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鬼故事集】坊间的故事总是那么惊悚?

每天一个故事,为纪念轩吧的时代。



楼主 安安_ss  发布于 2013-04-20 16:28:00 +0800 CST  
(聊斋)杯影

一、
长安城外神禾川兴化寺里的僧人晦影,某日清晨出门化缘,在路边见到一古筝。晦影不通音律,但素来惜物,见此筝大部分完好,只是筝尾有些残损,心中不忍它辗转尘泥,便拾了回来。
晦影把古筝放到自己禅房中,横架在案头,权做一饰物,每日里对着它打坐诵经。
一天,晦影有些疲倦,没有象往常那般诵读经文,而是伏在经卷上睡着了。睡梦里,他突然听到耳畔弦声铮铮,依稀做人语。
晦影惊醒,发现并无人弹奏古筝,而是它自己在鸣响。晦影捧起经卷诵读,古筝弦声立刻停歇;他放下经卷,古筝又自鸣响。
晦影暗暗诧异,猜测定是这古筝内藏了精怪,不过他笃信佛诲,不语神通,虽惊却不惧,生活依旧如常。
只是以后在古筝的陪伴下,他诵经越发勤勉。而他待古筝,也渐渐珍惜。
年华如水,转眼数年……
话说这年早秋,川上淫雨绵绵,古筝放在室内,沾染了些潮气,弦声涩哑。晦影心疼,待天一放晴,便抱了古筝坐到禅房门口晾晒。
他从上午坐到中午,用了午膳后依旧回来抱筝而坐。
这时,有三、两结伴游寺的书生闲逛到后院,其中一戴蓝头巾的书生见了晦影怀中的古筝,忽然停下脚步。他走到晦影面前,端详良久,弯腰一揖道:“法师所持的筝,乃是我遗失的旧物。”
似乎怕晦影不信,蓝巾书生又详述了丢失的日期、地点,却是与晦影当年拾筝的日期、地点无误,蓝巾书生还告诉晦影,筝后有‘珊珊’两个小字,亦是他亲手篆刻的。
晦影翻转古筝,在其后果然看到细小如蝇头的‘珊珊’二字。
蓝巾书生向晦影讨要古筝,晦影心中不舍,但做为出家人,他亦无法强留他人物品,最终依依还予了蓝巾书生。
目送蓝巾书生带着古筝远去,晦影心中那一刻忽然觉得十分空落。
时光倥惚,悠悠又是十年。
十年中,晦影澄观心性、精守戒律,他德望日隆,当上了兴化寺的主持。但说来也怪,就在他坐上主持位置不久,寺里开始闹妖。
这妖有些奇特,它不害人性命,也不夺人钱财,更不媚人魂魄,它只爱悄然地隐在晦影窗外听他诵经。有月光的夜晚,晦影时常可以从窗纸上望见它魅丽的影子,待推开窗却又不见了。
初始只有晦影知道它的存在,后来许多僧人也都看见了它。因它身形十分妩媚妖娆,加之总在晦影窗外流连……渐渐地,兴化寺众僧间开始有些蜚短流长。
对于这些蜚短流长,晦影听闻后一概不入心中,他自诩胸怀坦荡,丝毫不惧,也不解释。
当然,他也无从解释,他自己也不知道它是什么。
这般过了数年,当朝的一位王爷来到寺中小住。
王爷是个爱佛信佛的人,他特地慕了晦影的名声前来拜访,白天和晦影一番语佛论经,令他极是兴奋,夜里继续长谈,谈罢归去,他睡不着,又折返来找晦影。
去而复返的王爷走近晦影住处,竟看到有一女子身影一闪而没……王爷极为震怒,觉得自己被欺骗愚弄了。他立刻令人捉拿晦影,以淫秽佛门圣地的罪名把他送官治罪。
晦影喊冤,审讯官员询问众僧,众僧均供确实常有神秘女子在方丈窗外出现,再加之有王爷的亲眼所见为证,他还是被判了死刑,三日后问斩。
行刑那天,长安城里万人空巷。
围观众人或面露鄙夷之色,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或扼腕叹息,摇头不语……更有不少愚痴的善男信女对着晦影大声唾骂,仿佛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而跪坐刑场中的晦影则低眉垂首,诸相不观,寂而寞寞。
待到午时三刻,即将挥刀问斩时,忽有一头戴蓝巾的书生携一古筝推开众人,闯进刑场。他坐到晦影面前,架古筝与膝上,为晦影弹奏一曲,又俯身在晦影耳畔低语数句,然后翩然而去。
晦影闻言,愕然抬头。
他脸上神色数变,一时惘然、一时恍惚,最后微笑阖目待死。

楼主 安安_ss  发布于 2013-04-20 16:30:00 +0800 CST  
二、
暮春时节,我被醉酒的主人遗落,静静躺在道旁一棵开满洁白花瓣的梨树下,让路过的一位僧人拾去。这位僧人年轻、白衣、神态宁静而又儒雅,他拾起我来,仔细端详,目光柔和得象在看一卷经、一盏青灯……
他带我回禅房,将我摆放在他的书案上,展袖为我拭去灰尘,动作轻柔。
此后,我陪伴着他打坐诵经,夜夜听他在月光下梵唱。
我知道他心静如水,更知道他无喜无悲,是一位虔诚的僧侣,他拾起我,只是缘于爱物惜物的情怀。
这样的人是不能去爱的,我知道。
可我偏偏就喜欢上了他,我喜欢上了他盘坐在暮色里的身影,喜欢上了他冥思的眉头,喜欢上了他捧卷而读的雅,喜欢上了他喃喃念佛的执,更喜欢上了他指尖缓缓抚摩过我身体的温柔……
我和他的第一次对语,是在初夏的午后。
那日空气微微地有些热,蝉音浮在窗外,袅袅地令人渴睡,他坐在我身旁诵读华严经,读到“世间色,非离世间色,而能示现一切诸色,比如虚空非久住非须臾住……”这段时,终于忍不住疲倦,伏案睡着。
我知他戒律精进,若这般睡了,醒来后必深深自责,恐怕还要加倍惩戒自己———我亲眼见过他有一次因为忘了念佛,而罚自己刺血写佛名千遍。
我不忍心见他惩戒自己,焦急下便振动身上丝弦,模拟出人语声:“醒来……醒来……”
他闻声惊醒,抬头见四周无人,便又要阖眼。我惶急了,再次发出声音,他方完全地清醒了,捧起经卷重新诵读。
不过这次他读经前,深深地低头望了我一眼。
这一眼,让我明白他一定晓得我不是一把普通的筝了。
我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我担心地等待即将到来的厄运,我猜测了千百种他对待我的方法,火烧、斧斩、或者镇压在阴冷孤寂的宝塔下,世人总是这般对待妖的。
我想,他若这般对我,我亦无悔。
然而他后面的表现完全出乎我意料。他依旧如同往常那般待我,平静地进出禅房,在我身旁打坐念佛、诵读经书,仿佛那一次我的无故自鸣根本没有发生一般。
只是他抚摩我的手指变的更温柔了。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我和他的第二次对语,是在一个很冷很冷的雨夜。
那夜窗外雨声淅沥,他挑灯夜读,读完一卷经书,他随手放置一边,突然抬起头说道:“你爱这卷经吗?”我一时没反应出他是在问我,他温和一笑,目光明亮地盯着我,又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是有意识的,那天中午你唤我醒来我便知道了,其实你是妖也好,是鬼魅也好,我都不惧,也不会憎恶你,你也不用惧怕我,我是出家之人,眼中众生平等。”
听完他推心置腹的这番话,我很是感动,决定不再隐藏自己,我震动丝弦回答他:“谢谢。”
自此之后,我们开始经常聊天、辩论佛法。当然,是瞒着寺中其他僧侣。

