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清茶(BG,原创女主)

一楼照例祭百度...
度神您辛苦了...

楼主 千叶璟  发布于 2013-08-29 11:43:00 +0800 CST  
小小的说明一下~

楼主虽然是腐女,但是bl文苦手...

花爷的文里原创女主似乎很少,而且不是很受欢迎...最近脑洞挖太多于是还是忍不住手残地来发文了...

求各位大人轻拍~

楼主 千叶璟  发布于 2013-08-29 11:46:00 +0800 CST  

一、两年后


七月头上的北京城正是热的时候。


适逢正午,阳光热辣地落在地上,像是要把一切都融化似的,路边零散的几片树荫也带不来凉意。走到哪里都是一阵高过一阵的蝉鸣声,听久了总让人觉得恍惚。


屋内的冷气开得很足,玻璃窗被吹得冰凉,隔开外面那个火烧一样的世界。解雨臣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工作日里的潘家园稍显冷清,来往的客人并不多。有几家铺子正准备做饭,生炉子的声音和锅铲碰撞的声音隔着玻璃模模糊糊地闹成一团。正午的阳光下所有的一切都太明亮,让人睁不开眼。


解雨臣闭上眼睛,过了几秒钟才睁开,把视线又转回屋内,不紧不慢地对面前的伙计下着指示。


“行了,这批货就先留在店里吧,等国外的联系到买家再出手。”


“知道了,花儿爷。”


店里的伙计应了一声,把桌上的冥器层层叠叠地包好,放回保险柜里。


这间铺子是解家在北京的总盘。解雨臣现在已经不常来这里了,也只有每个月收帐和偶尔有好东西要他亲自验货的时候才会过来。


今天本来说是听说这里有极好的货色,来了才发现也不过如此,于是不免有些失望。两年没有下斗,便也没经手过特别压得住场子的东西。虽说家里底子厚,但这么长时间没有能镇店的货色入手也不是个办法。看样子过些日子,还得由他出头去夹一次喇嘛才行。


这么想着他又望了窗外一眼,再抬腕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对身边的助理关照道:


“我先走了,今天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就别找我,留着明天一早再说。”


助理点了点头,坏笑着又问了一句:


“知道了,花儿爷。这是要去找秀秀小姐吧?”


“是啊。秀秀今天学校开始放假了,我得去接她。”


“哟,我想着花儿爷今天这么着急走呢。原来是想尊夫人了!”


助理笑着调侃道,边上的伙计听了都跟着起哄。解雨臣也笑,并不接话。自从两年前他和秀秀订婚以来,每每提起秀秀他的这帮没正经的伙计都这么起哄。他也早已习惯,便任由他们闹去,自顾自地下了楼,走到店门口。


“花儿爷您走好!代我们向尊夫人问好啊!”


许久不见当家,店里的伙计似乎还嫌不够过瘾。解雨臣笑着走出门,将一溜的调侃与笑闹关在身后。


外面一阵热浪袭来,简直让人招架不住。他走到自己的车边上,上车之前习惯性地抬头又看了一眼自家的店。这是潘家园里门面最大的一间铺子,和周围的小店铺相比显得格外气派。铮亮的琉璃瓦屋顶,上好的紫檀木做的大门,门楣镶着金边,廊柱和房檐上都有着精致的雕刻。进门的门槛是一整块的白玉,成色极好,温润又通透。正所谓雕栏玉砌,雅致中透着十足的霸气,很是招摇。这样的店面就是要给来往的玩客们提个醒,这一家不做普通人的生意,进门全是一等一的好货。要是手里有好东西就尽管放心来,我也绝对能收得下。


这门面是当年他爷爷解九爷在的时候做起来的,之后再没动过分毫。外人看来只觉得金壁辉煌,也只有在这局里的人才能明白,撑起这么大的门面需要付出多少的苦涩与艰辛。


他低下头,不明意味地轻轻一笑。然后坐进车里,开车离开。


两年前霍老太太在张家古楼出事之后,解家和霍家都被搅得天翻地覆。树倒猢狲散,那情景和当年他的父亲、爷爷相继去世时如出一辙。在这个世界上一切都在变,只有这人心的鬼神从来都不曾改变。


短短几个月内他又一次见识到了世人伪善的嘴脸。平日里与解家交情甚好的那些人个个冷眼相对,别说是支以援手,没有落井下石的都算是有良心的。已经经历过一次的解雨臣早就不再唏嘘这令人心凉的世道,只是硬着头皮一件一件事地去摆平。


相比起来秀秀那边的事情更加棘手。霍老太太死得突然,对之后的事情还一点安排都没有,只凭着一纸遗书就让秀秀接管霍家的一切,她那两个哥哥自然是不服,想尽办法找她的麻烦。秀秀本来就在奶奶突然惨死的惊吓之中还没缓过神来,被自己哥哥这么一闹更加崩溃。与霍家往来密切的几个买主和手下的几个大盘口也都只是隔岸观火,只等他们斗得局势明朗了再站队。


就是在那万般无奈的情势下才有了他和秀秀的这门亲事。在那样一种情况下,联姻对两家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道上的人也就是认这个理,眼看着解当家都站在了秀秀一边,那些摇摆不定的人便真正开始把秀秀当作霍家的接班人看待,而那些等着解家和霍家互咬的人们也才肯消停,来来往往的生意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就是这样才总算是把局面稳定了下来。


在所有人看来他和秀秀在一起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了,他也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尽管对他来说秀秀更像是妹妹。从来没有考虑过是否会幸福这样矫情的问题。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对他来说,婚姻也只不过是一种手段,或者是一笔交易。只与解家的前途命运有关,与他自己没有分毫的关系。


为了爷爷交到他手里的这一家产业,为了解家那座堂皇的门面,任何东西都是商品,都可以被拿出去做交换。人也好,物也好,他解雨臣的这一辈子,也是一样。


解当家当了快二十年,现在的他想到这些的时候已经不再叹气了,只是淡淡地一笑带过。

















楼主 千叶璟  发布于 2013-08-29 11:51:00 +0800 CST  

二、游园惊梦

秀秀的学校离潘家园并不是太远,工作日的下午也不堵车,解雨臣开着车没一会就到了。距离和秀秀约定的时间还差一会,他把车停在校门口,自己下了车在校园里闲逛。虽说是更喜欢下雨的日子,但他也并不讨厌晴天。特别是在这大夏天的正午,滚烫的光线落在身上有着沉甸甸的重量,让人心安。


天气太热,他脱下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衬衫,衬出匀称修长的身材。粉红色太招摇,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他并不想穿。但事实却是,像他这样的人,这样的一张脸,不管怎么打扮都一样的招摇。


走着走着就走到这校园里最出名的湖边上。七月盛夏,湖边的荷花开得正好。满目苍翠的荷叶中,零星几支荷花婷婷地立在那里,颜色温和而粉嫩,不妖不艳,清丽地仿佛还带着拂晓时分的露水,让人简直挪不动脚步。解雨臣沿着湖边慢慢地走着,正沉浸在这赏心悦目的画面里,不知何处传来轻柔的歌声,绵长而婉转。仔细一听,竟是有人在唱曲。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好一曲游园惊梦!


解雨臣在心中赞叹道。这个年代居然还能在大学校园里听到有人唱昆曲,这实在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他不禁寻着声音的来源又向前走了几步,想看看这大热天里有兴致在荷花池边上唱牡丹亭的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见前方不远处的河岸边坐着一个女孩,双脚悬空荡在水面上,样子非常的自得。她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纪,穿一身素白色的裙子,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散在身后。女孩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晃动着双脚,又继续地唱道:


“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已吩咐催花莺燕借春看。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


她唱得很随性,唱得也并不很好,但解雨臣却是听得入迷。这细细软软又十分清澈的女声,远远听来有些空灵,百转千回,像是不知明的远处传来的梦呓。阳光将面前唱着曲儿的女孩包裹上明亮却柔软的光圈,有微风吹过,带起满塘莲叶漾起翠玉般的涟漪。解雨臣对着眼前的这场景几乎出神。这太像是一场梦境。好像他在倏忽之间变成了误入他人梦境的柳梦梅,寻着婉婉歌声去遇见树下手执花枝的美丽女子。


“⋯⋯⋯⋯”


而就在这个时候,手机铃声不适时宜地响了起来。迷离的气氛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生硬的节奏将解雨臣又拉回到现实中来。


忍不住地叹了口气。所谓游园惊梦,大概就是这样的情景吧。


他这么想着,生怕惊扰到这梦境中的另一个人,转身走出几步,远离了湖畔才拿出手机接起来。


“小花哥哥,你在哪呢?我等你好久了!”


