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班级】【原创】长乐未央(古风姐妹)



一楼给姐上……毕竟是姐妹文嘛……

楼主 雷呆毛  发布于 2016-08-04 17:46:00 +0800 CST  
我这算不算刷屏一次开这么多楼……
愿度娘不吞度娘最好了……
未央的主题是重生,是我最早完结的一篇文……致敬尼基塔和圣母在上……
趁着盖楼可能会修改一些细节,反正你们也看不出来……

楼主 雷呆毛  发布于 2016-08-04 17:50:00 +0800 CST  
楔子 魂之彼岸
夏之日,冬之夜。
百岁之后,归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
百岁之后,归於其室。
诗经唐风——《葛生》
大漠里的傍晚就如三岁的孩子说变脸就变脸。我望了望黄沙尽头的落日,揉了揉有些失去知觉的双膝,扶着眼前的那块墓碑站了起来。
“城主,天色不早了。”侍立在一旁的侍卫长将一袭雪白的狐裘披在我肩上,然而我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一手抚着那块石碑,石碑上还残存着白日艳阳灼烤后的热度,我贪婪的享受着那一点温度,就仿佛当时依在姐姐怀里一般。
“走吧。”直到最后一点暖意也消失殆尽,我坐进轿辇淡淡吩咐。
奢侈到极致的轿辇在这寒冷的大漠中营造出一个与世隔绝的温暖空间,然而却鲜有人知道,如今高高在上的辉夜城主曾经险些冻死在这片漫漫黄沙之中。




忘了致敬月姐……该打该打……

楼主 雷呆毛  发布于 2016-08-04 17:51:00 +0800 CST  
一,敌城来客
“将军,城门守卫来报说有一个女娃倒在城门口,不知作何处置,还请将军定夺。”守城的女兵长匆匆来报,未央放下手中的案牍,眉头微微皱起。
“女娃?又是景阳城逃出来的女-奴么?”
“禀将军,看穿着打扮不像是奴隶,倒像是哪一家的小姐。”
“哦?离家出走么?”未央挑了挑眉,“先带到风牢关几天,确定不是奸细再放出来。”
女兵长自然明白未央的意思,领命退下时在心里暗叹只怕这孩子要吃上几日的苦头了。
狂风刮在石壁上的刺耳呼啸中时不时掺杂着几声皮鞭着肉的脆响,这里便是辉夜城中令人闻之胆寒的风牢。
一身风尘仆仆的女孩抱着膝蜷缩在墙角,面前是一个干瘪的馍并一只水囊。女孩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食物却迟迟没有动手,眼神里似乎充满了犹豫与困惑。
“放心吃吧,这里与景阳城不同,我们还不屑于给一个孩子下毒。”仿佛凭空出现在风牢中,未央站在女孩面前仔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个人。多年的直觉告诉未央这孩子的确不是奴隶:一张小花脸掩盖不在精致的眉眼,衣料虽已破损却看得出是名工手笔,诚如女兵长所说,只怕这孩子还是哪家的大家小姐。
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女娃抓起那块干馍便啃,时不时偷偷瞄一眼未央。眼前的女子身材高挑,初见只觉得一双朗目不怒自威,细细看来却又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心安,似乎只要此人在身侧就算倒头睡去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你叫什么?为何会倒在城门口?”未央一直等到女孩将最后一口馍塞进嘴里才徐徐开口,看上去似乎颇有耐心。
“我叫简兮……”吃饱喝足的女孩看上去心情不错,似乎还没弄明白自己的处境。
“简兮……奸细……呵呵。”未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右手微微一抬,便有两个士兵进来将女孩架了出去。
“你们干什么?”明显身上一紧,女孩挣扎了几次发现只是徒劳,索性任由两个士兵将自己绑在幽暗房间里的高大刑架上,嘴角轻蔑一笑,“堂堂辉夜城未央将军,竟然怕一个孩子么?”
“你既认识我,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孩子。”未央负手立在明灭的火把前,一张脸被火把映照得阴沉不定。看到简兮一双眼里掺杂着恐惧与愤怒,未央挑了挑眉,语气清朗似是谈风弄月。
“细鞭,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慢着!”简兮看到狱卒从墙上取下那根暗红色的细鞭急出一身的冷汗,“你想听什么实话我说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是何身份、从哪里来、又为什么会倒在城门口?”未央饶有兴致地看着简兮一张小脸急得冷汗涔涔,见她迟迟不肯开口,伸手从狱卒手中接过了细鞭,卷了卷袖子一鞭子夹着风声甩了下去。
“啊!”简兮吓得闭上眼大喊了出来,然而鞭声过后疼痛却没有接踵而来。偷偷睁开眼,却看到未央此时正绷着脸强忍着笑意,而右手边的刑架上则多了一道刀削斧琢般的鞭痕。
“你!”简兮不知该如何责怪面前之人,话到一半又咽了回去。定了定心神,简兮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一丝贵气,语气也透着威严,“还请屏退左右,我只想说与将军听。”
“好啊……你下去吧。”前一句是微笑着回应简兮,后一句则是向狱卒淡淡吩咐。
“你需先答应我两件事,一是不可以杀我,二是不可以把我送回景阳城。”简兮虽然被绑在刑架上,神情气质却如两国交战时深入敌营谈判的来使,让人不敢轻视。
“好,我答应你。”虽然隐隐觉得眼前之人颇有些来历,未央仍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简兮的请求。毕竟以她在辉夜城中仅次于城主的地位,行事向来是没什么顾忌的。
“我是景阳城主的女儿。”
虽然已经猜到简兮来历不凡,未央闻言仍是一惊。然而更令她诧异的是,简兮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是如寻常大家小姐炫耀家世那般自得,反而在眼底透着深不见底的怨恨。
“你问我为何而来?呵,自然是为了逃命……你看看我身上的伤便知道了。”简兮的嘴角向自己身后努了努,未央绕到刑架后解开了简兮,看着她脱下那件早已破损不堪的罩衫,森森然露出臀背上的十几道暗紫色鞭伤,以及后背上那只栩栩如生,此时看上去却有些狰狞的重明鸟纹身。
“你既是城主之女,身份尊贵无比,又何须逃命?”对简兮的话信了十之八九,未央解下自己纯白的外袍披在简兮身上,继续出言问道。
“尊贵?不过是不用挨饿、穿得漂亮一些的奴隶罢了……”简兮嘴角噙着一丝苦笑,“景阳城向来视女子为玩物,稍有不顺意便可弃之如敝履……你可知道权舆?”
未央神情似有一丝变化,淡淡道,“景阳大将军权舆谁人不知?况且我还同他交过手。”
“三年前权舆娶了我姐姐,而后不到一年姐姐就暴病而亡,我多方打听才知道姐姐是被他夜夜折磨而死……可如今,我那尊贵的父亲又要将我指给那个混蛋……”简兮瘦小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着,眼神中却透着凌厉的杀气,“我刺杀那混蛋不成,在哥哥的帮助下逃了出来,想来也只有这里可以容身了……”
“说得真好……”未央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又重新拾起那根细鞭在指尖摩挲着,“……就好像背过的一样。”
“你若不信,不如现在就杀了我……”简兮自嘲般一笑,扶着刑架才勉强站稳,“反正你就算留我一命,也不要指望会有人出钱来赎。”
未央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之人,心里暗道无论是身份亦或是胆识,此女都是景阳城派出暗哨的不二人选。然而且不论方才那番话的真假,也不管简兮身份如何,此刻站在她未央面前的,终究只是个孩子罢了。
“此事还需禀明城主。”未央语气淡淡。将细鞭挂回墙上,只着里衫的女将军负手立在牢门口,头也不回道,“去我家换件衣服,然后把袍子还给我。”
“那简兮就叨扰将军了。”简兮浅浅行了一礼,笑容仿佛无邪。

华灯初上,大街小巷灯火通明,真不愧了辉夜城的名字。
而此时的简兮正老老实实趴在床上,饶是她心思玲珑也万万没有想到,未央竟然放着一众侍女不用,亲自给自己换了衣服并且敷了药。
“你跟我想象的不一样……”
终于吐出一直憋着的一口气,忍过药力发作之痛的简兮竟然还有精神笑着打趣,“……伺候人这么熟练,到景阳没准能卖个好价钱。”
“啪!”
一巴掌扇在几道伤痕的交汇处,只见那只重明鸟痛苦地扑棱了几下,最后无精打采地软了下去。
“我只答应不杀你,可没答应不打你。”未央一声冷哼,“我这府里不少都是受过伤不能重返战场的兵士,你觉得若是让她们看到你这纹身,你此时还会有命说风凉话?”
简兮闻言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景阳城对待战俘一向手段残忍,往往会虐待成终生残疾再让辉夜城用钱来赎,而未央所谓的负伤兵士恐怕就是这些战俘,此时自己真可谓身处龙潭虎穴。
“多谢……”细不可闻的两个字飘出来,简兮伏在床上略带羞赧道,“我只是觉得,废了权舆一只眼睛的传说中的女将军,应该更加……冷酷一些。”
“原来你们都把我当成怪物了么?”未央闻言不禁苦笑。