楼主 安安_ss  发布于 2013-04-20 16:31:00 +0800 CST  
偶尔,我也教他一些音律,他天资聪颖,一学就会。于是在闲静的午后,或月色如水的夜晚,他的禅房内总经常传出‘叮叮咚咚’的筝韵……
这段快乐的日子,一直延续到第二年秋天。
那年秋天淫雨连绵,空气潮湿,我木制的躯体沾染了潮气,声音变得有些涩哑,他见了心中怜惜,每逢晴朗的日子,就抱我在阳光下晾晒。
一天,他又抱我坐在禅房门口晒太阳,远处有一群游寺的文人经过,我瞧见过去的主人赫然也在其中。
说起来我的主人也是一位才子,学识渊博,谦谦温善,他亲手制做了我,并给我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若不是有他,我很高兴有机会回到主人身畔。但现在不同了,我想长久陪伴着他,不愿被主人认出,我悄声提醒他快把我藏起来……
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主人发现了我。
主人向我走来,径直走到他面前。
“法师所持的筝,乃是我遗失的旧物。”主人仔细端详我一阵,然后朝他弯腰一揖,说道。他顿时有些慌张,主人微微一笑,似乎料到他不会轻易把我交出,又告诉他,在我背后有细小的‘珊珊’二字,是自己亲手篆刻。
他翻过我,在背后果然找到‘珊珊’二字———这是我的名字,他一直不曾问,我也没告诉过他。
证据确凿,主人才是我的真正拥有者,他做为出家人,自然不能再强留下我,他虽然心中不舍,也好依依地把我还给主人。
随主人而去,我看见他痴痴站在原地,目送着我和主人消失不见。
一朝分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离开他后,我才发觉自己竟然是如此地想念他,这种想念深入我的每一个音律,每一个乐符,以至主人最后说我曲调过于哀思,把我放置高阁不再弹奏。
对于主人的冷落,我没有难受,反而心中窃喜,因为这样正好可以让我专心修炼,早日炼成人形去见他。虽然我知道,就算我炼成了人形,他也不会和我在一起,他是一位佛的虔诚信徒,心中不敢有爱恨。
但能看他一眼也是好的,也是快乐的,我想。
十年后,我终于辛苦地修炼成人形,不过这人形很不稳定,只能在夜晚变幻。
那天深夜,第一次变成人形的我跌跌撞撞地操纵着还不熟悉的躯体,一路沿着记忆寻回他居住的寺庙,我翻爬进围墙,找到他居住的禅房,却见里面落满尘灰,他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我在禅房外站了一夜,快天明时才寂寂地回去。
接下来的几天夜里,我在寺庙中四处寻找他,一间一间的禅房去寻找,找到最后一间方丈室,我才终于看见了他,原来他已经做了方丈。
他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几乎没有变,依旧一身白袈裟,温和儒雅。
我悄悄隐身在他窗外,看他诵读经书,感觉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栖在他案头上的时候,身心宁静温柔。
以后的夜晚,我有一时机就去看他,在窗外陪伴着他。
我不敢让他发现我,我了解他的禀性、了解他对佛的虔诚,明白他不可能容纳我,容纳一个妖,一个女人在自己身边。他若发现了我,一定会赶我走的。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我的行藏虽然隐秘,去的次数多了,还是渐渐让他有所察觉。而且察觉到我的不仅有他,寺庙里的其他僧侣也多次在他禅房外看到我,虽然我利用法术令他们每次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但一些关于他的风言风语还是慢慢流传开来……

楼主 安安_ss  发布于 2013-04-20 16:32:00 +0800 CST  
我知道这些风言风语都是我带给他的,我在败坏他的名声,可是我无法控制自己,控制自己不去看他。我迷恋他的身影,他的眉头,他诵读经书的声音,他温和的眼眸……
深深地迷恋,不可自拔。
这般又过了三年,一天我又忍不住去看他,站在他禅房外,我瞧见他有客人来访,正在和他对坐谈论。这客人衣冠精美、气质威严,身后还有数名护卫,从他们的对话中,我知晓来人是当朝的王爷。
王爷和他谈论了许久禅理佛法,终于起身告辞。
他送走王爷,回身关上房门继续诵读经书,我潜伏在暗处窥视着他,看他消瘦的身影在烛光下明灭,我心中充满柔软的情愫,不自禁挪动身形,离他越来越近……一不小心,我踢到一块石子,发出响声。
他猛然回头,站起来朝向我隐身的方向:“你又来了,我知道是你,为什么天天在我窗外徘徊?你是谁?”
我不敢做声,他继续自言自语:“你是不是屈死的鬼魂,需要我为你超度?若是的话,请现身出来吧。”
“不,我不是鬼魂。”我终于忍不住开口,我是他的筝,我不想他以为我是一个飘泊幽暗的鬼魂。
“那你是什么呢?为什么要夜夜在我窗外?”他柔声问我。
“我是你的一个朋友。”
“朋友?”
“很久以前的一个朋友……”我慢慢现出身形。我决定不再隐藏,向他坦白一切,由他抉择。
“我不认识你。”他仔细打量我,表情疑惑:“你究竟是谁?”
“我是……”
我正准备告诉他我就是珊珊,曾经那把寒夜里陪他诵读经书的古筝,耳畔却在此时忽然听到一声大喝:“好一对淫僧**!深夜私会,给我拿下。”
我心中一惊,余下的话顿时吓得缩回,回头张望,却是那王爷又不知何时又折返了,指挥着几个护卫如狼似虎地向我和他扑过来……
我赶紧跳入旁边树丛,用法术隐住身形,再看他,已经被护卫紧紧抓住,带到了王爷面前。
“贫僧冤枉!”他向王爷喊冤:“我实不知那女子是谁,何来私会?”
“住口!若无私通,深更半夜她又怎么会出现在你禅房外?”王爷打断他的辩解:“枉我相信你是一代高僧,特意来向你讨教佛法,你太令我失望了。”
是我害了他!藏身树丛后,我着急地流下眼泪。
我悄悄跟蹑着押解他的护卫,欲寻找机会把他救出,但还没有近身,我便被警觉的护卫再次发觉,一番打斗,我非但没能救出他来,自己反而身受重伤。
我用残余的法力逃回家,立刻化回原形晕倒。数天后我苏醒过来,惶恐地发觉受伤让自己功力大损,自己已经不能变成人形了。无法变成人形就无法自由行动,更无法查探他的消息,去救他。
他现在怎么样了?是否身在牢狱,承受着刑押之苦……
我心中惶急,再也顾不得许多,我震动丝弦,把主人唤到身边。不顾主人惊讶的神情,我详细地向主人讲述了我和他的故事,哀求主人帮助我。主人闻听后先是诧异,然后感慨,然后唏嘘……
主人问我需要什么帮助?他说我是他制造的,相当于他的儿女,他一定尽力帮助我。我想了想,请求主人帮我查探他现在的情况。
主人出门查探,很快查探到他的消息。主人告诉我,因为有众僧的平日所见和王爷的亲眼目睹为证,一‘女子’和他密切来往,经常在他窗外出现的证据确凿,他已经被判了斩首之刑,就定在今日午时。
他是因我而蒙受这不白之冤!我闻言呆呆愣住,想不到竟是我的想念害了他。
我问主人:“可有办法救他?”
主人沉吟良久,摇头道:“没有办法。”
“好吧。”我镇定情绪,对主人说道:“能否带我去见他一面?”
“当然可以。”主人回答。
时近午时,主人抱着我来到刑场。
挤开围观看热闹的人群,我一眼望见他正跪在刑场正中,神色憔悴,不复平日风采,垂首低眉,眼观鼻、鼻观心,竟象入了寂定。
我心中又难受又疼痛,求主人带我到他身旁。
主人以为友送别的借口闯进刑场,把我带到他面前,我横架在主人膝上,震动丝弦弹奏一曲送他,这曲子是我从前教他的,他极喜爱,那时我经常弹奏给他听。
他听到熟悉的筝曲,缓缓睁开双眸……

