【花错.整理重发】花错壹~叁+番外,校对微调版

【圣诞番外】
黑瞎子握着手机站在楼下盯着一闪一闪的屏幕,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有点神经质。短信收件箱页面上只有短短的几个字——等会,马上了——发件人那一栏是“媳妇儿”两个字,后面还加了个非常荡漾的波浪线。盯着这么几个字,黑瞎子又傻兮兮地笑了起来,咧了咧嘴收起手机又往楼上看了看。
解语花一边打字一边从楼梯口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杵在对面的男人。万年不变的黑皮衣黑墨镜,脖子上围了条简简单单的围巾,这围巾还是前些日子两个人一起去铺子里挑的。黑瞎子原本不习惯脖子上围着这么个东西,嫌麻烦,结果自家媳妇儿好看的眉毛一皱眼梢一扬,男人立马就成了嬉皮笑脸的狗腿子。
黑瞎子这二十好几年的日子里好像从来没有过“圣诞”这个概念。一来他始终觉得洋人的东西没什么值得去凑热闹的地方,二来,独来独往孤身一人哪用得着过什么圣诞,给自己买个圣诞帽戴着玩玩都觉得老大不小了简直遭人笑话。今年的圣诞倒是可以考虑像模像样地过一下,只因为多了身边这个人。他转过头去咧嘴笑着看身边的解语花,解九爷明显没在意这人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云淡风轻地瞟了他一眼就直截了当地说饿了要吃饭。
这个概念,好像是叫做“约会”。其实两个人天天都在一起吃饭睡觉看电视,说白了哪天都可以当做是在约会,也就趁着圣诞节的噱头出来潇洒潇洒赶赶潮流,所以约会的过程其实相当的老套且中规中矩。两个人进了一家台湾小吃馆随便点了几样可口的东西填了肚子,在城市的霓虹夜空之下漫无目的地吹着夜风看风景。解语花的手心在冬日里总是比寻常人要冷些,于是人来人往当中,黑瞎子毫不顾虑地握住了他一双手揣进自己怀里,解语花看着满大街的人心里稍稍别扭了那么几秒钟,然后却是端着架子一脸严肃正经地朝男人慢慢靠了过去。两个人的身子贴在一起没什么缝隙,手被心爱的人握住揣在怀里,小九爷很是满意这种温暖和安心的感觉,于是没过多久就放下了心里的小别扭坦然地享受起来。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逛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两个人突然就心血来潮要去看场电影。解语花平日里忙惯了,生意上的事已经足够让他的生活基本上没有喘息的间隙,寻常人消磨时间的方式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一种奢求。而黑瞎子则是从来没动过去看电影这个念头,没必要,也谈不上多有兴趣。但是兴趣可以慢慢培养,至于必要,只要是为了媳妇儿那什么都有必要。
解语花看着一手爆米花一手可乐嘴里咬着两张电影票的黑瞎子,突然有点想笑,于是赏了那人一个算不上太嫌弃的白眼就转身进了放映厅。椅子软软的坐着很舒服,屏幕很气派声效很好,爆米花上淋了焦糖味道甜丝丝的,小九爷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椅子里,一边往嘴里塞着爆米花一边理所当然地头一歪靠在了黑瞎子肩膀上。男人很是宠溺地侧过头,下巴在解语花的发顶蹭了蹭,然后稍稍坐直一点抬高了肩膀,又扯下自己的围巾仔细叠了叠,垫在解语花脑袋下面。解语花有点疑惑地抬头去看他垫进来的这团东西,黑瞎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语气却意外地挺正经:“垫着点软,你靠着也舒服。”
电影不是什么温馨浪漫的爱情片,也不是场面宏大的好莱坞大片,整体偏棕发黄的色调看起来意外的有种苍凉的美感。黑瞎子看着镜头里大片大片的荒漠和风蚀地貌,突然就想起了多年前在柴达木的公路上,也是这样的大漠也是这样的荒凉,自己一边哼着不知名的曲子,一边孤身一人顺着公路一直往前。再有一次,是跟吴家小三爷那个倒霉的小伙计,自己也是这么一边转着西瓜一边孤零零地走在公路上。然而这次,他是坐在电影院柔软舒适的椅子上,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来看别人发生在大漠里的故事。解语花静静地靠在他肩膀上,吃爆米花的动作很有教养很文雅,不发出一丁点声音。
镜头再一次切换到成片的荒漠和笔直的公路时,解语花不咸不淡地抛过来一句:“想什么呢?”
黑瞎子摸着鼻子就嘿嘿笑了,一边笑一边想着自己心里面的小念头还是没逃过自家媳妇儿的细腻心思,嘴上却是贱兮兮地回了一句:“没什么。想媳妇儿的小嘴了。”
解语花听了这话并没什么大反应,慢条斯理地又把一颗爆米花丢进嘴巴里咽了下去,才抬起头来,挑着一双晶亮的眼睛看黑瞎子。男人墨镜后面的眼睛看不出有什么情绪,脸上的笑容依旧不正经。于是小九爷看着这贱兮兮的笑容就情不自禁地抿了抿嘴角,扬了扬秀丽的眉毛丢过来一句——
“德行。”
有些爱,并不是非要生离死别才能刻骨铭心,也不是要彻底痛过悔过才懂得珍惜,更不需要多少海誓山盟和甜言蜜语。解语花有他的骄傲他的解家,有他不得不戴的面具,而黑瞎子有墨镜作他的底线他的最后一层防御。两个同样骄傲同样强大的男人之间的爱情,很多时候就像是两匹行走在荒原上的独狼,相互试探和进攻,然后共同御敌,又在夜色之下互相舔着对方的伤口。不需要多少缠绵也不需要花言巧语,当解语花放下了骄傲摘下面具靠在黑瞎子肩膀上时,他看到的是只是那个纯粹的解雨臣,那个脱掉层层戏服洗净浓浓妆容的小花,而不是风华绝代的花儿爷或是戏台上染着浓浓铅华的戏子解语花。在这样洗净铅华的解语花面前,黑瞎子也不再需要什么伪装,他可以摘掉墨镜让爱人直视他的瞳孔,可以让爱人轻柔地吻落在自己闭着的双眼上。
幸福这种东西,看起来很复杂说起来很抽象,事实上很简单。
解语花在黑瞎子肩膀上蹭了蹭,一丝微笑慢慢地爬上嘴角。
你看,其实幸福就是,爷现在身边有个不错的男人,他会把肩膀借给我靠,会陪我看电影,会给我买爆米花吃,会在乎我关心我,会在我面前,脱下他的伪装。

楼主 墨守柒  发布于 2014-12-13 21:27:00 +0800 CST  
吴家小三爷一行人的飞机是在年三十儿的下午三点到北京的,解语花和黑瞎子靠在门边在停车场等人,一个低头玩着俄罗斯方块,一个无所事事地到处瞅。黑瞎子的手一次次不自禁地摸进口袋里掏烟,掏了一半又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乖乖地把烟盒塞了进去。解语花一眼瞟过去看见男人的小动作,不禁有点好笑。
“想抽烟就抽,离我远点就行。”
黑瞎子听了这话转过头来嘿嘿地笑,笑了一阵子才慢悠悠说:“不抽。盯着媳妇儿的脸看一会儿烟瘾就下去了。”
黑瞎子就是这么个人。看起来跟温柔丝毫不搭边,说的话做的事却偏偏又是甜得能把人直接溺死。
一时之间气氛挺好,解语花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关了游戏赏这瞎子一个香吻什么的,就在这时他已经听到了某个十分破坏气氛的、中气十足的大嗓门。
“我说大潘你总跟着你家小三爷屁股后面是要当保姆啊还是怎的,人家小天真有小哥罩着,再不济还有胖爷我,你一把年纪老大不小了跟我们年轻人凑什么热闹。”
“死胖子你再嘴贫老子早晚给你把嘴缝上!”毫不意外,很快就听到另外一个声音同样中气十足地骂了回去,“小三爷这次来北京怎么说也是去解家的地盘,没本家伙计跟着怎么撑腰!”
“什么叫没本家伙计,你胖爷我跟小天真是过命之交,不比你们这些个伙计差!”
“你个满嘴跑火车的货,谁信你谁脑子有坑!”
就这么一路骂骂咧咧往前走,吴邪觉得老九门吴家八辈子的脸面都要给自己丢尽了。一个胖子已经够他头疼,潘子跟着三叔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按理说早就磨练出了一把沉稳可靠的性子,可不知怎的一到了这死胖子面前就收不住脾气,一路上拌嘴几乎一刻没停。想到这小三爷就禁不住要扶一扶额头,好在身边的张起灵依旧是那么一张波澜不惊的扑克脸,还多少有那么一点架子。要是哪天小哥突然也摆出一张相声演员的嘴脸来跟胖子拌嘴,那他吴家的脸面就彻底救不回来了。
说话间已经远远看到小花的车,吴邪挥挥手算是打了招呼,投过去一个挺灿烂阳光的笑脸。解语花笑笑,收了手机丢进裤子口袋里,也扬起了眉毛挺高兴的样子。
“小邪,气色不错啊?”
“是不错,这不有哑巴陪着呢么。”黑瞎子在一旁说得瓮声瓮气,声音压得是够低,言语间的调笑却是给人听了个一清二楚,偏偏他一边说还一边侧过头很明显地朝张起灵那看了一眼。言下之意当然不言而喻——新婚燕尔两厢情愿夜夜笙歌,哪还有气色不好的道理,哑巴张的气色不也好着呢么。
吴邪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死瞎子的意思,一时之间脸色大窘,一抹可疑的潮红就分外不争气地悄悄爬上了耳朵尖。
“眼镜兄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够意思了啊,敢情小天真气色好全是张家小哥一个人的功劳了?”关键时刻靠的还是胖子这种满嘴跑火车的货,这人有时候虽然是不识相,但好歹是把调节气氛的好手,“胖爷我跟着里里外外忙活那么些天了都不算了?大老远从北京跑杭州去再跟着从杭州跑回来,我容易么我,你倒好,直接把功劳都归到小哥那去了。”
解语花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弯起来的眸子勾起来的唇角好似一只猫儿一般,黑瞎子看着这么个勾人的笑容就也跟着嘿嘿笑,一边笑一边点头称是,也不知道胖子那些个话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几个人原地寒暄了一阵子就钻进了解语花的车,亏得是加长款的车型才塞得下这么多大老爷们,饶是如此胖子依然嫌车里地方太小坐得不舒服,黑瞎子就挤兑他是最近越发的横向发展了。胖子不服气,就说自己这一身神膘别人就算羡慕也羡慕不来,这都是他前半辈子攒来的福气。说完又伸手去捏黑瞎子的腰,一捏一把精瘦结实的肌肉,于是大加感慨眼镜兄啊你也不是多年轻的人了,这个年纪还不长点肉可不是什么好事。
黑瞎子咧着嘴说了一句我还年轻着呢,然后就嘿嘿笑了笑一脚踩下了油门。旁边解语花白了他一眼让他开车稳当点,男人应了声好,果然速度就放缓了很多。
吴家小三爷坐在后排的位置上心里大呼神奇,黑瞎子独来独往这么些年一贯是飞扬跋扈的,嚣张的气焰收也收不住,还从没见他在哪个人面前这么顺从过。末了,小三爷投向小花的眼光里就多么那么几分崇敬的意味,没想自己这发小如此了得,还真能管得住黑瞎子这号人物。
一路上一群大老爷们儿除了插科打诨以外没干其他任何有意义的事儿,尤其王胖子和潘子闹腾得厉害,黑瞎子手里握着方向盘,总归不太方便跟他们再一起闹腾,于是就偶尔回过头看他们几眼嘿嘿乐几声,以表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副驾上的解语花被这几个人吵吵得头疼,干脆破罐子破摔一不做二不休地捣鼓起了车里的音响调到流行歌曲频道,还顺带把音量调得挺高。《月亮之上》的旋律瞬间就从音响里崩了出来,极度具有动感的旋律和那把豪迈嘹亮的嗓子把解语花这个罪魁祸首都惊了一下子,满车的人极其一致地投过来一个充满了鄙视意味的眼神。
“花姑娘,看不出你一个唱戏的原来还喜欢听这些,胖爷这回算是长见识了。”
“德行。”解语花握着手机飞过去一个白眼,“我怎么知道流行音乐频道放的是这个,眼下的小年轻听歌的品位也太差了。”
“你有品位你唱啊。”
胖子这一句话直接起了连锁效应,众人似乎是刚刚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就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花旦,不可多求的一副好嗓子,这么好的机会不听白不听,不然改天去戏园子里听解语花的戏,还得破费买票。
“对啊小花你唱一个么,随便唱个什么都行。”小三爷明知自己这是在添油加醋地捣乱,可面上依旧是一副很天真很无邪很认真很无辜的样子。
得到支持的胖子立刻觉得信心倍增嗓门也大了起来,几乎是拍着车上座位就嚷嚷着让解语花唱一段。
解家小九爷握着手机抬头往后看了几眼,那目光活脱脱就是在看几个白痴:“唱戏?在这儿?”说着大方得体地笑了笑,又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机,“脑子有病。”
吃了个闭门羹的胖子和小三爷愣了那么两三秒才反应过来,一边嚷嚷着小花你太不够意思了一边就屁股离开了座位作势要揍人。黑瞎子嘿嘿笑着突然一脚就猛地踩了刹车,刚刚还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吴邪立刻就一个没站稳向前倒过去,身后张起灵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了他的腰把人按回到座位上。身边的胖子没那么走运,潘子没再去推一把已经算是尽了仁义,于是这一个急刹直接就让他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前面位置的靠背上。
“他娘的黑瞎子你这没心没肺的东西,敢情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兄弟,胳膊肘拐得也太厉害了。”胖子揉着脑袋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就看黑瞎子一手撑着方向盘一手比了个很欠揍的手势,嘿嘿笑着说了声:“到了。”
虽说自己是以九门吴家小太爷这么个身份进解家的院子,但好歹从小跟小花就是旧交,两个人关系不错,吴邪便权当着是过年串门走亲戚,倒是一旁的胖子嚷嚷着要给小天真长长声势,还真就跟潘子很尽职地端起架子扮起了跟班。
“行啊小邪,进我解家的宅子还带着三个跟班。哑巴张,王胖子,不要命的潘子,挺气派么。”解语花回头促狭地笑着看吴邪,话里摆明了有那么几分调笑的意思,说完就直接一巴掌拍在了黑瞎子肩膀上,“把你那狗腿相收起来,爷等着你给我长脸呢。”
黑瞎子摸摸鼻梁笑着应了声好,清清嗓子挺了挺腰杆还真就撑出了那么几分气势来。他本就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在场几个人数他最高,再加上一副结实高挑的好身材一张线条硬朗锋利的俊脸,做做样子便真的很有那么几分味道。俊朗硬气的一张脸加正邪莫辨的气质,身上气场一放出来,效果当真有那么点惊人。解语花看着好笑,赞了一句“挺人模狗样的么”就领着人进了院子。
解家的伙计们事后回忆,当家的当天进门的时候浑身上下有股说不出的劲儿,反正跟平常不太一样,而他身边和身后的那几个人也是脚底下走路带风的角色。按理来说,解家小九爷、吴家小三爷、道上的南瞎北哑、北京地头的王胖子和吴三爷手底下的潘子这几个人走在一起,应该是一副挺让人震撼的景象。用吴邪平常拿来调侃的话说,可以组个团安全无痛全通任何副本了。因此解家几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伙计们这一回也算是开了眼界,大老远一眼能见着不少道上传得神乎其神的大爷。解语花进了院子并没有跟伙计们寒暄太久,丁老管家把一切都打理得很好,院子里上上下下井井有条,用不着他费心。伙计们朝解语花鞠躬点头问当家的好,然后用询问的眼光投向了他身后的几个人。
解语花跟伙计笑笑,然后侧过身子指了指身后的几个人:“长沙吴家的小太爷,道上的哑巴张,北京的王胖子,三爷手底下的伙计大潘子。”说完转头用下巴指了指一旁尽职尽责充当保镖的黑瞎子,“这个,你们都晓得。”
“好生招待着几位爷,待会送一壶上好的雨前龙井到我房里去,用那套宜兴紫砂壶。”解语花相当利落地吩咐了手下几个伙计就要往里头走,小伙计眼睛转了转还是开口叫住了解当家。
“当家的,霍霍小姐在里边呢,一早就来了。”

楼主 墨守柒  发布于 2014-12-13 21:29:00 +0800 CST  
“秀秀?”解语花眉头挑了挑,一旁的黑瞎子眉头也挑了挑。前些日子自己还在以“阿花”的身份给解家下斗时,就听哪个伙计说过解家霍家早就定了姻缘,定的就是这解语花跟霍秀秀的婚事,也听说那秀秀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还偏偏冰雪聪明得很。这一下子,心里那半瓶子醋难免就开始晃晃荡荡不安分起来,心说这大过年的情敌怎么还来了。
黑瞎子摸摸鼻子没说话,只肩膀往下塌了塌,有点讪讪地跟在后面。倒是胖子没心没肺地笑得开心,一边嚷嚷着是有些日子没见霍家大妹子了,一边就又开始默默念叨他那还在广西巴乃的云彩姑娘。吴邪白了他一眼说得了吧胖子,人家云彩十几岁一个小姑娘,跟了你简直是糟蹋。胖子听了这话老大的不愿意,还想反驳什么,无奈已经到了解语花房门口。
解家的宅子外面看着古色古香中规中矩,其实里面有些房间也早给改造得差不多,进来看看还觉得挺有现代气息的,只是房里摆设装饰或多或少都是有些年代的家伙。毕竟是老九门解家的当家,桌头的镇纸都是斗里淘出来的东西。刚一进门就觉得一股暖洋洋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里开足了暖气,吴邪的眼镜瞬间起了一层白雾。他感慨着北京就是好啊还有暖气,一边转头去看黑瞎子,见那人漆黑的墨镜片上也是白花花的一层雾气,样子滑稽好笑得很。
几个人把外套围巾帽子悉数扯下来随便搭在衣架上,毫不见外地就各自找地方坐下给自己找水喝,也就潘子还中规中矩跟解语花道了声谢。这厢正闹着,忽听里间传来一阵相当轻快的脚步声,接着就见一个窈窕的影子从里面走了出来,走得相当有味道,小女孩的轻巧俏皮当中带着两三分大家闺秀的贵气,还有那么几分浑然天成的媚气。
“哟,秀秀?刚刚听伙计说你来了,等挺久了吧。”解语花整理着自己挂在衣架上的呢子料风衣,转头不咸不淡地打了声招呼,神态相当自然,看不出什么不妥也不见得像是快结婚的恋人那般亲昵。黑瞎子嘿嘿地笑,坐在沙发上勾着胖子的脖子不说话。
这霍秀秀也真真是个小美人。解语花房间内暖气开得够足,秀秀身上穿着一件领口袖边缀了绒毛的淡粉色半截袖旗袍,上好的蜀绣料子上精细地绣了些素净大气的花纹样式出来,生生就勾勒出了小姑娘玲珑有致的身材。一边那胖子看得直咽口水,心里就嘀咕道这秀秀小姐好细的一把柳腰好漂亮的一双玉腿,再过几年发育得够成熟了还不一定是个什么迷死人的样子。秀秀头上依旧团了两个团子,黑亮亮的头发下面一张乖巧的小脸,眉眼皆是画出来的一般灵动娇俏,粉嫩嫩勾起来的唇角荡着几分明艳,眼角又含着几分稍显青涩的妩媚在里头。若是寻常小女孩的乖巧妩媚也便罢了,这秀秀姑娘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不说话,身上也是有股子大家闺秀的贵气的,顺带着还有些狠辣果决的雷厉风行在里头,一股子精明劲儿。早听闻霍家女人无论哪个拎出来都是镇得住场子的美人,黑瞎子是头一次见到这霍家大小姐,虽是情敌身份不好说什么,也禁不住在心里赞了声这姑娘真是不错,顺带着又感慨一句霍家的女人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花儿爷若真娶了这个不得了的秀秀小姐,到底是福是祸还是个未知数。
“可不是挺久了,你这又没什么东西把玩,闷死个人。”霍秀秀落落大方地把话接了过去,顺带着调侃了一番解语花,接着眼光一扫就把旁边的几个人看了个大概,“挺多熟面孔啊,都是老相识了。就是这位——”
“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道上的朋友都叫我黑瞎子。”男人笑笑,嘴上说着自己是小人物,气势上却丝毫没见弱下去多少,坐在那里冲霍秀秀伸出一只手来,“霍家大小姐,幸会。”
霍秀秀因现下是站着,比坐在沙发上的黑瞎子高出那么一点来,于是挑了一双灵动好看水灵灵的眸子看了看眼前这个男人。她是何等剔透的一个姑娘,这一看之下心里当即想了个八九不离十,黑瞎子看似随和实则憋着跟她较劲的那点心思全给她看了去。眼睛是藏在墨镜后面了不会泄露情绪,可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骗不了人。她听说过黑瞎子的名号,知道这人看着死不正经其实城府极深,是块硬得不能再硬的骨头,那现下能让他一时大意就这么把心里醋意露给别人看的唯一原因可能就是——霍秀秀心念一转,当即给了男人一个纯真乖巧得一塌糊涂的笑容,伸手握住黑瞎子的手象征性地握了握。
“黑爷,久仰大名,说自己是小人物可真是有点掉价了。”
霍秀秀这一席话说得不轻不重,但足以让黑瞎子面子上有那么点过去不,一旁的解语花知道小姑娘是耍性子呢,带着笑喊她:“秀秀,老大不小了闹什么。”
“小花哥哥。”霍秀秀使着小性子半真半假地埋怨了一句,然后蹦蹦哒哒过去就挽住了解语花的胳膊,“人家都快要嫁给你了,你还向着别人。”
一句话说完,霍家大小姐眼底已经是浓浓的玩味,像足了恶作剧的孩子。
这话说完黑瞎子脸上的笑容就僵了僵。不解风情的胖子依旧在跟潘子为了看哪个电视节目的问题而争吵,哑巴张坐在沙发上眼睛定定地看着天花板不说话,所以也就只有吴邪一个人注意到了黑瞎子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小三爷心里琢磨了个大概,就免不得要替黑瞎子叫几声苦。虽说霍家和解家的婚事是一早就定下来的,但是就这个节骨眼上突然给黑瞎子来这么大一个打击,还说得如此坦然如此堂而皇之,怎么看怎么觉得有那么点太残忍。小三爷刚想着嘻嘻哈哈打个原场混过去,一边解语花却看都不看秀秀就淡然淡定地开了口。
“这又唬谁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早就勾搭了个小男友,不过碍着老太太的脸面不敢往家领罢了。”解语花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没挪开半分,好似眼下黏在她身边那秀色可餐的霍家大小姐不过是个木头人,“要硬让你嫁给我,你自己还不愿意呢。”
霍秀秀见自己耍人的招数这么快就被解语花拆穿,心里倒也不恼,笑嘻嘻地嗔了几句就上一边去拿果盘里的核桃吃。两个当事人是各干各的一派潇洒磊落,沙发上的几个人却一时有点愣了。黑瞎子不好说话,于是就隔着镜片甩了几个眼神给吴邪,小三爷感觉好像有那么两道犀利程度不亚于哑巴张的视线投在自己身上,心里琢磨琢磨明白了个大概,于是就随随便便开口问道“哎小花,你刚刚说秀秀——”
“小丫头大了自己有自己的心思了。”解语花说着瞥了一眼霍秀秀,“在外头谈了个男朋友,家境倒是不错,但也就勉强算得上是个小资,正经人家的好孩子。”
“正经人家怎么了?”霍秀秀说着就笑了,一双水灵灵的眸子里三分妩媚七分灵动在解语花和吴邪身上梭巡了几圈,“老九门的人就不能跟正经人家谈恋爱了?我还偏谈了。”
“哟,挺气派么。”解语花也不恼,不咸不淡地低着头抛了那么一句,“有本事你领回来给老太太看看啊。老太太瞧得上就怪了。”
“那不还有时间的么。”秀秀把一瓣核桃仁丢进嘴巴里,剩下的大半个核桃直接就丢进解语花手心,给了他一个“吃你的东西闭好你的嘴”的眼神。
一时之间房间里就只剩下电视的声效和潘子胖子互不相让的斗嘴声,小三爷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话,悻悻地闭了嘴。黑瞎子坐在沙发上看着霍秀秀剥核桃的侧影,看着看着就嘿嘿地笑了起来,边笑边跟吴邪低声说了一句,霍家姑娘还真不错。
原来自家花儿爷还是给自己留了点机会的。