楼主 雷呆毛  发布于 2016-08-04 17:52:00 +0800 CST  
不能一次发太多惹,度娘说我刷屏了

楼主 雷呆毛  发布于 2016-08-06 05:21:00 +0800 CST  
二,辉夜城主
翌日一早,未央穿了件月白常服起身去了鹿鸣阁——历代辉夜城主的居所。
沿途护卫侍女见是未央纷纷躬身行礼,未央则一路阔步而行如入无人之境。
进了宽敞舒适的卧房,却见名震塞外的辉夜城主竟日上三竿还沉沉睡着,而几个贴身侍女只是恭敬地候在门外,似乎是对此情状已经习以为常。
未央轻笑着摇了摇头,轻手关上房门后坐在白玉雕成的书案前整理着堆成小山的卷宗。将最后一本折子也批完后,未央闭上眼睛猛地甩了甩头,似乎要将此时脑袋里的浆糊纷纷甩出去。
“果然治理城邦这种事我还是做不来。”未央自嘲般一笑。将批好的折子摞在一旁,目光不经意间扫到桌案一角的令签筒,未央猛地呼吸一滞。
“皇华,你今早派出了玄鸟卫么?!”
本应正睡得香甜的辉夜城主微微翻了个身,斜倚在鎏金的床沿上略带戏谑地望着面带薄怒的未央,“你来了这么久,现在才发觉?”
“你是去对付她?”未央也不知自己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大的无名火,掌控这城里的一切哪怕是风吹草动原本就是城主的职责所在,何况那孩子身上的确疑点重重,皇华不过是用最正确的手段做了最该做的事而已。
“你在乎她?”皇华一双凤目微觑,只在未央脸上扫了一扫便对她的心事了然于心。
“若真如她所说一般她是逃命出来,我同情她的境遇;她若真敢孤身潜伏敌营,我倒是佩服她的勇气了。”未央以手支颐仔细分析着,而后释然一笑,“总之,我不讨厌这孩子就是了。”
“那就跟我一起去招呼招呼这位大小姐吧。”皇华将侍女唤进来换好了宫衫,洗漱停当后在书架上摸索了片刻,随着齿轮滚动之声一个一人宽窄的暗门自书架后显现了出来。
未央神情一凛,这间密室,自己许久未曾进去过了。
穿过一段逼仄幽长的隧道,未央勉强适应了眼前的光线,只见隧道尽头的一间宽敞密室里,尚未换下一身睡袍的简兮被缚着双手蜷缩在墙角,脸上竟平静得看不出表情。
简兮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来人,为首的女子一身绛紫宫装,举手投足间气质高华,然而在幽暗的烛光下却看不出年龄。而紧跟在女子身后的,则是面色有些凝重的未央。
“原来未央将军和辉夜城主都喜欢在牢房接见客人么?”简兮嘴角轻蔑一笑,然而看到辉夜城主向自己款款走来,简兮仍是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力。
似乎并不惊异于简兮一眼便认出自己的身份,皇华俯下身子用小指挑起简兮的下颌,强迫她直视着自己,眼神仿若魅惑。
“景阳城主的女儿,值多少钱?”
然而这轻描淡写看似打趣的一句话,却让简兮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我很好奇……”皇华放开了简兮负手立了起来,却仍是笑盈盈地望着她,“我听说景阳所有的女人都是有价码的,不知道城主的女儿价值几何呢?”
仿佛被撕裂伤疤的小兽,简兮看向皇华的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恨意。然而不过片刻之间,简兮就从方才的激动之中平静了下来。
抬头对上皇华不断审视自己的那双凤眼,简兮淡然一笑,“你是想知道自己被卖到景阳之后能拿到多少钱么?”
“不错……”略惊异于这孩子恢复的速度,皇华笑着拢了拢发丝,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高傲,“想来我这个城主比你还是要值钱一些的。”
简兮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把那个令她一生引以为耻的价码吐了出来。
“三车金铢……”


楼主 雷呆毛  发布于 2016-08-06 05:23:00 +0800 CST  
皇华玩心大起般故意做出诧异的表情,惊叹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值钱的……”而后悠然转身对着未央浅笑道,“我看还是把她送回去换三车金铢吧,够你发一年军饷呢……”
“可我答应了这孩子不会送她回景阳城。”面对这位一向玩心过重的城主大人,未央脸上略显无奈。
“不送回去,也就是说可以让他们派人来接嘛……”皇华嘟着嘴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语气竟似娇嗔,“我不管,反正我就要那三车金铢。”
一直沉默的简兮此时却突然开了口,语气略带嘲讽。
“我也知道景阳城给你们两位的人头开出的价码……有兴趣么?”
“哼……”一声冷哼,皇华换了个姿势斜倚在石桌上,似乎能把这石桌坐出软榻的感觉,“萧思齐他买得起么?”
而一直站在远处的未央,此时则走上前来解开了简兮手上的绳索,轻轻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说吧,值多少?”语气虽也只是淡淡,相较皇华却不知好了多少倍。
简兮揉了揉被勒得有些发麻的手腕,恶狠狠地瞪了一脸困意的皇华一眼,恨恨道,“若是谁杀得了辉夜城主,那么景阳城所有的花市生意都是他的……至于未央,权舆为你开出的价码是他的将军之位。”
皇华和未央自然明白,所谓花市只会卖一种花,便是景阳城主花费几代心血从西域引进的阿芙蓉,如今景阳城花市遍地,只怕城中大半居民都要以此为生。而权舆因当年的一箭之仇对未央恨之入骨,肯用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来悬赏未央的项上人头,想来也是不无可能。
未央细细思索着简兮的话,突然想起什么般,提起手上刚刚从简兮身上解下来的绳索,照着小孩身上挥了过去。
“啊……”没来由地被抽了一记,不同于初见时的恐吓,这一记麻绳可是没掺一点水分,直疼得简兮倒吸一口凉气。
“干嘛突然打我?我说的都是真话!”新伤叠旧伤,简兮一脸委屈地躲回墙角小心地安抚着伤处。
未央轻揉额角,心里暗叹这孩子到底是大家小姐,看上去还真不是一般的惜肉怕疼。
“不许叫我未央,要叫未央姐姐……这是最起码的礼节。”
看到未央一脸的薄愠,简兮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趾轻声吐了一句,“我知道了,未央……姐姐……”


楼主 雷呆毛  发布于 2016-08-06 05:31:00 +0800 CST  
“怪不得最近混进城里的刺-客多出许多,原来萧思齐开出了这么高的价码……”皇华看到未央教训简兮的样子不禁哧哧地笑了出来,“……算他看得起本城主。”
“可你不还是好端端的坐在这里看我的笑话?”不知怎么的,简兮发觉自己在皇华面前总是喜欢锋芒毕露,大概是因为两人不论心智性格都太过相似吧。
“这么说来,你要是杀得了我和未央,那么钱和权就都到手了……”皇华若有若无地笑着,一双凤目冷冷地扫过简兮的脸,顿时让简兮感到脊背生寒,“你觉得我会留下这么大的隐患在城里么?”
“你若是怕了,不如现在就杀了我永绝后患……”简兮面露寒光,桀骜一笑,“否则没准哪天我真会害死了你。”
“想必你还没看到风牢谷底那堆刺-客尸首吧,一会儿让你的未央姐姐带你去欣赏欣赏。”皇华拨弄着手上的镂空镶金的玛瑙指环,微微一笑,“然后就一直待在这间密室里,直到萧思齐他肯推着三车金铢来赎……不,四车好了。”
简兮呼吸微微一滞,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神情,“久闻皇华城主长袖善舞,今日见城主不但囚禁幼女还坐地起价,着实另简兮大开眼界……”简兮顿了一顿扫了一眼皇华的脸色,见她还算平静便继续道,“只是城主这次的算盘怕是打错了。我毒-杀权舆不成却误杀了他的爱妾,已经被剥夺了贵族身份,只怕连一箱金铢都不值了。”
“哼,一箱金铢还不够你这些天的吃穿用度。”皇华摊了摊手,起身往隧道走去,头也不回淡淡道,“未央大将军,这孩子就交给你了,出了什么问题自己去军法处吧。”
“是。”未央淡淡一笑,“走吧,跟我回庭燎阁。”

楼主 雷呆毛  发布于 2016-08-06 05:35:00 +0800 CST  
三,哥舒长乐
未央怎么也没料到,不过短短一段隧道,一直寡言少语的简兮竟给她抛出了这么多问题。
“为什么带我去你家?”
未央嘴角上扬,“你现在是我的俘虏,在我家方便监视你。”
简兮努了努嘴,语调里带着一丝挑衅,“你不想从我嘴里撬出景阳城的军事部署么?”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未央心里暗骂,就算你说出来又有几分可信。
“呵呵……那我以什么身份住进你家?”
沉吟半晌,未央徐徐开口,“……我的堂妹,哥舒长乐。”
“哥舒啊……原来你是突厥部族。”简兮略带惊诧,而后目光一黯,“长乐……这世上又有几人能长乐。”
“我警告你……”未央蓦地冷着脸转过身来,狭窄的隧道里两人险些撞个满怀。“……注意你的言行举止,不要让我或者城主抓到把柄,否则我不介意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求死不能。”
“知道了,未央姐姐……”简兮叫得倒是顺口。
一脚踏出了书架后的暗门,简兮突然想起什么般又开了口。
“对了未央姐姐……你为什么一把年纪了还不成亲?”语气自然到仿佛真是自家妹妹在为姐姐操心。
“噗哈哈哈哈哈哈……”正坐在自己房间里用着早膳的皇华闻言不顾形象地捂着肚子狂笑着,侍立在一旁的几个贴身侍女虽不敢像城主一般公然取笑未央大将军,却也都一个个别过脸去强忍着笑意。
“哥舒长乐!”未央只一瞬间便翻出了皇华房间里藏着的一根双股藤条,于是辉夜城主的早膳里便多了一道热气腾腾的藤条炒肉。
回庭燎阁的一路上,未央如老鹰捉小鸡一般拎着简兮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穿行,引来无数行人侧目。
“姐……姐……你拎着我怪辛苦的,还是让我自己走吧,这样好丢人的……”简兮在半空中不断扑腾着,未央闻言手一松将简兮扔到地上,顿时便有一声惨叫响彻大街。
“你倒是自己走啊,赖在地上等轿子来抬?”未央不顾简兮眼泪汪汪地坐在地上看着她,抱着肩冷冷地在一旁站着。
“未央啊,这孩子是谁啊?”街旁卖了十几年烤馍的大娘有些看不下去,撇下生意上前来扶起了简兮,看到简兮一脸委屈的样子顿时心疼不已。
“我妹妹,哥舒长乐。”未央自小便在这条街上长大,对于街坊们对自己的称呼也不甚介意。
“原来是长乐小姐。”大娘给简兮拍了拍身后的土,却没注意到小孩脸色一变。
“别看你姐凶你,她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大娘塞了块烤馍在简兮手里安慰她,而一旁的未央闻言竟俏脸一红。
随着街坊越聚越多,未央渐渐失去耐心,冷冷叱道,“哥舒长乐,你走是不走?”
“你刚才打得那几下现在还疼呢,我怎么走得动……”简兮赖在大娘怀里小声嘀咕着,邻近的几个街坊听在耳里瞬间了然般相视而笑。
“哎,罢了,不就是将军府么,大娘背你回去……”卖烤馍的大娘说着就要背起简兮,一直站在一旁冷着脸的未央脸上终于挂不住,一把拽过简兮打横抱了起来,嘴里暗暗骂着,“小孩子就是麻烦。”
“哎呀,我就说你姐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嘛……”
回到庭燎阁,简兮四下打量着未央给自己准备的客房,朴素而不失意趣。
“没想到未央将军演技这么好,真是令简兮大开眼界……如此一来,非但可以在城中确立我哥舒长乐的身份,顺带着又多了无数双眼睛帮你监视我了。”简兮饶有兴趣地翻了翻书架上的几本经史子集,而后回到桌旁倒了两杯水出来。
“你才是令我大开眼界。”坐在桌旁端起茶杯,不同于皇华的潇洒随性,未央就算在自己家里坐着也是一副循规蹈矩的样子。
“演戏归演戏,这里可是真疼……”简兮一脸苦笑地指了指身后。
只见未央抿了一口水,清冷道,“……那个不是演戏。”
“没想到堂堂未央将军竟然如此小肚鸡肠……”简兮不满地转身走开,指了指书架,“麻烦再多拿几本书给我,然后把这个拿走……我不需要。”
未央循着简兮的手指望了过去,视线的尽头是一柄插在三彩陶瓶里的羽毛油亮的鸡毛掸子。
“书可以,这个不行。”未央饶有兴致地晃着茶杯,“这是我家,怎么布置我说了算。”
看着简兮一脸气结的表情,未央暗叹要对付眼前这个猴精猴精的孩子果然只能来硬的。
“趴过去,我给你上药。”放下茶杯,未央的语气虽淡却不容置喙。
“哦。”简兮这回倒是没闹别扭直接趴在柔软的床榻上,反正看也看过打也打过,似乎跟未央闹别扭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未央一点点褪下简兮的衣裤,旧伤似乎比昨日有所好转,只是上面又横亘了几道鲜红鲜红的檩子。
“你先在这里住下,看书也好练武也罢都随你,只是外出的话要有人同行……”未央一面耐心地给简兮上着药,一面淡淡开口。
“你就不怕这府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被我看到?”
“不怕惹人怀疑的话你可以找找看。”未央脸上挂着微笑,手上的力气却蓦地加重了几分。
“嘶……未央将军就只会滥用私刑胁迫少女么?”简兮不满地回过头来,却见未央一声轻笑,“别忘了你的身份,姐姐管教妹妹乃是天经地义,又怎么能叫滥用私刑?”
“不过是伪装的身份罢了……入戏太深恐怕会伤人伤己。”简兮眼神一黯,也不知是说给未央还是自己听。