秀秀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传来,听上去带有些许的不悦。解雨臣心想不好,听人唱曲儿听得忘乎所以,竟没有在意时间。抬腕一看才发现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于是便急忙向着之前说好见面的地方赶去。


约定的地方是在文博系的教学楼。解雨臣赶到的时候秀秀已经等在那里了,黑着一张脸,手机还握在手里。一段时间不见她似乎又变漂亮了,穿着一身藏青色带着白色花纹的连衣裙,一头瀑布般的长发整齐地束在身后,淡妆的脸比往日里更显得明丽和抚媚。两年前她奶奶出事的时候她崩溃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有一天突然就好了,并且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和当年的霍仙姑一样,犀利而又坚韧。人们都惊异于她的蜕变,却不知道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在短短几天内迅速地成长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解雨臣也只觉得无奈,却也再没有更好的选择。


“秀秀!对不起我来晚了。”


解雨臣小跑着来到秀秀面前,知道自己理亏,于是一见面就赶紧赔上笑脸,并伸手接过秀秀手里的包。但秀秀似乎并不领情。


“哼,解当家果然架子够大啊,难得见一面还要我在大太阳下面等你这么久。”


秀秀小嘴一撅,毫不客气地说道。霍家的女人说话从不留情面似乎已经成了传统。但这样的调侃在解雨臣听来竟也觉得温暖。自从秀秀接手霍家开始,她便不再是之前那个可以随便撒娇的小女孩了。外人面前她也开始摆出一张谁都猜不透的冷脸,只有和亲近的人才会这般笑闹。


“哎,秀秀你就别埋汰我了。今天一早去铺子里收货没注意时间,这才来晚了,真是对不起。”


“怎么,你让人等,还不让说了是不是!”


秀秀说着,假意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作势要走。解雨臣一把拉住她,笑着说道:


“好了好了,我道歉也道了,你就原谅了我这回吧。”


“那不行!我在外面晒着太阳等了你那么久,你可得请我吃饭才行!”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今天接下来全听霍当家的吩咐,我遵旨就是了。”


“嗯,这还差不多。”


秀秀这才笑了,上前挽着解雨臣的手臂,跟着他一起朝着校门走去。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这亲密的举动秀秀做起来非常自然,一点都不觉得别扭。但是解雨臣心里也明白,秀秀一直以来都是只把自己当作哥哥来看待,她对自己的感情和男女之间的感情没有一点关系。当初他们订婚的时候,相比于他的淡然,秀秀反倒是比较不情愿的那个。


“我说你包里都装了些什么呀,这么沉。”


“哦,都是上课用的书。这不是要放假了么,平时丢在学校里的书也该带回去,有空可以看看。”


解雨臣哦了一声,没有接话,硬生生地把那句“别傻了你以为你真的会去动这些书吗”给蹩了回去。今天的秀秀是惹不起了,自己还是收敛一点的好。经过湖边的时候他忍不住又向刚才驻足的地方望了一眼,看到那女孩还坐在那里,不再唱曲了,只是用手托着腮帮子望着湖面发呆。


真是个奇怪的人。解雨臣忍不住这么想着,大热天的别的姑娘都躲在室内生怕晒黑,她却在这正中午的跑来湖边晒太阳,十有八九也是个学文学或者学艺术的小文青。


回过头正准备要走,身边的秀秀却惊喜地叫了起来:


“若水姐姐?这不是若水姐姐吗!”

〔TBC〕



楼主 千叶璟  发布于 2013-08-29 11:52:00 +0800 CST  
以上~持续不定期更新~

新人求指导,求评论,求勾搭~

谢谢大家~

楼主 千叶璟  发布于 2013-08-29 11:55:00 +0800 CST  

三、宋若水


湖边的女孩闻声回过头来,看到秀秀以后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秀秀!”

她说着,站起身来走到他们面前。解雨臣这才看清了她的容貌。非常清丽水灵的女孩。明眸皓齿,没有上妆,却仍有着白净的肤色,五官的轮廓柔和又清秀。

不知道为什么解雨臣觉得她看起来有些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她,但是记忆中却找不到任何线索。

“若水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呢!”

秀秀笑着上前挽住那女孩的胳膊,两个人的关系看上去十分的亲密。这让解雨臣有些吃惊,在他的印象里秀秀对待外人从来都是不冷不热,几乎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也很少会对他和吴邪之外的人有这般亲昵的举动。

“我也是昨天才到的。这不是放假了么,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家了呢。”

被称作若水的女孩笑着说道。她说话有着江南那一带的口音,和吴邪有些相似。

“我正准备回去呢,真是巧。对了,我来给你介绍啊。”

秀秀说着拉过解雨臣,对着若水介绍道:

“呐,这位就是解语花,我之前跟你提到过的。”

若水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对上解雨臣的目光。她的一双眼睛生得特别。形状恰似桃花花瓣,有着很深的双眼皮,眼角拖得略长,微微上翘。乌黑的眸子明亮却又深邃,深不见底。此刻正看着他含满着笑意。

“花儿爷,久仰大名,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我叫宋若水,是秀秀的朋友。”

她是典型南方口音,说起儿化音来硬生生的,感觉很是别扭。解雨臣听着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若水?是上善若水的若水么?”

她点点头。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嗯,真是好名字。”
解雨臣称赞道。这名字确实是好,温婉又别致,用在她身上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一种人如其名的感觉,非常的相称。

若水被他夸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睛躲开了他的目光。

“谢谢花爷。”

“哟,还卖弄上古文了。若水姐姐你别被他骗了,他只会这一句。”

秀秀在一边坏笑着调侃道。她看上去心情很不错,解雨臣也就陪着她开起了玩笑。

“那你自己说出下一句试试?”

“⋯⋯我还真是知道你信么?”

“得了吧,不知道是谁小时候连三字经都背不利索,把她奶奶气得够呛?”

“⋯⋯你以为你自己有好到哪里去吗!”

两个人掐起架来就没完没了,一直到太阳晒得秀秀招架不住,才想起应该找个地方吃饭。若水也被秀秀拉着一起去了。刚开始似乎还担心会不会打扰他们,但秀秀坚持要她一起,她便也盛情难却地跟着一起上了车。

解雨臣开车,两个女孩坐在后座。一路上听秀秀说了才知道,若水比她大两岁,和她学的是一个专业。现在是她们系主任带的学生,所以偶尔会去给他们代几节课。若水的话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秀秀在说,她就在边上安静地听着。解雨臣从后视镜中看她的时候她都在望着窗外,微微眯着眼,目光不知道是落在哪里,唇边带着淡淡的笑。他注意到她脖子里挂着一块紫翡翠雕成的平安扣,颜色浓郁而纯正,上面雕刻着细复的灵芝花,非常别致。

中午去吃了日本料理。虽然解雨臣并不十分喜欢这生冷的食物,但秀秀却是爱得要命,隔三差五地就会要他陪她去吃。若水仍然安静,坐着边吃边听他们两个谈笑,很少说话。似乎比起说话来她更喜欢在边上听着。

席间秀秀离开去接电话,只留下他们两个人,相顾无言。解雨臣不习惯冷场,便问她:

“对了,听口音好像你不是北京人吧?”

“嗯,我家在杭州,读大学的时候才来的北京。”

“杭州啊⋯⋯真是巧了,你和我一个发小还是老乡。难怪我总觉得你说话的音调很熟悉。”

若水捧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浅笑不语。

吃过饭,若水因为要去打工就先走了,解雨臣开车送秀秀回家。回去的路上秀秀坐到了副驾驶座上。似乎是有些累了,不再多话,只是靠着椅背望着窗外看风景。

“真没想到你还会有关系这么好的朋友。”

解雨臣一边开车,边忍不住边笑着说道,

“你介绍给我认识的朋友,这是第一个吧?”

“因为若水姐姐不是普通人啊,她和我很有缘分。”

“哦?怎么算有缘分?”