楼主 墨守柒  发布于 2014-12-13 21:39:00 +0800 CST  
秀秀在解语花房间逗留了一会儿就说奶奶也来了,在隔壁正厅镇场子呢,她得过去陪着,于是小姑娘落落大方跟几个人打了招呼就往外走。
伙计很快泡了上乘的雨前龙井用紫砂壶装了端上来,手脚麻利地分几个杯子倒好,把茶水送到各人面前。胖子毫不客气地举了杯子就直接干了个底朝天,茶水下肚才反应过来嗷嗷叫着烫,潘子当然没放过这个机会,逮着胖子就开始损他。解语花靠在窗台上玩他的俄罗斯方块,欢快的音效在室内蹦蹦哒哒,时不时插个嘴跟潘子一起挤兑胖子,几乎是句句都戳中了要害。黑瞎子坐在沙发上搓着手嘿嘿笑,也不知道是在笑个什么劲,反正看着挺开心,笑着笑着直起身子伸胳膊去勾哑巴张的脖子。张起灵平静地扭头看了他一眼,一脸的波澜不惊一脸的超脱,看完这一眼又平静地转头盯着电视屏幕看。
晚饭是手底下伙计一早做好的,解语花是唱戏的,嗓子金贵吃不得刺激性的东西,厨房老妈子很是贴心地做了几道清淡可口的小点心。剩下的皆是过年常见的家常菜式,多数是大荤,东坡肘子西湖醉鱼红烧肉松子鱼软炸里脊林林总总摆了一大桌,一群大老爷们儿兴冲冲地围过来就毫不讲究地要动筷子。黑瞎子十分狗腿地夹了个蟹粉小笼,放在唇边吹了一会儿才放到解语花碗里,还不忘说上一句媳妇儿吃慢点小心烫着。解家当家的很显然已经十分习惯于他的这种狗腿行径,一脸理所当然地接了蟹粉小笼,吃得慢条斯理,全然不顾那边胖子的下巴几乎掉到盘子里。
收回了下巴胖子就开始挤兑黑瞎子,说行啊兄弟如今道上两大杀器一个哑巴一个瞎子都是有主的人了,小哥是张家后人咱小天真跟着他也不算高攀,你倒是挺会替自己打算,直接就抱了老九门解家的大腿啊。说完还比了个大拇指说,这大腿够粗,都赶上胖爷我的腰了。
黑瞎子呸了一声嘿嘿笑着看胖子,说您哪有腰啊整个一水桶,你什么时候见过有腰的水桶了。胖子逮着机会要发作被吴邪拦了下来,吴家小三爷特别单纯特别阳光地笑着说,行了胖子人家瞎子算是留口德了,好歹没说你是饭桶呢。
于是一桌子是人又笑成了一团,跺脚的跺脚捶桌子的捶桌子,黑瞎子笑得简直有点神经质。吴邪抽空偷偷瞟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张起灵,小哥一手端着饭碗一手拿筷子,嘴角微微有点往上翘,好像也是笑了。于是这一笑直接就把他小三爷给勾进去了。
吴邪跟哑巴张两个人一起住了这么久,平常挖个坟倒个斗演演盗墓生死恋,没事就买个菜做个饭装装小资喝喝下午茶,日子过久了其实还是见小哥笑过几次的。只是每次见他笑,这效果对于小三爷而言都具有毁灭性的的杀伤力,一看见就移不开眼睛了。张起灵的笑很淡很淡,淡得几乎看不出来,但就是犹如春风化雨冰雪消融,干净得很温暖得很,连带一双往日深黑不见底的眸子里都是暖洋洋的透亮又干净的笑意。
张家小哥感觉到了停留在自己脸上的视线,于是转过头来看了看吴邪,眼里那一抹笑意又多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不咸不淡地说了两个字——“吃饭”。
小三爷听话地“哦”了一声,真就低头扒了一口白饭。
眼下这个情景,是个很神奇很奇妙的情景。吴邪一边扒白饭一边想。道上数一数二的斗神斗圣两个大杀器,此刻一个坐在他旁边一个在他对面,加上老九门解家小九爷吴家小三爷,再加上胖子潘子,倒还真都算是有头有脸的角色,放出去别人见了怎么着也要恭恭敬敬喊一声“爷”的。尤其是这两位——他的目光不留痕迹地扫过小哥的脸又扫过黑瞎子的墨镜——要是放在五六年以前,自己是打死也想不到有一天能跟这两位大爷坐在一起,嗯,吃饭。
倒斗这行干久了,人就变得特别知足常乐起来,寻常日子里吃顿好的睡个懒觉都觉得是莫大的幸福事儿,毕竟总好过在地底下九死一生前头是机关后头是粽子。而道上那些被传得神乎其神的人出现在你的现实生活当中时,就特别容易产生莫名其妙的违和感。比如哑巴张这个人,你看他穿着连帽衫在斗里捣鼓机关或者坐在那静悄悄地擦刀,觉得很正常。但是如果哪天推开家门看见他穿着背心围着围裙趿拉着拖鞋,一手锅铲一手饭碗地看着你问“吴邪,酱油在哪”,任是谁的心脏都要漏跳那么一拍。小三爷跟小哥一起住了两三个月才渐渐习惯了这种时不时的惊吓和惊喜,但时至如今他还是不敢让小哥摆弄厨房里面的东西。
再比如黑瞎子,小三爷又低头扒拉了一口米饭,旁边哑巴张不声不响给他夹了一筷子松子鱼。黑瞎子这个人啊,他对各种各样的枪械熟悉得就好像自家老二一样,啊呸这什么比喻。吴邪晃了晃脑袋驱散掉一脑子的小黄图马赛克,继续他的吴氏分析。黑瞎子是独行侠,独行侠必须够酷够硬够个性,他也承认这个男人确实是很酷很硬很个性,单兵作战能力强得一塌糊涂,在斗里没人能比他硬,整一个玩命的疯子。这种人,就适合穿着他拉风的黑皮衣,一手冲锋枪一手狙击枪裤腰里挂着匕首口袋里揣着炸药,然后天不怕地不怕地去疯去玩去拼命。他很难想象黑瞎子穿着睡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吃零食的样子,也同样很难想象他买菜做饭洗碗的样子。说起来这人睡觉穿睡衣么,该不是裸睡。
而此时这些大神,就在自己旁边吃饭喝酒插科打诨,互相开着一些很没有水平的玩笑话,做着一些非常非常普通的事情。吴邪突然就觉得这样挺好,简直是非常好。过了这么几个年头一起走过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是是非非,身边这一群过命的兄弟还都在,还能这么百无忌惮地开玩笑,对一个男人来说幸福有时候其实就是这样。
在他了解这些人以前,他们是神,他们的世界和自己之间隔着无法轻易估算的距离。都说随着对一个人了解的逐步加深,这个人身上的神秘色彩和魅力便会逐渐减退,笼罩在他身上的光环也会慢慢消失不见。你终有一天会发现,原来那个传说中的被神化了的人,也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普通人。是血肉之躯、会疼痛、会生老病死、有喜怒哀乐。随之而来的,或许是因“神话破灭”造成的失望和落寞,又或许是另外一种感受——一种平淡却真实的、抓得住摸得着的感受。吴邪深深明白这一点。在别人眼里,张起灵只是个神化,是哑巴张,是无所不能的一个人。而只有他知道真实的、私下里的张起灵是怎样的——他对张起灵的了解,比其他人全面具体得多,也立体得多。逐渐加深的了解带走了一个人的神秘和光环,却带来更加稳固而牢靠的信任和依赖。这是一种比因神秘而产生的敬仰,更加牢固稳固的关系。
想着想着,小三爷就豪气云干地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颇有几分冒傻气地一下子站起来就举起了手里面的杯子,嚎了一声:“为了......为了那啥,干一杯!”
胖子哎呦喂了一声说行啊小天真挺爷们儿的么,接着就张罗着挨个满上,端了个架子站起来嚎了一嗓子:“为了明器!”
“你他妈就知道钱。”潘子没好气地骂了一声,也端着酒杯站起来,“为了三爷小三爷,为了长沙吴家。”
“为了解家。”解语花这话简直是故意说给潘子听的,还不忘甩个眼刀过去,颇有点得意有点促狭地笑了笑。
黑瞎子嘿嘿嘿嘿半天才慢悠悠晃了起来,右手懒懒举着杯子左手摸了摸鼻梁,墨镜下面的眼睛好像是把每个人都挨个扫了一圈,然后定格在花儿爷身上,“为了伟大的爱情。”
于是在众人一致调侃叫骂奚落黑瞎子的嘈杂当中,张起灵不声不响地站了起来,没说话,只轻轻挨个碰了碰每个人的杯子。男人嘴角挂着很淡很淡的笑意,淡得几乎看不出来,但整个人的气场却是变了,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跟这个世界没有联系的哑巴张。他碰了一圈杯,然后直接把杯子送到嘴边一仰头干了进去。众人一起起哄,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当中一个接一个喝空了杯子里的酒,然后继续毫无营养价值的插科打诨。
电视机里的春晚在放赵本山的小品,胖子指着屏幕笑得口水都要喷出来,潘子一边骂一边搬着椅子跟他拉开了一段距离。解语花挑着眉说这节目太俗、乡土气太浓,还不如演一段贵妃醉酒,黑瞎子就在一边嘿嘿嘿地说媳妇儿说的是,十足的狗腿相。张起灵吃饱了就往后一仰靠在椅子背上,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子上摆了个很随意的姿势,盯着电视一声不响地看。吴邪转头看了看小哥的脸就凑了过去,指着屏幕一本正经的说,这个大叔叫赵本山,近几年挺火的,每年春晚都有他的节目,这个小品大概意思就是......
有一句没一句的玩笑话当中,解家的小九爷笑得很温和很温暖很开心,那笑容里头没有一丝一毫往日的锋芒或者商业形式的客套,就是纯粹的自然的一个笑,暖的人整颗心都要化开来。黑瞎子在一边微微侧着头看,只觉得从来没见解语花脸上露出过这样的笑容,这样真得不能再真的笑容。他有他的家族他的产业,有他不得不背负的很多东西,这些东西日复一日地累积起来就成了他不得不戴着的面具,这层面具之下没人知道解家小九爷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自然,也没几个人关心过他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或者哭得有多惨。
解语花自己或许都没有注意过,自从接手解家开始,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露出过这种干净纯粹的笑容了。他看胖子和潘子斗嘴看得眼角笑出点泪花来,于是扭过头一边顺气一边擦眼角。目光瞥到侧着脸不知道是不是在看自己的黑瞎子,解语花就一边擦着眼角一边朝他露出一个软趴趴暖洋洋的笑容来。想来是刚刚笑得累了,眼下露出的这个笑,绵软得没什么力气,慵懒又随意,甚至有点傻兮兮的。黑瞎子趴在沙发上愣了愣,然后叹了口气歪歪头,回了一个特别大特别蠢、二得无可附加的笑容过去。
窗外的烟花很绚烂,一个接一个炸响在北京城的夜空,窗子外面有雪花细细碎碎地飘落下来。
解家今年的除夕夜,热闹非凡。

楼主 墨守柒  发布于 2014-12-13 21:42:00 +0800 CST  
秀秀在解语花房间逗留了一会儿就说奶奶也来了,在隔壁正厅镇场子呢,她得过去陪着,于是小姑娘落落大方跟几个人打了招呼就往外走。
伙计很快泡了上乘的雨前龙井用紫砂壶装了端上来,手脚麻利地分几个杯子倒好,把茶水送到各人面前。胖子毫不客气地举了杯子就直接干了个底朝天,茶水下肚才反应过来嗷嗷叫着烫,潘子当然没放过这个机会,逮着胖子就开始损他。解语花靠在窗台上玩他的俄罗斯方块,欢快的音效在室内蹦蹦哒哒,时不时插个嘴跟潘子一起挤兑胖子,几乎是句句都戳中了要害。黑瞎子坐在沙发上搓着手嘿嘿笑,也不知道是在笑个什么劲,反正看着挺开心,笑着笑着直起身子伸胳膊去勾哑巴张的脖子。张起灵平静地扭头看了他一眼,一脸的波澜不惊一脸的超脱,看完这一眼又平静地转头盯着电视屏幕看。
晚饭是手底下伙计一早做好的,解语花是唱戏的,嗓子金贵吃不得刺激性的东西,厨房老妈子很是贴心地做了几道清淡可口的小点心。剩下的皆是过年常见的家常菜式,多数是大荤,东坡肘子西湖醉鱼红烧肉松子鱼软炸里脊林林总总摆了一大桌,一群大老爷们儿兴冲冲地围过来就毫不讲究地要动筷子。黑瞎子十分狗腿地夹了个蟹粉小笼,放在唇边吹了一会儿才放到解语花碗里,还不忘说上一句媳妇儿吃慢点小心烫着。解家当家的很显然已经十分习惯于他的这种狗腿行径,一脸理所当然地接了蟹粉小笼,吃得慢条斯理,全然不顾那边胖子的下巴几乎掉到盘子里。
收回了下巴胖子就开始挤兑黑瞎子,说行啊兄弟如今道上两大杀器一个哑巴一个瞎子都是有主的人了,小哥是张家后人咱小天真跟着他也不算高攀,你倒是挺会替自己打算,直接就抱了老九门解家的大腿啊。说完还比了个大拇指说,这大腿够粗,都赶上胖爷我的腰了。
黑瞎子呸了一声嘿嘿笑着看胖子,说您哪有腰啊整个一水桶,你什么时候见过有腰的水桶了。胖子逮着机会要发作被吴邪拦了下来,吴家小三爷特别单纯特别阳光地笑着说,行了胖子人家瞎子算是留口德了,好歹没说你是饭桶呢。
于是一桌子是人又笑成了一团,跺脚的跺脚捶桌子的捶桌子,黑瞎子笑得简直有点神经质。吴邪抽空偷偷瞟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张起灵,小哥一手端着饭碗一手拿筷子,嘴角微微有点往上翘,好像也是笑了。于是这一笑直接就把他小三爷给勾进去了。
吴邪跟哑巴张两个人一起住了这么久,平常挖个坟倒个斗演演盗墓生死恋,没事就买个菜做个饭装装小资喝喝下午茶,日子过久了其实还是见小哥笑过几次的。只是每次见他笑,这效果对于小三爷而言都具有毁灭性的的杀伤力,一看见就移不开眼睛了。张起灵的笑很淡很淡,淡得几乎看不出来,但就是犹如春风化雨冰雪消融,干净得很温暖得很,连带一双往日深黑不见底的眸子里都是暖洋洋的透亮又干净的笑意。
张家小哥感觉到了停留在自己脸上的视线,于是转过头来看了看吴邪,眼里那一抹笑意又多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不咸不淡地说了两个字——“吃饭”。
小三爷听话地“哦”了一声,真就低头扒了一口白饭。
眼下这个情景,是个很神奇很奇妙的情景。吴邪一边扒白饭一边想。道上数一数二的斗神斗圣两个大杀器,此刻一个坐在他旁边一个在他对面,加上老九门解家小九爷吴家小三爷,再加上胖子潘子,倒还真都算是有头有脸的角色,放出去别人见了怎么着也要恭恭敬敬喊一声“爷”的。尤其是这两位——他的目光不留痕迹地扫过小哥的脸又扫过黑瞎子的墨镜——要是放在五六年以前,自己是打死也想不到有一天能跟这两位大爷坐在一起,嗯,吃饭。
倒斗这行干久了,人就变得特别知足常乐起来,寻常日子里吃顿好的睡个懒觉都觉得是莫大的幸福事儿,毕竟总好过在地底下九死一生前头是机关后头是粽子。而道上那些被传得神乎其神的人出现在你的现实生活当中时,就特别容易产生莫名其妙的违和感。比如哑巴张这个人,你看他穿着连帽衫在斗里捣鼓机关或者坐在那静悄悄地擦刀,觉得很正常。但是如果哪天推开家门看见他穿着背心围着围裙趿拉着拖鞋,一手锅铲一手饭碗地看着你问“吴邪,酱油在哪”,任是谁的心脏都要漏跳那么一拍。小三爷跟小哥一起住了两三个月才渐渐习惯了这种时不时的惊吓和惊喜,但时至如今他还是不敢让小哥摆弄厨房里面的东西。
再比如黑瞎子,小三爷又低头扒拉了一口米饭,旁边哑巴张不声不响给他夹了一筷子松子鱼。黑瞎子这个人啊,他对各种各样的枪械熟悉得就好像自家老二一样,啊呸这什么比喻。吴邪晃了晃脑袋驱散掉一脑子的小黄图马赛克,继续他的吴氏分析。黑瞎子是独行侠,独行侠必须够酷够硬够个性,他也承认这个男人确实是很酷很硬很个性,单兵作战能力强得一塌糊涂,在斗里没人能比他硬,整一个玩命的疯子。这种人,就适合穿着他拉风的黑皮衣,一手冲锋枪一手狙击枪裤腰里挂着匕首口袋里揣着炸药,然后天不怕地不怕地去疯去玩去拼命。他很难想象黑瞎子穿着睡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吃零食的样子,也同样很难想象他买菜做饭洗碗的样子。说起来这人睡觉穿睡衣么,该不是裸睡。
而此时这些大神,就在自己旁边吃饭喝酒插科打诨,互相开着一些很没有水平的玩笑话,做着一些非常非常普通的事情。吴邪突然就觉得这样挺好,简直是非常好。过了这么几个年头一起走过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是是非非,身边这一群过命的兄弟还都在,还能这么百无忌惮地开玩笑,对一个男人来说幸福有时候其实就是这样。
在他了解这些人以前,他们是神,他们的世界和自己之间隔着无法轻易估算的距离。都说随着对一个人了解的逐步加深,这个人身上的神秘色彩和魅力便会逐渐减退,笼罩在他身上的光环也会慢慢消失不见。你终有一天会发现,原来那个传说中的被神化了的人,也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普通人。是血肉之躯、会疼痛、会生老病死、有喜怒哀乐。随之而来的,或许是因“神话破灭”造成的失望和落寞,又或许是另外一种感受——一种平淡却真实的、抓得住摸得着的感受。吴邪深深明白这一点。在别人眼里,张起灵只是个神化,是哑巴张,是无所不能的一个人。而只有他知道真实的、私下里的张起灵是怎样的——他对张起灵的了解,比其他人全面具体得多,也立体得多。逐渐加深的了解带走了一个人的神秘和光环,却带来更加稳固而牢靠的信任和依赖。这是一种比因神秘而产生的敬仰,更加牢固稳固的关系。
想着想着,小三爷就豪气云干地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颇有几分冒傻气地一下子站起来就举起了手里面的杯子,嚎了一声:“为了......为了那啥,干一杯!”
胖子哎呦喂了一声说行啊小天真挺爷们儿的么,接着就张罗着挨个满上,端了个架子站起来嚎了一嗓子:“为了明器!”
“你他妈就知道钱。”潘子没好气地骂了一声,也端着酒杯站起来,“为了三爷小三爷,为了长沙吴家。”
“为了解家。”解语花这话简直是故意说给潘子听的,还不忘甩个眼刀过去,颇有点得意有点促狭地笑了笑。
黑瞎子嘿嘿嘿嘿半天才慢悠悠晃了起来,右手懒懒举着杯子左手摸了摸鼻梁,墨镜下面的眼睛好像是把每个人都挨个扫了一圈,然后定格在花儿爷身上,“为了伟大的爱情。”
于是在众人一致调侃叫骂奚落黑瞎子的嘈杂当中,张起灵不声不响地站了起来,没说话,只轻轻挨个碰了碰每个人的杯子。男人嘴角挂着很淡很淡的笑意,淡得几乎看不出来,但整个人的气场却是变了,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跟这个世界没有联系的哑巴张。他碰了一圈杯,然后直接把杯子送到嘴边一仰头干了进去。众人一起起哄,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当中一个接一个喝空了杯子里的酒,然后继续毫无营养价值的插科打诨。
电视机里的春晚在放赵本山的小品,胖子指着屏幕笑得口水都要喷出来,潘子一边骂一边搬着椅子跟他拉开了一段距离。解语花挑着眉说这节目太俗、乡土气太浓,还不如演一段贵妃醉酒,黑瞎子就在一边嘿嘿嘿地说媳妇儿说的是,十足的狗腿相。张起灵吃饱了就往后一仰靠在椅子背上,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子上摆了个很随意的姿势,盯着电视一声不响地看。吴邪转头看了看小哥的脸就凑了过去,指着屏幕一本正经的说,这个大叔叫赵本山,近几年挺火的,每年春晚都有他的节目,这个小品大概意思就是......
有一句没一句的玩笑话当中,解家的小九爷笑得很温和很温暖很开心,那笑容里头没有一丝一毫往日的锋芒或者商业形式的客套,就是纯粹的自然的一个笑,暖的人整颗心都要化开来。黑瞎子在一边微微侧着头看,只觉得从来没见解语花脸上露出过这样的笑容,这样真得不能再真的笑容。他有他的家族他的产业,有他不得不背负的很多东西,这些东西日复一日地累积起来就成了他不得不戴着的面具,这层面具之下没人知道解家小九爷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自然,也没几个人关心过他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或者哭得有多惨。
解语花自己或许都没有注意过,自从接手解家开始,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露出过这种干净纯粹的笑容了。他看胖子和潘子斗嘴看得眼角笑出点泪花来,于是扭过头一边顺气一边擦眼角。目光瞥到侧着脸不知道是不是在看自己的黑瞎子,解语花就一边擦着眼角一边朝他露出一个软趴趴暖洋洋的笑容来。想来是刚刚笑得累了,眼下露出的这个笑,绵软得没什么力气,慵懒又随意,甚至有点傻兮兮的。黑瞎子趴在沙发上愣了愣,然后叹了口气歪歪头,回了一个特别大特别蠢、二得无可附加的笑容过去。
窗外的烟花很绚烂,一个接一个炸响在北京城的夜空,窗子外面有雪花细细碎碎地飘落下来。
解家今年的除夕夜,热闹非凡。