楼主 安安_ss  发布于 2013-04-20 16:33:00 +0800 CST  
一年后,渭水边,一村妇诞下一男婴。
男婴长大到十六岁那年,陕甘道大旱,民不聊生,贫苦的父母再也养不活他,恰逢当时边关胡骑进犯,他便辞了双亲,投军从戎。
因为作战勇猛,悍不畏死,他累建军功,等到击退胡骑,大军搬师回朝,他从普通士卒已经晋升为威名赫赫的将军了。
他住在皇帝赏赐的将军府邸,平日有许多闲暇,于是经常在市井中游逛。
一日,他游逛进一家店肆,在店肆的角落看见一具蒙尘旧筝,他目光落到这具蒙尘旧筝上,顿时再也挪不开,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眼就喜欢上了它,觉得很是眼熟……
他欲高价买下旧筝,店主人,一位戴蓝头巾的书生却不卖他,蓝巾书生说,这筝是不卖的,只要他能猜出筝的名字,筝就属于他。
他猜了几样,从‘梧桐’、‘栖凤’、‘绿漪’到‘雁柱’,蓝巾书生俱微笑摇头。
他不死心,以后日日来猜。
猜了三个多月,古往今来的好词都教他说遍了,他还请教朝中太学士帮着自己想,但还是没有猜中。
这日,他绞尽脑汁又想了七、八个好名,兴冲冲地以为必是其中之一,不料说与蓝巾书生听了依旧不是。
他有些气馁,回家倒头而睡。
恍惚中,他忽然梦到自己在一座寺庙的禅房内,禅房花木深,他瞧见一窈窕女子在窗外的花木荫影下徘徊,古刹飞檐、落英缤纷,这窈窕女子美丽得仿佛不染烟尘。
“你究竟是谁?”他梦见自己在问窈窕女子。
“我是……”窈窕女子嫣然一笑,回答他:“我是珊珊。”
“珊珊?”这名字令他心中一疼,疼得从睡梦里惊醒,他伸手欲抓住窈窕女子的素腕,不料抓了一个空。他睁开眼睛,入魔一样喃喃念叨:“珊珊……珊珊……”
“对了!筝名就叫珊珊。”他忽然大叫。他想起来了,他其实见过那筝的!他知道,它就是叫珊珊,一定叫珊珊!
至于在哪里见过,因何见过?他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仿佛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情。
遥远得象一个梦。
他赶紧跑到店肆里,对蓝巾书生大喊:“我知道筝的名字了。”
“哦?”蓝巾书生平静地望着他,等待他说出答案。
“它叫珊珊,对不对?”他紧盯着蓝巾书生,神情紧张。
“恭喜将军,你终于猜对了,这筝确实叫做珊珊。”蓝巾书生微笑。
“它等你很多年了。”
取下旧筝,蓝巾书生小心翼翼递到他手上。

楼主 安安_ss  发布于 2013-04-20 16:34:00 +0800 CST  
(聊斋)瞳

我们这儿的冬天极其寒冷,尤其是春节前后。上午我出去买年货,在街头遇到一个奇怪的男人。这男人身材高大,满脸胡子,头发凌乱,穿着一件蓝色的旧羽绒服,大大咧咧地坐在路边抽烟。
我经过这个男人身旁时向他好奇地望了一眼,他也恰好抬起头,迎上了我的目光,那一瞬间不知道是幻觉还是身后的投影,我清晰地看见男人右瞳孔里有一个女人头像,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年纪大约二十来岁,长发、瓜子脸、大眼睛,神色间有一丝忧郁,一双黑如点墨的明眸透过男人的瞳孔仿佛正定定地看着我……
我刹那失神,直到陪我上街的表妹轻轻推了我一下方才惊醒,这时男人又已经低下头。“岚岚,你看见那人的眼睛了吗?”我轻声询问表妹,“没注意,有什么特别吗?”表妹不经心地嗑着瓜子反问。“他的眼睛里有一个女人。”我告诉表妹,“别瞎扯了,你是想念嫂子过度。”表妹嘲笑我,我双眼一翻,不再言语,心中却依然疑惑。
买完年货,我见天色尚早,便喊表妹先回去,自己在街上闲逛。走着走着,我又鬼使神差地来到遇见男人的地方,他还坐在那儿抽烟。我蹲到他身旁,也掏出一根烟:“大哥,借个火。”
男人随手从怀里掏出打火机递给我,趁着接打火机的空当,我再度打量男人眼睛,这次我看得十分清楚,男人右瞳孔里果然有一个女人,或者说一个女人的头像。大约是发现了我的注视,男人笑了一下:“我右眼里有个女人头像,你看到了?”
“是的,很有意思。”我点头。
“有意思?”男人又笑了一下,这次笑容却带着一丝苦涩:“因为它我失去了工作,也失去了亲人,大家都说我是妖怪,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可是我却并不后悔,因为那是我最心爱的人的头像。”
“不是天生的吗?”我疑惑地问道。
“当然不是。”男人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说起它的来历,要追溯到十年前……”
“十年前在一次旅途中我邂逅了一个女人,我们彼此一见钟情,共度了数个良宵,在最后一天当我准备正式向她求婚的时候,她却突然告诉我:她很爱我,但不能和我在一起。”
“为什么?”我感到十分不解。
“她说,她和我生活的世界截然不同,她不可能放弃自己熟悉的生活,而我也很难溶入她的生活。”
“我当时听了她的话一下子呆住了。整个晚上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紧紧抱着她、痴痴看着她,我想把她牢牢记在脑海,连同这段感情这段爱恋。可是最后我却发觉,我不仅把她记在了脑海,也同时把她印进了瞳孔。”
“后来呢?”
“后来我们就天各一方,她回到了她的生活,消失在茫茫人海。而我因为眼睛里带着她的头像,开始四处漂泊。大家都惧怕我,说我是妖怪,说我眼睛里关着的是一个鬼魂。”
“一个头像而已。”我撇撇嘴,心中不以为然,瞳孔内的虹膜表面布满了细小的血管和神经,这些血管、神经构成的图案千奇百怪,就算形成一副头像也有可能,不必因此就断定一个人是妖怪吧?
“不仅仅是简单的头像,它还是活动的。”仿佛瞧出了我的心思,男人向我解释:“它在不同的时间会有不同的表情,甚至在安静的时候我还能听到她的微笑和叹息。”
“真的?”我大感好奇,再度仔细观察男人的眼睛。细心看了一会,我发觉那头像真的是活动的,它一会儿皱眉、一会儿闭眼、一会儿微微笑、一会儿又神情幽怨哀婉……
“它是活的!”我一下子站起身,惊讶地指着男人,而男人只是静默地看着我。
“说实话,现在我也怀疑你是个妖怪,你的眼睛里关着的是一个鬼魂。”我叹了口气,拍拍男人肩膀,转身离去。

楼主 安安_ss  发布于 2013-04-21 00:42:00 +0800 CST  
这个北方城市的寒冷,尤胜于我曾经所处的山城。当然,它们的寒冷是有区别的,山城是冷而潮湿,北方城市是冷而干燥,就象两地的人各不一样。
过完春节,来到女友家后,因为拘谨,也因为习惯的不同,更因为自己懒散的本性,我很是做了几件错事,让女友失望,自己也格外沮丧。中午吃饭,我不慎又洒了一些汤汁在桌子上,女友这次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我瞧出她脸色阴沉,我的胃口也顿时全无,我低着头站起身,对女友父母说道:“阿姨、叔叔,我吃饱了,出去走走。”
推开门,我看见外面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雪花让人心情沉浸。紧紧衣领走进雪中,还没开始迈步,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挽住自己胳膊,我回头,发现原来是女友跟了出来。
“我陪你走走。”女友说。
“嗯。”我点点头,握住女友的手。
雪越下越大,除了偶尔几辆汽车驶过,路上行人寥寥,我和女友无言走了一会,抬头看见前方不远有一家咖啡馆。“进去坐坐吧?”我提议。
要了两杯咖啡,我和女友对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旁,女友低头吹拂咖啡的热气,而我则默默地打量着她,这样的情景是我们以前十分向往的,但此时的心情却不一样。
“我们相恋多久了?”我问女友。
“四年多了。”
“四年?”我有些感慨:“大多数的时候我们都是在网络上度过,如今历经波折,终于在一起了,是不是又感到眼前人却让你很失望?”
“是的,有点。”女友抬起头,直视着我的眼睛:“你太大大咧咧,象个农民。”
“农民?不,我是山民,比农民更土气。”我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女友的手背。
“两个属于不同世界的人相爱,是让人痛苦的事情。”邻近的桌子边,一个中年女人幽幽叹息。
“有多痛苦?”我回头,看着这个叹息的中年女人,只见她披着一件白色裘衣,微微卷发,面孔白净,眼角有淡淡的皱纹。她年轻时的模样一定很漂亮,我猜测。年轻时的模样?我心里忽然隐隐一动,觉得这个中年女人自己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
“很痛苦很痛苦,你无法和他在一起生活,却又会在以后的一生中时时想念他。”
“想念谁?”我一边思索着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中年女人,一边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
“想念谁?就是想念……”中年女人眉头紧皱,她揉着太阳穴:“想念谁呢?谁让我这么想念?我知道有一个人让我很想念,一定有的!可是,我怎么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既然忘记了,就别去想它。”我安慰中年女人。转身面对女友:“如果我们分手了,你会忘记我吗?”
“不可能。”女友摇头。
“我也一样,我无法忘记你。我会要你给我一天时间,让我不眨眼地看着你,把你的样子深深记入脑海。”
“那会看成对眼的。”女友扑哧一笑。