“嗯,该怎么说呢⋯⋯应该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秀秀想了想,像是欲言又止,不愿细说。

“一言难尽呢。总之啊,等你和她熟悉了就会懂了。若水姐姐和别人不一样。她很⋯⋯特别。”

她说完便不再开口了,只摆着一脸意味不明的笑,任由一边的解雨臣满脸疑惑。

“特别吗⋯⋯”

他默默地重复着秀秀的话,心里的好奇早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晚上,解雨臣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把秀秀送回家后,又帮着她处理了不少生意上的事情,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这个点。

走进解家的大宅院。上房的灯暗着,他想着母亲大概已经睡了,便不去打扰。管家齐叔走出来问他需不需要用晚饭。他摇摇头,直接走进电梯进了地道,然后经由地道来回到了他自己的那间四合院。

他自己的四合院就在边上。那是一间没有大门的四合院,和解家的大宅之间通过复杂的地道连接。那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王国。

回屋里换上宽松清凉的衣服,他又走到了院子里。天气太热不想泡温泉,他给自己泡了杯茶,坐在院子里乘凉。四周除了微弱的蝉鸣再无任何声音。他独自置身于这静谧之中。这是一天中唯一可以稍稍放松而不被打扰的时刻。

夜空清朗无云,月色正好。夜晚微醺的风拂面,带着若有若无的花香。夜色太过怡人,他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曲。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又是这曲游园惊梦。他不禁又想起了白天里那个叫宋若水的女孩。已经很久没有人让他这么好奇过了。虽说看上去安静内向又有些文弱,但她给人的感觉总有些深不可测。毕竟能让秀秀这么喜欢的人必然不是泛泛之辈,而且他也相信,有着这么一双眼睛的人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这么想着,眼前仿佛再次浮现出她浅笑的表情。温婉又平和的笑容,微微抿起嘴角,眉眼弯弯。她似乎很喜欢这么笑。

像是一盏清茶。

突然这么想到。很奇怪的比喻,但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十分贴切。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喃喃自语道。又在院子里坐了好一会,待手中的热茶凉透,再一口饮尽。然后起身回屋,直接走上阁楼。

月光透过唯一的一扇小窗照进来,把这个狭窄的空间洒满银白色。他望着窗外那一轮圆月,微微一笑。然后习惯般地吃下两颗安眠药,在那张窄小的床上躺下,慢慢地睡着了。

〔TBC〕









楼主 千叶璟  发布于 2013-08-30 19:22:00 +0800 CST  







四、琉璃孙的伙计


进入八月,天气的热度却是丝毫未减。夏天长得像是没完没了了一般。

此刻的房间里很是安静。没有人说话,只有冷气机和手机按键的声音。气氛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

穿着深色西服的中年男人有些不安地咽了咽口水,衣服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了一大片。

这个人是琉璃孙最器重的伙计,在圈子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时对着别人各种嚣张和跋扈。但此刻面对着这个穿着粉色衬衫的青年却是缩头缩脑,连腰板都挺不直了。往日里的气势半分都不剩。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解雨臣。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低着头在看手机,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他听进去了多少。说来奇怪,这个解当家只有二十多岁,年纪轻轻,长得又是眉目清隽,温文尔雅,但却就是有这么一股气势,能把一件粉红衬衫都硬生生穿出杀气。一见这件粉衫,自己这个老江湖都不觉多出三分敬畏,想横都横不起来。

为了缓和自己的紧张,他捧起桌上的茶杯想喝口茶镇定一下情绪。不想热茶刚送到嘴边,解雨臣却突然开口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诶呀!”

一心急着回话,足足的一口气全喷到了嘴边的这杯茶上。滚烫的茶溅了一嘴,烫得他眼睛鼻子都皱到了一起,模样十分的狼狈。

解雨臣不动声色地浅浅一笑,仍然是没有抬头,又接着说,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家孙老板手里有好货色,愿意让给我,是不是?”

“是是是。那两件东西是我们老板最喜欢的了,绝对都是极品。价格开得也公道,花儿爷您要是不满意,还可以再商量。”

解雨臣没有接话,只是继续看着手机。

那人见他不说话不免有些着急,提高了嗓门又说道:

“花儿爷,您要是有什么要求,您就尽管只说。我们老板是诚心诚意来跟您谈生意⋯⋯”

“诚心诚意?”

解雨臣突然一抬头,一双冷眼直直落到面前那人身上。眼神锐利地跟刀子似的,看得那伙计不由得一个激灵。

“诚心诚意谈生意,自己却不露面,随便打发个伙计过来知会我一声。孙老板的诚意就是这么个样子?”

“这⋯⋯”

“难不成,是我这间铺子太小,受不起孙老板亲自屈尊走一趟?”

“不不不,我们老板绝对不是这个意思,他是⋯⋯”

“哦?他是什么?”

解雨臣不给对方打混的机会,截下话头,冷着眼睛看着他,就等着他把这话给圆了。那人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脑海中空白一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圆场,才高起来的嗓音又一下子低了下去。

“他⋯⋯他这不是看花儿爷您忙,怕打扰到您的正经事么!所以才派的小的来,先给您说一说,然后再⋯⋯”

“行了,你说的事,我记下了。”

眼见着那人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解雨臣冷笑一声,低头继续摆弄手机,不再看他。

“回去告诉你们老板,我解语花做事向来都是直来直往,没有找人代劳的习惯。要真是诚心想做这笔生意的,让他自己来找我。时间地点由他选,我随时奉陪。”

说完,朝着门口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自己的伙计送客。

那人见解雨臣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便只能悻悻地走了。一边解家的伙计看着这表面上波澜不惊背地里暗涛汹涌的一幕,不免也是满额的冷汗。待琉璃孙的伙计走远了,才小心地开口问道:

“花儿爷,这人怎么说也是孙老板手下的二把手。您这么冷着他,真的没关系么?”

解雨臣不屑地哼了一声。

“这已经是给他面子了。两年前婆婆出事的时候,琉璃孙在背后下了多少黑手,吞了我们两家多少东西,他自己心里清楚。现在他落难,可没有随便开个口就让我出手帮他的道理。”

“可是这孙老板好歹也是北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您和他闹僵了,以后怕是会有麻烦吧?”

“怕什么。我们解家本来就和他没来往,闹得再僵大不了也是老死不相往来,不会有什么损失。”

“可是⋯⋯”

“行了,这事你就别瞎琢磨了。我有分寸。”

解雨臣打断了伙计的话,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杯,兀自陷入沉思。

琉璃孙原本是北京城的大佬,但是前一阵子投资失败,据说大半的家当都赔在了里面,整个资金链一下子就断了。为了保住国外的投资公司,不得不把家里的宝贝都拿出来卖了抵债。最近他的手下在北京城各个大家之间走动得频繁,当然不会只是找买家这么简单。有传闻说最近琉璃孙和秀秀的那两个哥哥走得很近,现在却又来联系他,只怕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要来的,来了那就见招拆招,没来也别杞人忧天。这是这么多年来他学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不管那琉璃孙打的什么算盘,也得先等他完走下一步棋,看着再做打算。

这么想着,他合上手机,揉了揉有些酸痛得脖子。今天晚上答应了秀秀要登台唱出戏,那个叫宋若水的女孩也会一起来看。许久不登台了,他想着没什么事的话不如早点去做准备。

就在这时边上的伙计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啊了一声。

“对了,花儿爷,刚才楼下来了个人,说是您的老朋友,想见见您。”

“老朋友?”

他不禁皱了皱眉头。他在圈子里出了名的独来独往,从不与人深交。哪里来的什么“老朋友”?

“是啊,已经在楼下等了好久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招呼着吧。”

伙计应了一声就出去了。解雨臣心里好奇,于是也跟下去看看这个“老朋友”会是谁。刚下楼走到大堂里,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现在想见上一面解当家还真是不容易啊。想我千里迢迢跑来北京,却还要在这里干等这么久。”

抬起头,面前站着一个穿着浅灰色西装的青年,正满脸笑意地看着他。

“花儿爷,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解雨臣足足愣了两秒钟才认出他来。

“吴邪?你怎么来了!”

〔TBC〕



楼主 千叶璟  发布于 2013-09-02 00:36:00 +0800 CST  
终于更新了...@十一月猫君

最近论文死线到了,拼命追赶死线中,于是更新龟速...真是不好意思啦...

祝各位要开学的亲们开学愉快~



楼主 千叶璟  发布于 2013-09-02 00:40:00 +0800 CST  
@十一月猫君不知道爱特成功了没有...

另外我把猫君在文里客串的角色设定成谜一般的关键人物可好?(笑)

楼主 千叶璟  发布于 2013-09-02 00:42:00 +0800 CST  
五、故人


桌上的茶换了新的。上好的君山银针,才揭开杯盖一股清香便扑面而来,直沁人心脾。

解雨臣一边喝茶一边看着面前的吴邪。两年不见,他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一身浅灰色西服,配上暗紫色的衬衫和领带,戴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沉稳了不少。仍然带着几分书生气,但举手投足间更多的是一种冷静和干练,和他记忆里的那个半吊子师爷的吴邪完全判若两人。
吴三省失踪以后,吴邪把吴家在长沙的盘口全部接了下来,大刀阔斧地整顿了一番。该规整的规整,该肃清的肃清。不到一年的时间,乱成一盘散沙的产业就重新走上了正轨。他也一直听道上的人说起吴家的小三爷,现在也是个惹不起的厉害角色了。

两人两年没见面了,能说的话自然是很多。东拉西扯了半天,解雨臣才收敛了笑容,定下神来问他:

“吴邪,你这次来,是生意上的事呢,还是来找王胖子玩儿的?”

“胖子还在广西呢。那里好山好水,妹子又多又漂亮,美得他都不想回来了。我是有事来北京,就顺便来看看你。”

吴邪喝一口茶,然后也抬起头来看他。

“两年不见了,小花,你过得还好吗?”