楼主 墨守柒  发布于 2014-12-13 21:44:00 +0800 CST  
秀秀在解语花房间逗留了一会儿就说奶奶也来了,在隔壁正厅镇场子呢,她得过去陪着,于是小姑娘落落大方跟几个人打了招呼就往外走。
伙计很快泡了上乘的雨前龙井用紫砂壶装了端上来,手脚麻利地分几个杯子倒好,把茶水送到各人面前。胖子毫不客气地举了杯子就直接干了个底朝天,茶水下肚才反应过来嗷嗷叫着烫,潘子当然没放过这个机会,逮着胖子就开始损他。解语花靠在窗台上玩他的俄罗斯方块,欢快的音效在室内蹦蹦哒哒,时不时插个嘴跟潘子一起挤兑胖子,几乎是句句都戳中了要害。黑瞎子坐在沙发上搓着手嘿嘿笑,也不知道是在笑个什么劲,反正看着挺开心,笑着笑着直起身子伸胳膊去勾哑巴张的脖子。张起灵平静地扭头看了他一眼,一脸的波澜不惊一脸的超脱,看完这一眼又平静地转头盯着电视屏幕看。
晚饭是手底下伙计一早做好的,解语花是唱戏的,嗓子金贵吃不得刺激性的东西,厨房老妈子很是贴心地做了几道清淡可口的小点心。剩下的皆是过年常见的家常菜式,多数是大荤,东坡肘子西湖醉鱼红烧肉松子鱼软炸里脊林林总总摆了一大桌,一群大老爷们儿兴冲冲地围过来就毫不讲究地要动筷子。黑瞎子十分狗腿地夹了个蟹粉小笼,放在唇边吹了一会儿才放到解语花碗里,还不忘说上一句媳妇儿吃慢点小心烫着。解家当家的很显然已经十分习惯于他的这种狗腿行径,一脸理所当然地接了蟹粉小笼,吃得慢条斯理,全然不顾那边胖子的下巴几乎掉到盘子里。
收回了下巴胖子就开始挤兑黑瞎子,说行啊兄弟如今道上两大杀器一个哑巴一个瞎子都是有主的人了,小哥是张家后人咱小天真跟着他也不算高攀,你倒是挺会替自己打算,直接就抱了老九门解家的大腿啊。说完还比了个大拇指说,这大腿够粗,都赶上胖爷我的腰了。
黑瞎子呸了一声嘿嘿笑着看胖子,说您哪有腰啊整个一水桶,你什么时候见过有腰的水桶了。胖子逮着机会要发作被吴邪拦了下来,吴家小三爷特别单纯特别阳光地笑着说,行了胖子人家瞎子算是留口德了,好歹没说你是饭桶呢。
于是一桌子是人又笑成了一团,跺脚的跺脚捶桌子的捶桌子,黑瞎子笑得简直有点神经质。吴邪抽空偷偷瞟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张起灵,小哥一手端着饭碗一手拿筷子,嘴角微微有点往上翘,好像也是笑了。于是这一笑直接就把他小三爷给勾进去了。
吴邪跟哑巴张两个人一起住了这么久,平常挖个坟倒个斗演演盗墓生死恋,没事就买个菜做个饭装装小资喝喝下午茶,日子过久了其实还是见小哥笑过几次的。只是每次见他笑,这效果对于小三爷而言都具有毁灭性的的杀伤力,一看见就移不开眼睛了。张起灵的笑很淡很淡,淡得几乎看不出来,但就是犹如春风化雨冰雪消融,干净得很温暖得很,连带一双往日深黑不见底的眸子里都是暖洋洋的透亮又干净的笑意。
张家小哥感觉到了停留在自己脸上的视线,于是转过头来看了看吴邪,眼里那一抹笑意又多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不咸不淡地说了两个字——“吃饭”。
小三爷听话地“哦”了一声,真就低头扒了一口白饭。
眼下这个情景,是个很神奇很奇妙的情景。吴邪一边扒白饭一边想。道上数一数二的斗神斗圣两个大杀器,此刻一个坐在他旁边一个在他对面,加上老九门解家小九爷吴家小三爷,再加上胖子潘子,倒还真都算是有头有脸的角色,放出去别人见了怎么着也要恭恭敬敬喊一声“爷”的。尤其是这两位——他的目光不留痕迹地扫过小哥的脸又扫过黑瞎子的墨镜——要是放在五六年以前,自己是打死也想不到有一天能跟这两位大爷坐在一起,嗯,吃饭。
倒斗这行干久了,人就变得特别知足常乐起来,寻常日子里吃顿好的睡个懒觉都觉得是莫大的幸福事儿,毕竟总好过在地底下九死一生前头是机关后头是粽子。而道上那些被传得神乎其神的人出现在你的现实生活当中时,就特别容易产生莫名其妙的违和感。比如哑巴张这个人,你看他穿着连帽衫在斗里捣鼓机关或者坐在那静悄悄地擦刀,觉得很正常。但是如果哪天推开家门看见他穿着背心围着围裙趿拉着拖鞋,一手锅铲一手饭碗地看着你问“吴邪,酱油在哪”,任是谁的心脏都要漏跳那么一拍。小三爷跟小哥一起住了两三个月才渐渐习惯了这种时不时的惊吓和惊喜,但时至如今他还是不敢让小哥摆弄厨房里面的东西。
再比如黑瞎子,小三爷又低头扒拉了一口米饭,旁边哑巴张不声不响给他夹了一筷子松子鱼。黑瞎子这个人啊,他对各种各样的枪械熟悉得就好像自家老二一样,啊呸这什么比喻。吴邪晃了晃脑袋驱散掉一脑子的小黄图马赛克,继续他的吴氏分析。黑瞎子是独行侠,独行侠必须够酷够硬够个性,他也承认这个男人确实是很酷很硬很个性,单兵作战能力强得一塌糊涂,在斗里没人能比他硬,整一个玩命的疯子。这种人,就适合穿着他拉风的黑皮衣,一手冲锋枪一手狙击枪裤腰里挂着匕首口袋里揣着炸药,然后天不怕地不怕地去疯去玩去拼命。他很难想象黑瞎子穿着睡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吃零食的样子,也同样很难想象他买菜做饭洗碗的样子。说起来这人睡觉穿睡衣么,该不是裸睡。
而此时这些大神,就在自己旁边吃饭喝酒插科打诨,互相开着一些很没有水平的玩笑话,做着一些非常非常普通的事情。吴邪突然就觉得这样挺好,简直是非常好。过了这么几个年头一起走过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是是非非,身边这一群过命的兄弟还都在,还能这么百无忌惮地开玩笑,对一个男人来说幸福有时候其实就是这样。
在他了解这些人以前,他们是神,他们的世界和自己之间隔着无法轻易估算的距离。都说随着对一个人了解的逐步加深,这个人身上的神秘色彩和魅力便会逐渐减退,笼罩在他身上的光环也会慢慢消失不见。你终有一天会发现,原来那个传说中的被神化了的人,也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普通人。是血肉之躯、会疼痛、会生老病死、有喜怒哀乐。随之而来的,或许是因“神话破灭”造成的失望和落寞,又或许是另外一种感受——一种平淡却真实的、抓得住摸得着的感受。吴邪深深明白这一点。在别人眼里,张起灵只是个神化,是哑巴张,是无所不能的一个人。而只有他知道真实的、私下里的张起灵是怎样的——他对张起灵的了解,比其他人全面具体得多,也立体得多。逐渐加深的了解带走了一个人的神秘和光环,却带来更加稳固而牢靠的信任和依赖。这是一种比因神秘而产生的敬仰,更加牢固稳固的关系。
想着想着,小三爷就豪气云干地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颇有几分冒傻气地一下子站起来就举起了手里面的杯子,嚎了一声:“为了......为了那啥,干一杯!”
胖子哎呦喂了一声说行啊小天真挺爷们儿的么,接着就张罗着挨个满上,端了个架子站起来嚎了一嗓子:“为了明器!”
“你他妈就知道钱。”潘子没好气地骂了一声,也端着酒杯站起来,“为了三爷小三爷,为了长沙吴家。”
“为了解家。”解语花这话简直是故意说给潘子听的,还不忘甩个眼刀过去,颇有点得意有点促狭地笑了笑。
黑瞎子嘿嘿嘿嘿半天才慢悠悠晃了起来,右手懒懒举着杯子左手摸了摸鼻梁,墨镜下面的眼睛好像是把每个人都挨个扫了一圈,然后定格在花儿爷身上,“为了伟大的爱情。”
于是在众人一致调侃叫骂奚落黑瞎子的嘈杂当中,张起灵不声不响地站了起来,没说话,只轻轻挨个碰了碰每个人的杯子。男人嘴角挂着很淡很淡的笑意,淡得几乎看不出来,但整个人的气场却是变了,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跟这个世界没有联系的哑巴张。他碰了一圈杯,然后直接把杯子送到嘴边一仰头干了进去。众人一起起哄,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当中一个接一个喝空了杯子里的酒,然后继续毫无营养价值的插科打诨。
电视机里的春晚在放赵本山的小品,胖子指着屏幕笑得口水都要喷出来,潘子一边骂一边搬着椅子跟他拉开了一段距离。解语花挑着眉说这节目太俗、乡土气太浓,还不如演一段贵妃醉酒,黑瞎子就在一边嘿嘿嘿地说媳妇儿说的是,十足的狗腿相。张起灵吃饱了就往后一仰靠在椅子背上,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子上摆了个很随意的姿势,盯着电视一声不响地看。吴邪转头看了看小哥的脸就凑了过去,指着屏幕一本正经的说,这个大叔叫赵本山,近几年挺火的,每年春晚都有他的节目,这个小品大概意思就是......
有一句没一句的玩笑话当中,解家的小九爷笑得很温和很温暖很开心,那笑容里头没有一丝一毫往日的锋芒或者商业形式的客套,就是纯粹的自然的一个笑,暖的人整颗心都要化开来。黑瞎子在一边微微侧着头看,只觉得从来没见解语花脸上露出过这样的笑容,这样真得不能再真的笑容。他有他的家族他的产业,有他不得不背负的很多东西,这些东西日复一日地累积起来就成了他不得不戴着的面具,这层面具之下没人知道解家小九爷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自然,也没几个人关心过他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或者哭得有多惨。
解语花自己或许都没有注意过,自从接手解家开始,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露出过这种干净纯粹的笑容了。他看胖子和潘子斗嘴看得眼角笑出点泪花来,于是扭过头一边顺气一边擦眼角。目光瞥到侧着脸不知道是不是在看自己的黑瞎子,解语花就一边擦着眼角一边朝他露出一个软趴趴暖洋洋的笑容来。想来是刚刚笑得累了,眼下露出的这个笑,绵软得没什么力气,慵懒又随意,甚至有点傻兮兮的。黑瞎子趴在沙发上愣了愣,然后叹了口气歪歪头,回了一个特别大特别蠢、二得无可附加的笑容过去。
窗外的烟花很绚烂,一个接一个炸响在北京城的夜空,窗子外面有雪花细细碎碎地飘落下来。
解家今年的除夕夜,热闹非凡。

楼主 墨守柒  发布于 2014-12-13 22:07:00 +0800 CST  
一大伙子人散去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三点,也亏得解家宅子本来就大,空房子多,解语花安排了几个人的住处就遣手底下伙计送了被子枕头过去,好生招待着。房间里菜肴的味道混着啤酒洋酒白酒的酒香在空气里肆意蔓延,小九爷看着厅堂里的满桌狼藉和地下的酒瓶子就有点头疼。事实上也确实是有点头疼,他喝了几杯洋酒,此刻脑子里好像成了浆糊一样搅合得来劲。他是唱戏的,嗓子金贵受不了刺激,常日里很少喝酒。虽说一家当家少不了场面上的应酬,但总可以端着架子让手下人帮着顶了,这条道上哪个敢像王胖子一样抓着他非要不醉不归。好在那瞎子还算识相,帮着喝了能有一大半。
想到这,解语花才想起来自己房里还杵着个黑瞎子。他回头摇摇晃晃地看了看,男人正默默把一地的酒瓶子挨个立起来放好,于是就皱了皱眉说待会有伙计过来收拾,你洗洗睡吧。黑瞎子嘿嘿嘿笑着说了声好,真就跟着解语花走进了里间的卧室。
解语花进了房间,不算温柔地翻出浴巾,和换洗衣服一起团成了一团直接就捶在黑瞎子胸口,男人被捶得嘿嘿笑着后退了一步才站稳,倒是解语花直接一个踉跄就跌进了黑瞎子怀里。解当家的脑袋有点晕乎乎的,刚刚喝下去的那点酒现在是上劲了,稍微一晃脑袋就昏得厉害,看什么都模模糊糊好像有重影。黑瞎子笑着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没听清,只睁着一双蒙了雾气水汽氤氲的漂亮眼睛盯着男人的脸看。黑瞎子的唇在他眼前一开一合,那么薄那么漂亮流利的线条,颜色淡淡的,隐隐能看到一排森白整齐的牙齿。
卖相挺好的么。解语花这么想着,好像挺自豪挺得意,勾着嘴角就向前倾去捉住那两瓣唇,不轻不重地咬了咬,然后撬开牙关闯了进去。黑瞎子对这个吻的到来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很坦然很泰然地随手把怀里的浴巾衣服都丢在了一边,空出双手来环住了怀里人颀长纤细的身子,一边在那人后腰轻轻揉着一边回吻了过去。被夺了主动权的小九爷有点恼火,下了几分力气在男人胸口捶了捶,然后牙齿就稍稍用力捉住一瓣嘴唇咬了下去。很快唇齿间弥漫开了熟悉的腥甜味,小九爷一边在男人唇上舔舐吮吸一边攀附在黑瞎子的胸口,推着人往前走。男人拗不过他,喉咙里低低笑着,顺从地后退,退了没几步后背就顶在了墙上。
这个吻接近尾声的时候解语花的呼吸已经有点凌乱起来,他心急火燎地伸手去撩黑瞎子的衣服,男人攀在他耳边用低沉且沙哑的嗓音呢喃:“花儿爷哟——你醉了。”
“滚你娘的,闭嘴。”解语花漂亮的眉头一皱,用了点力气让黑瞎子把双臂举高,男人歪着头很宠溺地顺着他的要求做了,那件V领的纯棉打底衫没两下就被解语花拉拉扯扯地脱了下来,丢在一边。小九爷对男人的顺从相当满意,舔了舔嘴唇丢了个挺赞赏的眼神过来,双手毫不犹豫地就攀上了黑瞎子的肩膀,低头用挺翘的鼻子去搔弄他胸口上那片斑驳的伤痕。
黑瞎子背抵着墙壁不好再退,胸腹又被解语花的鼻息弄得一阵阵发痒,眉宇间颇有几分无奈的神色。这花儿眼底下明显是醉了,还醉得挺厉害的。于是他再一次伸手环住解语花的肩膀想抱他去床上休息,没想还没用上几分力气,小九爷就甩了个眼刀过来,直接低低吼了一句“别动”,眼角还真染上那么几分不由反抗的狠决来。
黑瞎子看着怀里人这般神色,心里就微微有点叫苦,心说这不好办啊待会可怎么收场,没想脑袋里的小九九还没打完解语花就一口咬了上来,这一口直接咬在黑瞎子胸口,男人当下就倒吸了一口冷气,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刺激的。解语花的手指在黑瞎子腹部流连,指尖慢悠悠划过形状完美的腹肌和两侧性感紧致的人鱼线,好像摸得很满意,于是齿间微微加了力气又咬下去。
黑瞎子心里叫了声娘,伸手托住了解语花腋下就想把人推开,嘴里念叨着花儿爷你醉了该睡了。没想解语花今天倒是格外的孩子气,老大不高兴地挥开黑瞎子的手,狠命搂着人就一路歪歪扭扭地从墙边挪到了床边,然后两个人就直挺挺陷进了床垫里。
“花儿爷你......”黑瞎子话没说完,他从床垫上撑起半个身体的时候,解语花已经整个人压在了他上面。男人心里咯噔一声,心说坏了难道今儿要晚节不保,这小九爷酒后乱性也乱得太厉害了。还没想完,解语花就瞅着他的眼睛嘿嘿嘿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用指头在男人颈窝里慢慢打着圈圈,满脸都是挑逗的神色。男人无奈又宠溺地任由他在自己身上压着,两双眼睛就这么四目相接对视着,对视了好一阵黑瞎子才笑着伸出手来,撩开那人的衬衫往里面摸,触手皆是细腻温热的肌肤,手感好得很。
解语花笑着一挑眉毛,身子直接向后一沉坐在了黑瞎子跨上,还顺带着用下盘磨了磨。这一磨直接把黑瞎子磨得浑身都抖了那么几抖。小九爷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的男人,一双手在那斑驳的胸膛上流连了一阵子,舔舔嘴唇笑出了声:“瞎子,今天我要在上面。”
哎哟我操,还真是。黑瞎子心里骂了声娘。他一个功能正常身体健全的大老爷们儿,被心爱的人坐在怀里这么又摸又舔又磨又亲折磨了半天,说一点歪念头都没有那是放屁,他的小瞎子早就不安分地撑起小帐篷来了。如今解语花坐在他胯骨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用下盘又是磨又是蹭的,微醺的面庞上一片绯红,眼里涟涟的一片水光,光是看着就是活脱脱的活色生香,何况再加上下身传上来的若有若无的酥麻感觉。男人默默叹了口气,心说小九爷可别怪瞎子纵情声色,是你逼我的瞎子我把持不住了。
“好,今天让你在上面。”黑瞎子这话说得沙哑到了极致,说完就双手捧住了解语花的腰。小九爷听了这话心里正乐,在酒精蒸腾之下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可爱笑容来,黑瞎子来抱他的时候他甚至还挺开心,张开了双臂跟皇上一样等着人伺候。没想到黑瞎子干净利索地脱了两人的衣服捏着解语花的腰往上一提,然后腰身一挺手一用力,解家小九爷瞬间就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快给撕裂了。
“你他娘的——草——”一句骂娘声活生生就碎在了唇舌间,解语花给这一下子突如其来的疼痛激得酒都醒了一大半,脑子里光速飙过一连串的脏话就开始后悔起来。明知道这死瞎子刚刚喝了不少,他撩拨个什么劲啊撩拨。
黑瞎子捏着解语花腰胯,埋在他的身体里忍得也很是辛苦。心上人的内里那么紧致那么温热,不停吸引他前往更深处去开拓,然而眼下解语花明显给疼了个半死,他也不好就这么霸王硬上弓,憋得一头都是冷汗也不敢动。两厢僵持了好一会儿,解语花总算出了口气慢慢适应了过来,双手撑在男人胸口上,闷声闷气地骂了句娘。骂完了才总算觉得心里好受了点,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尽量放松了身体。
挨千刀的死瞎子,说什么让爷在上面,敢情这是要骑乘还是要坐莲啊。
感觉到心上人的身子总算缓过了劲,黑瞎子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声低哑的轻笑,稍稍动了动腰,解语花敏感的身子立刻就弓了起来。两个人在一起这段日子过得说不上是禁欲,都是男人,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想要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是想要。只是这种姿势,却是第一次,解语花感觉那玩意儿进得比任何一次都深,甚至能感觉到它在自己身体里一跳一跳的律动。这么想着小九爷的脸就不争气地红了起来,奈何那瞎子却不动了,刚有了那么点感觉就这样吊着,委实有点不爽快。
“你他娘的......倒是......动啊。”这话,解语花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楼主 墨守柒  发布于 2014-12-13 22:09:00 +0800 CST  
“哦,怎么动,动哪?”黑瞎子扶着解语花的腰,好整以暇地歪了歪头,一派的轻松自然,却找准了那人身子里最敏感的一个点,缓缓顶了上去,在上头磨了磨,紧挨着那点不动了。解语花一口咬住自己下唇把一声破碎的呻吟吞了下去,极其敏感的那点就给那人不轻不重地顶着,不上不下的感觉真是要把人逼疯。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黑瞎子使坏一般又在那一点上极缓慢地磨了两下,嘴角勾勒出一个极其恶劣的笑容来:“花儿爷想要我怎么动?”
“你这人简直——”简直脸皮厚得没边了。解语花自小受的教育还都是比较正统的,在道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一直是九门少当家的少爷风范,虽说是雷厉风行很有一把手腕,但也向来认为自己塑造起来的还算是个正面形象,少不了要磊落正气些。如今碰上这么个黑瞎子,简直就好像秀才遇到兵一样,直逼得他涨红了一张脸也不知道说什么。
黑瞎子看他的样子可爱又好笑,于是挺了挺腰在那一点上又磨了磨,满意地看着解语花整个身子都在发颤。男人双手从解语花腰间慢慢往下滑,捧住结实滑嫩的两瓣臀肉就捏在手里把玩起来,一边揉捏着还一边用那把低哑的嗓子赞了一句花儿爷身上好滑。解语花哪里遇见过这等流氓,当即也不知道是给情欲蒸腾的还是羞的,脸色红得能滴出血来,双手撑在黑瞎子胸口上就想下狠力气去捶。只是浑身软趴趴的实在是没有力气,只好双手虚虚握着咬紧了一口牙。
“花儿爷,您也自己动动——”黑瞎子的声音哑得惊人,还带着那么一分若有若无的笑意,飘飘忽忽的听了就让人浑身发软。见解语花咬着嘴唇不说话,他就捧着怀里人的臀猛地腰腹一用力坐了起来,突然之间的动作让解语花整个人都往下沉了一沉,那玩意儿好像又进去几分。小九爷喉咙里一滞几乎要叫出声来,心里早就把黑瞎子祖宗十八代骂了个彻底。偏偏这死人换了动作以后就好像入定了一样一动不动,解语花不上不下地这么吊着实在是难受得很,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里面好像都有情欲在不断地蒸腾出来。身体里最敏感的那一点被黑瞎子顶住,奇异的感觉止不住地沿着脊椎骨一阵一阵往上蹿腾,偏偏这人还不肯给自己来个痛快。
解语花伸手环住黑瞎子的脖子,抬起脸来看着他,眼角泛红,一双上挑的桃花眼里满满氤氲了一片的水汽。让他解当家的开口求人他是怎么也做不到,如今这一个近乎示弱的软趴趴水汪汪的眼神,也差不多就是极限了。
看了这眼神,黑瞎子的喉结明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却还是定定地坐着不动,脸上依旧是那一抹十足欠揍的笑意。“花儿爷——您动啊。”说着一双手慢慢慢慢向上抚摸,寻到解语花胸前殷红挺立的两点,轻轻地捻了上去。他时常调笑说花儿爷身上皮肉细嫩,这两点的颜色也好,粉嫩粉嫩的,动情时成了殷红色,分外的惹人怜爱。此刻男人喉咙里低低笑着俯下身去,嘴唇轻轻碰触着解语花胸前两点,唇舌就扫了过去,将那两颗殷红小巧的樱桃含在嘴里不断的挑逗舔舐。这一系列的动作牵扯到了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的下身,轻微的摩擦之中解语花唇角溢出了低不可闻的呻吟,整个腰身软得都要化成一滩水。
浴火煎熬之下,小九爷终于是忍不住自己动了动腰胯——被拖延了许久的快感一瞬间就潮水一样涌了上来将他整个淹没,从脊椎一路往上蹿的酥麻感让一声细细嫩嫩的呻吟无法抑制地从喉咙里溢了出来。听到这声呻吟,黑瞎子嘴角不紧不慢地荡开一个相当满足的笑容,好像闻到血腥味的猛兽那般,伸出舌头慢慢舔过自己线条锋利流利的唇。解语花对他而言是毒,比砒霜还能要了人的命,比罂粟还能让人上瘾,一沾上就戒不掉。此刻这艳得惊人的海棠在他怀中细细颤抖低低呻吟,浑身的刺儿都收了起来化作别样的风情,那般的销魂蚀骨。解语花双手攀住黑瞎子的肩头慢慢扭动着自己的腰,支撑身体的双腿一阵阵的发软发麻,好几次几乎都要支撑不住直接坐下去。他咬着下唇尽量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垂着一双眼睛不去看近在咫尺的黑瞎子的脸。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小九爷实在是有些拉不下面子,停了动作抬起头来定定地盯着黑瞎子看——毫不意外地对上两片纯黑的镜片,那后头一双招子里到底是什么神色,全然看不分明。解语花又一次痛恨起这副镜片来。男人喉咙里溢出低哑的笑声,他知道这回是玩大发了,小九爷那么高傲的人做到这种程度已然是不容易,总不好再为难他。
黑瞎子低下头来慢慢蹭着解语花脖颈间温热细腻的肌肤,唇齿间悠悠叹了一声:“花儿爷哟——”
这一声叹息结束的时候,解语花已经支撑不住几乎就要坐了下去,谁知黑瞎子却在这个档口动了起来,这一下子几乎是毫无预兆且凶悍地贯穿了解语花的身体。一声呜咽混着呻吟就这么从嘴角溜了出来,小九爷情不自禁抬起手来想堵住自己的嘴,却只是用手指虚虚掩了嘴唇,这么一来反而看着更让人血脉喷张。黑瞎子喉咙一紧,脑袋里好像就有什么东西炸了开来,顿时浑身的血液都顺着血管直冲上大脑,双手扣紧了解语花纤细的腰肢就是一阵冲撞。
这刺激来得太突然太猛烈,刚刚还被情欲蒸腾煎熬着的解语花也不知道自己是觉得舒爽还是有些刺激过度,只咬住了自己的尾指来阻挡那些几乎拦也拦不住要冲出去的细碎呻吟,脑子都几乎被强烈的快感搅成了一坨浆糊。
“瞎子你......你——哈啊——你慢点......我......嗯啊......受不了......”言语间皆是甜腻诱人的喘息,黑瞎子觉得自己再不收敛点过后可能会死得很惨,但眼下他却是抱着一种简直是“必死”的决心狠狠掐着解语花的腰又顶进去了几分,脑子里零零星星剩下的一丁点理智全在反反复复说着一句话——娘的,这他妈才叫牡丹花下死。
大力的顶撞和摩擦之下解语花的身子早就化成了一滩水,柔得好像没有骨头一样向后仰去,全靠黑瞎子掐住自己的手掌来支撑全身的平衡,白皙细嫩的肌肤都浮上一层细密的汗珠,混杂着诱人至极的桃粉色。触电一般的快感顺着脊椎往上蹿,密密麻麻好像一只只小虫在啃噬着敏感的神经末梢,在这种刺激之下,小九爷早已经将以往引以为豪的冷静缜密抛到了不知道哪个角落,只任由自己在黑瞎子怀抱中沉浮。一波一波接连不断的快感好像要将人淹没,当那细密的犹如触电一般的感觉带着解语花达到巅峰的刹那,小九爷常年唱戏练出来的一把好嗓子生生溢出了甜美婉转的呻吟,紧接着身子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一般软塌塌趴在了黑瞎子肩膀上。
小腹上有乳白色的液体缓流下来,粘稠滑腻,在素白色的床单上留下并不算太明显的痕迹。黑瞎子低低地笑,任由那人伏在自己身上一动不动。解语花感觉自己的意识有那么一瞬间放佛被抽空了,脑中只剩下一片茫茫的亮白色。当思维一点一点回到自己脑中时,全身上下从里到外的那种酸麻疲软的感觉就一起涌了上来。他懒懒地扭了扭腰,随即发现——黑瞎子埋在自己身体里的那活儿居然还硬着,精神抖擞得很。他抬起眼来,皱着眉头瞥了个白眼过去,眼神里面是显而易见的嫌弃,紧接着就要起身。
“别急啊花儿爷。”黑瞎子笑着向前倾身,解语花软绵绵的身子就一点力气都没有般倒进了柔软的床垫里,身体内部的一阵摩擦让他敏感的身子又是一阵痉挛。
黑瞎子含住他一小块柔软温润的耳垂,在唇齿间细细研磨,低沉沙哑的一把嗓子在小九爷耳边响起——
“夜还长着呢。”
这一句话,放佛过电一样,瞬间又把解语花撩拨了起来。