楼主 安安_ss  发布于 2013-04-21 00:42:00 +0800 CST  
“对眼?眼睛?我知道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她了,就在那个男人的瞳孔里。”我一下子跳起,伸手指着中年女人。
“干嘛呢,公共场合注意点形象。”女友拉我坐下。
“我看见过她。”我对女友解释,然后又面对惊诧的中年女人:“我知道你想念谁?因为我见过他,就在不久前,我也见过你以前的样子。”
“他是谁?”中年女人希翼地望着我。
“一个男人,一个和你生活在不同世界里的男人,你们在一次旅途中邂逅、相爱,发生感情,但你无法和他结婚,在最后一天,他紧紧抱着你、看着你,看了你一天一夜,把你印进了他的瞳孔。”
“是这样的吗?可是我为什么完全想不起来?”中年女人苦恼地撑着额头思索。
“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会完全忘记那段往事。”我小饮一口已经凉了的咖啡,透过咖啡馆的窗玻璃眺望这个北方城市灰暗的天空,这天空下面藏了多少故事啊。
“因为那段往事和你的头像一起藏进了那个男人的瞳孔,它已经远离你,而活在那个男人的瞳孔里了。”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因为我相信他很爱你,爱到不愿意你受到任何伤害,他知道思念一个人是很痛苦的事情,他情愿自己一个人来承受这份痛苦。所以我想,在他看你的时候,心中一定不断在祈求上天不仅要把你的样子藏入他脑海,连同你的这段记忆也要藏入他脑海。”
“你怎么知道他的这些想法?”女友好奇地问我。
“因为我也是个男人,我也深爱我的女人。”
3、
走出咖啡馆,雪还在纷纷扬扬地飘落。“回家吧。”女友牵起我的手。“要不要给爸妈带些菜回去?”“不用,家里都有。”
“对了,如果你是那个男人,你会怎么做?”女友翘起下巴,调皮地看着我。
“如果我是那个男人,我不会那么轻易放弃。我会去改变自己,努力地、认真地改变,适合你的要求,做你喜欢的人。因为我爱你,就必须进入你的世界。当然,要是我怎么做也无法令你满意……”
“那你会怎么样?”女友紧张地问道。
“那我也要把你藏进我的瞳孔,连同你对我的记忆。”

楼主 安安_ss  发布于 2013-04-21 00:43:00 +0800 CST  
死裁缝报生仇

明末清初,盗贼横行,世道极不太平。
杭州城外有一座村庄,名叫周家堰,村民专事蚕桑,还产丝绸,比较富庶。周家堰里有一个手艺极好的裁缝周宏,平日里专门替达官贵人裁制袍服。
这天,周宏正在铺子里缝制一件丝绸马褂。他的儿子刚被送去县城的私塾读书,他想,那些富家子弟都有马褂,可不能让儿子在同窗面前堕了面子。
突然,村口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周宏打开窗户一望,顿时手足冰凉:原来,一伙蒙面山贼杀进了村子里。
山贼挨家挨户洗劫,他们握着亮闪闪的兵刃,见一个杀一个,不留下任何活口。
大惊之下,周宏急忙扔下手中的针线,拔腿要从后门逃走。可是,他很快被一把冰凉的刀挡在了胸前……
山贼已经闯进了裁缝铺子,一个全身黑衣,绑着头巾的头目提着一把七孔大砍刀,架在了周宏的脖子上,恶声道:“这村里手艺最地道的裁缝就是你?”
周宏脸色煞白,点了点头。
黑衣头目朝门外喝道:“抬上来!”几个山贼就抬着一具无头尸体来到了门边,那头目又从包袱里提出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说:“这是我大哥,被官兵追杀砍断了头颅。现在,你把他的头和身子缝起来!”
周宏吓得六神无主,颤声道:“我、我只是一个缝衣服的,不会缝、缝人头……”
黑衣头目冷冷地说:“我大哥要厚葬,怎么能让他身首两处?你缝不了也得缝,否则就要你的脑袋……”说完,他挥起大砍刀,一刀劈碎了旁边的木椅子。
周宏淌着大汗答应下来。深知今天凶多吉少,周宏想起还在县城私塾读书的儿子,定了定神,从桌子下的两个簸箕里胡乱抓起了一把东西,拿在手心。
几个山贼将那具无头尸体抬上了桌子。周宏咬紧牙关,拿起针线,一针一线地将那人头与尸体缝了起来。黑衣头目带着手下去洗劫其他村舍,只留下一个山贼看守。
周宏的双手沾满了鲜血,趁看守的山贼不注意,假装在旁边的马褂上抹血,偷偷写下了血字……
两炷香过去,桌子上的人头与尸体已经缝好了,一打量,竟如从未断头一般。
黑衣头目洗劫一番后,又回到了裁缝铺子。他命人抬走尸体,一边举起大砍刀,一边狞笑着对周宏说:“你手艺不错啊……”
周宏忙跪倒在地,说:“求大爷放过我一命。我儿子尚年幼,妻子早年去世,若我死了,儿子就成孤儿了……”
周宏话音未落,黑衣头目大刀一挥,他已身首异处,躺在了血泊之中。
黑衣头目冷笑:“虽然你很可怜,可大爷干完这一票,就要金盆洗手了。只有死人才不会报官!”说完,他带领一众手下,抬着那具尸体和大批金银珠宝逃往深山……

楼主 安安_ss  发布于 2013-04-22 00:14:00 +0800 CST  
春去秋来,十年过去了,已经天下太平。
这年新春,杭州县令刘禾上任伊始,声言一定要侦破十年前杭州城外全村被杀的周家堰血案。
听到刘县令的豪言,老百姓却纷纷摇头。前后来了几任县令,这起五十二条人命的周家堰血案,由于当年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一直破不了案。而且,事过十年,所有线索都断了,要想找到凶手,真是瞎子跑夜路——难上加难。
可刘县令却不理会老百姓的传言,命衙役们在当年的周家堰方圆十里走访,寻找有槐树与榕树合长在一起的树林,如发现此类树林,而且榕树的躯干有一人合抱大小,就马上汇报上来。
衙役们私下抱怨:这血案是没法破了,刘县令新官上任,为博个好名声,却不顾手下人累死累活……
不过,在刘县令的严令下,衙役们忙活了半个月,一共找到了十五片槐树与榕树合长的小树林,而其中有一人合抱大小的榕树的,仅有五处。
这天清晨,刘县令带着年轻的师爷,与一众衙役打扮成进山砍柴的樵夫,悄悄地沿着山路,马不停蹄地赶去找那五片小树林。
他们气喘吁吁地来到了其中一处,站在了一棵一人合抱大小的榕树跟前,那榕树与一棵槐树合长在一起。刘县令问:“师爷,这榕树可有十年树龄?”
这师爷只有二十来岁,虽有书卷气,却显得很老成。他摇着扇子,望了望四周的地势,捻须道:“此地是阴面山坡,阳光很少照到树林里。地势低矮,土地贫瘠,这榕树应该有十七八年树龄!”
刘县令喝道:“来人,给我锯开这树,数数桩上的年轮!”
几个衙役扛着大锯子,一拉一扯地锯了起来,不一会儿,大榕树“轰”的一声倒了下来。
一个衙役对着树桩,一连数了好几遍,高声说:“大人,这年轮不多不少,正好十八圈!”
刘县令笑了,对师爷说:“高见啊!你再挑挑,要想破这周家堰血案,这树可一定要看准!”
衙役们心中暗暗不爽:这破案法子可真邪门,要一棵棵树锯开看,未免太儿戏了……
他们在山里转来转去,师爷在先前选定的那五片小树林里看了又看,望望那些槐树和榕树,不断地摇头。
一行人走累了,就在山腰的亭子里歇息。一个衙役忍不住抱怨道:“大人,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平日里干的都是抓犯人擒强贼的活,咋来这里当砍树的樵夫了啊?”
刘县令不紧不慢地说:“这案子本官心里有数。师爷,现在还没找到大榕树,是不是你记错了?”
师爷拱手说:“大人,小人肯定没记错。这槐树与榕树合长的树林,本来就不多,我们还须四处搜寻,以免有漏网之鱼……”
言毕,师爷摇着折扇,在亭子里四处张望。突然,他收起折扇,指着远处的一座古庙,唤来衙役问道:“那是什么地方?那榕树可有去量过?”
原来,半山腰处还有一座古庙,后院有一棵大榕树,郁郁葱葱。衙役赶紧说:“那是一座荒庙,虽然也有槐榕共生,可那榕树两人合抱都有余,太粗壮了,所以我等没有报上来。”
“院子向阳,地势高,土地肥沃,而且,还生长于……”师爷口中念念有词,挥手引领着大伙儿朝那古庙奔去。
一行人气喘吁吁地赶到古庙的后院,只见古庙已破败不堪,人迹罕至。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榕树长于水井的旁边,雄伟苍劲,郁郁葱葱,而院子里还有一棵碗口般粗细的槐树。
师爷围着那榕树、槐树一看再看,又对着槐树下的一个瓦砾神坛琢磨了半天。这神坛竖的是一块无名墓碑。
半晌,师爷对刘县令拱手道:“大人,这榕树与槐树合长在一起。先前那棵榕树虽然有一人合抱大小,可地势阴凉,土地贫瘠,非要十八年光景方能长成。而这里,阳光充足,水肥充足,十年光景,榕树就长到了两人合抱……再过几天,清明节就到了。请大人派衙役在这里埋伏,若有人来此处的神坛祭拜,衙役须跟踪其行踪。十日之内,血案必破!”
于是,刘县令吩咐师爷带领众衙役在这庙里盯梢。