楼主 雷呆毛  发布于 2016-08-07 15:04:00 +0800 CST  
四,阿芙蓉

自那日之后,简兮……或者说是哥舒长乐,的确没有做任何惹人怀疑的事情,只是老老实实地在庭燎阁里看书写字。
“皇而堂之,哗众取宠,未老先衰,殃及无辜……你是找打么?”未央一篇一篇地翻着桌上那一摞废纸,怒极反笑地看向一脸悠然自得的哥舒长乐。
“不过是写几个成语而已,未央姐姐何必大惊小怪。”长乐似乎对未央现在的表情很是满意,枕着两手倚在椅背上,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很好……既然你有心向学,改天我给你请个老师。”未央眉梢一扬,似乎在心里已经有了老师的人选。
“好啊好啊……不过全景阳城都没有人能做我的老师,难道你辉夜城就会有?”  “保证不会让你失望就是了。”未央拎起那摞纸,重重甩门而去。
“几天不见,大娘生意可好?”
终究是十几岁的孩子,长乐终于还是耐不住无聊,拽上侍女绿衣跑到了大街上。  “啊呀,这不是长乐小姐么?呵呵,看你这连跑带跳的伤都好了吧?”卖烤馍的大娘招呼长乐过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啧啧,未央有你这么个标志的妹妹真是好福气啊……”  “什么伤不伤的……”长乐小脸一红,而后掏出半钱银子放在大娘手里,“大娘叫我长乐就好,这个是上次的饼钱,您拿着。”
“不过是一个饼而已,不值这么多钱的,快拿回去!”大娘硬是把那半钱银子推了回去,“未央这些年来为咱们城里尽心尽力,你是她妹妹,吃我一个饼又算得了什么!”
“那您就再给我包几个饼吧,我上次吃完可是日思夜想呢……”长乐仍是把那半钱银子扔进饼摊上的钱匣里,大娘见状也没有继续坚持,笑着包了一大包的烤饼递给长乐身后的绿衣。  “大娘您上次说的不对,您说我姐是刀子嘴豆腐心,可我怎么觉得她对我就像对仇人一样……”  “未央这孩子,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啊……这孩子来的时候无亲无故的,又一直在护城营里生活,处事难免强硬了一些……”大娘说话间又架上一炉新火,重新和了一大盆的面,边和面边道,“……可这孩子心地善良,都说仁不带兵,可咱们的兵不也是被她带得好好的?”
两人正闲聊着,大街上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几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男子似是发了狂般在街上狂奔,口中含混地呼喝着无意义的音节,似乎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我的儿啊……”男子身后一路追来的老妇一声声的哭喊似乎要撕碎人心,长乐未及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去拽住男子,却被已经着了魔的男子一把推搡在地。
“小姐!”绿衣见状放下烤饼袋子冲上前去扶起长乐,看长乐似乎还要不自量力去追男子,忙抢先一步冲到男子面前,扣肩掣肘压膝几招就制住了陷入癫狂的男子。
“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长乐看向绿衣的目光里多了一份崇拜,心道未央要求自己出门要有人同行不光是为了监视自己,原来还有保护自己这层意味。
“真对不起这位小姐,我儿子他瘾又犯了,不是故意冲撞小姐的……”老妇抱着发狂的男子痛哭失声,绿衣见男子狂心渐弱便收了手,回到长乐身边急忙问道,“小姐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长乐看着男子憔悴的面庞和深陷的眼眶,只觉得心跳漏掉了一拍。  “娘!我戒不掉!你杀了我吧!”男子在老妇怀里不停地挣扎,而老妇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口中凄厉地叫着,“挨千刀的景阳城!种那种害人的东西,将我好好的儿子害成这样!”  “我们走吧……”长乐只觉得胸口一阵阵恶烦,招呼绿衣快步离开。
未央回到庭燎阁的时候,绿衣正一脸焦急地等在大门口。
“怎么了?”看到一向稳重的绿衣失了方寸,未央隐隐觉得事态有些严重。  “属下今天陪长乐小姐出门时遇到一个发狂瘾君子,长乐小姐被他推了一跤,回来之后说是去药房找跌打药,却一直锁着药房的门不肯出来,属下担心……”
未及绿衣说完,未央便冲到药房前一脚踹开了反锁着的门,在药房最深处架子的阴影里找到了蜷缩成一团的长乐。
“你们都出去……”深吸了一口气,未央将几个正要冲进来的侍女赶了出去……毕竟,这样的场景,她一个人看见就足够了。
未央静静地站在那里不曾动作,可夕阳的余晖却将她本就颀长的影子一点点拉到长乐眼前,似乎是在替不善言辞的她表达着什么。
从破门而入到现在,长乐只是抬头斜觑了未央一眼,眼神里先是带着几分期许,却又渐渐凝上一层寒霜。
随手扔了手中的空药瓶,长乐用袖子拭了拭嘴角残留的白色药粉,扶着架子站了起来,冷眼看着未央。
“看到我最狼狈的时候,你满意了?”语气里带着冰冷的刺。
然而未央却依旧不语。
“你笑我啊?你怎么不像皇华那样羞辱我?”
“从我得知权舆杀了我姐姐那天起,就一直过着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呵……三年了,我虽是高高在上的城主千金,却和青楼里吸着阿芙蓉的妓=女没什么分别……一样的醉生梦死,一样的被人玩弄……”
“我竟然还傻到妄想去逆天改命,结果就是连最后一点尊贵的身份都被褫夺了……”  “现在的我,也只有作为俘虏还有些价值……一箱金铢,哈哈……”
未央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翻箱倒柜取出几个药瓶揣在怀里,最后留下淡淡一句,“戒了吧……”  长乐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以为我不想么?可我真的戒不掉……”
本已走到门口的未央转身走了回来,逆着最后一点似火般的的斜阳,长乐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啪!”
饶是未央已经控制了出手的力度,仍是把长乐打得一个趔趄。
“戒不掉就给我滚出辉夜城!”