“我还不就是老样子。倒是一直听说,小三爷的生意做得是有声有色啊。”

吴邪苦笑了一下,说:

“得了吧,你就别挖苦我了。以前潘子说,三叔过的日子不是人过的。我现在算是有体会了,那真不是人过的。现在我真想回杭州,继续守着我那间小铺子,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说认真的,那时候你查的那些事情,有结果了么?”

吴邪摇了摇头,还是苦笑。

“三叔失踪,霍老太死在张家古楼,闷油瓶也走了。知道真相的人一个个的都不在了,就算我想查也没线索。现在想要知道真相,估计只有一抹脖子,到地下问我爷爷去了。”

稍稍顿了顿,他又说,

“不过,我早就想开了。能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不知道的,我也都放下了。人不能老为一个执念活着,太累,也不值得。”

说着,吴邪又捧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解雨臣看着他,如今他的目光变得平和淡然,如同一汪湖水,和张起灵竟有那么几分相似。

“那⋯⋯张起灵现在怎么样了?那之后,你去找过他没有?”

提起这个名字,吴邪眼中的神采分明地黯了一下。沉默片刻,才说,

“没有。现在还不到时候。”

说完轻轻地谈了口气,像是不愿再多说似的,重新起了个话题。

“对了,琉璃孙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吧?”

解雨臣见他不想说,便也不再追问,只是接着他的话头点了点头。

“琉璃孙的事情,道上现在有哪个不知道的。怎么,你这次来北京,是和他有关系?”

“是啊。我听说琉璃孙在国内国外的生意全垮了。他想保国外的公司,只能靠出手国内的产业来筹资金。所以⋯⋯”

吴邪看了看他,然后嘴角一勾,幽幽地一笑。

“我想来接他的盘。”

解雨臣听了不免有些吃惊。

“吴邪,你是认真的吗?这琉璃孙现在虽然是落难,但毕竟家大业大,在北京城里势力也大得很。你想接他这个盘,恐怕没那么容易。”

“我知道。不过,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吴邪还是笑,语气不缓不急,像是在说着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解雨臣半垂着眼看着自己的发小,不由得心生感慨。两年之前,他还是个听说张起灵困在斗没消息就急得两眼发红的毛头小子,不知何时竟也有了这泰然自若的气魄。那张吴三省的人皮面具和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对吴邪的影响确实太大了。它们让他的眼中多出了一些东西,一些需要经过无数的生与死,血与泪,失去与毁灭,背叛与欺骗之后,才能沉淀下来的东西。

天真无邪已经不再。人们总是说这叫做成长的代价。殊不知,从来的从来,总是代价大过实际。

简直像是在看镜子里的自己啊。

解雨臣摇了摇头,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吴邪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一眼斜过去,说: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怎么,看上我了?”

“遥想初相见,似地转天旋。吴邪,你真的变了。”

“嗬。对不起,小爷我已经心有所属了。您要真喜欢,下辈子请赶早。”

解雨臣哑然失笑,伸手拍了拍吴邪的肩膀。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玩笑了。你来得巧,一会我要登台。不知道吴家小三爷肯不肯赏脸,来听我唱个曲儿?”

“难得解当家亲自上台,哪有不去的道理。花儿爷,您请!”







楼主 千叶璟  发布于 2013-09-03 10:29:00 +0800 CST  
车停在了近郊的小戏园子门口。

这个地方在北京没什么名气,来听戏的人大多都是专程冲着解语花的牌子来的。解雨臣以前经常来这里唱戏。往台上一站,扮起浓浓的戏装,演一出出别人的人生,对他来说是最轻松也最自由的事情。可以从无聊而繁琐的日常中解脱出来,也可以暂时不去思考自己的人生究竟是谁的一场戏这样烦心的问题。不过自他和秀秀订婚以后他就没有再来过。毕竟是要成家的人,总得表现得稳重内敛些,这样抛头露面的事情多少有些不合适。

这次登台是秀秀要求的,说是好久没听他唱戏了,突然很想听听,也可以带着若水一起开开眼。解雨臣总觉得别的都是借口,她想让若水来听他唱戏才是真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用心。

演出的时间选在下午,为的就是能少来些人,免得过于招摇。但似乎也并不怎么奏效。他们到的时候,小小的戏园已经坐满了人。果然还是不能小看解语花这个名角的号召力。戏园的伙计远远看到他,立刻迎了出来。

“花儿爷,您来了。”

解雨臣点点头,问道:

“秀秀小姐到了没有?”

伙计听他这么问似乎显得有些意外。

“秀秀小姐没跟您说吗?她今天下午突然有急事,来不了了。”

“来不了了?”

解雨臣不禁皱起了眉头,被人放鸽子之类的事情,他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过。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有一条秀秀发来的信息,说是自己去不成了,还拜托他好好招呼若水。

“这家伙真是⋯⋯”

伙计见他眉头都纠结到了一起,赶紧又说道:

“不过秀秀小姐的朋友已经到了,在里面坐着呢。”

“哦?秀秀居然会带朋友来听你唱戏?”

吴邪听了,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这反应倒是和自己那时候一模一样。解雨臣笑着解释道:

“是她学校里的师姐,我也只见过一面。但听秀秀说是个很特别的人。秀秀和她可要好呢。”
“嗬,这倒有意思。我要好好看看,是个什么样的朋友,能让霍大小姐这么喜欢。”

戏园子正中间,离戏台最近的那张桌子便是解雨臣的专座。此刻若水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望着空无一人的舞台发呆,在这嘈杂的戏园里如同一片静止的时空一般。她似乎很习惯在独处的时候进入这神游天外的状态。

“宋小姐?”

解雨臣走过去,微笑着打招呼。若水这才回过神来,看到解雨臣便也笑着站了起来。

“花爷,您来了。”

相互寒暄了几句之后,解雨臣一边向她介绍着吴邪,一边打量她的装扮。一件米白色长裙,交领宽袖,领口绣着暗花。配上白底牡丹花纹的发带,清新又素雅,带着几分古典的韵味。乌黑的头发编成一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胸前。略施脂粉的脸颊显得更加白净细洁,宛若白瓷一般,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

不得不承认她确实称得上是个美人。虽不如秀秀那么一眼惊艳,但却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让人不知不觉地就无法从她身上挪开目光。

一边的吴邪皱着眉头看着她,眼神不知为什么有些奇怪。打量了许久,才问道: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怎么看都觉得你特别眼熟。”

“⋯⋯诶?”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若水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解雨臣也不禁觉得奇怪,她明明也不是大众脸,为什么人人见她都觉得眼熟。一边想着,一边还是笑着打圆场。

“宋小姐也是杭州人。你们两个是老乡,说不定小时候一起在西湖边上玩过。”

“是啊,可能是在杭州的时候,在哪里打过照面呢。”

若水仍然浅浅地笑着,但似乎也被吴邪的目光弄得有些不自在。

“还有,花爷您不用客气,叫我若水就可以了。”

吴邪没有说话,还是满脸疑惑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眼神一点都不避忌。解雨臣刚想戳他一下,让他别这么失礼,一边的伙计来提醒他该去扮戏了。于是和他们约了结束后在化妆间见,便转身跟着伙计往后台走。

转身还没走出几步,突然听见身后吴邪拍了一下桌子,大喊一声:

“对了!我想起来了!”

〔TBC〕

楼主 千叶璟  发布于 2013-09-03 10:30:00 +0800 CST  
@十一月猫君更新啦~

猫君的新学期怎么样?

楼主 千叶璟  发布于 2013-09-03 10:32:00 +0800 CST  
六、闹剧

戏园子其实是个很奇妙的地方。

总是嘈杂的,却也总有那么一瞬间会让人觉得安静,安静到全世界都静止了一般。台上丝竹仍在,戏语仍然婉转,却入不了耳,进不了心。只有这安静,吞噬着一切。

在那一瞬间,虚构和真实的界线变得模糊不清。距离戏台太近,看得太久,太专注,已然分不出台上的人唱的这一句句,究竟只是戏中之言,还是属于自己的悲喜?而自己,究竟只是一个旁观者,还是正身处另一部戏中扮演着一个茫然的观众?

若水坐在距离戏台最近的桌子边,望着台上来来去去的人,目光却不知落在何处。眼眶还有些泛红。

“怎么了,小若?”