楼主 墨守柒  发布于 2014-12-13 22:11:00 +0800 CST  
那天晚上到底来了多少发解语花已经数不清,他只记得自己最后简直是断断续续啜泣着晕了过去,耳边朦朦胧胧那瞎子还是低低哑哑地笑。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小九爷睁眼看着头顶上雪白雪白的天花板,大有恍若隔世之感。一偏头,果然又是那副碍眼得的墨镜。墨镜的主人歪着头冲他笑,一边笑一边说了句小三爷可都起来了。
吃早饭的时候那吴家小三爷一手扶着腰,还时不时揉两下,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但是走路的姿势却是多多少少有点奇怪。哑巴张一言不发地立在他身后,两只手揣在衣服口袋里,倒是什么事都没有。解语花用同样的姿势扶着腰走过去的时候,刚好碰上这两人从对面走出来,两名“伤患”不偏不倚地打了个照面。这一个照面让解语花一张脸红了个彻底,倒是他身后的黑瞎子用依旧不正经的语气打了个呼哨,跟两个人问好。一直一言不发的哑巴张一眼扫过对面两个人的形容,鼻子一哼,居然对黑瞎子露出一个称得上是“笑容”的表情。
刚好回头看到这一幕的小三爷莫名地就觉得背后窜起一股寒气——敢情这哑巴还是个黑心哑巴,成天跟黑瞎子狼狈为奸呢啊!那笑容明显就是个哥俩好的狼狈为奸的笑容啊!
不多时潘子和王胖子也从房间里洗漱好出来,原本还算得上安静的饭厅瞬间就变得吵杂热闹起来,一众人插科打诨开着无关痛痒的玩笑就坐在了饭桌前。早点做得相当精致清淡,多数是开胃鲜香的小菜和点心,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增。解语花也放下了当家的架子,坐在桌前跟几人随意说笑,斯斯文文喝着面前的一碗皮蛋瘦肉粥。
解家手底下一个管事儿的伙计进来的时候,看见当家的正和几人有说有笑地用早点,一时觉得自己有点唐突,于是在门口踌躇了那么好一会儿。解语花抬头见伙计感尴尬尬地站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干脆招了招手让他进来说事儿。这伙计也是个聪明的明眼人,先是很得体地先跟几人问了好,然后目光在一圈人身上梭巡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当家的身上没说话。解语花看出他是有话要说又碍于其他几个人的在场,于是直截了当笑了笑,道:“说吧,这都是自己人。”
伙计点点头“哎”了一声,才站在原地毕恭毕敬道:“小的方才收到话,说陈皮阿四陈四爷昨儿个放出了话来,要去倒陕西的一个大斗,那可是个出神器的战国墓。陈四爷还说,这斗玄得很,不妨就请当家的也出几个人,跟着一起去把它也倒了,也当是跟当家的切磋切磋。”
在场几个人听了这话,心里两三下已经琢磨出了个大概——黑瞎子原是陈皮阿四手底下的人,现下人是跟着解语花跑了,成了解家最锋利的一把刀,老爷子面子上当然过不去。说是一起倒个斗切磋切磋,其实也就是明摆着要跟解语花抬杠、踢场子叫板要比手艺呢。再说到时候真进了地底下,那老爷子会不会暗地里捅一刀子对解家发难,还真不好说。万一老爷子对解语花真起了杀心,到时候在斗里找个机会把人做了,出来也只要随便糊弄个借口说解当家的折在了斗里就能把大半人都瞒过去。到时候解家的盘口和企业,不过是一块肥肉,等着道上众多饿狼来争。
解语花笑了笑没说什么,眼神里的温度却是一点点降了下来。黑瞎子把这变化看在眼里,一手夹着筷子一手端着碗还没说话,一边小三爷已经开了口。
“四阿公可还说什么了?”
“陈四爷还说——”小伙计又抬眼看了看几个人,再次确定了解语花并不顾虑他们会听到什么,才清了清嗓子继续往下说,“还说,这斗里的东西,老九门的人怕是都感兴趣得很。说是有什么......缓解尸化的方子......”
话音刚落下,哑巴张那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声响,是他把手中筷子放在了粥碗上。吴邪侧头看过去,张起灵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那双常日里平静得好似死水一般的眼睛却渐渐起了波澜。看得出,他对这个斗非常有兴趣。尸化,这是缠在老九门上一辈身上的咒,甩不开挣不脱。吴邪看过那几盘录像带,也见证过这一件事本身的诡异之处,变成了禁婆的霍玲和西王母天石当中那张疑似陈文锦的、死气沉沉的脸,也一直在他心头压得不轻,他清楚张起灵有一天可能也会变成那个样子的怪物。
如果有机会找到缓解或者破解尸化的方子,对他,对张起灵,都是个不小的诱惑。
黑瞎子解语花何等剔透精明的人,看了看吴邪脸上的神情心里就已经盘算了个八九不离十。解语花端着粥碗没说话,一边的黑瞎子噗一声笑了出来,扬着一张张狂肆意痞气十足的笑脸用依旧不正经的语气说:“老爷子这次可是挺有手腕啊,把尸化这么个包袱给抖出来,他是猜定了为了这个尸化哑巴张一定得去,哑巴张去了,吴家小三爷肯定得跟着。你们俩都去了,花儿爷也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是不——毕竟这话是带给解家的。”
解语花嘴角弯了弯没表态。黑瞎子这个人就是这样,看着张狂狂妄无所顾虑,事实上心思却细得惊人。他身为解家当家不好做的事不好说的话,这个人摆着一张明目张胆的“我不是好人”的嘴脸,全都替自己做了替自己说了。小九爷很受用这种不太正统的温柔和体贴。
“老头子这不明摆着不想让胖爷过个安稳年么,年三十儿才刚过,好歹让胖爷爷舒舒服服过了十五再说啊。”胖子把面前一碗粥喝得西里呼噜响,嘴角还站着丁点白米粒就咋咋呼呼地开了口,“不行这老爷子忒顽固忒没有觉悟,胖爷得好好教育教育他,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抢先把好东西都拿走。”
“行了你个死胖子,说白了还不是舍不得里头的明器,扯那么多有的没的干鸟。”一旁的潘子笑骂,骂完了才转头挺认真地盯着解语花道:“小九爷,这斗,小三爷如果去了,我潘子没有不跟着的道理。”
解语花放下手中粥碗,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在桌子上轻轻打了打节拍,然后对吴邪抛去一个大方得体的笑容:“小邪,这事陈皮阿四是冲着解家来的,我解家独自去趟也就算了。你如果不想牵扯进来,我照样会帮你把那方子搞回来,不会怨你。”
“哎那多不好意思。”小三爷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面前这个发小,“就算你这么说了,到时候小哥也肯定忍不住会跟着去,他去了,我——”
“小天真和胖爷爷我哪能不去?是吧。”胖子接过了话头,说完还伸手揽住了吴邪的肩膀用力勒了勒,以示铁三角坚不可摧。
“那成,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解语花也没再跟人客套,挺爽快地抬头示意站在门边的伙计,“你去跟四阿公手底下的人说,不是要切磋比试么,解家应了。回头去准备几套下地的家伙。”
“哎,成嘞当家的。”伙计点点头应了声好,又抬头问,“那当家的,这次您点哪几个弟兄跟着?”
“本家的伙计一个不带,找几个人运东西就行了。”解语花说着不紧不慢喝了口粥,软糯的白米在唇齿间慢慢被磨碎咽下去,才慢悠悠开口,“这次下地的,就这一桌子人。”
老九门平三门的陈皮阿四跟下三门解家斗手艺的事儿传得很快,不多时道上只要是个人物基本上都知道了这事儿。解语花并没有着意让手底下的人把消息传出去,他只是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地放了几句话说自己应了陈皮阿四的挑战,满满是名门大家的做派。解家再怎么根基庞大解语花再怎么缜密精明,也终究是下三门,而陈皮阿四是平三门。这场比试很多人一开始并不觉得小九爷能赢得过老奸巨猾的陈皮阿四,可眼下看这解语花的态度作风,一碗水端得那叫一个四平八稳,众人心里免不得就泛起了嘀咕。不知不觉当中,解语花已经借着这种不急不缓不紧不慢的态度,攀到了跟平三门的陈皮阿四平起平坐的位置。
这一场戏,可是好多人都盯着。

楼主 墨守柒  发布于 2014-12-13 22:16:00 +0800 CST  
黑瞎子这天摸进解语花房间的时候,那人正在打电话。好像是正事谈得差不多了,对着电话客客气气地说了一句“那麻烦您了”,就寒暄几句合上了手机。一行人出发的时间就定在明天,这些日子小三爷一行都住在解家养精蓄锐,用王胖子的话说,他们几个现在精神得可以直接上天揽月下海捉鳖。
男人从背后抱住解语花稍显纤细瘦弱的身子,在他后脑亲昵地蹭了蹭。
“花儿爷,干什么呢——?”拖着懒洋洋的长调子,听得人骨头都有点酥。
解语花把手机揣进裤子口袋里转过身,抬眼瞟了一眼黑瞎子,然后侧身灵巧地绕过去走到桌前,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先前不是说给你找个大夫好好看看眼睛么。我给你找了个德国学医回来的专家,技术绝对可靠,明天你就去他那好好治治你的眼睛。”
黑瞎子一愣,然后优哉游哉跟着晃了过去:“花儿爷,您是不是记错了什么,明儿个下斗呢,不是一起去陕西么。”
“瞎子,我考虑过了。”解语花放下茶杯,抬着一双灵动异常的清亮眸子定定看着眼前的男人,“你的眼睛坚持不了多久了,这个时候再下斗太危险。先把眼睛治好,别的以后再说。”
“花儿爷——”黑瞎子似乎有些急,微微皱起了眉头上身前倾,想要说什么,却被解语花毫不犹豫地打断。
“没什么可说的,这是我决定的事儿,人都联系好了,明天就来解家给你看眼睛。”解语花带着些许调皮些许得意看着他,“这次下地的装备我只准备了五份,没你的那份,你跟着也没什么用,不如乖乖留在这治眼睛等我回来。”
男人脸上的表情明显一僵,原本伸过来想抱住解语花的双手就这样僵直地停在了半空,没了接下来的动作。解语花微微侧过头,似乎不明白男人为何会有如此反应,一时之间只觉得有点好笑。他刚想笑着问黑瞎子这是怎么了,却见那戴墨镜的男人很自然地垂下手来插进裤子口袋里,甩甩头笑了笑,极洒脱极自嘲的一个笑容。
“这么些日子以来瞎子一颗心全都在花儿爷身上,花儿爷倒好,下这么个斗都不准备带着瞎子了。治眼睛?”他抬头,似是往这边瞟了一眼,“我说了,这个不劳花儿爷操心。”
“你这人怎么想的。”解语花皱眉。男人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怎么想的?”黑瞎子嗤笑,笑着笑着就伸手想要去口袋里掏烟,掏了一半却又突然顿住了动作,“我倒想知道花儿爷是怎么想的。”
“黑瞎子。”小九爷脸上愠色明显起来。他很少这么叫黑瞎子,一般都是简简单单的一句“瞎子”或者是带着几分嫌弃意味的“死瞎子”。
“在呢,花儿爷。”男人讨打地探过头来看着解语花,隔着两片纯黑的墨镜,解语花不知道他现在眼睛里都有些什么,也当然琢磨不清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看得出黑瞎子生气了,火气还不小。
“你别不识好歹。”解语花说完这句话,垂在身侧的右手就情不自禁地捏紧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说出这样伤人的话,只是这话到他口中的时候简直是不经考虑般就自动蹦了出来,话出口了才觉得这么说似乎确实是有些伤人。他心里不平,他委屈。他觉得自己费了周章给黑瞎子找了这么个从德国进修回来的大夫,让他治眼睛,那人本来应当感谢自己才对。结果,不但没有预料之中的感谢,他反而还生气了。他不知道黑瞎子在气什么,委屈之下甚至懒得想也懒得追究,只觉得面前这个男人越来越不识好歹,不晓得自己的良苦用心,越是这么想,心里就越酸越委屈。
我担心你的眼睛,我怕你突然瞎掉,我找人给你治眼睛有什么不对,你凭什么跟我生气。
他不是女人。一个女人委屈了不开心了,可以哭,可以揪住自己男人的衣领吼几句然后大哭一场,但他不行。解语花一双明亮的眼睛像两把刀子一般直视着黑瞎子,那人却依旧悠哉悠哉笑着,只是嘴角的弧度已然没有了什么温度。
“对,我是瞎子,我什么都看不清,我不知好歹。”似乎是认命了一般,黑瞎子嘿嘿笑着,两道目光一直定格在解语花脸上,人却晃晃悠悠一点点后退,“我他娘的想跟在你身边护着你,哪怕做条看门狗。你倒好,就这么......”
“你发什么神经,这次下斗有哑巴张跟着,我能出什么事?”人在火头上怎么说话怎么冲,解语花也不晓得自己怎么就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话到了这个地步,他也知道黑瞎子是担心自己,然而那要命的自尊和几乎让他熬不住的委屈却又开始作怪。
对面的男人愣了。愣了足足有三四秒才好像反应过来一般,喉咙里笑得低哑,对着解语花贱兮兮地比了个大拇指。
“得嘞,花儿爷,您行——”男人说话的声音都因为笑而有点发抖,抖着抖着听上去反而有点凄凉的味道,“有哑巴张跟着就不用我了对吧,南瞎北哑里头哑巴到底还是技高一筹对吧。”
他深深吸了口气退到门边,毫不犹豫地握住了门把手,微侧着脸看着解语花:“有些时候,在你身边,他娘的十个哑巴张也顶不上我一个。”
说完这句话黑瞎子就走了出去,走得非常干净利落,就好像几个月前他从解语花卧室里走出去一般的毫不拖拉毫不留恋。只是上次,是解语花把他赶走的。而这次,是这个男人自己要走。
没有意料之中巨大的摔门声,那门晃晃悠悠吱吱呀呀响了一阵子,才不轻不重地合上。
一时之间房间内静得出奇。没有一点声音,解语花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在房间内空荡荡地回响,颇有几分凄凉几分落寞。他愣了一会儿,把手伸进口袋里面去摸手机,摸出了手机却也不知道要干什么,盯着屏幕兀自咬了一会儿嘴唇就又愤愤地把它随手丢在一边的沙发上。
隐隐地眼眶似乎有点发热,脑子里面混混沌沌的想不出个所以然,一口气堵在胸口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走到床边推开窗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一瞬间涌入高热的肺部,激得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不是女人,不能哭闹。他是唱戏的,嗓子金贵,因此也不能像其他男人那样抽烟喝酒大喊大叫。甚至,连摔东西这种发泄行径也不可以,因为他是九门的当家,要端着那个架子守着那个风度。
当一个人产生负面情绪的时候,总要有一个出口让它发泄出来,否则这些情绪就会慢慢堆积,总有一天会爆发或者崩溃。解语花就是这样一个人,像是一个完好无损的瓶子,只有入口没有出口,不管什么情绪产生之后都无法及时排除,只能慢慢的累积。累积久了,压力太大了,也就习惯了,久而久之竟然也就忘记了自己时刻都生活在巨大的压力当中,甚至把高压当做是常态了。
只是在这种高压之下,人的心思也就变得异常敏感,一点点风吹草动可能都会产生很大的影响。
那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饭桌上没了黑瞎子的影子。吴邪小心翼翼地吞着白米饭,几次开口想问,都被一边的张起灵一个眼神堵了回去。解语花阴着脸,气氛压抑沉闷到了极致。胖子是最受不得这种这种压抑的人,虽是知道这事儿不太好提,也终究是一个没忍住就问了出来。
“那啥,花姑娘啊。”他咂咂嘴,挺自然轻松的样子,“眼镜兄呢?”
“走了。”解语花低头吃饭,眼睛都没抬。
“走了?往哪走啊。”
“他爱往哪走就往哪走,本来也不是我的人,他想去哪,我管得住么。”解语花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碗里,面无表情,“再说,我管得着么。”
胖子还想再继续问,无奈被张起灵在桌子下面狠狠踩了几脚,也就只好作罢。