楼主 雷呆毛  发布于 2016-08-10 06:39:00 +0800 CST  
五,永夜未央
这一夜,长得似乎没有尽头。
朔风卷起黄沙劈头盖脸地打在身上,然而哥舒长乐竟然感觉不到疼痛,怕是方才的药力还没完全散去。
身上的衣服似乎要被狂风寸寸磔碎,长乐被一阵疾风扑倒在地,触手是刺骨的寒砂。
“就连方才出城都要借着哥舒长乐的身份……萧简兮,你这样没用怎么杀得了权舆?”长乐一拳砸在自己脸上,依然无知无觉。
哪怕是在朔风中,未央依旧纹丝不动地立在城楼上,仿佛一座睥睨众生的雕像。
城楼上的火把被狂风吹得所剩无几,却也正好能让未央鹰隼般的眼睛锁定了沙漠中的那个一步步向前挪动的小点。
哥舒长乐真的如她所说滚出了辉夜城,身上什么行囊也没带。如果不是确定自己肯定会追出来,那就是找死。
偏偏她哥舒未央就对找死的孩子很有兴趣。
长乐再度睁开眼时,入眼的是一块熟悉的天花板。
“大小姐睡醒了?”语气夸张到极致,长乐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城主救我是担心你那三车金铢被风吹跑了?”长乐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却发觉浑身像是散了架般酸痛无力。
“我确实有那么点担心,不过还不至于为了三车金子冒着朔风出城救你。”皇华用保养得如羊脂白玉般细腻的手指划过长乐脸上的掌印,嘴角勾出一丝异样的笑,“你这步棋下得险,但收效却很好。”
“城主在说什么?长乐听不懂。”笑容依旧天真。
掐起长乐脸上一块嫩肉用指甲一绞,皇华看到长乐痛得微微皱了皱眉,松了手在她的脸颊上爱抚般拍了两下,起身笑道,“看来未央说你有点学问不过是吹嘘而已……以后每日辰时来我书房,老师我会好好教导你的。”
长乐瞳孔一缩,目送着皇华悠然出了门。
未央不知是何时倚在了门口,也不知在那里倚了多久。
皇华出门的时候拍了拍未央的肩,眼神里饱含着说不清的情愫,而这恐怕也只有身为多年挚友的未央才能读懂。
长乐看着未央月光下的侧颜有些恍惚。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情绪,似有忧愁,似有愠怒,只是不知为什么,却又让人感觉好亲切。
一个孤身入城小女孩究竟要经历多少,才会变成如今统领千军的大将军?长乐很想知道,却又无从问起。
至少,此刻脱去战袍,静静站在自己面前的,才是那个最真实的哥舒未央吧。
“我让你滚你就滚,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未央虽然就坐在长乐面前,目光却十分辽远。
“明明让我滚却硬要救我回来,未央将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反复无常了?”明明心底的那块红蜡已经开始渐渐柔软,嘴上却仍是毫不示弱的一句回了过去。
“这么说是我的不对了?”未央暗叹让把这孩子扔给皇华真是臭味相投,这两个人都是成天价的嘴上便宜占尽。
“不敢不敢……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长乐赔给未央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却不想牵扯到了脸上的瘀伤,这会子脸上的表情真是纠结到不行。
“行了别贫了,我给你擦药酒吧。”
长乐有些郁闷,自己来辉夜城分明没有多久,却一连被未央上了好几次的药。
未央手上擦着长乐险些破相的小花脸,眼神却似透过长乐的眼睛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夜还长着呢,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是你的故事还是皇华…老师的故事?”长乐见未央明显眼神不对忙临时改了称呼。
“你听完自然知道了。”未央心道这孩子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聪明。
见长乐没有再追问,未央理了理思绪缓缓开口。
“突厥部族自古就由两大门阀主持大事,其一是阿史那部族,其二就是……”
“就是我们哥舒部族咯……我记得权舆好像是阿史那一族的庶子……”长乐若有所思。
“嗯,你说的都对。不过……”未央抬手赏了长乐一记暴栗,“……不许打岔。”
“哦……”果然老老实实坐好再不吱声。
“我是哥舒一族的嫡女,一出生便注定要嫁给阿史那一族的嫡子……可不知怎么,那时候我却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出身卑微却人称突厥第一勇士的阿史那权舆……”听到权舆的名字,长乐虽然没有开口,面色却有些发青。
“他待我很好,虽然我知道这跟我族长之女的身份脱不了干系。我们一起长大,一起习武骑马……可男孩子一旦长大成男人,他的野心也就随之膨胀了起来。”
“权舆偷偷给他还未成年的嫡子弟弟买阿芙蓉,有一次恰好被我撞见……可笑的是那时的我还不知道阿芙蓉是何物,架不住那孩子的劝便和他一起吸了几次……”
“直到那日权舆发现我也有了瘾,把我带到荒野不由分说打了一顿之后,我才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可怕……”
“权舆的弟弟终究是死于阿芙蓉,而我这个帮凶……也算得到了报应。”未央一脸的惨然,似乎透过长乐的眼睛看到了那个男孩子死前的惨状。
“苍鹰宁愿撞死在山谷,也不愿被人看到它失去力量的羽翼……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索性一个人躲在大漠深处等死。”
长乐望着未央心底隐隐生出同病相怜,毕竟那种身处大漠深处的孤独与绝望,她也曾深有体会。
“就当我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一队马车从我身旁驶过……确切的说,是押解犯人的囚车。”未央嘴角噙上了一丝微笑,似乎在回想着什么有趣的事。
“只一眼我便注意到了被锁在囚车里的皇华……在一片死气沉沉的面孔中,她是那样的与众不同,仿佛坐着的不是囚车而是御驾出巡的马车,身上的铁链似乎也被她戴成了纯金打造的首饰。”
“皇华问我要不要去她的城里做客……我从未见过如此自以为是的人,毕竟那个时候她只是一个被流放到辉夜城的罪臣之女而已。”未央挑了挑眉,似乎时至今日仍有不满。
“皇华看出了我的不屑却也没有恼怒,只是抬手指了指辉夜城的方向,淡淡对我说,‘你知道吗?辉夜城又被人们称作重生之城,因为每一个去到辉夜城的人都会被赐予一次重生的机会……’”
“鬼使神差般,我坐上了囚车,和皇华一起来到这命运所系之地……我被前任将军看中收入军营,硬生生地戒掉了毒=瘾;而皇华终究是没有食言,被前任城主指定为继承人。”
故事似乎就此告一段落,未央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烤馍递给长乐,而后自己也拿了一只咬了一口,声音不带温度,“以后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我,不需要花我的钱出去买情报。”
“重生之城……”长乐喃喃地重复着,抬头看向未央的目光中竟带着一分期待,“你……是怎么戒掉的?教我吧……”
“你确定?”未央的眼神里似乎带着那么一丝同情的意味。
不知怎么长乐有种掉进陷阱里的感觉,可现在除了硬着头皮往里跳似乎也别无他法。
“嗯,确定……”

楼主 雷呆毛  发布于 2016-08-11 15:54:00 +0800 CST  
度娘就是不让发怎么破...章章都申诉烦屎惹

楼主 雷呆毛  发布于 2016-08-13 07:59:00 +0800 CST  
七,干城校尉
一连几日哥舒长乐都没有踏出庭燎阁半步。将军府内时有异响,府内府外都议论纷纷。
“长乐!”未央方才从军营回到庭燎阁,便看见蜷在地上抽搐不已的哥舒长乐,而她身旁似乎还有茶杯的碎片,只消一翻身便会被扎得遍体鳞伤。
“姐……我好难受……啊啊啊……”长乐捂着脑袋痛苦地哀嚎着,好在未央眼疾手快赶在她扎伤自己之前将她揽进怀里,捋着她的后脊轻声安慰,“没事了,姐姐回来了……”
“我头好疼……快要炸开了……”即使是在未央的怀里,长乐依然如一条刚下锅的鲤鱼拼命挣扎着,无意识地在未央雪白的颈子上抓出一道道红痕。
未央叹了口气,取出了陶瓶里那根藤条将长乐按在床上,眼角一滴清泪划下。
“我知道这种治法不过是饮鸩止渴,但总比你现在这样好过些……”说罢便是一记破风落下。
“唔……”长乐虽吃痛却始终没有闪躲,好在未央出手也不甚重,不过十几记之后房间里就恢复了平静。
景阳城,天守阁。
“老师棋力高超,学生始终无法超越。”一身素雅的萧伯兮推枰而起,举起酒杯看向阁外的大好河山。
“你还太年轻,年轻到竟然相信你那好妹妹可以取得辉夜的信任,皇华那只老狐狸可不是那个小丫头能骗得了的,更何况……”玄衣玄甲的景阳大将军用粗粝的手抚了抚右眼上覆着的那只镔铁眼罩,似乎那里仍在隐隐作痛。
“我可没教她骗人,不过是教她向皇华告知真相。”萧伯兮将手中的葡萄美酒一饮而尽,笑着为权舆和自己各自斟了一杯酒,“……毕竟,真相才是最好的谎言。”
“哦,看来不光是那丫头,你也出息了……”权舆举起酒杯与萧伯兮相视而笑,只是两人的笑里似乎各藏心事,想必灌到喉咙里的美酒也是酸楚无比。

旧伤未愈新伤又添,每次上药对两人来说都是又一次折磨。
“姐姐,给我看看你的伤……”挣扎着上完了药,长乐没有像以往一样倒头睡去,反而转过头来一脸认真地看着未央。
“有什么好看的,赶紧睡吧。”未央起身欲走,却被长乐伸手拽住衣角,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未央终于还是败下阵来坐回床边,将左手的衣袖挽了起来,露出了两排殷红的齿印儿。
长乐看着自己昨日一时忍痛不住留下的杰作久久不语,终于还是趴回了床上打鼾装睡。
“噗呵,原来你还知道不好意思……”未央看到长乐又是内疚又是害羞的样子一时忍俊不禁。将锦被轻轻盖在长乐身上,未央在心底暗暗祝祷眼前的孩子早日痊愈免去两人的日日煎熬,本想出口说些什么却只化作额间一吻无痕。
翌日辰时,鹿鸣阁。
“你到底想干什么?”
哥舒长乐将手中一摞账本摔在桌子上,一脸不满地看着在一旁批阅公文的皇华。她原以为皇华所谓的上课不外乎经史子集诗书礼乐,没成想一连几天皇华只是教了她如何对账本。
“金钱流动就如人之血液,大到一城之主小到一家之主皆需熟之精之,我不过是教你些实用的本事罢了,还是说……”皇华斜觑着长乐轻笑道,“你在为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情报而懊恼?”
“只是觉得无聊罢了。”长乐翻开方才折好的一页,语气略带轻蔑,“堂堂辉夜城一年的军费支出竟还不及大唐边陲的一个县镇,盐铁商贩所缴税赋各有不足,老师想让我熟之精之的,该不会是如何平账吧。”
“看来是孺子可教。”皇华合上账本塞回长乐手上,继续批改着手上的案牍,头也不抬道,“你拿着这本账簿去找宁州刺史狄仁杰,或许能在皇上面前参我一个欺君罔上之罪。”
长乐放下账本淡淡一笑,“试问大唐各州郡县哪个不是中饱私囊,若是仅以此账本定老师的罪,恐怕会弄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想必皇上也不会冒这个险。”
皇华难得放下手中的案牍,抬起头来重新审视着长乐。
“若是我让你做下一任城主,你愿不愿?”
辉夜城,护城军营。
长乐才刚见好转便缠着绿衣教她一些防身的武艺,得到未央的默许后两人相约每日傍晚在军营校场比试切磋。
“长乐,你身上还有伤,我们就点到为止吧。”
绿衣说罢揉身攻了过来,长乐武功本就稀松平常,再加上身上多少有些不便,被轻盈如燕的绿衣逼得节节败退。
“不打了、不打了……”虽说绿衣已经卸去了拳力,可打在长乐的身上还是令她有些七荤八素分不清南北。
“你放弃了么?”未央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边,饶有兴致地看着长乐扶着兵器架不住的喘息。
“才不是,方才只是有点头晕罢了……来,绿衣,我们再来过……”长乐正要挥拳冲上去,就被未央一把扣住手腕反手一拧,顿时疼得冷汗直流。
“上进跟逞强是两码事,你基本功都没练好就想挑战不分寒暑日夜苦练的绿衣,简直不自量力。”未央寒着脸推开长乐,跟在庭燎阁里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校场比武倒不会如何,一旦身处战场,最危险的就是你这种本领稀松却又爱逞强的士兵,不但罔顾自己性命,还会至战友于险境。”未央居高临下地训斥着长乐,整个校场的空气似乎都冷了几度。
“将军……长乐她只是希望变强,能配得上将军妹妹的身份而已。”绿衣鼓足了勇气在一旁开解未央,只见未央神色有所缓和,却仍是冷冷道,“从今天起每日跟着绿衣练习基本功,每七日我会验收一次,若是没有进步自己去军法处领罚。”
“是,将军。”绿衣抱拳后拽了拽长乐的袖子示意她回应,一直紧握着双拳低头不语的长乐终于抬起头来,眼睛里带着一丝倔强的火苗。
“……我不会让你瞧不起我的。”
暮色已深,一身疲惫的长乐和绿衣回到庭燎阁,只匆匆用了一个便饭。
“长乐,你睡了么?”绿衣的声音从门缝飘进来,正要更衣的长乐睡眼惺忪地开了门,被绿衣一把拽出了门外。
“这么晚了去哪啊?”长乐勉强能跟上绿衣的脚步,只见绿衣带着她七拐八拐上到了庭燎阁的最顶层,小心翼翼地用一把银制的小钥匙打开门锁。
“这里是……灵堂么?”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长乐对于灵堂有着本能的排斥,可绿衣仍是执意拉着她走了进去。
“历代将军在上,绿衣叨扰了。”绿衣对着小山一样的排位行了一礼,从最新的那块排位旁边拿起了一块不起眼的铜铸腰牌递给长乐。
“这是什么?”长乐一脸嫌弃地接过腰牌,晦暗的烛光下看不清腰牌上的字迹,只觉得入手沉甸甸的颇有些分量。
“这是干城校尉的腰牌。”即便是灵堂里只有一点如豆灯火,长乐仍能看清绿衣脸上满满的崇敬之情。
“不同于城主和将军,干城校尉只是一个名号,会由全辉夜城共同认定的对辉夜城贡献最大的人来继承。”绿衣恭敬地把铜牌放回神龛上,淡淡道,“……而上一任的干城校尉,就是未央将军。”
“七年前同景阳一战,前任将军桑柔战死,我方将士伤亡惨重,全靠未央将军一箭命中敌将右眼我军才能趁机突围。未央将军虽得了这铜牌,却只是把它放在这里陪着桑柔将军。”
“桑柔将军的死对未央将军打击很大。自那以后未央将军便日夜操持军务,对人对己都异常严格,有时甚至不近人情……直到长乐你的出现,将军她似乎才恢复了一些原来的样子,所以……”
不消绿衣继续说下去,长乐已在她的眼神里看得一目了然。
“我知道了,包在我身上……”长乐拍拍绿衣的肩膀,“……谁叫我是她妹妹呢。”