楼主 安安_ss  发布于 2013-04-22 00:15:00 +0800 CST  
清明过后,这天,刘县令吩咐衙役火速将城内的大财主全伟唤进衙门里。
杭州城内,老百姓听说十年前的周家堰血案开审,纷纷赶来看热闹。只见全伟身着绫罗绸缎,跪在了堂下。
刘县令一拍惊堂木,说:“全伟,你可知罪?”
胖乎乎的全伟一脸惊恐:“大人,小民一向安于生意,平日行善积德,哪来的罪行?小民冤枉啊……”
刘县令喝道:“那我问你,可知道十年前周家堰全村上下五十二条人命的血案?”
全伟张大了嘴巴:“大人,这血案小人倒是听说过,可与小人有什么关系呢?小人从未去过周家堰……”
刘县令眉毛一挑:“哼,那我问你,清明节,你可曾去了东郊的一座荒庙祭祀?”
全伟愣了一下,点头道:“是的,小人有先人埋在东郊荒庙,故清明时节携带家眷去祭祀一番,不知犯了何罪?”说到这里,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小人平日心地善良,连蚂蚁也不忍踩死一只。大人新官上任,可能还不知道小人平时最喜行善积德,这是小人数年来救济平民百姓的清单……”
此语一出,围观的老百姓喧哗起来。这全伟确实是城内的大善人,很多百姓受过他的恩惠,纷纷为他喊冤。
刘县令脸色不变,喝道:“堂下肃静!现有三事,全伟,你是否承认?一、你祭祀的地方,是不是在那座长有槐树与榕树的东郊荒庙之中?二、那槐树下摆的神坛是不是你所设立?三、清明节前来祭拜那神坛的,连你在内,前后共有十三人?”
全伟磕头道:“大人,小人确实去过那荒庙祭拜,神坛也确是小人所立。可是,我只知道自己前往荒庙祭拜,却不知道他人也有去那里祭拜,十三人之说,小人不知。”
刘县令又敲响惊堂木:“传当年周家堰血案的原告!”
全伟一脸茫然,却见一个年轻人快步走到堂下,跪倒在地,朗声说:“在下周铭涛,自幼父母双亡,全村上下五十二人惨遭山贼屠杀,未留下一个活口。唯有小人在县城私塾念书,幸免于难……”
年轻人正是刘县令的师爷。全伟傻了眼,难怪县令大人说有把握破案,原来这师爷就是周家堰的。
刘县令正色问道:“周铭涛,你有何证据控告当年的凶手?”
周铭涛从怀里掏出一块褐色的布,悲戚道:“我父亲是裁缝,手艺精湛,此乃他临死前所写的马褂血书。当年的血案发生后,我回家收殓父亲,发现了尸体下的马褂。此马褂本是为小人缝制,每次睹之,小人垂泪不已……”
周铭涛抹了抹眼泪,朗声念起了血书:“吾儿,匪首尸首乃我缝,父知必死,山贼全为蒙面……”
刘县令问:“山贼既然蒙面,你如何控告凶手?若是诬告,虽是师爷,本官照样严惩不贷!”
周铭涛说:“大人,且听下去,我父的血书还写着:……山贼全为蒙面,父藏一把槐树榕树种子于尸首缝接处。贼尸已近腐臭,必葬于附近。十年后,寻槐树榕树共生之处。贼匪颇有义气,祭拜贼首者,乃杀父仇人!”
一字一句念完后,周铭涛指着全伟厉声道:“自从烧杀掠夺后,你和同伙已悄悄隐藏身份,做起了正当生意,欺世盗名,还做起了善人。可是,每逢清明节,你必定去祭拜当年的匪首,只是你怎么也想不到,那槐树榕树共生,乃是你当年所杀的裁缝留下的线索。”
全伟脸色大变,却还是磕头喊冤:“冤枉啊大人,那里供奉的是我祖上,我是一个本分商人,这血书可是有假……”
“不假!”刘县令喝道,“这血衣乃师爷所留,有当时的官府记录为证!”

楼主 安安_ss  发布于 2013-04-22 00:16:00 +0800 CST  
全伟突然说:“大人,倘若这血书为真,为何要等到十年后才来抓捕凶手?小人有众多疑点不解,堂下百姓也一定会为小人鸣不平!小人私下揣测,是不是官府为了破案立功,胡乱抓捕小人充数?”一时间,堂下百姓群情激昂。
“本官侦破此案绝不是为了功名,而是为了当年五十余条人命报仇雪恨!”刘县令脸色严峻,问道,“周铭涛,你为何十年之后方才起诉被告?”
周铭涛缓缓道来:“大人,贼人颇有义气,此地风俗五年一大祭,唯有等五年或十年时,贼人方会聚集祭拜!其实,官府在血案发生后就开始寻找合长的槐树和榕树,可它们尚且弱小,并不醒目,遍寻不到。为了不打草惊蛇,当时官府并未对外透露此事……”
“那五年后,槐树与榕树已经长成,为何不在当时破案?”刘县令又问。
周铭涛说:“五年后,槐树与榕树确实已经长大。小人考取功名返乡,其实在案发后第六年就注意到了槐树与榕树所在的东郊荒庙,只是在第六年、第七年、第八年、第九年间,小人暗自查访,并未遇见有人前来东郊荒庙祭拜。直到第十年,也就是大人上任这一年,小人发现,东郊荒庙的槐树下有人立下了神坛。小人思量,此时正好是十年大祭,故特意引领大人去荒庙……”
刘县令听完,对堂下百姓说:“血案之所以十年后方能告破,皆因贼人太小心谨慎!来人,给我抬上荒庙的槐树与榕树!”
几个衙役气喘吁吁地抬上两截树干,一截是槐树,另一截是榕树。
刘县令问衙役:“你们可有数过这槐树与榕树的年轮?”
衙役禀告:“大人,不多不少,每棵树的年轮都是十圈!”
刘县令得意地望向脸色惨白的全伟,喝道:“来人,传参加本次祭祀被押回来的十二人!”
大堂上,众衙役押入了一群戴着镣铐的囚犯,正好十二人。他们垂头丧气,面露惊恐。
围观的百姓惊呼起来。这里有马行的李老板、钱庄的刘掌柜……全是城里有家业的财主!
刘县令说:“这十二人已供出了当年的血案罪行。清明节,衙役跟踪前来东郊荒庙祭拜的人,把他们的身份都查清楚了,昨晚突然审问,真相水落石出!全伟,你可是有名望的‘大善人’,当然要谨慎对待。”他扔下了一纸卷宗,“这是他们已经签字画押的供词,你好好看清楚,当年的罪行已是铁证如山!”
全伟全身一震,如鸡啄米般连连磕头:“求大人饶小人一命!当年罪行,实属饥寒交迫,为求活命。小人现已脱胎换骨,愿以全副身家,良田万亩,黄金万两换回一条狗命……”
周铭涛禁不住打断了他:“若你能活命,则当年周家堰五十二条人命,到哪里去寻天理?”
全伟面无血色,喃喃道:“没想到,十年后,是那裁缝报了仇,没想到……”
刘县令扔下一支判签,一字一顿地说:“十年前周家堰血案业已告破,本官判决元凶十三人秋后问斩……”
堂下听审的百姓见血案告破,忍不住奔走相告。
刘县令和师爷智破此案,成为江南美谈。有民谣流传下来:“十年生死两茫茫,古庙大树师爷郎;生死报应终有时,死裁缝也报生仇!”