楼主 墨守柒  发布于 2014-12-13 22:19:00 +0800 CST  
入夜,解语花曲着腿坐在床上,下巴抵在膝盖上混混沌沌地在想着些什么。往日里有黑瞎子在,这个点,按理说应该是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间。黑瞎子看动物世界总是不安生,尤其喜欢看各种野生动物交配的镜头,解语花对他这个癖好简直忍无可忍,尤其是,那人看着看着就习惯欺身压上来,一脸咸湿地笑着对自己动手动脚,还学着电视里的配音员用那一把低沉沙哑的嗓子说什么“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每当这时解语花总是万分嫌弃地骂他禽兽,那人腆着一张贱兮兮的脸,嘴上说着谢花儿爷夸奖,手上的工夫是一分也不闲着。
想到这些东西解语花就没来由地有点懊恼,他晃了晃头甩掉满脑袋晃悠的黑瞎子,思维才终于开始冷静下来。
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大概是真的错了。
黑瞎子是那么桀骜那么傲的一个人,还从来没有什么能拴住他留住他,他能对自己上心对自己死心塌地,说实话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而自己却还要这般伤害这个男人的骄傲——没有跟他事先说好甚至也没有事先通告,就擅做主张把他排除在了这次行动之外,让他一个人去看眼睛。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解语花并没有想太多,只想着把瞎子的眼睛治好,不然以后下斗怎么说也是个隐患。现在再想,这种做法实在是有点欠考虑。他知道瞎子是不放心他,想陪在他身边一起下这个斗,然而伤人的话还是不受控制一般接连而出。
想到这里便觉得有些愧疚起来,解语花皱着眉头兀自烦恼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掏出手机来,觉得应该给那瞎子打个电话说清楚。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拨了过去,不一会儿便传来彬彬有礼却突兀且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皱着的眉头在这一瞬间锁得更深,粉红色的手机几乎是被有些烦躁地扔在了一边,心里刚刚才冒头的懊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瞎子你别不识好歹,爷让步了,你他娘的还给我玩消失,那就玩去吧爷不奉陪了。
解语花抬眼看窗外漆黑一片的夜空,眼角有点泛红。零零星星的烟花在窗外炸响,映出斑斓的色彩来,转瞬的灿烂过后又消失不见。他默默把下巴抵在膝盖上,眼底满是嘲讽。本来也就该如此,他解家的当家小九爷本该就不该有什么羁绊什么牵挂。那个人,本就该是飞得高高的走得远远的,最好再不要有什么交集什么来往。既然是该高飞的鹰该独自奔走的狼,就不该被什么拴住了留在一个人身边做看门的狗。就这样,对谁都好。
他一整夜几乎没怎么合眼。
第二天出发的时候小九爷脸色不大好,眼睛底下挂着两块乌青,一看就是头天晚上基本没怎么休息。五个人在解家宅子门口上了私家车直奔火车站,一路上解语花都顶着心情不大舒畅的低气压,其他几个人也不好说什么。胖子几次想调节气氛,话刚说了几句就被潘子和哑巴张的眼刀直接秒杀,也就只好作罢。
解家的伙计已经提前把东西都送到了陕西,摸好了斗的位置。从接到陈皮阿四的挑战到出发不过三天的时间,解语花办事一向紧凑稳妥,这几天几乎是没耽误一点时间,紧锣密鼓地筹备着行程。他是铁了心要赶在陈皮阿四前头,先一步搞到缓解尸化的方子。火车上的时光枯燥无聊,五个人分了两间软卧包间,解语花主动申请单独去了隔壁跟别人拼间,留下来的四个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愣了一会儿,也就收拾东西该干嘛干嘛。
吴邪和潘子胖子凑在一起打牌,张起灵依旧是在上铺雷打不动地睡觉。期间吴邪起来拿东西,一转身刚好碰上张起灵平静得没有一点波澜的一双的眼睛——这眼睛是睁着的。他尴尬地挠挠头说了声“小哥你没睡啊”,随即自己摸着脑袋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们三个人在下铺打牌,又是吆喝又是骂娘的,热闹得很,哪有那么容易就睡着。刚想道个歉说不好意思吵着你了,张起灵却先一步伸出手来揉了揉他一头软趴趴的头发,淡淡说了声“不困。”
“啊......不困啊,不困那你......”吴邪有点结巴,他实在是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张起灵这种用寡味的平铺直叙来表达感情的方式,只好挠着脑袋特别不靠谱地说了一句,“不困那你躺躺,说不定躺躺就困了。”
张起灵的神色瞬间暗了暗,然后嘴角稍稍向上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喉咙里“嗯”了一声。
途中有几次吴邪去隔壁包间找解语花,自己那发小捧着手机窝在铺位上滴滴答答地玩俄罗斯方块,一张秀气精致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简直是第二个哑巴张。小三爷张张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说什么,暗自骂了自己几句就客套客套出了包间。
除去不爱说话不爱笑,解语花这一路上表现得极其正常,简直是正常到了有些不正常的地步。一下火车便有解家的伙计开车过来接,几个人也没做休整,马不停蹄地就往那斗的所在地赶。胖子看着这行程的紧凑程度,咂咂嘴说大花这是要转移注意力,用忙碌来驱赶心头伤悲。解语花听到了,回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三四秒,又面无表情地把头转了过去。
进山的路十分崎岖,到后面汽车已经开不进去,只能徒步。几个人背着各自的那份行李默默排成了一条线,几个伙计在前面带路,张起灵断后。刚过年关,陕西的天气好不到哪里去,虽是有太阳,气温也依旧低得很。一行人穿着棉服手上戴了防水的加绒皮手套,露在外面的皮肤依旧感觉冻得跟刀割一样。解语花皮肤细嫩,给大西北冬天干冷的风吹得面颊生疼,不多时脸上肌肤便开始泛红。他伸手揉了揉冻僵的脸,依旧是面无表情。
斗所在的地方是块风水宝地,吴邪这种只懂个七八分的人也看出了个大概,这种地方,下头还真有可能藏着极好的一个大斗。按理来说风水好的斗都不会太凶,里头的东西给上好的风水养得好好的,变成凶物害人的可能性没那么大。但陈皮阿四既然说了这个斗玄乎得很,一行人也就依旧不敢掉以轻心。有时候地底下最要命的不是粽子或者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而是一些机巧机关。
几个人到地方的时候,解家的伙计已经忙活开了,盗洞打了能有一米下去,盗洞口处理得很干净,没有一点多余的土,一看就是行家里手。胖子凑过去往盗洞里面瞅了两眼,见盗洞打得平整结实,都是一个一个铲子印着下去的,不由得就咂咂嘴称赞了几句解家的伙计手艺就是强。解语花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大概可以称之为笑的表情,眼神里却依旧是死水一般的平静和冰冷。他看着自家伙计一铲子一铲子地打下去,突然就想起了上一次下那个玄得要死的唐朝合葬墓时的情景。
那时自己跟黑瞎子还是第一次合作,那人曲着长腿坐在一个微微拢起来的土包上,用熟练得不能再熟练的手法摆弄着一堆枪械零件,嘴角叼着一根烟。他看到自己走过来,就转过了头,一边笑一边打了个呼哨。哟,花儿爷。
唇角情不自禁地想要上勾,却几次都被硬生生地压了下来,小九爷双手插在口袋里,冷着脸嘱咐伙计们手脚麻利点。
记忆依旧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地乱窜。墓道里贱兮兮地冲自己比剪刀手的黑瞎子,矮下重心弯着腰谨慎缜密的黑瞎子,转着手中的匕首调侃玩笑的黑瞎子,端着枪歪头瞄准的黑瞎子,把自己护在怀里挡在身后的黑瞎子,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让自己给他个痛快的黑瞎子,按着自己不停索取吻得越来越深入的黑瞎子。他想起那个男人周身流畅锋利的线条,饱满坚实伤痕斑驳的胸膛,紧致劲瘦的腰肢平坦的小腹,还有笔直修长肌肉结实的双腿。然后是黑瞎子那一把低沉沙哑的嗓子,嘴角总是勾起来的笑意,两片纯黑镜片后面不清不楚的目光,常年握枪的手上磨出的茧子。
各种各样的黑瞎子在他的脑袋里乱窜,一声叠一声的“花儿爷”让他的思维都有点混乱。解语花烦躁地甩了甩脑袋,又催了伙计几句。小伙计抬头看到当家的一脸阴云密布,也不敢说什么,一个个埋头接着苦干。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心里不畅快,但是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开口怎么问。解语花就是这样一个人,当他把浑身的刺儿都竖起来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包着的是什么,也没人有那个胆量去接近他。
黑瞎子是一个例外。这个男人即使自己被扎得千疮百孔体无全肤,也照样会贱兮兮乐呵呵地凑上来抱住自己,拖着长音唤一声“花儿爷”。那么温柔那么宠溺,那么疯狂的一个人,就算豁出了命来,也要冲过来紧紧抱着自己。解语花心里的感觉有点奇怪,丝丝温暖夹杂着酸楚一阵一阵往上涌,然后又硬生生被自己压下来。他仰着头深呼吸,然后徐徐吐出胸中闷气,紧握的拳头也一点点松开来。
吴邪走过来问他怎么了,小九爷侧过脑袋微微摇了摇头,淡淡道:“没事,刚刚走得急了,有些喘。”
陈皮阿四的人马果然还没有赶过来,墓完好无损,还没给人动过。解语花指挥着手下伙计开了封土直挖下去,不一会已经打穿墓顶修出极工整规矩的一条盗洞来,入口极其隐秘。几个伙计打好盗洞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去,恭恭敬敬站着说了声当家的小心,就留了一人把风,其余人干净利索地走了。
“花姑娘,我说你也真放心,眼睛兄没来,你也不说留几个自家伙计。”胖子一边往靴子里塞匕首,一边说,“到时候如果因为分明器起了纠纷,你那小胳膊小腿的,可别怪胖爷下手太狠啊。”
“你个死胖子想什么呢,人家是小九爷!”一旁的潘子系着鞋带骂了一句,“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满脑袋只有明器。”
“哎大潘子你这话说得怎么有点不对劲呢,胖爷我身为伟大的地下工作者惦记着点明器怎么了?兢兢业业的环卫工人还晓得惦记自己那点工资呢,胖爷脑袋挂在裤腰上为的不就是个利么。”胖子塞完了匕首,有点费劲地站起来拍了拍日益厚实肥壮的肚子,“不用说,这不还为了兄弟情义么。”
“放心,好东西我不跟你们争,上次那个墓里头淘出来的东西够我解家用好大半辈子了。”解语花也不恼,全然没放在心上一般,一双眼睛平静得好似深潭,什么也看不出来,“我就帮你们把那个缓解尸化的方子倒出来,回头我自己复印一份留着就好,别的东西都归你们。”
“花姑娘这话说得痛快,够义气,够爷们。”胖子比了个大拇指,凑过来絮絮叨叨还想说什么,一边张起灵不轻不重地在他后脖子上拍了一下,冷冷清清甩了两个字过来——
“下去”。

楼主 墨守柒  发布于 2014-12-13 22:21:00 +0800 CST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王胖子答了一句“好嘞”就拍拍裤子要往下走。这么久以来他和吴邪已然是把张起灵说过的话奉为圣旨,如果这个人在下斗的时候开口了,那如论如何也得听着,因为人家开口就是极紧要极正经的事情。
张起灵打先锋,解语花断后,吴邪走在第二个。他下地之前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胖子潘子小花,不由得又要感慨一句,他娘的,这队伍配置真他妈神了,简直开挂。想完又突然晃晃脑袋,不对不对想什么呢,又不是打网游什么开挂。
从盗洞下来之后,几个人直接就到了墓道里。跟着下了几年的斗见了几年世面,吴家小三爷现在也算是半个行家里手,虽然说身手到底不及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阅历也总归是有的。初次下斗的时候只觉得新奇刺激,现在也已经渐渐的能摸出一点门道来。他这个人,本就有一股聪明劲,做古董生意做了这么多年又主要是做拓本,早就练出了不错的眼力来。想要在这方面用心学着点,进步其实就非常快,很上道。放在几年以前别人还能浑不在意地说吴家小太爷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小子,眼下,敢这么说的人怕是已经绝迹了。
墓道墙壁砌的是整整齐齐的青砖,看不出什么花样来,张起灵打着狼眼手电走在最前面,回头说了一句“跟着我的脚印走”,几个人乖乖照办。斗里的空气阴冷森寒,还带着那么一股死气,到底不是给活人住的地方,真心谈不上多舒坦。一行人绷紧着神经排成一队走得谨慎,队伍最后的解语花却突然之间有点恍惚。
跟着我的脚印走——许久之前那个人也曾说过这句话。记忆里那瞎子弓着身子弯着腰,像一只凶悍谨慎的蓄势待发的猛兽一般,侧过头来嘿嘿笑着说“花儿爷,跟着我的脚印走。”小九爷心里有点闷。他扭头去看一边青灰色的砖,看了看也觉得烦闷,于是就干脆盯着前面潘子的背影看。潘子怀里揣着枪,是个很机警的姿势,随时可以举枪上膛瞄准一气呵成,来应付可能突然之间出现的危险。
黑瞎子端着枪的时候,也是这么个姿势。
墓道并不长,没过多久就出现了一间小小的耳室,跟上次那个唐朝合葬墓相比似乎平静得太多了。耳室里没棺材,四壁上挂着长明灯,豆大的灯火居然还一闪一闪地亮着,映出了古旧暧昧的暖黄色光泽来。角落里零零散散地摆着些陪葬品,清一色的青铜器,旁边还放了只看着挺上档次的大罐子。胖子扭头看了看张起灵,见他好像没什么想说的,吆喝了几声就要上去摆弄那些个明器。吴邪损了一句“死胖子看到明器比看到爹还亲”也上去一起看,以防突然出现什么变故胖子一个人应付不来。
这耳室到底是规模小一些,也没什么有价值的陪葬品,胖子翻来捡去地看了几遍连连感慨太没有档次,然后目光就定在了那只大罐子上。罐子是青铜浇铸的,半米多高,看着还挺沉,成色不错。罐身上一圈圈雕着古朴的流云纹,罐口多出来两个把手一样的东西,给雕成了蛇头的模样。胖子一边念叨着这罐子不错我去看看,一边就往那边走去。吴邪骂着“死胖子你看那罐子做什么,那么大的罐子你还能搬走不成”跟着走过去看。一边的张起灵遥遥瞟了一眼过去,就这一眼,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他刚刚张口想说什么,那罐子突然就倒了——没人碰,自己倒了。
青铜罐子挺沉,倒在地上发出挺大的声响,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潘子以为是胖子见了明器一时把持不住擅自做了什么,刚想张口骂人,张起灵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过去挡在了吴邪和胖子面前,同时低喝了一声“都别动!”
张家小哥说别动,还带了感叹号,那就是真的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动。
吴邪和胖子瞬间僵在了原地死死盯着那只罐子,远处的潘子飞速举枪瞄准,准星对准了那只罐子。解语花站在潘子身边不远的地方没什么动作,心里却觉得有点奇怪。在这里,在这支队伍当中,他像是一个外人。短短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他已经看得出,哑巴张是这支队伍的主心骨,而吴邪和胖子潘子则是一直以来都紧紧围绕在哑巴张身边,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不猜忌从不怀疑。这种情况之下,自己,就是个无法融进去的外人,始终感受不到那种信任和默契。这种信任和默契在解语花看来,甚至是一种有点可笑的东西。解家人始终坚信下了地就只有生死没有兄弟,更别提什么情谊情分,那种东西跟自己的命比起来,都太虚了,太轻了。他从不认为在性命攸关的时候自己能分心来担心他人,也不指望谁能在那种时候来护着自己顾着自己。这种心态,成了他跟哑巴张一行之间最根本的隔阂。一边信奉着绝对的信任和默契,一边信奉着绝对的孤独和自身的能力。
那罐子在地上滚了几圈,停住不动了,一时之间几个人谁也没有动作,都定定地盯着那只半米来高的青铜罐子。这般僵持了能有六七秒,吴邪感觉自己脖子后面的一滴冷汗都快滑下来了,胖子终于是有点受不了这种沉默想过去看看,脚还没抬起来,那罐子突然又在地上骨碌了一下。
这一骨碌几个人的心全都提了起来,五双眼睛齐刷刷地往那罐子看过去,然后就见那罐子又骨碌了几下,突然就从里面蹿出来一个瘦小的黑影子。那东西看着也就两三岁小孩大小,浑身乌黑,只一个晃眼的功夫解语花见它身上似乎模模糊糊地长了些毛发。这东西刚一露头就发出一声尖锐的怪叫,接着速度极快地龇着一口雪白的獠牙就往吴邪那扑。
小三爷心里当下就骂了一声操,敢情这怪物也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明摆着看他好欺负,第一个拿他下手。张起灵当机立断就横跨一步挡了过去,他人本就护在吴邪前面,这一挡之下也就把那怪物的去路给堵了,怪物在原地一顿的功夫,张起灵已经拔出了黑金古刀,猛地朝那怪物脖子劈了下去。这怪物看着没什么分量,其实动作却是灵活迅速得很,当下怪叫着就往旁边闪了开去躲开锋利的刀刃,只有眼白的一双眼睛转了转瞅准解语花,就又怪叫着扑了过去。
解语花模模糊糊地听到身边的潘子似乎叫了一声“小九爷当心”,然后就是一声枪响,枪响的同时他自己也已经翻出了两根折叠棍来,一甩就握在了手里。子弹打在青砖地面上迸出细小的火花,潘子啐了一口道没打中,紧接着又是子弹上膛的声音。那怪物对枪似乎到底是有点畏惧,缩头缩脑窝在一边,没有黑眼球的眼睛四下里转了几圈。
“我操这什么东西,跟烧焦的猴子一样。”胖子嘴里嘀咕着,也已经翻出一杆枪举了起来。那东西看情势不妙,当下就龇牙怪叫一声继续朝解语花扑,整一副要把他的腿咬下来的架势。小九爷不是吃素的,手里一双折叠棍向来不好惹,毫不犹豫地一扬手再猛地甩下来,棍子狠狠就敲在了怪物脑袋上。怪物吃痛发出一声凄惨而怪异的叫声,脑袋上当下就流出不少粘稠恶臭的液体来,动作上却没停,一边嘶吼一边就继续朝解语花扑。
“娘的,这是旱魃!”一旁吴邪反应过来吼了一声,背包带一扯就去翻插在包里面的枪,还没翻出来,一边的胖子已经瞄着那东西的腿又是一个点射。
“管他旱魃还是水魃的反正不是好东西!不是好东西就得人道毁灭了才能体现你爷爷我身为地下工作者的正义!”胖子一席话说得底气十足毫不心虚,说这话的功夫就已经和潘子配合默契地打出了几发子弹,其中一发不偏不倚打在那东西右前肢上,顿时又是一滩恶臭粘稠的黑色液体冒了出来。怪物吃痛,动作稍稍顿了一下,就这么一顿的功夫解语花和张起灵已经同时杀到,折叠棍和黑金古刀一起对着怪物的脖子招呼了过来。
旱魃这东西就好在身形瘦小灵活,所以颇有些难对付,像猴子一般在几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之间窜逃也没显得多费劲,两人这一击又落了空。解语花挺不爽地啧了一声,身形一扭就想追上去,还没迈开步子突然就听到胖子大吼了一句“小天真”,接着吴邪整个人突然就倒了下去,那旱魃趴在他胸口上,没受伤的一只前肢勾着他的衣服,张嘴对准了脖子就要往下咬。
“小邪!”这一瞬间解语花心里是真的有点急了,这种着急是从心里面往外冒的。解家吴家是旧交,他跟吴邪怎么也算得上是发小,发小遇险这种时候觉得心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然而叫出这一声充满关怀的“小邪”之后,解语花却有了一瞬间的迟疑——迟疑值不值得为了这个发小,让自己搭进去陷入险境——这是解家人,是解语花印进骨子里忘也忘不掉的咒,下了地就只有生死没有兄弟,各自凭各自的本事谁也靠不得谁怨不得谁。
就是这一迟疑的瞬间,吴邪身边的胖子突然暴喝一声整个人就压了上去,顿时只听旱魃惨叫一声,同时吴邪也惨叫了一声“我操你奶奶的死胖子你压死小爷了!”。原是旱魃动作太快一旁人来不及阻止,甚至张起灵也来不及赶回来,情急之下胖子担忧吴邪真被这东西咬死,想都没想就整个人扑了上去压在吴邪身上。那干巴巴又瘦小的旱魃给胖子这一下压了个半死,惨嚎一声嘴里就吐出了一滩粘稠的液体来,不偏不倚全数吐在了吴邪脸上。
“小天真你这是狗咬吕洞宾!胖爷不压住这东西你就给它咬死了!”胖子死死压着不起来,一边继咬着牙恨恨地说一边翻手摸出一把匕首来,摸准了位置猛地就插了进去。旱魃被胖子压得元气大伤,又被一刀刺中了要害,当即就软了下来不再挣扎。胖子利索地一翻身坐起了身子,大脚一踹就把旱魃从吴邪身上踹了下去。说话间张起灵已经赶过来一刀穿透了那东西的天灵盖,旱魃惨嚎一声,这才瘫在地上不动了。
“小三爷......”潘子看着吴邪满脸黏糊糊的液体,样子实在是有点搞笑,但也觉得眼下这个场合好像不太适合调笑,一张脸憋得表情颇有几分怪异,“没事吧小三爷。”
吴邪闷闷地站在一边,万分嫌弃地用手抹着脸上那些个黏糊糊的东西,抹得差不多了才甩甩手极愤恨地狠狠白了胖子一眼,“托天蓬元帅的福,没大事,就是有点恶心。”他说着踢了踢地上旱魃的尸体,道:“这旱魃的毛有点长啊,据说体毛重的人性欲比较强,这难道是只性欲强的旱魃?”
“这敢情好啊小天真,说不成刚刚那东西趴在你身上,是想跟你亲个嘴再洞房花烛呢。”胖子收了枪,也走过来狠狠踢了踢地上的东西。