楼主 雷呆毛  发布于 2016-08-14 07:24:00 +0800 CST  
八,唇亡齿寒
“未央姐姐,我是真心喜欢你,可惜此生不能迎娶你……”躺在未央怀里的男孩脸上带着将死之人独有的死寂,唯有一双眼睛依旧闪烁着光彩,犹如他们当年一起见证的那两颗流星。
“哥哥他比我更出色,我祝福你们……”未央心底猛地一颤,仿佛听到的不是祝福,而是这世上最怨毒的诅咒。
男孩苍白纤细的手一点点垂下,未央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仿佛心里被整个掏空了,此生将再也体会不到快乐为何物。
“长乐……你不能死!”凄厉的梦语响彻庭燎阁,也惊醒了坐在桌旁支颐小憩的哥舒长乐。
“你怎么就不能做点好梦?”长乐一面扶起从梦魇中惊醒的未央一面苦笑着。未央看清了长乐的脸,只是默默将她按在怀里,良久不语。
“没想到一向不让须眉的未央将军也会因为操劳过度病倒。”皇华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旁,未央推开了长乐皱着眉道,“连着两年天灾,西域各城早已陷入战乱。辉夜城虽有冰山融水不至于弃城迁徙,却被周边各城所环伺,为首的就是景阳……让我如何能不担心。”
“景阳城去年花市几近绝收,据说萧思齐他好不容易才凑够了送往长安的贡品,想必萧思齐和权舆做梦都想把我辉夜城的良田种满阿芙蓉花吧。”皇华看似是与未央分析军情,目光却始终不离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长乐。
“对不起……不能帮你分担更多。”长乐握住未央的手低垂着眼睑,“毕竟他们是我爹和哥哥……”
“你啊……能照顾好自己就是帮我了。”未央似乎习惯于用抱怨的语气表达温柔。感觉到长乐手掌上被枪杆磨出的那层新茧,未央突然感觉到眼前的小孩似乎结实了一些,眉梢眼角里也一扫之前的颓废,带上了跟自己如出一辙的英气。
“走吧,让你姐好好休息。”皇华将未央按回床上,不由分说拉起长乐大步而去。
“此时出兵可谓天时地利,你到底在等什么?”
权舆看到萧伯兮端坐在自己面前一副无邪的表情不由得有些火大,一巴掌扇在自己怀中柔若无骨的女奴的臀上。只见那女奴先是吃痛般蹙了蹙眉,而后又挂上了一脸媚笑,银蛇一般缠绕在权舆精壮的肌肉上。
“自然是等人和。”萧伯兮微笑着示意女奴退下,亲自为权舆斟了一杯葡萄美酒,“简兮尚未告知我们攻城的最佳时机,老师何不坐拥美人美酒以逸待劳?”
“女人的话你也信?”权舆正要灌下那杯酒,只见萧伯兮的亲兵将一片碎布呈了上来,萧伯兮只是扫了一眼就将碎布扔到权舆面前,淡淡笑道,“老师这回可信了?”
“她竟然病了?”权舆拿起了碎布,粗粝的手掌按在镔铁制成的眼罩上陷入沉思。
皇华布置的试题虽只有薄薄一张花笺,长乐拿在手里却觉得重似千钧。
“倘若两城开战,辉夜有几分胜算?胜因为何败因又为何?给你一晚时间,明早给我答案。”皇华说完便一头扎进堆积如山的公文里。
“何必一晚,辉夜的胜算根本不到一成……”长乐从皇华手里夺过那支朱笔,只在花笺上写了寥寥数字,而后递到皇华面前。
“殒命于野,获罪于天么……”皇华笑着摇了摇头,“答非所问……我问的是辉夜的存亡,你却只在乎未央的生死。”
“难道老师不认为这二者是一样的么?景阳无论兵力财力都远胜于辉夜,权舆这些年苦心经营为的就是今日,况且天灾无情,士兵们为了自救也会浴血奋战。所以若是正面交锋,尽管姐姐她苦心操练,也是于事无补。”
“就算辉夜侥幸赢了,只要权舆不死天灾不消,两城之间便永无宁日。可若是姐姐她杀了权舆大挫景阳实力,朝廷必然会为了维持边塞各城间势力平衡而打击辉夜,首当其冲的还是姐姐。”
“既然如此,那你所说的不到一成的胜算又从何而来?”皇华手中无笔索性拂开公文坐上了白玉的书案,纤长的指节托起长乐的下颌,两人在鼻子几乎要挨到一起的距离里对视着,似乎都在搜索对方目光中有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只见长乐默默举起朱笔在雪白的颈子上一刺,顿时便是一片殷红。
“自然是我。”
庭燎阁,未央卧房前。玄鸟抱着剑坐在廊下,深色的斗篷下看不见表情。
“老师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大漠孤鹰肯为她卖命?”对于眼前这个男人,长乐一直揣摩不透。
只见玄鸟在唇上竖起了一根手指,语气淡淡,“不过是男人都想要的东西罢了。长乐小姐又为何会来此呢?”
“只是不想认命。”
轻轻推门而入,未央却并未如想象般躺在床上睡得香甜,而是随意在睡衣外裹了件斗篷,蜷缩在太师椅里翻看着军务手札。
“你嫌命长么?”
除了风牢初见,未央似乎还未见过长乐用这样的冷脸对着自己,一时间竟有些犯了错误被抓个现行的小心虚。
“我不放心……”明显没有底气,也不知是因为身体虚弱还是别的原因。
“你不放心什么!”长乐一把夺过未央手上的手札扔在一旁,不由分说抱起未央扔到床上,略有些惊异于怀中之人竟比想象的还要轻。
“看来你还是不放心我这个‘奸细’了,”长乐的脸上带上了一丝落寞,“那好,从现在起我就待在你眼皮底下一步也不走,方便你监视我,也方便我监视你好好休息。”长乐甩掉靴子斜倚在未央的床边,简直就是另一个玄鸟。
“不是的,你别多想……你受伤了?!”未央正要开解长乐,冷不防看见她脖子上的一片殷红,顿时惊得花容失色。
“这个……朱砂而已,老师她戏弄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长乐苦笑着掏出帕子用力擦着,暗道自己太过粗心。
未央起身接过帕子继续擦拭着长乐脖子上残留的朱砂,长乐正闭着眼享受着未央难得的温柔时光,蓦地被一把按倒在床上,接着就是两声脆响和随之而来的火辣辣的刺痛。
“又敢吼我又敢吓我,真是欠揍……”嘴上虽是大将军气派,可脸上的表情早就将未央给出卖了。