楼主 安安_ss  发布于 2013-04-22 00:16:00 +0800 CST  
凌迟鬼棺

那还是康熙盛世的时候,在安徽大别山脚下有个小村庄叫张家村,村里的人都姓张。这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人丁兴旺,村民们都以为可以过个好年了,可没想到十月底时候,出了一件大事。张家村前有一条河,一天从上游漂来了一个棺材,一个鲜红的棺材,棺材也没盖子。好奇的村民就把棺材打捞上来,大家往里一看,没有死人和尸骨,只有一层层的皮,有人认出来是人皮,估计有一两百张的人皮。围观的村民害怕了,有人点燃火把,想把棺材烧掉,可那棺材怎么都点不燃,原来棺材上都有冰块呢。虽然是十月底,可气温还是很高,大多数人还是穿两件衣服呢,这冰块是哪里来的呢?有人报告了村长,村长也感到奇怪和紧张,就让人在河边堆起柴火,把棺材抬到柴火上。可最后,木柴都烧完了,棺材还是一点事都没有,上面的冰都没化。村长一点办法都没有,也不敢把棺材埋起来,只好下令让村民不要靠近棺材。
第二天,有人发现村东头的张二狗一家三口都惨死,皮都被剥了,剥得非常干净,根本不像是人干得出来的。大家都想到了那个棺材,大胆的人跑过去一看,里面果然又多了三张带血的人皮。村民们都感到害怕,开始有人往亲戚家跑了。第三天,村南边的一个小寡妇也死了,也是被人剥了皮,惨不忍睹。这时候,大多数人都害怕了,有的举家带口去外村投奔亲戚。到了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原本有三百人的村子,只剩下不到八十人,都是些老弱妇孺和几个大胆的。太阳落山了,天还没全黑,村里突然来了一个外人。那人穿着像一个老乞丐,拄着个木杖,嘴巴还唱歌:“泣血蝇虫笑苍天,有多少冤魂嗟叹……” 村里很少有陌生人来,村长一看到这个老人,就知道他不是个普通人,连忙把老人请到家里,又把这三天的怪事给说了。老乞丐面色沉重,他对村长说:“你赶快去把全村还剩下的人集中到这里,晚上谁都不要外出。” 村长知道事情重大,把大锣一敲,很快就把剩下的七十多个人集中到了村长家,好在村长家的房子比较大,人虽然多,也不觉得挤,人多也不冷。夜里,在地上铺厚厚的稻草,都坐在地上,听老乞丐说。老乞丐面前一盏桐油灯,他说:“这是个凌迟鬼棺,有个受了凌迟刑的冤鬼附在里面。棺材是从湖北漂过来的,我从湖北追到这里。最开始,里面只有一张人皮,沿路杀了人之后,人皮越来越多,如果人皮总数达到三百张,那时候它就会变成人形,我也拿它没办法。” 听老乞丐这么说,村民们都放心了。老乞丐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包里有个漂亮的木头盒子,打开盒子,里有五把小刀,上面都镶嵌了宝石,照得屋子里珠光宝气的。村民啧啧称赞,好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宝石,这次算是开眼了。老乞丐说:“我等下去把五把宝刀定住凌迟鬼棺,明天就可以放火烧掉它了。”说完老乞丐就出去了,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回来了。大家都安心的睡去了。第二天一早,村长发现自家十六岁的女儿死在闺房中,不光被剥了皮,下身还被绞得稀烂。村长老泪纵横,则问老乞丐怎么回事。老乞丐也是垂足顿胸,他说:“对不住啊!是我疏忽了,不该在众人面前露财!”

楼主 安安_ss  发布于 2013-04-23 00:06:00 +0800 CST  
原来,村民中有个叫张三的人,好吃懒做,经常做些偷鸡摸狗的事,胆子又大,他看见老乞丐的五把宝刀,就起了心思,半夜的时候,偷偷的拔了刀,跑了。村长发动全村的村民去找张三,结果在离凌迟鬼棺一里远的地方找到了张三,他也死了,被剥了皮,可那五把宝刀还是没看到。有个细心的村民发现,凌迟鬼棺里面有光一闪一闪的,仔细一看,在那堆人皮下面,压着老乞丐的五把宝刀呢。老乞丐看着那五把宝刀,脸色悲壮,又唱起了歌:“人寰无限,丛生哀怨,空怅望……” 到了正午的时候,老乞丐对村民说:“这个凌迟鬼棺已经有两百八十张人皮了,今天又吸收了我五把宝刀的精华,恐怕明天就要化人形了。如今我只有一个方法能杀死它,等一下我会跟它一起烧起来,烧完之后就没事了。最后,请帮把我的骨灰送到山西龙虎山。” 老乞丐说完,就咬破右手中指,那血就开始往鬼棺上流,开始是很慢,到后来流得很快,老乞丐面色越来越苍白,他左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符,念了个咒,符就烧了起来,连带着自己也烧了起来,那鬼棺也烧了起来。火温非常高,村民往后退了又退,一直退了一百步远才感到可以接受。村民们还看到有两个人形的火焰在打架,后来一个被打到了,然后隐隐约约听到老乞丐唱歌:泣血蝇虫笑苍天,长驱鬼魅不休战…… 一个时辰后,火才灭。村长让人收集了火灰,装到坛子里,让自己的大儿子亲自送到山西龙虎山。最后才知道,那个老乞丐原来是第二十五代天师的大儿子。

楼主 安安_ss  发布于 2013-04-23 00:07:00 +0800 CST  
【- -既然大家这么喜欢,那就一天发两个吧。以后每天最少发一个。】

狐与桃花林

“爷爷,爷爷,奶奶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织儿跑过来,摇着我的右臂问道。
“等织儿长大了,奶奶就会回来了哦。”我摸了摸织儿的头,呵呵一笑。
“那爷爷给我讲个故事吧!邻家的小雅每天都有奶奶给她讲故事的哦。”
“这样嘛,让我想一下。”
烈日下,我和我的乖孙女坐在大树下的树荫里,享受着这几分清凉,我抬头望了一眼玻璃般蓝色透明的天空,又回头看了下身后破旧的小茅屋,抱起原本趴在我大腿上酣睡的白毛狐狸。它似乎被我的动作惊醒了,它一边打着小呵欠,一边偎依在我的怀里望着我,我怜惜地看着它,轻抚它那细白的毛。
我顿了顿,开始说起了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住在山里的年轻男孩,大约差不多二十岁左右吧,他的名字叫里萧,非常勤奋,每天天还没有大亮,便出门上山捡柴火,下山挑水,一整天几乎都在田地里干农活,常常很晚才回到家,就这样日复一日,过着勤勤恳恳的生活,他的父亲有这样一个儿子,又是欢喜又满怀担心,生怕他夜里回家遇着狼,便借着从邻居口中听到的一个传说来劝诫儿子早些归家……”
“是什么传说?”织儿打断了我的叙述,一脸好奇地问。
“那是个关于狐妖的传说”。我笑了笑,带了一些神秘的语气继续说:“在山里有一个由狐狸变幻而成的美丽姑娘,很漂亮,相貌身材都很好,还长着一条长长的狐狸尾巴,每天都诱惑着夜不归家的路人,然后杀掉吃了,里萧一直都不相信,认为父亲说的传说是一个玩笑,一个无稽之谈,便常常草草略过话题,继续了那早出晚归的生活。”
这时,白毛狐狸舔了舔我的手背,似乎对我的故事也有了兴趣。
“有一天,里萧仍旧在田里干农活干得很晚,他正准备打着灯笼回家时,突然闻到了一股幽香,扭头一看,发现身旁的小草地有个人影,他的心马上揪了起来,把灯笼移动到那片小草地上,借着微弱的火光,他发现一位女孩正坐在小草地上,里萧打量着这女孩,她没有穿衣服,全身赤裸着,乌黑的长发,漂亮的脸蛋,诱人的丰满的胸部,修长艳丽的身材,白哲的皮肤,还有那淡淡的幽香,里萧的心一下子绷紧了,他开始害怕,害怕这女孩是由狐狸幻化而成而来蛊惑他的,里萧睁大了眼睛,想看清女孩身后有没有尾巴,但光线太暗的原因,怎样都看不清。他冷静了下来,却仍然分辨不出眼前这个幽幽地看着自己的裸体女孩是狐还是人。一阵的优柔寡断后,他脱下外套,披在女孩身上后便拔腿就跑。
他不敢停下脚步,也不敢回头看一眼,唯有一直向前奔跑着。
他的喘气声越来越急,那急促的气息仿佛向脚下的土地表示着自己体力的‘清零’。
他倒下了,终于倒下了。
他已经没有力气抗拒眼睛的合上,大概是晕了吧。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大亮。他坐起来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一片小树林里,小腿上的酸痛感分明让他忘不了昨日的奔跑,想起昨夜那般疯狂,他不禁有些后怕。
半饷,他站起来,环顾四周准备找回去的路,然而这一回头,他惊呆了。因为眼前的景色,美得有点过分:碧波荡漾的小湖泊滋润着那延伸到天边的花田,不远处坐落着几间小茅屋,缕缕炊烟不时飘出,蓝白相映的空中洒下丝丝柔情的阳光,温暖而又写意。