楼主 墨守柒  发布于 2014-12-13 22:32:00 +0800 CST  
“你才跟这玩意洞房花烛,就这满嘴的獠牙打个啵都能啃掉一层皮。”吴邪嘴上说得有几分没好气,说完才觉得不对劲啊谈什么洞房花烛呢,自己这几年是被这死胖子带得越来越没谱了,不好不好。
几个人原地休整了一阵子就离开了这个耳室,继续往更深处走,依旧是张起灵打头解语花断后的队形。经过刚刚的一番搏斗,几个人的神经都崩得有些紧,这算是进斗以来遇见的第一宗怪事儿,就像是一个下马威,往后还说不准会发生什么。而人类对未知的恐惧往往是最强烈的,未知的神秘感加上人类自身的想象力,就可能会把一个人逼疯。
解语花跟在队伍末尾想着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吴邪遇险的时候,自己是着急了,担心了,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扑过去救人,然后这种冲动很快就被解家人一贯引以为傲的“理性缜密”给压了下来,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保全自己。而当自己正犹豫正做着这些心理斗争的时候,胖子却是毫不犹豫毫不顾虑地直接压了上去。很暴力很直接,甚至不经过大脑考虑的一个举动,基本上可以判定为下意识的本能动作——对朋友的一种本能的呵护和关心,本能地在吴邪遇险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哪怕自己身陷险境。小九爷走在队伍末尾幽幽地叹了口气,双手从裤子口袋里抽了出来甩了甩。
听到这一声叹息,走在他前面的潘子疑惑地侧过头来,目光在解语花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解语花勾勾嘴角扯起一个很正常的笑容,摊开双手耸了耸肩。潘子说了一句“解当家的您当心着点”就转过了头去,没再说话,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这终究还是一种隔阂。他看着前面四个人的背影。一直以来信奉的东西不同,这次下斗的心态不同,这就是隔阂。也许自己真就是个薄情的人,真就不适合跟别家的人一起下斗。解家人凉薄惯了,也大概只有解家人才受得了这种已经融进骨子里的凉薄——那个“外人”除外。这么想着解语花脚底下的步子就有点迟疑起来,也没留神到底有没有跟着张起灵的脚印走,一边甩甩手挺无所谓地跟在后面一边又幽幽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结束的时候,机括启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所有人心里猛地一愣,下意识地就去看自己脚下。然后众人便发现——解语花左脚踩着的那块砖陷了下去。几乎是紧接着,墓道的地面就跟跷跷板一样一头翘了起来一头往下沉,他们踩着的这块足有十米长的地砖成了个鹞子翻。眼见着张起灵那头越来越高解语花这边越来越低,胖子心直口快一句话没忍住就冲出了口“我说花姑娘可不带你这么坑人的,你也不是新手了!”
解语花没解释什么,甚至觉得根本就没有解释的必要,当下抽出匕首狠狠刺进了一边的幕墙里紧紧握住,半个人的体重就挂在了上面。他这头的地砖眼见着在一点点往下翻,平衡力再好也撑不了多久,早晚得漏下去。鹞子翻已经跟水平线形成一个差不多四十度的夹角,张起灵也效仿着抽出黑金古刀插进墙壁的砖缝里,左手腕紧紧握住刀柄,右手一捞就把吴邪扯了过去。
“唉我操这么吊着不是办法,就胖爷这体重......”胖子话还没说完,突然就觉得手上力道一送,他匕首插着的那块砖墙已经整个碎裂开来,胖子人顿时就一失力摔在地面上,紧接着就要往下滑。好在胖子体型虽然大了点,人倒是灵活,一个胖鱼打挺翻起来扒拉了没几下就摸到了一旁潘子的裤脚,一双手当即就抱了上去死死抱着不撒手了。
“死胖子你简直害人不浅!”潘子那边的砖本就有点裂痕不太结实,此时胖子突然整个人吊在他身上,墙壁当即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哗啦一下就碎了一大块。模模糊糊之间胖子似乎又骂了句什么,解语花根本没听清他说的东西,就见那两个人一起摔在鹞子翻上,然后滚作一团没挣扎几下就摔了下去。几乎是同时,眼前一花似乎有什么人影闪过,却是张起灵一手握着黑金古刀一手拉着吴邪从墙上跳了下去,在鹞子翻上落了个脚稍一缓冲,又往下面跳了下去。
“小邪!”解语花伸手抓了一把,什么都没有抓到,不由得就冲着哑巴张的背影投去几分埋怨的目光。鹞子翻下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都没搞清楚,就这么冒然带着吴邪自己跳下去,万一下面是锉刀的话这俩人就交代了。这么想着,解语花脚尖踩住墙上一块不平整的地方一借力,然后极快地一个翻身把匕首从那块已经有点不稳固的墙壁上拔下来,再飞快插进另外一侧稳固牢靠的墙壁里,重新把自己固定好。
胖子跟潘子滚成一团摔下去,不料没过多久背部就碰到了坚实的地面,没有想象当中那么疼也没有什么锉刀,但这地面却依旧是向下倾斜的。于是两个人一个没刹住车,继续保持着这么一个扭曲的姿势骨碌骨碌往下滚。
“你个死胖子没事抱老子的脚干蛋!”
“不抱着你胖爷爷我就掉下来了!”
“你抱着我老子他妈就跟你一起掉下来了!”
“又没摔死你叽歪个鸟!”
两个人一路滚着往下一路还不忘拌嘴,最后地面终于稍微平缓了些,潘子抽空腾出一只手来把军刺狠狠插进地砖里缓了一缓,两个人这才停了下来。他喘着气扭头看胖子,没好气地挣了挣吼道:“放手!”
胖子干净利索地松开了抱住潘子小腿的一双手,还不忘一脸嫌弃地在他裤子上擦了擦:“你个大潘子别不识好歹啊,胖爷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抱你一会儿怎么了,搞得跟要被人破瓜的黄花大闺女似的贞烈给谁看啊。”潘子呸了一声刚想骂回去,张起灵和吴邪已经赶了过来,小三爷甩开张起灵的手直接奔过去就把胖子揪了起来,问他们两个有没有事。
“胖爷爷我一身神膘,这点高度还不算什么。”胖子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往两个人身后看了看,“哎,花姑娘呢?”
“小花好像没跟着下来,我去喊他。”吴邪用狼眼手电照了照几个人现在所处的这块地方——又是一条墓道,四面都码着整整齐齐的青砖,泛着一股子森寒。这墓道里好像没什么机关也没什么危险的地方,不然刚刚潘子胖子一路滚过来,早就触发机关给扎成刺猬了。他又仔细看了看四周,跟几人打了招呼就往回走去。
这段路其实不远,顶多不过三十来米,吴邪很快走到他们刚刚掉下来的那个洞的下方,用手电往上照去——解语花依旧单手握着匕首吊挂在墙上,右脚踩着墙壁上的一块突起,看起来一点不费力,轻松得很。
“小邪?”解语花挑了挑眉,眼神里似乎有点意外,却没有多少安心或者欣喜。他刚刚心里一直盘算着,如果底下出了什么变故几个人全都折在下面,以他的能力,想从这个斗里出去也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甚至已经默默算好了时间,吴邪如果再晚过来几分钟,他很可能就独自跳过前面的鹞子翻,继续往里面走了。解语花为自己这样的念头闪过一瞬间的尴尬,尴尬过后却又觉得理所当然起来。这一路,他似乎都在用解家人一直以来坚信的信条来催眠自己,刻意地淡薄,刻意地疏远拉远跟这一行人的距离。他自己首先,就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不合群的、独立的人,也自然没有任何必要为了这群人而担忧。
解语花挑了嘴角笑得有点无奈,自己之前好像,面对小邪的时候,至少不是这么想的。最近这是怎么了。
“小花,你下来吧,底下还有条通道,小哥他们在里头等着呢。”吴邪说着把狼眼手电插进自己背包里,双手冲解语花做了个拥抱的动作,“来,我接着你点。”
解语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说话,然后轻巧地几个起落就落在了地面上,动作很灵活落地很稳,基本上没什么声音。还伸着手的吴邪一时之间突然就有点窘迫,咧了咧嘴想开个玩笑缓解缓解气氛,解语花已经从他身边径直走了过去,只微微侧过了脸道:“那就走吧。”
潘子和胖子身上只是有一些磕磕碰碰的小伤,基本上没什么事儿,收拾收拾东西就又继续往里面走去。胖子嘴巴到底是安分不下来,一路上调侃着这敢情好啊,这墓道没机关也没什么顾虑走得多舒坦,不像上面那个还给你整一个鹞子翻出来。吴邪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应付两声拌个嘴,拿着手电跟在张起灵后面,一路照着两边的墙壁。墙壁上依然码着整整齐齐的青砖,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砖墙突然就变得更加平整起来,每隔五六步的距离就能看见一张人面浮雕。这人面雕得还挺细致,能看出比较明显的女人面部特征,整体的线条十分流畅柔和,只是这些女人面通通没有眼睛——本该雕着眼睛的地方,只剩下黑洞洞的两个洞孔,吴邪用手电筒往里面照了照,洞孔后面是另外一层墙壁。
人脸浮雕总会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的有些鬼气森森,何况是在墓室这样的地方。更何况,这些女人脸都没有眼睛,小三爷要命的想象力在这种时候就又发挥了十分致命的作用,光是想象已经让他感到一阵阵的后背发冷。
墓道不长,很快就到了头,是一段斜向上通去的楼梯。楼梯旁边不伦不类地放着一个镇墓兽,旁边还竖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些字。所有人第一时间都觉得这镇墓兽不太对——哪有墓道里楼梯旁边放镇墓兽的,太不合规矩。张起灵仔细查看了一番,说着两个东西并没有什么问题,吴邪便止不住好奇地凑上去看,一边看一边就把石碑上面刻着的东西念给几个人听。
“这上面说,这个墓......不是修给人的。”

楼主 墨守柒  发布于 2014-12-13 22:35:00 +0800 CST  
解语花挑了挑眉头:“不是修给人的,那是修给谁的,神仙?”
“好像还真是。”吴邪一路用手电筒照着读下去,“修这个墓的人对墓主人非常尊敬,似乎墓主人生前是个十分厉害的人,能招风唤雨、活死人生白骨,还能返老还童。”
“这不就他娘的一个坑蒙拐骗的神棍么。”胖子说着就把袖子往上撸了撸,“看胖爷替天行道,让他死了以后也不得安生。”
“瞎吵吵什么。”吴邪不轻不重地笑骂了一句,接着说,“这上面还说,墓主人是个女性,生前养了两条神龙,一雄一雌。她死后,两条神龙一直护着她的陵寝免受外人侵扰。”
“敢情我们倒的还是个神仙姐姐的斗啊,怪不得一路上的浮雕都是女人脸呢,估计刚刚那罐子里的旱魃说不定就是神仙姐姐的私生子,给带进来陪葬的。”胖子咂咂嘴继续发表着他一向不靠谱的言论,“小天真,这回爷们儿几个可发达了,神仙墓啊。”
“瞅你那点出息。”吴邪歪头笑骂,然后就跟在张起灵后面,起身往楼梯上面走。
队伍最后的解语花又是不免一愣。瞅你那点出息——这话,他也经常跟那个人说,只是说的要简洁干练很多,往往就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出息”或者“德行”。小九爷无奈地低头看自己的掌心,五指慢慢地张开又弯起来。瞎子啊瞎子,你还真是无孔不入,一直在往爷的脑袋里钻啊。
顺着楼梯走上来以后,几个人却不免都是一惊——眼前的场景已经不像是阴森幽暗狭窄的地下,这一方所在是一个极大的墓室,甚至,用大厅来形容更为贴切一些。整个墓室直径少说有近百米,修成近似圆形的形状,极宽敞气派。而更让人惊奇的是,这地方竟然有光亮透进来,是阳光。吴邪抬头向上看去,高近三十米的墓墙之上是天然的岩壁和泥土,上面还生长着一些低矮的植物,再上面则是茂密的巨大的树冠,密密麻麻的枝叶遮挡了阳光,零星有光束从树叶之间的缝隙投了下来。
“这他娘的是到了热带雨林啊,老子在越南打仗的时候,成天看的都是这些......”潘子握着枪感慨了一阵子。面前的这地方,的确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丛林的样子。几个人不明白在陕西的寒冬,怎么还会有这种满目葱郁生机盎然的景色,何况还是在森寒的古墓里。
空地正中央生长着一棵巨木,目测在场几个大老爷们合抱起来也不一定能围住树干,树冠更是茂密繁盛得有点遮天蔽日的势头。更令人称其的是,这树干中间大概离地面十来米的地方,开了个洞,还修了两扇精致非常的门。吴邪惊叹了一声,说这树看起来绝对有年头了,说不定也是个千百年成精的主,树干上都给开了洞了也不知道怎么活这么久的。
树的枝干上缠绕着许多深绿色的藤蔓,粗细不一,最粗的能有成年男子的腰那么粗,细的也就手腕粗细。有许多寄生在树木上的藤蔓会跟树木抢夺养分,然而眼前这些藤蔓缠绕在树干上却没把树缠死,相反,看起来还挺和谐,颇有种共生系统的意味。吴邪看着这么一副画面,瞬间就想起了七星鲁王宫里的九头蛇柏,眉头情不自禁地就锁了起来。
“这他娘的树都要成精啊。”胖子咂咂嘴一边感慨,一边就指着树干上的两扇门跟张起灵说,“小哥,我觉得这门后面绝对有猫腻,胖爷我就做个急先锋,给你们探出究竟来。”
张起灵一伸手挡住胖子,淡淡地只说了两个字:“我来。”
“小哥我走你后面。”吴邪往前迈了一步跟上,顺便回头给胖子打了个眼色,胖子立刻会意,紧跟着走在了后面。
一路上平安无事,这些奇奇怪怪的植物似乎也真的就只是看起来巨大了一点骇人了一点,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地方,都安安静静本本分分地呆在那里没有动。不多时来到那棵大树下面,几个人抬头看上去,这才觉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人站在这棵树面前都显得仿佛蝼蚁一般渺小。缠绕在树干之上的藤蔓蜿蜒着向四周散开去,像是女人的头发一样从树枝上挂下来,又铺了满地。
“好家伙。”胖子摸了摸一条跟他大腿差不多粗的藤蔓,手感相当的坚硬厚实,“那石碑上说有两条神龙给墓主人守墓,该不会说的就是这藤蔓吧,看着倒真挺像。”
“胡说个球。”一旁的潘子瞪了过去,“神龙那是动物,这藤蔓看着再怎么骇人也就是个植物,它又不可能真跟神龙发威一样动起来把你给吃了。”
“哎哎哎大潘子你别乌鸦嘴啊,说不准一会儿这藤蔓就真发威把爷几个给吃了呢。”胖子又攥住一根藤蔓用力扯了一车,藤蔓像极牢固地缠绕在树干上,根本就拉不动。
“都跟着我,不要乱碰。”张起灵回头简短地跟几个人嘱咐了一句,眼神寡淡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吴邪看着这样的眼神突然就想起了白开水,寡淡无味的白开水,嗯,无色无味。他想他终于找到一个词可以用来形容张起灵的眼神,那种飘忽的淡然的、好像根本就是三千红尘中匆匆过客一般的眼神——白开水一样的眼神。
树干很粗很结实,缠绕在上面的坚硬藤蔓成了极好的攀爬路线,踩着它手脚并用往上爬,基本就不费什么力气。两扇门下面有个不大不小的台子,应该是把东西放进去时修来给工人们落脚的地方,过了这么多年已经有点摇摇欲坠,却因为四周粗壮的藤蔓而没有彻底散架,勉勉强强还能支撑住几个人的重量。胖子也爬上去的时候平台终于有点不稳固起来,历经了千百年岁月的建筑架构发出轻微却令人胆寒的“吱吱”的声音,晃悠了一会儿才从新稳下来。胖子又开始感慨出去就减肥,几个人听在耳朵里,其实根本就没把他的话当回事,这人哪次不是出去了就横向发展。
吴邪从肩上放下了登山包,想要从里面找点东西出来吃,吃完再打开那个门进去看看。不料背包拉链还没拉开,一边张起灵突然就低声吼了一句“别动,有人”。声音不大,但是分量十足,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有人——解语花心里一震,立刻就想到了陈皮阿四那帮子人马。会出现在这里的,除了他们还能有谁。但随即小九爷的眉头就又皱了起来,这不太对。他们一行人已经是快马加鞭一路尽可能地提高速度,基本上没有耽误过什么时间,而且进来的时候墓还没给人打开过的痕迹。那就说明,陈皮阿四那一群人只能是在他们之后进来的。而现在,这一伙人已经赶到了自己前面。
解语花当下心里一凉,自己果然还是小看了平三门的四阿公。这老头子,水当真深得很。
一群人静静候在原地没有出声,张起灵谨慎非常地盯着树干背后那侧的方向,寡淡如水的眸子里一点一点渗出了冷得直入骨髓的森寒。潘子胖子默默端起了枪,解语花手放在腰后别着的一双折叠棍上,重心下移慢慢绷紧了双腿上的肌肉,摆出十分戒备的一个姿势,随时可以应对突发的危险。
就这样僵持了几秒,那树干后面却突然传来一阵拍手声,几个人皱了皱眉头一愣,胖子嘀咕了一句这整得哪出啊,人还没露面呢就先给你拍拍手,拍武侠片啊。
随后就从那树干后面走出几个人来,果然是陈皮阿四一行。

楼主 墨守柒  发布于 2014-12-13 22:38:00 +0800 CST  
老爷子走在前面抚着掌,面色阴沉,胡须下的嘴角却微微向上勾着,皮笑肉不笑的一张脸比古墓里的粽子生动不了多少。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解语花看着面生,不是陈家堂口上常见的伙计。随即一想也正常,陈皮阿四为人阴狠毒辣,门徒本就不多,早年收的徒弟也给他自己杀了大半,堂口上人手不够,出钱找几个外人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只是这几个人想来混得也不算多有头有脸,至少,解语花对这些个伙计一点印象都没有。
“四阿公。”做小辈的规矩解语花记得,虽说心里是一百个不痛快,嘴上依旧恭恭敬敬唤了一声,只是面上表情着实说不上多恭敬钦佩。
“小九爷。”陈皮阿四的目光在对面几个人身上梭巡了一圈,最后定格在解语花身上,“面子挺大啊。没了黑瞎子,还能请得动道上的哑巴张,吴家小太爷都来捧你的场了。当真后生可畏。”
解语花心里当即就骂了声娘,心道你这老头子装什么,把缓解尸化的方子这么个噱头推不来,不就是为了钓小邪上钩么。吴家小太爷捧的怕不是我的场,是你的场吧。心里这么想的,嘴上却依旧放得本本分分,笑着说了一句四阿公过奖,雨臣哪里比得上四阿公的老谋深算。恭维话说完了,才稍稍收敛了满脸的商业化微笑跟对面那人说:“既然碰上了,以后的路少不得要一起走,四阿公总不想一见面就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吧。”
“小九爷哪里的话。”陈皮阿四收了一双手背在身后,听了这话似乎觉得挺好笑,看着别处就从喉咙里哼了一声出来,“这次下斗本就是比试各家本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的几个伙计已经动作利索地举枪上膛瞄准了解语花,而几乎是同时,胖子跟潘子的枪口也对准了陈皮阿四,双方形成对持的格局。在这一瞬间解语花有一点点的惊讶。潘子胖子并不是解家本家的伙计,跟自己也没多亲近的关系,这两个人跟着自己下这个斗,绝大多数的原因都是因为吴邪在。现在陈皮阿四的人要跟他发难,于情于理,吴邪一行人都可以撇下他不管,甚至同陈皮阿四一起对付他也无可厚非。然而此时这两个人举枪上膛的动作那么自然流畅,似乎就是多年搭档磨练出来的默契一般,就算是解家本家的伙计,也不一定能有这样果决迅速的动作。
给一个并没有什么交情的人撑腰,为了一个并不怎么相干的人跟陈皮阿四作对。解语花有点想笑。小邪,你身边真是不乏这种人,一直都被保护得好好的,当你的小太爷。“小三爷”和“小九爷”听着似乎差不多,但其实,背后的东西根本就不一样。
“四阿公如果非要动手,雨臣做晚辈的,没有不奉陪的道理。”解语花看了看身后剑拔弩张的几个人,感觉自己的底气其实也挺足,于是冲对面的人抛去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
“小九爷这话说得。”陈皮阿四鼻子里冷哼一声,回头瞟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伙计们,“我一把老骨头,受不了折腾了,把家伙都放下。这斗大得很,往后路还长着呢。”
陈家的伙计不情不愿地收了枪口,一人放下枪的时候甚至用充满挑衅意味的目光瞥了解语花一眼。解语花看过去,见这人挺年轻,一米八几的大个子非常抢眼,脸却生得平淡无奇,基本上看过忘。他突然想起来黑瞎子曾说过,越是长得其貌不扬混进人堆找不着的人,越适合干这种违法乱纪的事儿。那大个子伙计发现解家当家的正一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自己,也发觉了自己的刚刚的失态,于是垂下枪口老老实实地站好不动了。
“这不就得了嘛,你说你个老爷子都到了安享晚年的岁数了,天天整这些个打打杀杀的玩意儿多不好。”胖子嘹亮的大嗓门从后面传了过来,“既然都达成共识了那就说正事儿,咱爷几个把这门打开看看里头的东西呗?老爷子您是前辈,我们不跟您抢,您先。”
“北京地头的王胖子,嘴倒是滑的很啊。”陈皮阿四手里两颗铁弹子把玩了好一阵子,给他双手摩擦得都有点温热起来,“斗里头机关重重,让我这把老骨头走前面探路,你安的是什么心?”说着挑了挑两条眉毛,左手遥遥指了指解语花,“解当家的,还是您先。”
解语花没反驳也没应声,应付般冲陈皮阿四扯了扯嘴角,低声跟吴邪说了句“走,小邪”,就率先朝那树干上的青铜门走了过去。
门不高,至多三米,上用精细细致的手法雕刻着盘龙纹,门两边各雕有一条五爪金龙,腾云驾雾栩栩如生,颇有那么几分威风凛凛的味道。墓里面敢这么明目张胆雕龙纹的并不多见,更何况墓主人还是位女子,这就显得尤其特殊起来。张起灵两根长而有力的手指顺着门缝一丝丝慢慢地划过,又轻轻把手掌覆盖上去,慢慢抚过门上的每一寸纹路,终于点了点头,说这门没有问题。一行人早就已经把张起灵的话当成了圣旨,他说没有问题那就绝对是没有问题,可以尽管放心大胆随便捣鼓。
门上的锁已经被张起灵打开,几个人上前用肩膀顶住门用力往里面推了推,就听一连串让人骨头发麻的摩擦声传来,门被缓缓推开了一条缝。后面一片漆黑,看不清都有什么东西,于是几个人又用力继续把门往里面推开了一点,外面的光透进来,解语花当即看到这树干里面果然已经给掏成了中空的,里面摆设还挺多。
树干里面俨然已经是一个小型墓室,四壁悬着青铜壁灯,灯身皆雕作金龙腾云状,龙口内衔一明珠,却是牛奶一般色泽润白的玛瑙石。中央置一青铜高台,台高一米,为莲花状,青铜浇铸的花瓣手感森寒。胖子看了这莲花台就禁不住调侃道,神仙姐姐就是神仙姐姐啊,还整个莲花台,当自己观音菩萨呢。
莲台之上架着一青铜棺,规模倒不是很大,但做工精细非常,棺椁之上每一个细节每一处角落都雕着精密繁复的花纹,整体格调稳重当中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灵秀。棺椁左上角摆着另一盏灯,高半米,雕成仙鹤状,鹤颈回首弯出一个十分优美的弧度,鹤嘴衔着一盏宫灯,宫灯底座恰好落在了鹤背上。胖子看着这造型优美精致的鹤灯,就感慨了一句女人终究是女人啊,进了地宫了也不忘整些精致漂亮的摆设,我估计这棺材里头的好东西少不了。
“这不是墓主人的棺材。”一边的张起灵淡淡地插了一句嘴,侧头看了看吴邪,“这口棺材里面,估计是墓主人生前关系亲密的人,或者地位高一些的贴身侍女之类。”
后头陈皮阿四的人已经催了起来,解语花先前留意过的那个高个子男人又拉上了枪栓,遥遥对准了几个人的后背。被人拿枪口顶着始终不是多舒服的事儿,心高气傲如解语花当然有些受不了,勾了勾嘴角满脸的挤兑嘲讽,对陈皮阿四道:“四阿公,您手底下的人分分钟拿枪口对着雨臣,是信不过还是怎的。”
“伙计不懂事,这不是急着看里头的宝贝么。”陈皮阿四悠悠开口,也没有让手底下把枪放下来的意思,优哉游哉地站在一边看着。大个子伙计旁边还有个人,个头也不矮,就是表情有点木讷,整个人都有点呆愣愣的感觉。看大个子举枪,这个呆愣的伙计愣了那么几秒,然后才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般,举枪上膛也端起了架子。大个子看了这个呆头呆脑的伙计一眼,骂了一句真不上道。
“行了,跟他计较什么。”陈皮阿四看了一眼那个呆头呆脑的伙计,“空有一副好身手,没长脑子,不当拖油瓶就不错了。”
敢情这队伍内部也还是有纷争的啊。解语花眼里的温度一点点降了下去。
“那您老爷子看好了。”他也懒得再计较什么,冷哼一声勾着嘴角就转过了身子,全当背后黑洞洞的枪口不存在。面上一派的悠闲自在,心里却想着如果有那个人在,一定不会让他们用枪口指着自己,那个人一向是把自己护得好好的。解语花经常嫌弃黑瞎子,说他烦说他贱说他粘人,说爷又不是女人用不着你这样。的确,他花儿爷很有脑子有身手,有能力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但是他依旧很受用黑瞎子独一无二的守护。
张起灵的手指顺着棺椁的缝隙缓缓摸索了一圈,确定所有机关都被破坏之后,才静静点了点头。开棺之前胖子咂咂嘴说,小哥这俩手指头真不是盖的啊,这要是去挖人鼻孔谁受得了。紧张的气氛瞬间就被破坏得一干二净,吴邪和潘子轮着番挤兑了胖子几句,几个人合力推开了棺椁的盖子。青铜浇铸的棺椁相当沉重,几个大男人憋红了脸终于把那盖子掀翻搁在了一边,盖子砸在青铜莲台上,发出不小的响声来。棺椁内包着的是一口金丝楠木的棺材,质量上乘,过了这么多年依旧光亮如新,表面上透出融金一般润泽的光来。
胖子看着这棺材就眼睛发直,说这么好的金丝楠木,要是能弄一段出去都够挥霍好一阵子了,何况这么大一口棺材。
“行了吧你,看看就得了,反正也拿不走。”吴邪在一边挤兑他。