楼主 雷呆毛  发布于 2016-08-16 09:33:00 +0800 CST  
九,以战止战
“长乐,对不起……我不能让你出战。”
皇华的密室里,长乐被两道铁链固定在石壁上,一双泛红的眼睛紧紧盯着未央离去的背影。
“呵,你还是不肯相信我。”一声冷哼,一如初见。
未央头也不回地淡淡答道,“我既不想你与族人兵戎相见,也不想你看见我……罢了,保重。”
“你何不把我绑上城墙逼哥哥退兵?就算权舆不在乎我的性命,想必哥哥也会在乎一些的……”长乐将铁链挣得笔直,却始终触不到未央的一片衣角。
“我曾经立誓要用生命守护辉夜城……可是,我想要守护的也不仅仅是辉夜城。”未央终究还是回过身来,扶着长乐的脸颊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一吻。
“你是我哥舒未央的妹妹,永远都是。”
未央走后,长乐瘫坐在地上,隐隐还能感受到额头上吻痕的凉意。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两行清泪滑下,长乐只觉得身体里钻心刻骨的疼着。
“哗啦……”一串铜制的小钥匙被扔在长乐面前,不用抬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这是为师给你留的最后一道考题……随心而去吧。”皇华也难得的披了一身金黄的战甲,整个人美得不可方物,若是立在城墙上想必能为辉夜的将士们增添不少信心。
长乐拾起那串钥匙握在手里,只觉得握在手里的自由之匙,开启的却是通往炼狱的大门。
原本一片荒凉的辉夜城下,此时却对垒着上万的兵士。烈日正炎,景阳城的狼跋军已经按捺不住眼中的杀意,只待队伍最前方的权舆一声令下,便会如饿极的狼群般扑上前去撕咬敌人。
未央一袭银甲横枪立马,与对面一身墨色铠甲的权舆对比鲜明。两人看向对方的眼神都有些复杂,只是有一件事是两人都确定的,便是他们二人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一身耀目金甲的皇华站在城墙上遥遥望着坐在战车里的萧伯兮,那张脸简直就是身着男装的长乐丫头。虽然相隔甚远皇华看不清萧伯兮脸上的表情,不过既然是长乐丫头的孪生哥哥,想必也是一脸的无邪吧……皇华如是想着。
“权舆将军此次挥兵而来,是为公事,还是私仇?”未央扬声问道。
“两者都有。”权舆抬手扯下了右眼上即便睡觉也不会摘下的眼罩,苍白的皮肤上只有一个狰狞的空洞。“你在我身上留下的这个窟窿,我今天就要在辉夜城里千百倍地讨回来!”
“既然是为了私怨,权舆将军何不与我单打独斗,也免去两军将士兵戎相见。”未央握着枪策马上前,用枪尖直指着权舆,厉声质问,“或者说,将军可以为了私人恩怨,而牺牲将士的性命么?”
“权舆大将军,本公子准你先解决私人恩怨再为我景阳攻城略地。”一直微笑着坐在战车里的萧伯兮淡淡开口,似乎面对的不是两城交战而是一场茶余饭后的赛马蹴鞠。
权舆也打马而出,一柄虎头碎牙刀闪耀着浸过鲜血后独有的寒光。
“好,那就如你所愿!”枪刀相碰,擦出一串耀眼的火花。
“你这小混蛋怎么才来?”皇华不满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长乐,若不是身在战场恐怕会直接揪起长乐的耳朵狠狠拧上一圈。
“稍微做了一点准备。”长乐紧张地盯着城下激战方酣的两人,未央大病方愈对付权舆的重击似乎有些吃力,每一次兵器撞击之声似乎都能使长乐的心跳漏掉一拍。
“绿衣听令!”长乐手中绿旗一挥,一直策马立在战场上的绿衣会意,捏着嗓子用阴阳怪气的语调大声道,“名镇塞外的景阳城狼跋军统领权舆大将军,竟然好意思跟一位女子单打独斗,也不知道传出去会让各城的将士们怎么看……”
“就是,真不要脸……”“不过话说回来他那只瞎眼还不是多亏了未央将军的穿杨神箭……”不少女将士都随声附和,一时间原本剑拔弩张的战场竟变得如市场一般热闹。
权舆原本并不将敌方的谩骂放在心上,只是越到后来骂声越不堪入耳,原本招招凌厉的刀法也变得有些杂乱。未央原本一直处于守势,此时见有机可乘也慢慢由守变攻。
“擂鼓,为大将军掠阵。”萧伯兮饶有兴致地开口,霎时间狼跋军阵里鼓声震天,淹没了辉夜授衣军的谩骂之声,权舆的刀法也渐渐恢复狠戾。
“玄鸟叔叔,拜托了。”长乐掏出了第二面令旗,墨色斗篷的玄鸟单手抱着长乐,沿着绳索从城上一跃而下。
“姐夫……”一声柔呼似含着柔肠百结,权舆震惊之余却不乱方寸,而未央似乎就没那么好过了,一个闪神被权舆掀翻下马。
“姐夫救我……”玄鸟手中的匕首在长乐雪白的颈子上划出一道殷红,权舆只是向长乐的方向扫了一眼,仍旧提着牙刀追杀落马的未央,似乎对长乐的死活并不关心。
未央从权舆的马下翻过躲开了致命一击,顺势用枪尖划伤了马前腿,那战马吃痛将权舆甩了下来,未及权舆落地未央又是一枪扫来,可惜只是扫掉了权舆的战盔。
“时至今日,你对他仍旧没有一点悔恨之心么?”未央将枪尖戳在地上,冷冷质问着对面披头散发如地狱饿鬼一般的权舆。
“这大漠上本就是弱肉强食,我不杀阿史那长乐,他早晚有一天也会为了可汗之位除掉我……哥舒未央,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说起话来还是这么幼稚可笑!”权舆以刀拄地厉声狂笑,“你竟然还傻到认萧家的人做妹妹,真是可笑可悲!”
未央忍不住向着长乐的方向看了一眼,自己病倒并无几人得知,而权舆选择此刻出兵定然不会是偶然,莫非……
“你终究还是小看了我……”只见未央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迎风展开,脸上带上了一丝决绝,“为了守护辉夜,我不介意再入地狱……”
“权舆将军,限你半个时辰之内杀了她,不要让我军将士在烈日里苦等。”萧伯兮长身而起,将手中的令旗灌注真力贯入黄沙之中,仿佛是对权舆下的最后一道通牒。
未央和权舆随即再度交锋,这一回不似之前的战前对阵,只是纯粹的以命相搏。未央之前服下的阿芙蓉药力发作,对身上的刀伤恍若未觉,而权舆此时也是杀红了眼,两人浑身浴血仿若自地底而来的修罗。
“再这样下去,姐姐就算杀了权舆也活不成了……”长乐摸出身后的小弓,将箭尖藏在玄鸟宽大的斗篷里,静静等待着时机。
“你相信我所说的么?”月光下,她曾如是问。
“嗯,当然相信。”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真傻……干嘛打我?”她不满地道。
“不许这么跟姐姐说话!”
如果可以,请再相信长乐一次吧……
“姐姐闪开!”一声厉喝,弓箭出弦,长乐握着小弓,觉得整个世界似乎都静了。

楼主 雷呆毛  发布于 2016-08-19 08:02:00 +0800 CST  
十,辉夜少主
弓弦声后,权舆应声倒地,散发掩盖着的左眼上插着一支精致小巧的弓箭。
未央终究是及时闪到了一旁,看着此刻不知是生是死的权舆,心里竟然有几分怅然若失。
“为将军报仇!”狼跋军士兵见权舆遇袭倒地纷纷等不及要上前乱刀砍死未央和长乐,却被萧伯兮抬手制止。
“权舆他自己欠下的情债,该由他自己来还。”年轻的少城主语气虽淡,却让众人不敢置喙。
长乐拾起未央掉落在黄沙中的银枪,一枪贯通了权舆的腹腔将他钉在地上,只换来权舆的一声闷哼。
“姐夫,忏悔吧……我或许还会让你死得有一些尊严。”长乐换上了另一幅表情,或许那是只属于萧简兮的表情……冷酷、漠然,似是从地狱返回人间的复仇使者。
“我只后悔没有把你们两兄妹掐死在襁褓里……”权舆口中吐着血沫,脸上却仍是那副桀骜的表情,似乎即使是负伤倒地,也不过是换个角度俯瞰着大好河山罢了。
萧简兮冷冷地抽出了银枪,再次用尽全力从权舆的大腿处刺穿。“你只要说是你负了我姐姐,害得她自决于流沙,下一枪我便直接刺你心脏。”
“哈哈哈哈……”鲜血染红了黄沙,萧简兮听着权舆的狂笑只觉得无比刺耳,拔出了银枪准备刺穿权舆的咽喉。
“长乐小心!”未央一声疾呼,然而待萧简兮反应过来时,手中的银枪早已被权舆握住,只顺势一拉萧简兮便整个人向前扑了过去。
“你还是太嫩……”权舆扣住了萧简兮的手臂将她按进黄沙,反手从左眼中拔出那支小箭,朝着她的后颈刺了下去……
整个脸深埋在黄沙里,萧简兮的心境竟然出奇的平和。
姐姐当初投身流沙自尽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吧……也不知道她当时心里是面对死亡的恐惧,还是从人世间解脱的欢喜呢?
不过看来我这么多年苦心孤诣,终究还是逃不过萧家女儿的命数……伯兮,你曾许诺过一个不再有战争与仇恨的景阳城,但愿你不要食言……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从后颈传来,简兮反而是被提着领子从黄沙中拉了出来。
权舆倒在那里已经没有了生机,杀他的也许是一直守在一旁的玄鸟,也许是从战车上匆忙赶来的伯兮……不过究竟是谁杀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刻将她从黄沙里捞出来的,是那个急得红了眼睛的哥舒未央。
“姐……”哥舒长乐换回了那副无邪的笑容,仿佛不过是功课偷了点懒被未央抓个现行而已。
“姐姐要发火回去再发,仗还没有打完……”不顾未央一点点冰冷下去的表情,长乐推开未央的手,从怀中掏出了第三面金黄色的令旗,在萧伯兮面前迎风展开。
“我是辉夜城少城主,奉家师之命与景阳少主谈判。”
直到两人并肩站在一起,两军士兵才惊觉二人的眉眼神情竟有九分相似,一时间都有些搞不清状况。
“本公子也正有此意。”伯兮淡淡一笑,“不知少主有何高见,伯兮愿洗耳恭听。”
“辉夜景阳同属大唐管辖,本应相安无事。只因两城守将心怀旧怨,才导致如今兵戎相见的境地。如今权舆已死,辉夜也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
长乐手中令旗一挥,玄鸟立即会意,在众将士的惊呼中将没有反应过来的未央击晕而后五花大绑。
“很好,想必以皇华城主之能,定然会妥善处理此事。”伯兮回过身看向身后的狼跋军,淡淡开口,“不过如今天灾大旱,这些追随我的士兵无一不是生计不保才会冒死一搏。久闻辉夜城水源充沛,你我既然同属大唐管辖,少城主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水源乃是上天恩赐,辉夜城自然不会独享……辉夜愿从今日起与景阳定约,今后每日以水车供应景阳百姓,共同抵御天灾。”长乐一声令下,辉夜城门徐徐开启,以绿衣为首的士兵推着几辆满载木桶的水车来到阵前。
“如此对两城百姓而言都是最好的选择,如若景阳执意攻打辉夜城,我将在城破之前命人在城中各处水源投毒……想必少城主也不愿如此吧。”长乐命令辉夜士兵将每一桶水都喝了一口,萧伯兮这才让人接过水车,恐怕若不是萧伯兮站在那里,狼跋军里早就有人冲出来抱着木桶狂饮了吧。
“少城主处事公正,又慷慨赠水,伯兮若再执意攻城,倒像是卑鄙小人了……也罢,众将士与我回城吧。”萧伯兮登上战车手挥令旗,几个士兵抬了权舆的尸体,大军的马蹄踏起了漫天的风沙。
“城主,求求你放了未央将军吧……”“将军就算有错,也是为了救大家伙……”无数的百姓自发聚集在鹿鸣阁外,纷纷跪地为未央请愿。
“他们不知道越是这样请愿,未央的处境就越危险。”卧室里,皇华抱着双臂走来走去,看上去似乎有些失态。
“我原以为报了姐仇,帮伯兮夺回权力,解了景阳天灾之困和辉夜战乱之苦,我便再无遗憾……”长乐倚在皇华奢侈的不像话的软榻上,右臂由肩至手都缠上了厚厚的绷带。“看来还是应了那句话……入戏太深终会伤人伤己。”
“还记得为师带你去看的风牢谷底的那些尸首么?”
“呵,哪有什么尸首,不过是一个小村落罢了。”
“那个村子里的人不是被流放到辉夜的犯人,就是从各城逃亡至此的奴隶。他们确实是死过一次,而后又按照自己的意志,以新的身份为自己而活。”皇华坐在了长乐的身旁,抚着她受了些许轻伤的脸颊,语气似乎带上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柔,“……他们是否也是入戏太深,是否也会伤人伤己呢?”
长乐沉思了半晌,终于还是开口,“老师……我想看看姐姐。”
时至今日,她是否还有资格称呼她一声姐姐呢?无论如何,她终究是利用了她。
“可是她不想见你……罢了,跟我来吧。”皇华的眼神变了几变,终究还是带着长乐踏进了那间密室。