吴邪看着她这样子,便问道。小时候他觉得她名字太拗口太难念,所以一直都是叫她小若。

若水摇摇头。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会记得我。”

“怎么会不记得呢。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会来北京。”

吴邪轻轻谈了口气,心中也难免有些感慨。十多年不见,她其实还和以前一样,温和安静,喜欢抿嘴笑。只是和小时候相比多了许多清冷而不易接近的气质。想必这么多年来,她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你放心,你的事情我会帮你保密的。我爷爷答应过你爷爷要照顾你,我们吴家虽然别的不太靠谱,但答应朋友的事情一定做到。”

“谢谢你,小三爷。”

若水感激地说。无依无靠的日子过久了,遇见故人总让人觉得温暖而踏实。

印象中她从来没有这么客气地和自己说过话,吴邪听着别扭,却也没法去纠正。这时,周围突然爆发出一阵格外热烈的鼓掌声。吴邪知道,这是主角要登场了。

这一出唱的是霸王别姬。转头看向戏台上,一身华服的虞姬信步走上台来。身披鱼鳞甲,头戴如意冠,腰间陪着鸳鸯宝剑,妩媚中还带着一股飒爽的气质。脚步一顿,一回头,一个漂亮的亮相,惹得台下叫好声连连。

台上的虞姬稍稍停了停,摆正步子,捻起手来唱道: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劳碌与风霜,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吴邪还是第一次看解雨臣一本正经地唱戏。他的声音本就清亮好听,唱起旦角来别有一番风味。再加上一副天生的美人皮相和一双勾人心魄的眼睛,真不知道要迷死多少人。吴邪四下张望,看着满堂如痴如醉的女性戏迷,不由得轻叹一声,感慨自己的这位发小还真是来祸害人间的妖孽。

正暗自好笑,却瞥见身边的若水也正一动不动地看着戏台上的人,神情专注,唇边挂着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笑。眼中光韵流转,比平时多了些许温情,细微,却真切。

吴邪不由有些意外。那种眼神他再熟悉不过,但此刻最不应该在她的眼中出现。吴邪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过问,但就这么听之任之总有些不妥。于是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小若,我得提醒你一句。”

他压低了嗓音,轻声却郑重地说道,

“如果你想要继续过太平的日子,就最好离这两个人远一点。”

若水微微一愣。她从来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吴邪说的两个人是谁,也清楚这话的弦外之音。低头沉思了片刻,才小声地说道:

“我的事情,秀秀已经都知道了。我信得过她。至于花爷⋯⋯”

“你丫的再给我说一遍!”

话还没说完,突然被身后一大片杯碟破碎的声音硬生生打断了。

转过头去,后方的一桌人像是为了什么事情起了争执。戏园的伙计赶紧上前去劝,却被一拳打倒在地上。两拨人越吵越凶,几乎要动起手来,一个人抡起椅子就朝对方砸去,另一个人在边上掀翻了桌子。杯子碟子乒乒乓乓摔了一地,声音大得几乎盖过了台上唱曲的声音。

这分明就是故意来闹事的啊。

吴邪想着,忍不住转头去看台上解雨臣的表情。虽然扮着厚厚的戏装,但分明还是能看出他眉宇间已近临界即将爆发的不悦。

正想着他会如何收拾这场面,只见台上虞姬眼神突然一变,一道犀利的光闪过,他配在腰间的鸳鸯剑划出一道不可思议的弧线,由台上直接砸到了领头闹事的那个人头上。

众人还处在惊愕中没有回过神来,就听他又亮起嗓子,喝一声:

“来人哪!上酒!”

那群闹事的混混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纷纷被迅速冲上前来的解家伙计逐个放倒,堵上嘴拖了出去,连惨叫都没机会发出一句。

“大王身体乏了,帐内歇息片刻如何?”

一声清亮又满含柔情的念白把众人的视线再次拉回到戏台上。此刻台上虞姬眼神又恢复到了向时如水般的温柔,脉脉含情地继续接着刚才的词唱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

事情发生地太快,太突然。半晌,台下才爆发出一阵阵掌声与欢呼声。这家伙还真是不羁放纵爱浮夸,解决个小混混都要搞得这么张扬。吴邪这么想着,无奈扶额,对着目瞪口呆的若水苦笑着说:

“我说的吧,这个人,要离他远一点,越远越好。”

“⋯⋯⋯”



演出结束后,吴邪依着约定去化妆室找解雨臣。他已经卸了妆,换好了衣服,正在对着镜子整理被压乱的头发。

“花儿爷好身段!这北京城里大概找不到比您更好得角儿了!”

吴邪一进门便满脸堆笑地调侃道。解雨臣撇他一眼,没搭理他的调笑,看样子心情还不太好。见他一个人来,便问道:

“怎么就你一个人?若水呢?”

“哦,她说还要去打工,就先走了。”

解雨臣点点头,继续对着镜子整理头发,仍然黑着一张脸不说话。吴邪受不了他这黑云压城般的低气压,便开口问道:

“刚才那些是什么人?连解当家的场子都敢砸?”

解雨臣不屑地哼了一声,说:

“还能有谁?就是霍家那两个大少爷。”

吴邪听了不禁皱起眉头。

“你们都快成一家人了,他们还找你麻烦干什么?”

“估计是琉璃孙的伙计今天来我店里的事情。琉璃孙出事以后,他们一直想和琉璃孙拉近关系,但他今天却来找了我,怕是那两个大少爷知道了,心里不痛快呢。”

说着,把手里的木梳重重地拍到桌子上,桌上的东西都被震地一跳。

“不过就是想让我下不来台,对他们半点好处都没有。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耍这么无聊的把戏,真是幼稚。”

吴邪无奈地笑笑,没有接话。心说你这台上耍尽威风台下自己憋着生闷气的样子其实也挺幼稚。

终于把头发整理到看得过眼,解雨臣站起身,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对了,吴邪,你刚才在鬼叫什么?你想起什么来了?”

“嗯?哦,对了,突然想起来秀秀上次叫我带西湖的桂花藕粉给她,我完全给忘了。”

“哦?”

解雨臣一脸狐疑地看着吴邪,显然并不相信。吴邪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于是急忙转移话题。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小花,我难得来次北京,你可是地头,得带我好好转转。”

解雨又臣斜了他一眼,仍是怀疑地眼神,但似乎也不打算继续追究,自顾自地拿起西装外套穿上。隔了半晌,才终于露了个笑脸。

“早就安排好了。北京饭店。小三爷,请吧?”

〔TBC〕



楼主 千叶璟  发布于 2013-09-06 09:04:00 +0800 CST  
@十一月猫君更新啦~预计下一篇就是你的出场~

卡文严重无干劲时期...啊好难度过...

楼主 千叶璟  发布于 2013-09-06 09:06:00 +0800 CST  
七、送算的古董铺


两个多年不见的老友重聚,酒自然是不能少的。

吴邪向来是不胜酒力,却总是误会自己很能喝,和解雨臣拼起酒来一点不知道节制。于是不出意外地又喝断了片,睡死在桌边怎么叫都叫不醒。

解雨臣无奈,打电话叫来自己的伙计开车把吴邪送回酒店,自己则慢悠悠地散步回家,正好也吹吹风,醒醒酒。

八月到了末尾,午夜时分的北京城已不再是让人难耐的暑热。风里带着凉意,吹在脸上感觉很舒服。夜已深,城市的嘈杂与喧嚣都已复归沉静,空气里含着深夜特有的汀泠的气息。偶尔有车自身边呼啸而过,带起光影流转。解雨臣放慢脚步,静静地享受着这复杂的城市里难得的一刻安宁。

回家的路上路过新月饭店。似乎刚打烊不久,门口的霓虹灯刚刚暗下,还有几个伙计在门口打扫。夜色中的建筑物更显高大而生硬,似乎还残留着白天里进进出出的那些大人物们带起的气场。

这时解雨臣突然注意到,在新月饭店边上那条小巷里,似乎有一家店面还亮着灯。以往每次来这里都是有正经事要办,也从来没留意这边上的小巷子里还有间铺子。出于好奇,他走近一看,发现那是一件间卖古董的小店铺,大门上挂着营业的牌子,门口还亮着灯。

这种时候为什么还有古董铺子还开门?