楼主 安安_ss  发布于 2013-04-23 18:04:00 +0800 CST  
踌躇了一会,里萧决定前行。穿过花田,他在一间不大的茅屋前止步,礼貌性地向屋内叫喊了几声,但却如泥牛入海般得不到回应。另外的两间茅屋,与第一间一样是静的让人发毛,他意识到这里也许没人住了,是一些荒废了的茅屋群。
他开始往回走,打算由原路回去,但却找不到那片与花田接壤的小树林,似乎花田对里萧有着眷恋似的,留着他,不希望他离开。
突然,一双手抓住了里萧的左手,那是一双纤细的手,冰冷而又细滑。他顿时全身都感到了寒意,他扭头一看,惊讶的发现昨天的女孩已经站在他身后,紧紧地握着他的左手,在斜晖的映照下,女孩脸上小小的红晕显得格外可爱。
她把脸靠近里萧的脸,很近很近,这时里萧的耳朵开始赤红起来,他把脸别了过去,这下里萧看清楚了,看清楚女孩身后那又长又宽大,还带着灰白色毛绒的尾巴!他没看错,这女孩长着尾巴和他父亲所说的一样,这女孩是狐妖!
里萧出于对吃人妖怪的恐惧,一把推开了狐妖,跑进了其中一间茅屋,闭上了门,躲在一角瑟瑟发抖。
大概是因为门没有锁的原因吧,狐妖跟了过来,在屋内看了里萧很久很久,狐妖最后打破了与他的对峙,走到里萧面前,慢慢的从正面紧紧抱住了他,里萧停止了颤抖,取而代之的,是从狐妖身上传来的温暖。他偷偷看了狐妖一眼,发现她的眼睛发红,泪,从她的两颊流了下来。
狐妖落泪。
此刻,里萧从狐妖身上感受到的,不是骇人的刹气;不是握铁流血的寒意,而是沃入心怀的温暖,是无人问津的孤独与寂寞。里萧伸出了手,拥抱着狐妖。
他向狐妖表明先前的经过,并请求能够在这里借住,狐妖欣然的答应了。
在借住的期间,里萧一边找着那片似乎蒸发了的小树林,一边陪伴着狐妖生活在那个小湖泊旁,那一片花田上,还有那几所茅屋中。
不久,花田渐渐消失了,面积越来越小,里萧看着狐妖每天都对着那片枯茎凋花的花田发呆而流露出愁感的样子。心,不禁揪紧了。他四处寻找,希望找到能够代替那片花田上的花的替代物。终于,他找来了桃花树苗,种在了那快要消失的花田上,每天都以湖水来灌溉。日复一日,桃花树苗全都长大了,成为一片桃花树林。
春天,他们在桃花林里赏桃花,拂春风。
夏天,他们在小湖泊内陶静湖,戏夏水。
秋天,他们在熟果林中品秋果,踢枯叶。
冬天,他们在霜雪地上迎雪花,走冰湖。
一年又一年,他们便是如此生活着,慢慢的,里萧已经不再去寻找那片树林,也不想去找了,他想留在这里,陪着狐妖生活,不,应该不叫狐妖了,因为里萧给她取了个名字,仅仅只是一个字——狸。
终于在其中一年的春季里,狸与里萧在那片亲手种下的桃花林中再次相拥抱。
他们相吻。
他们相爱。
他们生活在一起,真真正正的生活在一起了。
不久,狸生下了一个女儿,一只人形而又拥有一条狐狸尾巴的‘小狐狸’,一个家庭就这样在幸福的氛围下诞生了,他们给女儿取名为——灵。
但好景不长,这甜甜蜜蜜的生活非常短暂,灵没多大,里萧便已经慢慢老去了,行动有点迟缓,头发也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白色,有些时候甚至出不了门。这时狸看上去还很妖魅,跟里萧相遇时的样子没太大的变化,狸意识到,他们分离的日子,已经不远了。狸每每想到那天的渐临,便独自一人背着里萧,偷偷的抽泣着,但当每次照顾灵和里萧时,都是微微笑着。
其实里萧是知道的,心里也很清楚,他知道狸的强颜欢笑,知道她的忧,她的痛。他更是一样,每次陪着狸笑,却暗地里捂着心来叹息。
狸决定了,那是她打算了良久才定下决心来去做的决定。

楼主 安安_ss  发布于 2013-04-23 18:04:00 +0800 CST  
那天夜里,雨,下得很大,狸依在里萧的怀里,像一只喜欢赖着主人的小猫一般,可爱又乖巧,里萧轻轻的抱住狸,正陶醉于狸那沉香犹存的淡淡香味,忽然,狸提出要接吻,一个长吻,她延展了尾巴,原本硕大的尾巴被分成数条,围着狸的左右长长绕动。
里萧露出了惊讶的眼神,一、二、三……九,竟然有九条尾巴,他似乎惊讶着与自己一起生活多年的狸,不是狐妖,是九尾灵狐,还有她那几十年来都不知道的九条尾巴!
还没等里萧说出话,狸已经吻上了里萧,那是他们生活在一起的时间里,最长的一个吻,当他们唇与唇分离之后,狸对着里萧淡淡一笑,身上便开始散发出银光,不久,狸就变成了一只灰白色毛体的狐狸幼崽,仅仅只有一根尾巴,里萧手上一空,跪在地上,看着在地上酣睡的狐狸幼崽,两股热流冲出了眼眶,滴落在地上,而这一切,灵都一直看在眼里。
几天后,里萧的身体得到好转,但相貌依旧是那满是沧桑的脸,零零点点的白发。他抱着狐狸幼崽,在桃花林中漫步,他看到了那片小树林,那片曾消失得无影无踪,与桃花林接壤或者说与曾是一片花田的地方接壤,刹那间,里萧明白了,一切的显得太晚了!
但他已经不愿离开这片桃花林,已经不再执意去寻找那片小树林,那条回去的路。当他转身正欲回茅屋的时候被人叫住了,他猛然回头,看到一支犹如部落般的人群,有男女,有老少,也有青壮年。在简单的交谈后,里萧知道他们是为了躲避战乱而四处搬迁的一条村子里的村民,希望能找到一个没有战乱的世外桃源,里萧看了看怀里的狐狸幼崽,笑着对村民们说:‘这里就是你们找的世外桃源。’
在紧接着的二百年里,那些村民们,凭借着带来的植物种子和家畜,在这片桃花林与小湖泊之间的大片土地上建下居室,安居乐业的居住下来。那些村民一代又一代的经历着生生死死,生灵涂炭,而里萧却没有丝毫要衰老死亡的迹象,仍然是那张苍老的脸,那副曾经遭受岁月流逝而被磨檫过的躯体。二百年间,村里的人教会了他弹古筝、写字等,而他唯一的愿望就是狐狸幼崽能变回狸,那个与她生活甜蜜良久的狸,他后悔那夜不反抗与狸的那个最后的长吻,那个使他和狸相隔,让他苦苦相待的吻。然而这二百年来,他等来的只是灵的长大和狐狸幼崽长出的第二条尾巴,但这也是他所看到的唯一的曙光,因为他在二百年后的今天,看到狐狸幼崽长出了第二条尾巴,他也相信着一千四百年后,狐狸幼崽会长出第九条尾巴,变回狸再度出现在他眼前。
在第一百零一年的春天,里萧在那片盛开着桃花的桃花林中,弹起了古筝,那是一曲多么缠绵的曲子,倒起几杯清酒对着二尾狐痛饮起来,酒入愁肠,在一曲《桃缘》,几分微醉下,他在古筝上刻了一首无题诗:
花田已逝,桃林再生,烛下君泪亦伊人。
忧思之心,飘渺之恋,谁眷彼间锦婆娑。
舍花季。
春分将致任平生;
夏湖仗盈似沧海;
秋扬瑟瑟氓桑田;
冬霜凌绝亦天涯。
何妨一弃此长吻,任我长存千万世,怎敌拱狸数百年?
与子相别非一时,涉君苦待,三千子不语,无尽哀思情。
一如既往,世外桃源为灵生。
……
又是三百年过去了,一名村民跑来告诉里萧,说村里来了一位因迷路而从外界来到村子里的渔人,人人纷纷接待了他,村民们问起他们外界的事,渔人都一一告知村民们外界不断更朝换代。里萧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村民们都知道里萧活了很久,就像长生不死一样,人人都称他为‘萧仙’,但里萧却不以为然,不作解析,默默的活着…”
说到这里,我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织儿,发现她已经靠着树干,沉沉的睡去了。我自己竟陶醉在故事中却没发觉织儿已经听得睡着了。
我扳开白毛狐狸那长长的厚厚的尾巴数了起来,一、二、三、四……已经长出了第十条尾巴了,我远眺了一眼那片桃花源,小声的对着白毛狐狸说:“我还愿意继续等下去,直至我我死去…”