楼主 墨守柒  发布于 2014-12-13 22:42:00 +0800 CST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拌嘴的时候,一边张起灵已经开始细细研究起棺材上面的机关来。许多盗墓贼打开棺椁见了棺材就止不住地兴奋,觉得自己一路上的各种艰险终于是到了头,于是稍微一掉以轻心,一条命就交代了。夺去很多人生命的其实不是一路上的各种机关,恰恰就是开棺这一瞬间的掉以轻心。
没过多久他便摸到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突起,顺着棺材缝隙往里面看过去,却是一小小的匣子,匣子做工非常精巧,甚至能看清里面的机械运作。这种小匣子张起灵以前也见过,一旦棺材盖被翻起来,牵动了里面的机关,就会从棺内横向射出一排的箭簇,速度飞快。如果中招了,那多数就是凶多吉少,不当场交代也得挂重彩。他小心翼翼地顺着缝隙慢慢摸过去,不多时就在旁边摸到极细极细的一根银丝,像是人的头发丝一样细软,韧性却极好。张起灵确定这就是牵发机关的关键,当下小心翼翼用指甲把它掐断,才低声说了句“好了”。
棺盖被小心翼翼地推开,几个人合力把沉重的金丝楠木棺盖放在一边,棺材内的物事终于全都露了出来。这棺内安置着的是一具女尸,看起来还挺年轻,属于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类型,尸体基本上没有腐烂的痕迹,头发和指甲甚至还带着丁点光泽。
“敢情这就是那神仙姐姐座下的仙女儿啊,保鲜工作做得不错,还挺标致的。”胖子拍了拍手,凑过去细看棺材内的东西。棺材内还有不少的空地,陪葬品不算多,但看起来做工精细讲究,一看就是王公贵族才用得起的东西。这棺材里的女子,想必生前跟墓主人关系不错,地位也是极高的,想来应该是墓主人身边的女官。陪葬品多数是些珠宝玉器,玛瑙翡翠之类的小物件琳琅满目,女尸身上也穿戴着不少珠宝首饰,打扮得极是华美繁复。胖子随手就伸手去拿棺材内一颗小孩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抓在手里对着狼眼手电的光看了看,赞道这可真是好东西。
“一个陪葬的女官就有这排场,正主棺材里都得是些什么宝贝,才对得起这身份啊。”潘子咂咂嘴也伸手捞起一串玛瑙项链来,“说是神仙墓,还真不赖。”
解语花听了也凑上去看,还没探出半个身子,身后突然就响起一大片枪支上膛的声音,紧接着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耳朵就飞了过去,打在小墓室的墙壁上。
这一声枪响让众人都是一愣。解语花回头,见陈皮阿四那边的六七个伙计已经全部举起了枪,黑洞洞的枪口悉数对着自己这边。那老爷子在最前面优哉游哉地站着,手里把玩着两颗铁弹子,脸上一片阴沉狡诈。
“哎老爷子,做人可不带这样的啊,卸磨杀驴呢这是.....”胖子大嗓门一嚎就不愿意了,一旁吴邪狠狠扯了他一把。
“小九爷——”陈皮阿四虚握成拳的左手放在唇边清了清嗓子,徐徐开口,“老爷子是让你先开棺来着,这开了棺材以后的事儿,可没说让你先来。”
“四阿公,道上规矩,讲究个先来后到。”解语花应付地笑笑,背脊挺得笔直,浑身的肌肉一丝丝慢慢绷紧了起来,“既是我们先开的这个棺材,那按照规矩,小辈得先看看这里头都有什么东西。”
“好个先来后到。小九爷想清楚,先赶到这台子来的可是老头子我。”陈皮阿四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慢慢悠悠抬起眼睛扫了对面的几个人一眼,“老头子不过让你们打个头阵,先碰碰这棺材罢了。”
“四阿公,您想要什么,做晚辈的也不好跟你争。”吴邪在一边插了嘴,嘴上放得恭敬面上演得天真,其实心里小算盘打得飞快,“您就当让做后辈的先看看里头都有什么长长见识,回头给您原封不动地放回去,您要拿什么,尽管挑就是。”
解语花当即就明白了吴邪这话的意思。他们几个人此行的目的,倒真不是为了多值钱的东西,只因为那张据说可以缓解尸化的方子。有了这个方子,什么都好说。吴邪怕的是方子在这个陪葬的棺材里,给陈皮阿四先摸了去,到时候想要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自己这个发小一张嘴说的乖巧恭顺,其实一颗心全向着自己这边呢,满满的小市民小奸商味儿。
陈皮阿四显然也看穿了吴邪的心思,干巴巴不带丝毫感情地看了吴邪一眼,道:“小三爷急个什么,那方子,不在这。”
“这老头子太阴损,他说不在这就不在这了?小天真你可别信他。”胖子在一旁老大不满地嘀咕,手已经伸到后面想要去摸枪。
陈皮阿四人是老了,可一双眼睛依然贼得很,立即就发现了胖子的小动作,又重重咳了几声。“小九爷的这几个朋友,看来是信不过老头子,想动手啊。”陈皮阿四深吸了口气,面上露出一丝阴狠来,“那老爷子也就只好奉陪——”
话音刚落下,突然就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黑洞洞一个枪口,直指着陈皮阿四的太阳穴。

楼主 墨守柒  发布于 2014-12-13 22:47:00 +0800 CST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这一愣过后解语花顺着枪口看过去——居然是那个呆头呆脑其貌不扬的伙计。见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自己这一举动震住,那伙计突然就耸肩笑了笑,然后做了个伸展的动作——伴随着喀拉喀拉的骨关节摩擦的声音,这伙计的身形突然就拔高了几公分,整个人的身姿都变得英挺硬朗起来。他收了先前那呆头呆脑的表情,撕去脸上的人皮面具,然后掏出一副墨镜来戴在了脸上。
这一过程对于众人来说有点过于震撼,震撼到没有人反应过来这种时候应该做什么,所有人都呆呆地站在那里,举着枪,看他优哉游哉地拿下了人皮面具再戴上眼镜。
“瞎子......”解语花有一瞬间的失神,用极低的声音情不自禁地就呢喃了出来。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他早假想过无数次那人会不会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混了进来,又曾无数次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嘲笑自己把黑瞎子的心想得太坚强太专一。然而又一次,这个人在自己面临困境的时候以一种合理又超乎常规的方式出现,带着一脸的轻松自然,理所当然地替自己解围。
“哟,老爷子。”黑瞎子的枪口没有离开陈皮阿四的太阳穴,手指扣在扳机上,咧咧嘴扯开一个锋利的笑容,“过年好啊。”
当时陈皮阿四逼得他从四楼的窗口直接跳了下去,又早就派了一堆打手埋伏在下面,本以为黑瞎子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插翅难逃。但没想,还是给这人跑了。男人逃出去的时候已经没个人形,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血都开始顺着指尖往下淌。陈皮阿四以为黑瞎子这个样子就算逃了出去也活不了多久,没想这才没几个月,人又生龙活虎地站在自己面前,还混进队伍里狠狠将了自己一军。
陈皮阿四终于回过神来。他幽幽叹了口气,再开口时语气里甚至都带上了几分笑意,大有几分老人家被后辈气得笑出来的意味。“瞎子啊瞎子——”他叹着,“你这条命,老头子是当真留不得,也不敢留了——”
话音未落,六七个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对准了黑瞎子,只需一个指令就可以把他打成筛子。解语花的身子抖了一下,心口一急一声“瞎子”几乎就要冲口而出,却硬生生被自己压了下去。
“他娘的,眼睛兄果然是个神人啊,老爷子那么精的一个人都给他糊弄过去了。”胖子感慨着,不敢掉以轻心,手中枪口也稳稳对准了陈皮阿四。旁边的张起灵没说什么,面上表情也没有变化,只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盯在黑瞎子身上。
被枪口指着的人却没有半点身处险境的自觉,泰然自若地耸耸肩咧着嘴笑,嘴角的弧度锋利非常,枪口却一直没有离开过陈皮阿四。他从神态到姿势看着都很轻松很放松,周身的气场却是一点都没有收敛,随便哪个人都能感受到从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巨大的毫不收敛的压力和威慑力。黑瞎子就这样闲闲散散地笑,笑够了,才优哉游哉开口道:“老爷子,不是瞎子不厚道,是你做人太阴损。主意都打到花儿爷身上了,瞎子不能坐视不管。”
“你倒是个痴情的种,以前还真没看出来。”陈皮阿四冷哼一声,双手负在身后笑了笑。他回头示意伙计们把枪口都放下,然后侧过头,叹了口气对黑瞎子说道,“瞎子,戏做到这个份上,够了,不用再演了。”
“哈?”黑瞎子歪着头眉头一挑,嘴角咧了咧,露出一个不明就里的表情。
“瞎子,你是个聪明人,演技也好。”陈皮阿四看着他,面上当真做出了一副沉痛表情来,“老头子让你跟解家走得近点,让你玩苦肉计钓解家当家的上钩,你也都去了做了,而且还做得很好。现在到了这个地步上,你再做戏,就没什么必要了。歇着吧。”
“他娘的老头子你——”黑瞎子慌乱当中第一反应就是回头去看解语花,这一看之下,他的心迅速地冷了下去——
解语花呆愣在原地,没有动作没有说话,精致俊秀的一张脸上甚至没有什么表情,往日里一双灵动的眸子此刻像是死水一般失了焦距,死气沉沉地盯着不知道什么地方。他眼中没有丁点温度,连面色都是如同死灰一般。黑瞎子看得出来,解语花信了,信了陈皮阿四了。而他自己怎么也没有想到,老头子会临阵放这么个损招出来。
是啊,一切听起来都合理极了。他黑瞎子本就是陈皮阿四手底下的人,跟着解家下第一个斗的时候他手机里还存着陈皮阿四的电话。如果说,他从一开始就是受了陈家的委托混进解语花的圈子,对他好保护他取得他的信任,被发现以后再上演一出苦肉计跟陈皮阿四甩清关系,从而让解语花对他彻底放弃戒备,完全说得通。现在他戴着人皮面具出现在陈皮阿四的队伍里,说不准根本就不是乔装易容混进来,而是正大光明地呆在这个队伍里面一起行动。黑瞎子解语花何等聪明的人,脑子稍稍几个拐弯就摸清楚了这话里头的套路,当下气氛便十分尴尬紧张起来。
解语花感觉自己脚都有点发软,耳朵里面听的东西都有些模模糊糊起来。还是来了,自己最怕的东西还是来了,再怎么不想面对也还是来了。一直以来都怀疑着瞎子的来历和动机,无法抗拒地想要依赖他信任他,又不得不保持着谨慎怀疑他戒备他。虽然说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几分准备,但当陈皮阿四终于亲口告诉自己这个“事实”的时候,他还是觉得不甘觉得委屈,觉得有点受不住。他后怕,怕自己万一当初完全信了黑瞎子,现在想必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同时又庆幸,幸好他一直留着一分戒备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幸好没有把心完全交给他。然而更深的,还是强烈的愤恨。
他感觉自己被骗了,被玩弄了,一次又一次。
“花儿爷你......”黑瞎子垂下握枪的手,笔直地站在两伙人之间,躯干上的力量却一点一点被抽走。解语花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东西,一个物体,一个随手就可以丢弃的物事。他终于意识到这朵花儿的薄情,也意识到自己的可笑。他现在夹在两路人马之间,不属于任何一边,随便哪一边都可以在这个时候拔枪杀了他。而另一方,必定不会救他,不会怜悯,甚至懒得替他收尸。
“黑瞎子。”解语花笑了,笑得眼角眉梢都氤氲着满满的凉薄,“道上都说你一人千面神鬼莫辩,这回爷是真信了。”
黑瞎子没有说话。
倒是陈皮阿四在后面喊了一句,瞎子,回来。
“解家欠你的,回头折算一下给你打卡上,从此我们两家互不相欠,你也别再来找我。”解语花说着,抬起一双眼睛直视着对面的人,眼睛里没有一丝感情,“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寂静,沉闷得让人窒息的寂静,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在四周缓缓地流动,每一次呼吸都吸入巨大的压力。
黑瞎子突然笑了,甩头看向一边,极洒脱不羁的一个笑容。然后他慢慢摘下了墨镜握在手里,看着解语花勾起了嘴角。
解语花这边的人们终于看清了黑瞎子墨镜之下的脸,看清了英挺的眉深邃的轮廓和刀削一般的鼻梁,看清了那双形状非常漂亮、瞳色却淡得近乎灰白的眼睛。
胖子砸了咂嘴,说眼镜兄还真是一副好皮囊,以后要是不倒斗了还能做个牛郎。
吴邪发现黑瞎子不戴着墨镜笑的时候,看起来其实没有那么洒脱那么不羁,也没有那么神神叨叨的神经质。他看不懂男人眼睛里面究竟都有些什么东西,那些东西太复杂太沉重,但总之,是一些足以让普通人崩溃的东西,仅仅是看着就能感受到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黑瞎子手里握着墨镜,笑着朝解语花走过去。小九爷皱了皱眉眉头,掏出一把手枪来握在手里,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别过来”。
于是黑瞎子就这样走过去抵住了解语花的枪口,轻轻勾着嘴角道:“花儿爷,开枪吧。”说完这句话,他甚至伸手捏住了解语花的手腕,让他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眉心,“冲这开枪,给我个痛快。”
“你......”

楼主 墨守柒  发布于 2014-12-13 22:48:00 +0800 CST  
“瞎子不求你给我收尸,你把我扔这就行。出去记着跟别人说我是折在斗里了,别说道上的黑瞎子是被人杀死的。”
解语花一双上挑的眸子里慢慢渗出冷得彻骨的森寒。他定定地举着枪,枪口对着面前男人的眉心,直直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黑瞎子。黑瞎子没有戴墨镜,那双眼睛的颜色似乎又浅了一点,每次见他都是这样,一点一点地恶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彻底变成一个瞎子。解语花看不懂他眼睛里面的东西,或者说,根本就不想懂。他担心自己看懂了那人眼睛里的情绪之后,就会再一次相信他再一次依赖他,然后再一次被出卖。就像是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一般。
“小花。”吴邪在后面开了口,声音很轻,带着一点点试探,但很坚定,“瞎子不会是那样的人。”自己这个发小的心思他多少明白一点。哑巴张也是陈皮阿四带出来的,也在四阿公手底下做过事。如果哪天突然有人告诉自己,张起灵不过是陈家派来打入吴家的一条暗线,告诉他张起灵对自己的种种都不过是做戏而已,他能想象得到自己会有多愤怒多伤心。这种伤心不单单是感情上的,更关系到自尊——他们都是男人,不像女人只在乎一个承诺一段感情,自尊心上的打击有时候甚至比感情创伤更伤人。而解语花,又是自尊心极强的一个。
解语花听了吴邪的话,还没来得及回答,对面的陈皮阿四已经开了口。
“别闹了,瞎子。回来。”老人负着手,看着黑瞎子的眼睛里甚至有那么几分不可理喻和嫌弃,但更多的,就是长辈看着晚辈任性胡闹时最自然的那种愠怒和包容。
这种再自然不过的流露让解语花不得不相信。退一步说,解家的家训向来如此,绝对的理性绝对的缜密,不允许任何威胁因素的存在。只要这个人这件事稍微存在一丁点妨碍解家的可能,就必须要尽早除掉。黑瞎子是解家最锋利的一把刀,最快的一杆枪,最狠的狠角。但同时,也是最大的威胁——只有在这个人面前,解家的当家才可能放下一直以来都不曾松懈过的缜密和理智。
“四阿公。”解语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雨臣今儿怕是要欠你个人情。这瞎子如果死在我手里,你估计也得痛心好一阵子吧。”
“瞎子!”陈皮阿四眉头竖了起来,“别闹了!”
话音刚落下,陈家的几个伙计已经纷纷举起枪口对准了解语花,陈皮阿四悠悠道:“小九爷,瞎子怎么着也是我手底下的人,不能随便就让你给处置了。”
“那就还请四阿公多包涵,雨臣回头再给您陪不是。就像您说的,这瞎子,是真留不得。”解语花说着嘴角微微一挑,黑瞎子能感觉到被自己握住的纤细手腕动了动,手腕上的肌肉在一瞬间绷紧。
他没有躲,甚至没有眨一下眼睛皱一皱眉头,只是定定地静静地看着解语花,坦然地用自己灰白色的眼睛直视着解语花漂亮的瞳仁。他嘴角依旧挂着一抹笑,笑得洒脱笑得肆意笑得满满都是不羁,眼睛里却都是自嘲和凉薄。剩下的,是全然的了无牵挂。他若真是死在解语花手里,想来也确实是没什么牵挂了——吴邪很早以前便听张起灵说过,黑瞎子这个人,世上没什么东西能威胁到他。吴邪没有去深究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他只模模糊糊地自己猜了个大概。那样不受约束洒脱不羁的一个人,像是飘在天上的风筝,而解语花是拴着他的那根线。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唯一在乎的东西,也就只剩下了拴着自己的这个解语花。而倘若哪一天解语花放了手,风筝断了线——
或许有人觉得,割断了风筝的线才能让它自由自在地飞。然而很少有人想得到,没了线的风筝飞不了多长时间,没多久就会从高空飘落,或落在什么不起眼的犄角旮旯,或直接摔得粉身碎骨。
而现在,解语花要做的不是割断这根线,而是要直接一枪将风筝打个稀巴烂。
“小花!”一旁站着的吴邪上前一步想拦住自己这个发小,却没想解语花身子忽地一扭,十分灵巧地向旁边一闪,接着一个借力就把黑瞎子拉进了自己怀里。男人被拉得一趔趄,平生头一次像个大姑娘一般一头撞进了别人的怀抱里,紧接着就是几声枪响。那枪口是从黑瞎子腋下伸过去的,他几乎能感觉到子弹擦着衣服飞过去的刺激,然后就听到身后传来几声闷响,陈皮阿四的三个伙计当即倒了下去。
陈家的伙计反应到底飞快,立刻便开始反击,陈皮阿四手中的铁弹子也打了出来,两伙人瞬间就由僵持的状态进入激战,一时间枪声四起。
“花儿爷不带你这样的啊,瞎子的小心脏快给你吓出来了!”黑瞎子在解语花怀里吃了几下豆腐才挣出来,一边掏枪上膛一边嘻嘻哈哈把墨镜架回去,“你要陪我精神损失费!”
“德行。”解语花抽空赏了他一个眼刀,“我不做戏怎么骗得过那老头子。”
“那你做得也太真了!你演得再绝一点瞎子就挥刀自宫,啊呸,自尽了!”黑瞎子脸上的笑容已经荡漾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拉着解语花就地一个滚翻跑到了藤蔓后面做掩护,冒头出去连瞄准都省掉直接就是一枪,一个伙计应声倒地。
胖子在一边凑和着说就是啊花姑娘,你坑眼镜兄也坑得太惨了,幸好人家抗打击能力比较强。黑瞎子听了嘿嘿一笑,说自己就是颗压榨南瓜,在压力下才得以茁壮成长。枪声四起之下解语花有点想笑,于是就猫在黑瞎子旁边任由自己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终于勾起一个灵动又有点孩子气的笑容。
他真的开心。自己虽然只是做戏,但他看得出黑瞎子眼里刚刚那份悲恸绝望是真的,一点不假。即使是又被自己骗了一次又被自己拿枪口指了一次,这个男人依旧选择毫无保留毫无间隙地信任自己保护自己,这就是最让他开心和放心的事情。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有点任性有点坑人,有点不顾虑黑瞎子的感受,但是,他依然被巨大的满足感笼罩了个彻底。
陈皮阿四那边已经只剩下一开始那个大个子的伙计,伙计跟老人一起猫在粗壮的藤蔓下面,枪声一时之间停了下来,双方又陷入僵持的局面。
“四阿公。”吴邪蹲在张起灵旁边,小心翼翼探出了半个脑袋朝对面喊,“我们这边人手多,您年纪一大把了,晚辈不想得罪您,您也别跟我们太计较。这回就这么算了吧,回头算我冲撞了您,叫人给您上门陪个不是。”
“小三爷你这话好像说得不太对啊。”一旁潘子抱着枪,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亮闪闪的。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越战老兵,对于枪声四起的环境有一种融进骨子里的熟悉,甚至于在这样的环境当中感觉到彻头彻尾的自在。
“就是啊小天真,你应该跟抗战剧里面那些翻译官一样,拿个大喇叭,跟那老头子说只要投降一切好说,好处大大的有。”胖子在三米开外的一条藤蔓后面猫着,整个人缩成了一团,还不忘把自己巨大的屁股尽量向内侧靠拢以免暴露目标。
“他娘的你才翻译官呢,你才汉奸呢。”吴邪甩了一个眼刀过去,一旁潘子跟着骂了几声。
过了良久,那边才传来一声叹息。陈皮阿四悠悠说道:“罢了。老头子年纪是大了,算计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也玩不过你们这群小兔崽子了。”
“那四阿公你——”吴邪又探出去半个脑袋,被张起灵一巴掌按下来。
“老头子不跟你们争了。这次切磋,算解家技高一筹。”