他不由心生疑惑。定睛一看,更是惊讶不已。那门口挂的招牌上,居然画着一个八卦阵和罗盘组成的图案。而一直以来以这个图案作为自己标志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老九门里的神算子,齐铁嘴。

在九门里排行第八的齐铁嘴十年之前就过世了,他的大儿子在读大学的时候在一次野外考察中意外失踪,至今音讯全无。小儿子无意继承香堂,齐铁嘴去世之后便带着全家移民去了海外,那间香堂也已经转手给了别人。

解雨臣走到店铺门口,又仔细地看了看,确认了这的确是齐铁嘴的标志。照理说齐家的人现在已经完全销声匿迹,怎么还有有人又开始用起了齐铁嘴的八卦图?他沉思片刻,突然想起来,要说和齐铁嘴有密切关系的,除了他那两个儿子,还有另外一个人。



那个时候在长沙,外八行里没有人不知道,九门八算齐铁嘴曾经从街上“拣”回来过一个徒弟。说是一天他正在街上走着,有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一动不动地蹲在路边,眼睛紧紧地盯着路中间。齐铁嘴觉得奇怪,就上前去问她在干什么。那小姑娘说,我在这里等着捡桃子吃。齐铁嘴起初还没怎么在意,以为是小孩子在伴家家玩。没想到过了不久,真的有一辆运水果的车从这个路口经过,一个弯转得太急,车上装的桃子全翻了,散得满地都是。他不由大惊,忙上前去问那个孩子叫什么,家住哪里,父母是谁。她却只说自己叫李安贻,其余的一概闭口不答。齐铁嘴问她愿不愿意跟他回去,那孩子抬头瞅了他半天,点了头。走之前还不忘拣了满手的桃子。

后来这个叫李安贻的小姑娘就成了齐铁嘴的徒弟,在他的香堂里帮忙。名义上是跟着他学买卖古董,但大家都清楚,齐铁嘴收这个徒弟,是要教她命理卜卦之术。解雨臣小时候见过她,对她那双眼睛印象极深。她生一双细长丹凤眼,眼角吊得特别高,漂亮又别致。眼神妩媚,却极锐利,像极了狐狸,似能看穿人心。据说长着这样眼睛的人是狐妖转世,天生带着灵气,能知过去未来事。虽说这样的传说一般都不太靠谱,但她在命理卦象这块确实造诣极高。到了香堂没几年,已经成了和她师父一样的神算子,有人不是冲着齐铁嘴,而是专程冲着她来求卦拿货。

后来解雨臣把生意的重心转到了北京,离开长沙后对她的事也就没有太多关注。只是听说直到齐铁嘴去世为止她后来一直在香堂帮忙,之后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如果真是这个人的话,那就有意思了。

这么想着,解雨臣推门走进店里。不想还没站定,边上突然一阵疾风,像是有利器从侧边向他袭来。下意识地伸手挡下,只见一条青绿色的绸带像蛇一般缠绕在他的手腕上。

不等他做出下一步的反应,那绸带一端突然一发力,想把他整个人摔倒在地上。解雨臣伸直手臂,柔韧性极好地向后弯下腰,借过了这力道,然后站定脚步,反手一扯,反而把操纵这绸带的人扯得一个踉跄,生生地从暗处跌进了他的视线里。

白净清秀的女孩,明眸皓齿,细长上挑的丹凤眼。解雨臣心中暗自惊喜,果然就是李安贻没错。

而那李安贻似乎还对刚才的偷袭失败耿耿于怀,扯回了他手里的绸带,由另一侧横着扫过来。那一条绸带在她手里如蛇一般灵活,又如剑一般锋利。解雨臣侧身一闪勉强躲过,绸带又阴魂不散似地换了一边追过来,缠上他另一只手,故伎重施地将他向下拖拽。这一次他没有弯腰,而是直接顺着那力道侧身一个空翻,稳稳落地,顺便也摆脱了那绸带的纠缠。

“切,真没意思。”

来来回回好几个回合,李安贻见始终打不倒解雨臣,像是玩厌了一般,手腕轻轻用力,收回了绸带,双手背在身后地站到解雨臣面前。

“安贻,好久不见。”

解雨臣揉着发红的手腕,笑着对她说,

“这么长时间没见,你还是这么喜欢从背地里偷袭我啊。”

李安贻眯着她那双狐狸般的眼睛,调笑着回答道:

“是啊,小花。这么长时间没见,你的腰还是这么软啊。”

“⋯⋯⋯”

对方一时语塞,李安贻像是占了便宜似的,得意的笑着。

解雨臣却似乎并不以为意,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孩。一身青色长裙,垂肩长发,一双出挑的眼睛格外有神。她的年纪应该和他差不多大,但外表仍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像是停止了生长一般。解雨臣不禁心想,莫非她真的是狐妖转世,不仅通灵,还可以不老。

一转眼,看到她那双狐狸眼正直直地看着自己,便不敢再乱想,只笑着对她说:

“这么多年没你的消息,原来是来北京了。”

李安贻轻轻地叹了口气,说:

“是啊。八爷爷死了以后,那香堂也变得无聊了,我待着也没什么意思。都说北京城大,好玩的人多,我就来了。”

“你这小铺子和八爷当年的香堂还挺像的。”

解雨臣环顾四周。随意摆放的货架,上面堆满各种各样的宝贝,店铺正中间一张算命先生的桌子,和当初齐铁嘴铺子真有几分相似。

“不过你这铺子三更半夜却还开门,又摆着这算命先生的一套,不怕吓着客人么?”

李安贻斜他一眼,说:

“怎么可能呢,我的铺子生意可好了。你要是不买东西就快走,别打扰我招呼客人。”

解雨臣心中喊冤,明明是他还没来得及看,她自己就已经先动起手来了。这也才发现原来他并不是这店里唯一的客人。只见一个穿白裙的女孩正站在店铺角落的货架边上,正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个。

而那个女孩,居然是刚才有事先走了的宋若水。

“若水?你怎么会在这里?”

解雨臣惊讶地问道。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从一早上开始就不停地偶遇熟人。从吴邪到李安贻,再到她,这北京城现在是变得有多小。

“花爷?”

若水认出他来也很意外。她还是穿着刚才那件长裙,头发在脑后盘成发髻。脸上的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卸了,一张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花爷,你不是和小三爷在一起么?”

“吴邪那家伙喝多了,我已经叫人把他送回家了。你呢?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我刚下班路过这里,看到有店铺还开着,就好奇过来看一看。”

若水说着,手指了指身边的货架。解雨臣注意到她手中拿着一串紫翡翠的手串。清淡色糯种紫翠,带着零星的红斑。虽说也是好东西,但比起她脖子里的那块如意扣来还是差了许多。

“嗯?原来你们两个认识?嗯⋯⋯这就有意思了⋯⋯”

李安贻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解雨臣一眼,又看看边上的若水,像是在思考什么。许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呐,本来我不想说的,不过既然你是我老朋友的朋友,那我就告诉你吧。小妹妹,我看你年纪轻轻,眉宇之间却似结着愁绪,阴郁得很。这面相,怕是会有劫数。”


她眉眼一动,又瞥了一眼解雨臣,然后对若水说:


“不如这样。你买下这串紫翠,我送你一卦,助你化解这一劫。你看怎么样?”


“⋯⋯⋯”

〔TBC〕




楼主 千叶璟  发布于 2013-09-07 11:38:00 +0800 CST  
@十一月猫君猫君的首次出场~

小小地打了一架又小小地高冷了一下~哈哈~



楼主 千叶璟  发布于 2013-09-07 11:39:00 +0800 CST  
八、宋若水的劫数

午夜的小巷子里很安静。除了偶尔吹起的一阵晚风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宋若水双眉微锁,一脸疑惑地望着面前这个有着一双狐狸眼的少女,似乎仍然在试图理解她刚才说的那番话。那串紫翡翠的手钏还握在她手里。

半夜三更来到这么个奇怪的古董铺子,遇到这么个看似只有十六七岁眉眼却似已久经人世的狐狸眼女孩,见人就大打出手不说,还被预言会有劫数,换作是谁都会觉得莫名其妙。

李安贻见她仍然将信将疑,叹了一口气说:

“小妹妹,我说的话你别不信。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弄得不好还会没命。”


说完又看了看她手中那手钏,一瞬间换上一副十足奸商邪斜笑,继续说道:


“况且,这紫翠手钏确实是好东西,配你的平安扣刚刚好,我开价也公道。怎么样?考虑一下?”

若水求助般地看了一眼一边的解雨臣,解雨臣看着她不太相信却又有点担心的样子,忍不住笑道:

“这家伙从前就这样,老说这些故弄玄虚的话,好让别人买她的东西。她说的这些劫不劫的,你大可不必在意。”

话音刚落,李安贻的绸带就凌空劈了过来。解雨臣一闪身,伸手截住了那绸带,又说:

“不过,这手钏倒真的是好东西,颜色通透,和你也很相配。”

若水看看解雨臣,又转头看看李安贻,像是下了决心一般,伸手把那串紫翠递给了李安贻。

“那好吧。这手钏我要了。这位姐姐你说我有劫数,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安贻抬手接过,收敛了笑容,正色说道:

“小妹妹,我店里这么多宝贝,你却只看中这紫翡翠,说明这东西和你有缘分。紫翡翠本是帝王相的东西,你和它有缘,命里也沾了这帝王家的福气,本该事事如意,前途显达。”

她稍稍顿了顿,把那串紫翠举到她面前,继续说:

“但是你看,你相中的这一串紫翠,成色却并不好。虽然本来的紫色也是浓郁通透,但每一颗珠子上都带着那么一星半点的红斑,把原本的正紫色变成了紫红色,原本的色相被压抑,你的命理也就随之改变了。”

“⋯⋯所以呢?”