【明天请早。】

楼主 安安_ss  发布于 2013-04-23 18:05:00 +0800 CST  
妖案

乾隆时期,山东邱县(今河北邱县)有一乡民宋全,一家三口皆以务农为生,儿子宋义年约十九,心地善良憨厚老实,一个月前刚刚娶妻完婚,儿媳刘氏艳丽脱俗姿色颇佳,其家住在邻村,和宋家也算是门当户对,自过门之后夫妻感情颇为融洽,男耕女织勤勉度日。过了半年,刘氏按当地的习俗回娘家探望父母,在家中住满一月后宋义便按当初的约定去将自己的妻子接回来。他一大早便骑着驴子去了妻子娘家,待到达时已是午时了,因两家路途甚远,他急欲在日落前和妻子赶回去,只和岳父母寒暄几句后便和妻子告辞而去,连午饭也未曾吃。此时正当初夏,天气颇为炎热,他让刘氏打着油纸伞坐在驴背上,自己牵着驴子走在前面,宋李两家之间相距大约有四十余里,中途走到一半的时候要经过一个古墓,这古墓也不知道所葬何人是哪个朝代修葺的,反正已经荒弃了很久,就在路旁的密林中,周围枝叶繁密遮天蔽日,连阳光都很难照射进去,而且附近居住的村民都传说其中有妖怪出没,所以一般经过此地的路人都不敢多停留。宋义途径此地的时候感觉从树林中吹来一股寒气沁人肌肤,也不由心里发毛,脚下加快想要早早离开。
正在此时刘氏在驴背上忽然小声对宋义说自己内急,需要方便一下,宋义觉得此地多邪气怕不便逗留,可刘氏却红着脸说水火不留情,她已是急迫万分,再迟恐将水漫金山了,宋义无奈之下只好让刘氏进入林中小解,自己牵着驴点上一锅烟在路旁等候。可一直等到他这一锅烟抽完都不见刘氏出来,宋义心中不仅隐隐有些担心,急忙在树林外大声喊叫起刘氏来,不料连喊了数声也不见林中有人应答。宋义见状心中焦急万分,害怕妻子遭遇什么不测,正待亲自进入密林中去寻找,却见刘氏已从林中姗姗而出,宋义正欲张口询问,却见刘氏先嗔道:“奴家正在整理衣物,你却在外叫个不停,若让路人听见真叫奴家很难为情。”宋义听罢此言方解心头疑惑,连忙笑着陪不是道:“我也是担心娘子有什么意外,听说这个古墓附近有妖怪出没,我们还是要小心为是。”刘氏听罢抿嘴一笑道:“这光天化日之下却又有什么妖怪敢出来,休要听旁人乱嚼舌头。”宋义一边口中唯唯称是一边扶着妻子骑上驴背。正当刘氏双腿跨上驴背的时候,宋义心中忽觉有点异常,方才明明记得自己妻子腿上所穿是一条绿色的裤子,怎么此时刘氏的裤子却变成了蓝色?他以为自己眼花记错了,于是便问妻子道:“我早上见你本来穿的是绿色裤子,怎么此时却变成了蓝色?”刘氏听罢扑哧一声笑道:“奴家今天一早便穿的这条蓝裤,何曾穿过什么绿裤?你该不是此刻腹中饿的头昏看走眼了吧?”宋义听得刘氏此言将信将疑,以为是自己或许记错了,心中虽是有点狐疑但也没有再问,便又牵着驴子上了路。

楼主 安安_ss  发布于 2013-04-24 02:03:00 +0800 CST  
不成想在这剩下的二十里路上刘氏便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原先在家中羞涩寡言,连和宋义多说几句话都会脸红,可是此时却和他大声说笑,恣意嬉戏,一点也不顾忌路上的行人,而且她的神情身态似乎也和往日大相迥异,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同。宋义心中更觉奇怪,可是仔细观察刘氏却并未发现还有其他的异常,他以为妻子今天心情甚好,于是也就没有多想。待夫妻二人回到家中已是傍晚时分,两人拜见完父母便去洗脸,宋义心中终究有些放心不下,于是便乘妻子去厨房打水的时候把路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父母,并对父母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没想到老两口一听都觉得不可信,反而认为他是心中多疑,父亲更是对他斥道:“哪有这样奇怪的事情,定是你记错了,可不要再胡思乱想。”说话间刘氏已经洗完脸回到房中,三人见她进来也就没再说什么。等吃过晚饭宋全对儿子说道:“今天你们走了远路身体疲累,理应早早休息才是。”宋义答应了一声便和刘氏一起回到房中,过不多时就见房中油灯被吹熄了,宋全见状也和老伴收拾了碗筷,回到自己的房中安歇了。
到了半夜宋全内急起来上厕所,从院中经过的时候忽见对面儿子房中尚有灯光,他见此情形感到有些奇怪,心中不由纳闷起来,不知这深更半夜的小夫妻俩为何还未休息,莫不成有什么急事不成?想到这里他正欲上前张口相问,可脚下刚刚迈了一步,忽听啪啪几下急促的声音从宋义房中传来,似乎是鸟的翅膀在扇动,接着又听到一声怪叫传出,如同猫头鹰所发出的声音一般,将他着实吓了一跳。还没等他醒过神来,就见一个黑影展开双翅破窗而出,转眼便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宋全见状心中大为惊惧,急忙一边呼叫老伴起来一边急步赶至房前推门而入,待进门一看眼前的情形却让他惊骇欲绝几欲昏死,只见在昏暗的灯光下,宋义肚破肠流血肉模糊的死在床上,而刘氏却不知所踪。眼见如此惨景,宋全不由惊声大呼起来,此时老伴已然赶到,一进门看见这惨景当即一声闷哼晕了过去,宋全眼看老伴倒在地下,心中急痛之下双眼发黑也跟着一头栽了下去。
好在此时四邻八舍已经听见了宋全的呼叫声,众人急忙起身点着火把喝五吆六的赶了过来,一进宋义屋门就发现这惨不忍睹的一幕,众人纷纷惊呼不已手足无措,待冷静下来有人用手一摸老两口还有气息,急忙将他们抬到床上,又让人去厨房烧来热汤灌下,这才将他们救了过来,两人一醒来都是面如白纸,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众人见状又派人一早就去县衙告知官府,官府听得出了命案不敢怠慢,迅即派人前来查验,发现房中金银细软都没有少,唯独床上少了一条床单,除此之外也没发现什么倪端。此时宋全已缓过气来,再问夫妻俩都说是白日并无异常,只是路经古墓之后儿子说刘氏有些古怪,并将宋义当晚对他所说之言和自己半夜所见原原本本说了出来。众人听罢此言不由大哗,一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于是纷纷哄传宋家儿子被妖怪所杀,连儿媳妇也被妖怪抓走了。官府也觉得此案实在很是诡异,何况刘氏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便让宋全先将儿子尸首收敛下葬,以后再慢慢找寻线索。宋家老两口遭遇这飞来惨祸更是悲痛欲绝,眼见儿子暴死儿媳失踪,只好先将宋义入殓安葬,自此以后每日以泪洗面,不到数年头发即已变得花白,周围知道的人没有不同情可怜他们的,而此案也就成了一件疑案不了了之。

楼主 安安_ss  发布于 2013-04-24 02:04:00 +0800 CST  

楼主:安安_ss

字数:507641

发表时间:2013-04-21 00:2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3-11 09:00:2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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