楼主 雷呆毛  发布于 2016-08-22 08:07:00 +0800 CST  
生死幽茫
饶是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当长乐见到未央的一霎那,仍是千分惊心万分痛心。
“她从醒来之后就一直把自己锁在这里,就好像当年那样。”皇华已经将声音压到极低,却还是惊醒了伏在地上昏睡的未央。
身上的伤口虽已被皇华细心包扎好,却仍是有几处被挣破,在一袭白衣上留下斑斑血迹。手镣下的皮肤似乎被磨得有些青紫,未央试图撑着身子坐起来,却发现身体里竟提不出丝毫的力气,在皇华的搀扶下才勉强没有摔回地面。
“谁让你带她来了……出去!”前一句是冲着皇华低吼,而后一句则直接向长乐下了逐客令。
“我劝不动你,自然要找个能劝得动你的人来了……”皇华摊了摊手坐在一旁,似乎在等一出好戏开场。
“姐姐……”长乐跪在未央身旁扶着她的身子,暗叹造化弄人……明明在不久之前,被锁在这里的人还是自己。
“我跟你说过……苍鹰宁可撞死在山谷,也不愿被人看到它折断的羽翼……” 未央闭上双眼将眼泪忍了回去,语气似是在哀求,“当我求你了,快走吧……”
“可是姐姐并不是苍鹰……姐姐跟普通的女孩子一样,也会难过,也会受伤,只是掩饰得好一些罢了……”长乐用惟一能动的左臂抱紧了未央,将她的头轻轻放在自己胸前,“如果说一直扮演着一个强者,无时无刻不在保护着妹妹是一个姐姐的责任的话,那么……作为一个妹妹的责任又是什么呢?”
“撒娇耍混?”坐在一旁看戏的皇华适时地插了一嘴,惹得长乐一个凌厉的眼神甩了过来。
“是什么……”未央靠在长乐的身上似乎感到了一丝安心,竟也顺着她的话茬问了下去。
“就是在姐姐累了的时候,不再强大的时候,给她最大限度的支持……长乐知道自己并不值得信赖,但是射那一箭的时候姐姐的信任,长乐永志不忘……”
一滴清泪划过脸颊滴在未央的唇上,未央用舌尖轻尝其味,竟是苦涩中含着甘甜。
“傻孩子,哭什么……姐姐靠着你睡一会儿好么?”
“嗯……”
一连几日,在皇华和长乐的细心照料下,未央的身体开始渐渐好转,阿芙蓉的瘾也几乎没有再发作。可不知为何,出了密室的门,不论是长乐还是皇华都是一脸的忧心忡忡。
“最迟恐怕这两日便要动身了……”长乐接过皇华手中的烫金银盒,竟比想想中的还要沉重。
“长乐丫头……”皇华欲言又止,最后只是从书架上取下一只小箱子递给长乐,竟是一箱子的金铢。
“看来我的这个老师还真没白认……”长乐捧着那一箱子沉甸甸的金铢冲着皇华谄媚地笑着,惹得皇华猛戳她的脑袋,“你给我省着点花!”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辉夜城授衣军统领哥舒未央因私废公,无视国法,公然斩杀朝廷命官,以致边关动荡,外敌虎伺……”
长乐木然地站在绞刑台下,听着钦差太监尖厉的嗓音宣读出那篇狗屁不通的圣旨。而监刑台上正襟危坐的皇华则是一脸的平静,平静得有些骇人。
“……着令处以绞刑,以正纲纪,以儆效尤,钦此!”
十里长街,百姓苦苦哀求。若不是皇华横剑相逼,恐怕那些御史钦差早已性命不保。
“这些不都在你的计算之中么?苦心三载,数次以命相搏,终于换来我们萧家在这大漠上稳如磐石的地位,这个时候若是为了眼前这个女人而痛心,不觉得讽刺么?”那个只属于萧简兮的声音在长乐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长乐只觉得异常的烦躁,不由得将手中的小弓握得更紧了些。
一身素服的未央信步踏上绞刑台,若不是双手被缚,长乐甚至觉得未央只是如平常一般在演武台上检阅士兵。
“不能杀将军啊……”“老天不开眼啊……”几个年轻力壮的辉夜百姓正推搡着要爬上绞刑台,只见未央走到台边直直一跪,霎时间整个刑场都静了。
“乡亲们,可否听未央一言?”
几乎所有的百姓都随着未央跪倒在地,除了那个呆若木鸡的哥舒长乐。也正因如此,未央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那个她在死前最想见到却又最怕见到的人。
“未央一死,可换辉夜数载安宁,足矣……”那张俊秀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
“我孑然一身来到辉夜,受到了许多人的恩惠……桑柔师父,皇华城主,烤馍的王大娘,养马的李师傅……”
“继承将军之位时,我曾起誓要用生命守护辉夜……如今虽非战死沙场,却也不过是用另一种方式践行我的誓言罢了。各位若是还敬我是未央将军,便请给予我这最后的荣耀吧……”
未央紧紧盯着长乐的眼睛,却在那里找不到一丝反馈,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若是谁要冒死阻止行刑,那么未央会在她得手之前自绝经脉……”
见长乐依旧仿佛无知无觉,未央释然一笑……或许一直以来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如今这样也好,至少这世上又少了一个伤心之人。
“未央啊……再吃一口馍吧……”卖烤馍的王大娘颤抖着将手中的馍举到未央面前,两行滚烫的热泪汩汩流下。
“大娘一饭之恩未央永志不忘……不过未央如今双手被缚,要劳烦大娘喂我了……”未央笑着俯下身子咬了一口烤馍,在嘴里细细地咀嚼了半晌,竟是满嘴酸苦。
长乐一直没敢抬头直视未央的眼睛,生怕只一眼自己便会动摇,救了未央一人却害了一城百姓。
手中的弓弦几乎要被握断。长乐痛恨这种无力感,一如当年和伯兮两人眼睁睁看着胞姐葬身流沙却无法援手,最终只能在那片沙丘上随意立了块墓碑;亦如看着父亲的身体被阿芙蓉侵蚀殆尽,景阳大权尽数落在异族之手,而伯兮也只能忍着屈辱唤那人做老师……历经了这几年,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时辰已到,行刑!”
长乐终究还是抬起了头,将目光定格在将死之人的脸上。
“为什么你不是一脸的怨?你该怨这狗屁般的圣旨,怨那个毁了你一生的阿史那权舆,你该怨我才对……”
“为什么我在你的脸上,反而看到了不舍?”
“难道事到如今,你还把我当做亲人么……”
仿佛在回应长乐内心的想法,垂死的未央用尽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向着长乐的方向浅浅一笑,仿佛是大漠尽头最凄美的残阳。
“是啊……我说过,你永远都是我哥舒未央的妹妹……”
长乐笑着举起小弓,扳机扣下,血溅刑场……
“什么时辰了?”扶着床沿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枕边早已湿了一片。
“亥时不到……你做噩梦了?”皇华正坐在太师椅上一本一本地翻看着公文,见长乐一脸的惨白不由得出言调戏,“……一看就是亏心事做太多。”
“马车准备好了么?我明日一早就出发。”匆忙打理了一下睡得有些凌乱的衣裳,长乐走进了密室,却看到本应熟睡的未央斜倚在石床上,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又不舒服了么?”长乐眉头轻蹙。
未央微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做了个噩梦……”