“命里带红花。你这一劫,是桃花劫。若你度不了,不仅原来的福祥全无,还会带来血光之灾。到时候,你躲避的东西都会遭遇,你害怕的事情都会发生。弄得不好,还很可能会没命。”

李安贻说完,眯起细长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宋若水,等着这小姑娘惊惶失措地求问她度这一劫的方法。

然而宋若水却没有说话,低头沉默了片刻之后,竟然失声笑了出来。

她笑得很轻松,甚至还带着些愉悦的情绪,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忍不住大笑一般。李安贻眼神中渐渐有了些许不悦。听了她解卦的人,有痛哭的,有惊惶失措的,也有高兴得找不着北的。但像她这样,无所谓地大笑的,她还是头一次碰到。

“怎么?难道你不信?”

李安贻挑起一边的眉毛,不满地问道。自她二十年前成了八爷的徒弟开始,还从来没有人敢不把她说的话当一回事。

“不,我信。”

宋若水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失礼,急忙收敛笑容。但因为刚才笑得太开,一下子竟也止不住。怕对方误会什么,于是赶紧又加了一句。

“我没别的意思,真的。你说的我都信。”

“那你笑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很好笑。”

“你⋯⋯⋯”

李安贻被她这话弄得相当恼火,但看她的样子很真诚,也不像是嘲弄,让人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紧紧皱着眉头,她越发地觉得面前的这女孩不同寻常。

“喂,我说你会有灾祸,你不怕么?”

“不怕。”

宋若水还是笑着,只答她简单的两个字,不再多说什么。李安贻一时语塞,发火也找不到个由头,只觉得这个小姑娘要不就是已经吓傻了开始说胡话,要不就是真的有些什么不寻常。叹了口气,她摆出自己最诚恳也最正经的口气,郑重其事地最后一次试图给她提醒。

“小妹妹,我不是在吓唬你,是真的会死的。你难道就不想问问破解的方法?”

宋若水轻轻摇头。

“既然是我的劫,哪里还有躲得过的道理。该来的就让它来吧,我受着就是了。若是真的过不了,那也是我的命。我认。”

然后是短暂的沉默。没有人说话的店堂里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李安贻眯着一双细长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面前的宋若水,眼神犀利而直接,毫不顾忌。她那眼睛本来就格外的敏锐和有神,这样认真地看人,好像是要生生地将一个人的里里外外全都看透似的。宋若水被她看得浑身发毛,却也没有避开目光。

就这样对视了许久,李安贻噗地一声笑了起来,目光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你这小姑娘年纪挺小,倒是挺有意思,居然不怕死。也罢,你既然这么说,那破解的办法我也就不告诉你了,等你自己遇上了,再决定要不要后悔去吧。”

宋若水看上去松了口气,似乎很高兴可以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笑着问李安贻道:

“姐姐,该说的也都说完了,那这手钏可以给我了吧?”

“拿去吧。既然你不问化劫的方法,我就把这手钏送给你,当作是送你个平安符好了。”

“可是⋯⋯”

“别客气了,拿着吧。小花说的没错,这东西和你确实相配。我是看你顺眼,一般的人要买了,我还不乐意呢。”

“那,就谢谢姐姐了。”

宋若水笑着接过,直接戴到了手腕上。她皮肤白皙,手腕又是纤细修长,配上这通透的紫色确实特别的好看。李安贻满意地点点头。

“小妹妹,我看我和你也有些缘分。以后有空,不如常来我这铺子里看看。”

“那简单。我就在这附近打工,过来也很方便呢。”

宋若水笑着答道,又谢过了李安贻就准备要走。边上的解雨臣说还有些事要和李安贻说,若水和他道了别,就先回去了。

刚才两人说话的时候,解雨臣一直都在一旁很安静地看着,什么都没有说。等到若水走远了,他才小声地问:

“安贻,刚才你说的那些,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单纯吓唬她的?”

李安贻本来拿着货价上一串珊瑚的手钏把玩,听他这么一问,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斜着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哦?认真不认真,有什么不一样吗?”

“谁都知道当年的九门八算齐八爷料事如神。他解的卦,从来都没有不应验的。你是他亲自相中的徒弟,若你是认真的说刚才那些话,那若水就真的得小心点了。”

解雨臣说着,语气中竟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担忧,这样的情绪本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李安贻似乎从他的话中寻到了些许不一样的意味,狐狸眼一闪,调笑着问:

“怎么?难道你是在担心刚才那个小姑娘?”

“是不是都与你无关吧。我只想知道,刚才你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哟,还不好意思承认。难不成你暗恋人家姑娘,还不敢开口?”

李安贻难得看解雨臣会在意别人的事情,本想再多调侃他几句,看他神情严肃无比,不像是有心情开玩笑的样子,便也只好作罢。谈了口气,一本正经地说:

“小花,你是糊涂了不成。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八爷爷有用卦象的事情开过玩笑的?八爷爷总是说,什么都可以胡说,就对着虚无缥缈的命理玄学,绝对不能瞎说。我刚才对那小姑娘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也不知道她听得进还是听不进。”

“所以说她真的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千真万确。我告诉你,她这一劫,凶险无比,一不小心就会没命。”

“那你刚才说有破除的方法,是什么?告诉我,我去提醒她。”

“当事人都不想知道,你在边上着什么急?”

“可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么没命。”

“她不也说了,要真是那样,也是她的命。她认了。小花,你先别急。”

她见解雨臣还想争辩什么,不等他开口便直接打断了他。

“不是我不告诉你。八爷爷说过,人各有命,她既然说不想知道,我便也不能告诉你。那到底是她自己的命,别人没有干涉的权利。”

“可是⋯⋯”

“你要真这么担心,赶紧去看看她安全到家了么有。这么大半夜一个女孩子走在街上,这北京城又不是多太平的地方。”

“你⋯⋯”

解雨臣三番两次被她截断话头,虽然很不甘心,但似乎也想不出理由去反驳。于是忿忿地斜了她一眼,丢下一句下次再过来找你,便匆匆追了出去。

李安贻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分明是愉悦的笑。

“小花呀小花,你这一场无聊的人生,终于也要变得有趣起来了呢。”

〔TBC〕



楼主 千叶璟  发布于 2013-09-11 06:32:00 +0800 CST  
回国前最后一更~@十一月猫君

铺垫的部分差不多完了,之后要开始进入正常的剧情咯~


楼主 千叶璟  发布于 2013-09-11 06:34:00 +0800 CST  
九、新月饭店的茶艺师

解雨臣追上若水的时候,她其实并没有走出多远。她走路的步子很慢,很随意。不像是漏夜里赶着回家的人,倒像是一个人在街头漫步,并不想太快到达终点。

她本以为他和李安贻的事情很重要,会说上很久。所以见到他的时候难免有些意外。

“花爷?你怎么⋯⋯”

“太晚了,你一个人走不安全。我送你。”

解雨臣不等她问完,就抢先解释道。说完,不容她推辞就径自迈开步子向前走去。若水见他坚持,便也不再说什么,跟上去与他并肩走着。

两人都没有说话,微妙的沉默借着夜色在两人之间延展开去。若水见他似乎有话想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样子,便主动问他:

“花爷莫非是在意刚才那位姐姐说的那些话?”

解雨臣想了想,轻叹一声,说:

“若水,你也许没听说过。当年在长沙,她也是有名的神算子。她说的话,十有八九都会应验。所以你最好还是留个心眼。”

“花爷,我真的不是不相信。那个姐姐不是个普通人,我能感觉得出来。她说的那些我都相信。”

“既然相信,那你为什么不愿让她告诉你破解的方法?”

若水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沉默地继续走着。

“为什么,若水?”

解雨臣见她不说话,便又问了一句。原本应该是质问的语气,开口却是意外的轻柔。

若水叹了口气。

“因为就算她说了,我也不会照她说的做的。”

“为什么?”

“只是单纯地不想照做而已。”

“⋯⋯可是为什么呢?”

解雨臣听她这么说更加不解,只觉得她是在敷衍。于是皱起眉头转头看她,像是在等待一个真正合理的解释。

若水见他这般执着地问,有些无奈地又轻轻一声叹息,轻声地说:

“花爷,你会不会觉得,其实在生活中,我们可以自己决定的事情,实在太少了?”