楼主 墨守柒  发布于 2014-12-13 22:54:00 +0800 CST  
陈皮阿四带着他那个高个子的伙计走了,伙计临走前别有深意地看了黑瞎子一眼,黑瞎子戴着墨镜回过去一个贱兮兮的笑容。他大概一时有点无法接受,这些日子以来空有身手没有脑子、做什么都慢半拍反应跟不上节奏的呆头呆脑的一个小伙计,怎么突然就成了这么一副“老子是爷”的德行。演技这个东西,真不是盖的。
一伙人在原地稍稍做了做休整,众人对黑瞎子的突然归队都表示多少有点小意外,张起灵抱着胳膊靠在一边的藤蔓上,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黑瞎子听了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着哑巴张不说话,看了好一阵子又转头瞄了瞄一边的小三爷,然后嘿嘿点着头说挺好。这么两个字里头到底是什么意思,吴邪猜了一阵子,然后发现怎么猜怎么自己给自己找不舒服,于是就索性放弃了去猜他心思的念头。
“花儿爷。”黑瞎子凑到解语花身边,伸手擦去他鼻尖上挂着的汗珠,“你不怀疑瞎子了?”
“你嘴里十句话爷顶多信半句,这半句还得再酌情打个九五折八五折,你说我信不信。”解语花一边把手枪收好一边笑,嘴角是勾起来的,眼睛盯着别处完全没看黑瞎子。说完这句话果然就见男人迅速地苦了一张脸,蹲在一边抓着头嘿嘿地干笑,于是小九爷嘴角的弧度更明显了。他放好手枪,矮下身子在黑瞎子胸口戳了戳,力道说不上温柔,“爷从来不信你的嘴,信的是你这儿。”
他手指戳着的,是黑瞎子胸口,心脏的位置。
“哎哟我说你们两个这就开始打情骂俏了啊,也不看看什么地方,旁边还有一死了几千几百年的姑娘瞅着呢你俩也好意思。”胖子素来是最会活跃气氛也最没谱的一个,说了没几句话就开始嘻嘻哈哈的插科打诨,好像刚刚那场冲突完全就没有发生一般。
“哎你别说,说不定姑娘就爱看我俩腻歪呢。”黑瞎子嘿嘿笑着挤兑胖子,然后又转过头贱兮兮地凑到解语花旁边,“是吧花儿爷?多赏心悦目啊。”
“德行。”解语花挑着一双好看的眼睛甩了个眼刀过去,刚说完就觉得屁股底下坐着的藤蔓似乎动了动,动作还不小。一向警觉的解语花立刻绷紧全身的肌肉集中了精神,隐隐约约那藤蔓似乎又动了一下。他摆摆手示意大家先别吵,然后慢慢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张起灵道:“这条藤蔓刚刚似乎动了一下。”
“哎呀我说花姑娘你他娘的也太疑神疑鬼了——”胖子的话刚刚说了一半,突然表情也是一愣——离他最近的那根藤蔓真的动了动,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一般慢慢地缩回去,然后突然就快速卷了上来缠住了胖子的脚腕。
“这藤蔓有问题!”张起灵一声低吼,转瞬之间拉着吴邪就向旁边蹿出去几米的距离,吴邪身后一根胳膊粗的藤蔓扑了个动。黑瞎子和潘子反应神速,都从自己坐着站着的地方飞快躲闪到一边,同时就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喊,胖子已经给那条藤蔓缠着脚腕拖出去好几米。
黑瞎子瞬息之间举枪上膛两个点射,不偏不倚打在那根藤蔓上。所幸这藤蔓也就手腕粗细,还嫩得很,两颗子弹下去当即就差不多断了。藤蔓好像什么活物一样竖了起来在原地踌躇了片刻,然后极快地就向后退了开去,没几下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娘的怎么突然就活了!”胖子手脚并用从树干上爬起来,伸手就摸到背包后面的枪端了起来。
“这藤蔓有鬼。”张起灵护着吴邪,用手中的黑金古刀干净利落地斩断一条挺细的藤蔓,“刚刚火并有人流血,藤蔓沾了血,出问题了。”
吴邪一边跳着脚躲避地上窜来窜去的细小藤蔓,一边举枪时不时来几个点射。小三爷心里很苦闷,他娘的只听说过尸体沾了血有尸变的,藤蔓沾了血还能出问题啊,敢情拍玄幻片呢。心里正闷闷地吐着槽突然一个走神,脚下立刻被一根藤蔓绊倒,吴邪发出一连串大叫的同时就发觉有一根大腿粗细的藤蔓缠在自己身上,还像蛇一样直接立了起来,他小三爷立刻就两脚悬空被提溜到了半空当中。
“哎呀我操这玩意真成精了!”吴邪一边挣一边腾出一只手来,握着枪就把枪管对准了缠在自己身上的那条藤蔓。他的话音刚落下,黑瞎子就已经连续三个点射打在了藤蔓上,无奈这藤蔓越是长得粗壮表皮就越厚实,三发子弹下去居然就只打出一个不怎么深的痕迹。黑瞎子笑着骂了声娘,对着吴邪喊:“小三爷,这根藤八成是看上你了,要卷你回去洞房呢!”
“你他娘的敢靠谱点吗!”吴邪毫不示弱地骂回去,说话间张起灵已经攀着藤蔓飞快摸到那根藤蔓边上,双腿盘在藤蔓上紧紧夹住,右手握着黑金古刀,抡圆了胳膊用力朝那根藤蔓上砍了下去。哑巴张这一击是用了全力了,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黑瞎子笑嘻嘻地吹了声口哨的功夫那藤蔓已经给他生生斩成了两截,吴邪翻着跟头从上面栽下来撞在几根不怎么粗的藤蔓上,然后手忙脚乱蹭到了张起灵身边。
“看来对付这玩意儿得用冷兵器。”胖子一边嘀咕一边摸出了大腿上绑着的两把匕首,顺手扔了一把给潘子,潘子干净利落地接住,把手中的枪械插进了背后的背包里。黑瞎子笑嘻嘻地摸出自己的匕首,转头想对解语花说什么,却突然感觉脚底下有什么震动正传来——他脚下踩着的是一条极粗壮坚实的藤蔓,粗略估计一下也有五个胖子绑在一起那么宽,此刻这条藤蔓仿佛发威的巨蛇一样缓缓动了起来,四周其余细小的藤蔓纷纷退让开来。
黑瞎子反应极迅速地就想往其他滕上跳,无奈周围的藤蔓见了这根都跟小辈见了祖宗一样纷纷向旁边退了开去,一时之间他四周居然空出了一块空地方。藤蔓一开始动作十分缓慢,稍稍抬起一段高度之后突然就快了起来,黑瞎子一咬牙狞笑着把匕首狠狠插进藤蔓里,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搂住粗壮的藤蔓把自己固定在了上面。
“瞎子,过来!”解语花已经退到那棵巨木边上,站在摇摇欲坠的木头台子上面喊他。男人挂在藤蔓上惨兮兮地笑了笑,回头喊了一句“过不去啊花儿爷”。
“敢情这是条修炼千年的藤蔓啊,黑爷挂在上边早晚得给他摔死。”潘子站在巨木上头高一点的树枝上,一边看一边无奈地咂咂嘴。吴邪刚刚一通折腾已经有点气喘,又从高处掉下来摔了那么一下子,五脏六腑都在身体里面可着劲翻腾。他扶着树干顺了顺气才冲一边的几个人喊道;“火,试试用火烧!”
话音刚落下已经有两条影子窜了过去,一个是解语花,另外一个却是张起灵。
“小哥!”吴邪在背后抓了一把,什么都没抓到。他懊恼地摔下自己的背包,看能不能翻出个火焰喷射器什么的,结果翻来翻去也就翻到几个火折子一个防风打火机。小三爷暗暗骂了声娘,瞅着手里的打火机看了几眼,目光里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然后又喊了一声“小哥”把打火机扔了出去。
张起灵反应神速地顿下脚步转身,一扬手接住了吴邪扔过来的那样东西,放在眼前一看居然是个防风打火机。闷神的眼神在那一瞬间极其不易察觉地闪了闪抖了抖,然后又转身追上跑在前面的解语花。
极其粗壮的藤蔓像是发疯的巨蟒一般在空中狂舞,黑瞎子挂在上面很快就觉得有点支撑不住,插在藤蔓里面的匕首已经有了松脱的趋势。他咬咬牙挤出极低哑的一声轻笑,右臂猛地一用力又把匕首狠狠捅进去了几公分。藤蔓好像什么动物吃了痛一般,当下带着黑瞎子高高地竖起在空中就狠狠甩了起来,吴邪在远处看着突然就想到了“金蛇狂舞”这么个词儿,吊在上面的黑瞎子简直就好像挂在巨蟒上的一块布条一样给甩来甩去。
“瞎子!”解语花冲到藤蔓附近顿住了脚步,抬头叫了一声。那人挂在上面晃来晃去,还不忘冲自家媳妇儿摆了个贱兮兮又二缺的笑容,双手握着匕首朝下面喊:“媳妇儿诶!这过山车——”
话没说完匕首突然一松,黑瞎子顿时失重从上面跌了下来重重摔在藤蔓上,男人骂了声娘,还没爬起来突然眼前又是一花,这根极粗壮的藤蔓像是蛇一般把他拦腰举了起来。男人挣了几下没挣出来,一边解语花已经轻轻巧巧跳了过来就要往上爬,哑巴张紧紧跟在他后面。黑瞎子心里一急想让解语花回去,话还没出口,藤蔓卷着他就往旁边树干上狠狠摔了过去。黑瞎子倒吸了一口冷气屏住呼吸,瞬间绷紧了浑身的肌肉准备承受这一次撞击,果然不多时就觉一阵钝痛,整个身子都跟被撞碎了一样疼起来。
不远处似乎传来解语花的叫骂,黑瞎子咬着牙骂了声娘,人猛地一缩整个人的身子就小了一圈,接着动作极快地就从藤蔓里滑了出来。
缩骨。解语花看得心一惊。这门功夫他小时候练过,有多遭罪心里自然清楚,瞬间把关节拉脱臼的痛楚不是谁都能承受的,他直到现在每次缩骨的时候也会疼出一身冷汗来。黑瞎子刚刚给那藤蔓卷着撞了个七荤八素,再突然之间用缩骨让整个人的身子缩小一圈,瞬间全身多处关节脱臼的疼痛程度让人光是想想就已经满身的冷汗。
黑瞎子在藤蔓上几个翻滚稳了稳,一发力浑身骨头喀拉喀拉响了几声又回复了本来的身形。他低低地骂了一句什么,狞笑着猛地把匕首插进藤蔓里用力一挑,坚硬的表皮立刻给他挑出一个破洞来,露出里面相比之下较为柔嫩的白色纤维。男人毫不犹豫地把枪口塞进去对准了白色纤维,然后就是哒哒哒一梭子的子弹。
看得出来,这男人是有点来火了。

楼主 墨守柒  发布于 2014-12-13 22:57:00 +0800 CST  
藤蔓当下剧烈抖动起来,新挑出来的创口被黑瞎子的子弹打成破败不堪的棉絮状,纤维都散开来从高空簌簌地往下掉。解语花和张起灵这时已经赶到了他身边,黑金古刀带着一道劲风就横向砍了过来,黑瞎子猛地一缩脖子,那刀刃几乎是贴着他的头发划了过去狠狠砍在藤蔓上,几人面前悠悠飘落几根黑发。
“你他娘的哑巴张——!”黑瞎子拖着凄惨愤懑的调子扭头狠狠甩了个白眼,张起灵压根没理他,肩膀一用力刀刃又没进去几分。藤蔓剧烈甩动起来,一旁解语花憋足了劲突然一扭腰,手中折叠棍敲在乌黑的刀刃上,刀刃瞬间又没得更深。张起灵会意,脚下找准了平衡腰跨牵连着上半身猛地用力,坚硬的藤蔓慢慢被划出一道深近一米的创口。黑瞎子一边抹着嘴角咳出来的血沫,一边嘿嘿笑着说哑巴用力啊用力啊快用力,跟给产妇催产的稳婆一个德行。张起灵淡淡看了他一眼,喉咙里低吼了一声,手臂上的青筋全数爆了起来,黑金古刀终于划着流畅的弧线割出一条长近一米半的伤口来。
黑瞎子打了个呼哨从怀里掏出了一包什么东西,抢了张起灵手里的防风打火机点燃,然后飞快地塞进刚刚划出来的那条极深的伤口里,拉着解语花就往下蹿。
“哑巴快跑快跑,要炸了!”黑瞎子回头嘿嘿笑着冲张起灵喊,后者给了他一个带着鄙视意味的眼神,单手撑着藤蔓就往下一点一点地跳。刚刚那一刀划得极深,空中不断有白色的纤维纷纷往下落,藤蔓仿佛受了重创一般动作稍稍缓慢了下来。
黑瞎子拉着解语花,一边跑一边冲站在平台上的吴邪等人挥手,那个手势的意思好像是让他们闪开。吴邪正愣神,三个人已经跑到了他们边上,张起灵手一撑跳上平台,落地停也没停就拉着吴邪往树干上的小墓室里面跑。黑瞎子一边笑一边嚷嚷着“隐蔽隐蔽”,拉着解语花也躲进小墓室里面,顺带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胖子。
几个人刚刚躲进去就见一阵刺眼的强光,紧接着巨大的爆炸声就在这仿若热带雨林一般的所在之处炸响,那粗壮的藤蔓切口处突然乍现出一团火焰,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爆破声。
“我操这怎么整的!”潘子一手遮着眼睛,嘴里骂骂咧咧问了一句。
“C4炸药,小分量。”黑瞎子头向后仰着靠在墓室墙壁上,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血沫,整个人看着挺狼狈,脸上依旧贱兮兮不正经地笑着,“进来前弄了一点,还真派上用场了。”
胖子冲黑瞎子比了个大拇指,没说话,边上的吴邪则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彻底。
外面的爆破声终于停了下来,解语花探头向外面看过去,刚刚还生龙活虎的那根巨大藤蔓已经被炸得七零八碎,一截截落在地上,有些都给烧成了焦黑色,上面还带着稀稀落落没熄灭的火焰。四周其余细小一些的藤蔓也都无精打采地垂了下来,软趴趴挂在树干上,看起来没有了一点威胁。
黑瞎子嘿嘿嘿的低笑声中,胖子也探头出去看了看,盯着眼前的场景砸了咂嘴道:“好家伙,够狠啊眼镜兄。”
解决了外面那些个缠人的藤蔓,几人缩在小墓室里面准备先休整休整。瞎子给藤蔓摔得不轻,肩膀上一大块淤青,甚至已经泛出隐隐的青紫色。解语花拿出药酒倒在他身上用两只手用力揉搓,力道说不上多温柔,嘴角紧抿着表情也谈不上温柔。黑瞎子一边嘿嘿笑一边叨叨着花儿爷您轻点,解语花甩了个眼刀过去,不紧不慢地说再多事爷还懒得伺候你呢。
张起灵在一边看着,闷不做声地拉过吴邪,伸手就去扯他身上的冲锋衣。“哎,小哥你干嘛?”小三爷像是受惊的小狗一样扑棱了几下,闷神的手一秒钟也不闲着,脱下对方的外套又掀起了内穿的衬衣,才波澜不惊地说了一句“上药。”
“哎没事儿,一点小伤,多不好意思啊。”小三爷手脚折腾着想把自己的衣服扯下来,折腾了几下拗不过张起灵,只好闷哼了一声放弃挣扎,老老实实地坐好。药酒倒在身上有点凉,被一双粗糙的大手推开再慢慢抹匀,渐渐地就生起一股温暖的感觉来,伤处开始暖暖的还挺舒服。他寻思着是不是该回头说声谢谢,一扭头对上哑巴张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就什么话都吞了下去。
“哎我说小哥,你别光顾着你家天真,来看看这。”胖子眼尖,指着小墓室墙壁上的一块砖对张起灵说,“我看着这怎么像一道暗门啊。”
“就是道暗门。”黑瞎子在边上插了一句,一边说一边给肩膀上的伤口疼得直吸气,“把它打开,咱待会就得从那里面走。”
“既然眼镜兄开口了那我就放心大胆捣鼓了啊。”胖子说着吹开了那机关旁边的灰尘,轻轻用手抹了抹,然后小心翼翼地按了下去。刚按了一半那块砖就自动缩了进去,机括转动的声音一连串地传来,不多时小墓室的地板上便出现了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洞口,黑黝黝地通向下面。
掏出背包里的压缩饼干和牛肉干等食品大概补充了体力,潘子提议拿点东西就下去看看,省的呆久了那些成了精的藤蔓再整出点幺蛾子来。张起灵默默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嚼着嘴里的压缩饼干。他吃东西向来看不出好吃还是不好吃,在家里吃饭也是这样,感觉每一样东西到了他嘴里就成了什么味道都没有的橡胶,吃什么都没太大差别。只是碰上了对胃口的,会多吃几碗饭而已。想到张起灵胃口大开的样子,吴邪突然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饭桌上的张起灵不动声色斯斯文文地捧着碗吃饭,吃着吃着饭锅就见了底,那头依旧是不动声色斯斯文文。
陪葬棺材里的好东西不少,多数都是些珠宝玉器首饰之类,价钱不菲又便于携带,胖子在一边叨叨着“神仙姐姐您行行好,兄弟几个真不是有意来打搅你清梦,这不都给生活逼的么,家里老婆孩子好几口人都几天没沾荤腥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赏兄弟们一点珠宝首饰,回去小的发达了一定忘不了神仙姐姐的大恩大德”,念叨完了还像模像样地双手合十拜了拜,之后才毫不客气地倒腾棺材里面的东西。
潘子骂他伪君子,挖人家坟还整这么多五迷三道的东西,胖子就说你懂什么这叫规矩。解语花从里面挑出一串红玛瑙来,放在手里看了看觉得挺欣喜,直接扔给了黑瞎子让他放在背包里,就再没去看其他东西。黑瞎子接过那串玛瑙,对着手电筒的光亮仔细看了看,嘿嘿笑着说“这玛瑙颜色挺正啊,红得发艳。”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解语花,又笑了几声,“不过还是花儿爷的小嘴更艳些。”
众人直接选择性忽视了这句已经不能单纯用“暧昧”来形容的话,直接张罗着一个接一个从那黑黝黝的洞口往下走去,张起灵打头,黑瞎子殿后。
走在中间的吴邪有那么一瞬间突然感觉到了巨大的安全感——张起灵开路、黑瞎子殿后、潘子胖子小九爷压阵的一支队伍,基本上已经可以算是神一般的配置了。他突然就对这次下斗充满了信心,对那张据说可以缓解尸化的方子简直是志在必得。
通道是一路往下的,坡有点陡,几个人只能手脚并用一点一点往下滑。这个姿势相当遭罪,没几分钟吴邪已经感觉小腿和胳膊有点酸软,每下去一点胳膊就要抖一抖。好在通道并不算很长,十分钟以后地面突然就平缓起来,又是一条码着青砖的墓道,两边的墙壁上依然雕着女人特征十分明显的人脸浮雕。
张起灵在前面走得很谨慎很小心,整支队伍的速度都放慢了下来,几个人绷着神经跟住前面的人,每一步都是先把脚尖放下去,确定不会有什么变故之后再缓缓放下整个脚掌。用这种姿势走路相当的消耗体力,双腿的肌肉基本上一直紧紧绷着得不到放松,十分考验人的体力和耐力,甚至是精神力。潘子拍了拍吴邪的肩说小三爷我替你背包吧,吴邪愣了愣,然后摇摇头没说话。
没走多久面前便出现一个三岔口,众人在这个三岔口面前犯了难。

楼主 墨守柒  发布于 2014-12-13 23:02:00 +0800 CST  

楼主:墨守柒

字数:244432

发表时间:2014-12-14 04:5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2-11 09:58:4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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