“⋯⋯⋯”

像是答非所问的回答,让解雨臣再次语塞。她说的话似乎总能让他无言以对。若水没有等他回答,又继续说道:

“我总是在想,我做的事情,究竟有多少出自我自己的意愿,又有多少是迫于无奈而顺从了别人的安排?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很幼稚,但我真的经常会有这样的感觉。我啊,一直都是在妥协,在服从,顺从着别人的意志过着现在这样的日子。我真正给自己做的决定太少太少了。可这毕竟还是我的人生啊。不是别人的,不是为我安排这一切的人的。”

解雨臣沉默不言。她说的,恰恰是他一直以来都在竭力回避的话题。没有人比他更能懂得被安排好的人生是怎样的感觉。从八岁那一年被迫出头来做少东家开始,他的人生,就再也没有了自己选择的权利。而到如今,他早已经分辨不出什么是解当家的意愿,而什么又是他自己的。这些问题他从来不去想。他怕想得多了会把自己绕进去,绕进一个无意义又注定不会有解答的复杂问题里去。

而他也不曾想过,会有人有着和他一样的困扰。而不同的是,她面对这个问题的态度会是如此简单而干脆。

“所以啊,在这仅剩的我还可以决定的事情里,我不想再听从别人的安排了。就算是可能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也宁愿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不管结果是怎样都无所谓。而且啊⋯⋯”

她说着抬起头,迎面对上他的目光。四目相对,他在她清澈的眼中甚至能看到自己一脸错愕的样子。

“如果真的存在这个我愿意为他舍命的人,我还挺想见一见的呢。”

若水说完,冲着他粲然一笑,眉眼弯弯,皎如明月,灿若星辰。解雨臣的心在那一瞬间漏跳了一拍,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于是赶紧移开目光,低下头掩饰这这一刻微小的慌乱。

他这阵小小的慌乱很快就平息了下来,快到谁都无法察觉就已经恢复了向时的冷静和淡然。

“对不起,若水。其实我不该问你这些的。”

解雨臣想着若水的话,又想到李安贻所说的这毕竟是她自己的命运,别人没有插手的权利,这才意识到其实自己根本就没有立场去质问她刚才那些话。

“没事的,花爷。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我很感激。谢谢你。”

若水仍然是笑着。解雨臣注意到她一直紧紧地抱着手臂,肩线似乎是在颤抖。八月底,北京城的凌晨时分已经有了浓厚的凉意。她衣衫单薄,在这样的温度里看着都觉得冷。于是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轻轻地披到了她的肩膀上。

“⋯⋯嗯?啊,谢谢你!”

若水对他的举动似乎有些意外,明白了他的意图后感激地向他道谢。

解雨臣笑着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客气。他想着应该说些什么来转换一下这满是无奈的话题,突然想到刚才若水和李安贻的对话里有些让他在意的地方,于是问道:

“对了,你刚才说你打工的地方就在这附近,是在哪里?”

“就是那里啊。”

若水有些深意地微微一笑,伸手指向身后的轮廓庞大的建筑。虽然已经走远了不少,但那生硬的线条在夜色里仍是气势非凡,带着非同一般的强大气场。

“那里是⋯⋯新月饭店?”

解雨臣突然想起来,在新月饭店,他的那个包厢里有一个茶艺师,是个年轻的女孩。以前并没怎么注意,对她的长相也记不太清楚,但记忆里那模模糊糊的人影似乎和眼前盘着发髻的若水有几分相似。

“难道你是⋯⋯”

若水笑了,似乎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一样。

“我是新月饭店的茶艺师。我在店里见过花爷好多次呢。”

“原来那个茶艺师就是你啊,怪不得⋯⋯”

解雨臣恍然大悟。难怪他第一次见她会觉得她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新月饭店里的那个茶艺师一直是梳发髻,穿红色旗袍,画浓艳的妆。而若水与他见面时面容总是素净,与浓妆时差别很大。他本就不太记得那女孩的长相,也难怪一直都没有认出来。

“花爷每次来新月饭店都是和别的老板谈生意的,自然没有闲工夫注意边上的人,所以肯定不记得我了。”

若水笑着说,笑容里略带些得意的意味。

“原来你是早就认识我了,还一直装不知道,真是不厚道。”

解雨臣笑道,却也忍不住觉得穿着旗袍梳起发髻,举止幽雅地冲茶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再适合她不过了。

“花爷最喜欢偏淡的安溪铁观音。什么时候有空来再来坐坐,我请您喝茶,当是给您陪不是,好不好?”

若水抬起头来看他,带笑的眼睛真诚而澄净,在北京这寻觅不到星光的夜里格外的格外明亮。解雨臣也笑着看她,根本不想挪开目光。

“那就这么说定了。”







楼主 千叶璟  发布于 2013-09-17 02:03:00 +0800 CST  

九月初秋,清晨时分天凉如水。天空一片浅淡的蓝色,刚苏醒的阳光在地上投下并不灼热的浅色光斑。难得清爽又晴朗的好天气。

在解雨臣的私人王国里,一池白鱼正在这怡人的朝阳里游得畅快。院子里散着淡淡的茶香。上好的安溪铁观音,香味淡雅而清冽。吴邪和解雨臣坐在院子里,经过一夜的畅谈,两个人却都看上去精神很好。

吴邪伸手伸脚地坐在椅子上里,姿势轻松随意,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看。他拿起茶杯喝一口茶,然后啧啧地抱怨一句。

“小花你这茶还真不怎么样。和小若泡的差远了。”

坐在他对面的解雨臣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嫌弃你就别喝。”

踹完还不忘斜他一眼。那天以后,他和吴邪还有秀秀一起去过几次新月饭店,专程去找若水,找她喝茶。之后吴邪就开始对茶无比挑剔。

“还有,你什么时候和她这么熟了?小若,叫得这么亲切。”

“若水若水地叫着多拗口啊。怎么,你不乐意?”

吴邪坏笑地看他。解雨臣没说话,只是扔给他一个懒得理你的眼神,自顾自地把玩着手中的茶具。那是他最喜欢的一套,天青釉色的汝窑茶具,胎质细腻温润,颜色白中泛青,似雨后初霁的天空,似玉非玉,却又胜于玉。这茶具价值连城,放在任何一个博物馆里都足以成为镇馆之宝,也就只有他会这般若无其事地拿来喝茶。

吴邪喝着茶,继续说道:

“说真的,小若泡的茶真的不一般。好像喝过她的茶以后,别的都觉得差那么一点。说不上来是差了什么,但就是差了一点。她干脆别学什么文博了,专职当茶艺师算了。”

“现在你倒说这话,忘了你第一次在新月饭店看到她的时候那反应?”

解雨臣笑道。吴邪第一次在新月饭店看到若水时惊讶得不行,然后一整天都黑着一张脸,不知道他是在生什么闷气,弄得若水很是莫名其妙。

“那⋯⋯那是当然的,像新月饭店那种抛头露面的地方,女孩子当然不应该去!”

吴邪自知理亏,脸微微泛红,只得喝茶来掩饰。解雨臣不禁失笑。

“抛头露面?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吴邪,你这话说的,我真该怀疑你是不是你三叔假扮的。”

吴邪尴尬地干咳两声,抬腕看了看表。

“好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准备准备,去接秀秀了。”

吴邪在北京已经待了一个多月,说这里得事情办得差不多,该回杭州做正经事去了。秀秀听说他要回杭州便也要跟着去,说趁着开学前要再最后好好地玩一玩。

“怎么样,小三爷,这一个月在北京收获可还好?”

解雨臣抬起眼睛看他。他这是明知故问。琉璃孙家里的宝贝大多都和文(河蟹)物(河蟹)倒(河蟹)卖脱不开关系。吴邪不知道哪里弄来一份详细的清单,到刑(河蟹)警那里备了案,现在他的那些东西都成了烫手的山芋,没人敢收,公开拍卖更是不可能的事情。断了琉璃孙卖宝贝套现的路,逼得他只有卖北京的产业。于是吴邪顺理成章地就成了最好的接手人。他的动作又快又狠,连解雨臣都暗暗有些吃惊。

“呵呵,比想象中的好多了。没想到那琉璃孙的把柄这么多,随便透了一两个给我以前的同学,他立刻就软了。现在他的东西没人敢收,他也只能卖铺子。我不着急,等着和他慢慢谈价钱就好了。”

吴邪得意地笑笑,眉宇间的神韵和三叔当年还真有几分相似。

“不过,他想出手给你的那件东西我没往上报,我知道你也感兴趣,特地给你留着呢。”

“还算你有良心。”

解雨臣笑着向他举举茶杯致意,吴邪也笑着回敬。两人之间的默契依旧,只是谁都没想到,当年这不过是因背景相似而产生的些许惺惺相惜的默契,现在已经可以成为彼此在生意场上的助力。

“好了,我也差不多该准备出发了。”

解雨臣收敛笑容,也抬腕看了看表。然后站起身,想着今天似乎又该穿起那件粉色衬衣。

“琉璃孙约了我今天在新月饭店见面。我得好好去会会他。”
〔TBC〕



楼主 千叶璟  发布于 2013-09-17 02:05:00 +0800 CST  

楼主:千叶璟

字数:95366

发表时间:2013-08-29 19:4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4-10 19:30:1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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