楼主 雷呆毛  发布于 2016-08-28 09:06:00 +0800 CST  
十二,互诉衷肠
“姐姐梦到了什么?”
长乐一根一根地点燃了密室里的蜡烛,在红烛的映照之下,未央苍白的脸上也淡淡的染上一层红晕。
“当然是梦到你又去犯险做傻事……”未央虽是埋怨的神情,嘴角却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
“是么,原来我这么不让你省心啊……”长乐绞了一块手帕,在烛火上烤到温热才递给未央,“其实我刚才也做了个噩梦,不知你猜不猜得到……”
未央笑着戳了戳长乐的额头,“这还用猜?自然是犯险做傻事之后挨我的打咯……”
“姐姐……”长乐红着脸钻到未央怀里,感受到未央怀中的心跳甚是沉稳,每一次的跳动都会让自己感觉到莫名的心安。
然而,方才噩梦里的场景仍会不时地闪现在长乐的脑海里,提醒着她留给自己享受温存的时间已然不多。
“姐……长乐向您请罪……”
长乐离开未央温暖的怀抱,端端正正地跪在未央面前的青石板上,膝下一片冰凉。
“你要请什么罪?”未央见长乐一脸的凝重,也换上了平日里将军的口吻。
“为了逼权舆发兵,我将您生病的消息透露给了伯兮,害得您不得不带病出战还重染毒-瘾……在这之后,为了能使景阳军队信服,我在大军之前命令玄鸟将您收押……”长乐低下头避开未央灼灼的目光,“此一役虽说杀死了权舆消弭了战乱,终究是害了姐姐……”
“傻孩子……”未央将长乐从地上拉了起来,依旧揽在怀里柔声安慰,“就像这些都是你的选择一样,姐姐也有姐姐自己的选择,你无须自责……况且无论如何,你替姐姐守护了辉夜城,姐姐又怎么忍心责怪你……”
“可是……这里好痛……”长乐捂着心口将脸埋在未央的怀里低低嘶吼着,“对不起……对不起……”……恐怕我欠你的情,只能用下半生来还了……
“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你还能回到我身边叫我一声姐姐,甚至跪在地上向我认错……我除了感谢上苍还能做什么呢?”
未央扶起长乐拭了拭她脸上的泪痕,却发现怎么擦也擦不干,不由得轻笑出声,“依我看景阳城也不必发兵,把他们大小姐接回去旱灾就解决了……”却不知自己也早已泪流满面。
“那……姐姐是原谅我了?”长乐紧张地盯着未央脸上的每一个角落,生怕未央一时变了心意接着就是藤条上身。
未央看到长乐每次做亏心事之后必然生出的表情忍不住噗呵一笑,左手将长乐按在腿上右手一巴掌盖了下去动作一气呵成,“认错都认不到点子上,给我好好想想错在哪里!”
虽说只是巴掌,架不住未央几乎只打在一个地方,长乐很快就疼得变了脸色,转过头来不满地道,“刚刚才说不忍心责怪我,这么快就变卦!”
“我是你姐我说了算……”未央将长乐的脑袋拨了回去,巴掌依旧有条不紊地落下,直到长乐一时忍痛不住喊了出来才暂时收了手。
“想起来了么?”未央轻轻将长乐的裤子拉下,入眼是一小片红得发亮的掌印。
“那个……我没听姐姐的话擅自出战,害得姐姐分心坠马……”声音越说越小。
“啪!”又是一巴掌盖在同一位置,疼得长乐一阵乱颤。“……还有呢?”
“啊……还有……不自量力去杀权舆,差点丢了性命……”长乐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狂飙,只不过这一回绝对是疼出来的。
“啪!”“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战场上最忌逞强?”未央越回想越觉得后怕,出手的力度不由得又加重了几分。
“呜呜……有……”长乐回过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未央,“姐姐别打了,好疼……”
“你不希望我打你的话,就去军法处领罚吧。”未央暗叹自己一定是受了皇华的影响,没来由的喜欢调戏这个大孩子。
“别……别……您接着打吧……”军法处这三个字对她哥舒长乐来说震慑力不是一般的大。
长乐正咬着牙关准备迎接疼痛,蓦地感受到一阵清凉,回头只见屁-股上多了一方濡湿的手帕,一只满是枪茧的手正轻轻地为她安抚着伤处。
“一定是身体还没有恢复,才打这么两下手就酸了……”未央自嘲般一笑,抬手轻轻拍了一记,“……算你走运。”
朔风呼号,浓浓的铅云似乎在预示着大漠上的初雪。
辉夜城下,长乐裹着皇华那件大红色的斗篷,将那两只箱子和一些吃穿用度放进了马车。
“非走不可么?”皇华手捧着怀炉,任由玄鸟解开那件深色的斗篷披在自己身上,而长乐也因此看到了玄鸟一直掩藏在斗篷下的眼神,竟是那样炽热温暖……原来他是爱着老师的么?
“嗯,非走不可。”长乐抬头看了看天色,仿佛是在安慰自己,“不过是八月天,就算飞雪也不至于有危险……”
皇华沉吟了片刻,抬起头望着玄鸟面带难色,“你能不能……”
“我知道了……”玄鸟淡淡一笑,一跃坐上了马车的架席,“我会将长乐小姐平安送到洛阳。”
“老师送如此大礼给我,夜里孤枕难眠的时候可不要后悔才好……啊疼!”长乐话未说完,就被皇华提着耳朵拎了起来。
“哼,若是真有那个时候,不是还有你未央姐姐呢么……”皇华贴着长乐的耳朵笑着威胁道,“你若不早点回来继承城主,我可不能保证未央的人身安全……”
而此时躺在密室里的未央,竟也仿佛感受到威胁般打了个寒战。
这一觉睡得甚是安稳。未央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独不见每次挨了打都赖在自己床上不肯走的哥舒长乐。
“这孩子竟然起得比我早……也不知是她出息了还是我不中用了……”
感觉到体力已经恢复了大半,未央终于走出密室,却也遍寻不见往日里只肯蜷缩在奢侈到不像话的卧房里的皇华。
“快看!下雪了呢……”
卧房外,几个年轻的侍女看到初雪难掩兴奋地叫了出来。未央从皇华的椅子上拽下那张狐裘披在身上推门而出,扑面而来的湿冷的空气一时间竟让她有些难以适应。
“将军好!”侍女们纷纷笑着向未央打招呼,“将军快看,这是今年的初雪呢……”
未央伸出手掌托起一片雪花,雪落成水,似是含着浓浓的情意。
“城主和长乐呢?” ……如此良辰美景,怎么可以少了你们。
“城主和少城主天没亮就出门了,也没有说去哪……”“是啊,城主竟然起那么早真是少见……”几个侍女七嘴八舌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未央隐隐感觉不妙,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在屋檐下静静练功扎马的绿衣。
“城主和长乐只是代替您去城墙上巡查而已。”绿衣淡淡说着,扎着马步的小腿却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看来你练功的时候真的不能说谎……”未央神情一冷,不顾绿衣的惊呼从鹿鸣阁的大门急掠而出。

楼主 雷呆毛  发布于 2016-09-04 08:49:00 +0800 CST  
十三,瀚海离殇
“你来晚了……”
沾衣不见的轻雪中,皇华难得的没有缩在轿辇里,而是撑着一把精致的漆红小伞静静伫立在城门之下。
提着一口真气一路飞掠而来的未央终究是有些体力不支,粗重的喘息在空气中凝结出一层又一层薄薄的水雾。
“以你现在的状况,我劝你还是不要去追她了……”皇华将伞盖向未央的头顶斜了斜,一张精致的素颜上眉目含笑,“难得碍事的两个人都不在,不如今夜我们……”
“你让她去做什么了?为什么要瞒着我!”未央抬手打翻那把漆红小伞,失去了红伞的映衬,皇华的脸色竟然显得有些苍白。
“我能让她做什么?她哥舒长乐决定的事,又不是我能改变的……”皇华拾起那把小伞依旧撑在头顶,却刻意和未央保持了一段距离,“……她想去见识一下洛阳城的繁华,我不过是帮她写了几封信而已。”
“洛阳……信……”仿佛终于想通了什么般,未央双膝一软跪在浸染过雪水的黄沙里,像是被抽了魂魄。
“太难看了……你这样还算是军人么?”皇华冷哼着从未央身旁走过,没走出多远还是停下了脚步,头也不回淡淡道,“你若不振作,岂不是辜负了长乐丫头的一番心意?”

“玄鸟叔叔,停车……”
长乐跃下马车,向着车辙的另一端极目望去,却只能看见漫天的飞雪和不尽的黄沙。
“我好像听到她在喊我……”
长乐本想托起一片精巧的六棱雪花,岂料还未到手便被一阵狂风再度吹起,于漫天风雪之中消于无形。
“抱歉,继续赶路吧……”抖了抖披风上的残雪,长乐坐回马车,神情有些许落寞。
打开那只烫金的银盒,长乐取出了两封书信,一封是由上等的绢帛裁剪而成公文,而另一封竟是泛着微微桃红的桃花笺。
“臣女长孙皇华奏启舅父陛下圣安……女宛如晤……”长乐将两封信的抬头一一看了下去,脑海里想起了临走前皇华嘱咐的话:
“你先去婉儿那里向她说明来意,她知道你是我的学生定然会……多加照拂的……”皇华邪邪一笑,长乐顿时便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长公主亡故得早,长孙氏一族又被武后流放各处,老师她虽出身高贵,却也是可怜之人……”长乐将两封信放回银盒,向着车窗外淡淡道。
“你若可怜她,便是看不起她。”玄鸟将斗笠向上扶了扶,辽望着天与地的交界处,“唯有这一望无际的大漠,才能让苍鹰振翅飞翔……那个精致的鸟笼子并不适合她。”
“恐怕老师是自愿被流放到辉夜的吧……就像我自愿钻进那个鸟笼子一样。”
长乐翻开银盒的夹层,拿出了那块干城校尉的令牌,不由得呆愣住了。
“挺身止战,孤身为质,干城校尉,当之无愧。”
令牌下的花笺上如是写着,是那个每每出题刁难自己的熟悉的字迹。
“老师真是太抬举我了……”长乐将那块令牌放在怀里一点点捂热,又拿出来重新打量,喃喃仿佛呓语,“辉夜城若是没有了姐姐,根本不值得我守护……”
景阳城天守阁里,裹着雪白皮裘的萧伯兮举着酒杯坐在窗棂上,远远望着自城下经过的那辆马车。
“启禀城主,小姐送来一封信。”
萧伯兮将信展开细细看了一遍,而后叹息着揣进怀中。
“简兮呵……当年为了我跑去辉夜当质子,如今又要为了你那毫无血缘的姐姐,将自己送到帝王身边么?”
萧伯兮向着窗外遥遥举杯,而回应他的只有落在酒杯里的一片精美无比的六棱雪花。
“你究竟何时才能为自己而活……”一饮而尽,年轻的新任城主脸上尽是与年龄不相符的沧桑。
“你还想去哪儿只管吩咐。”玄鸟换上一匹新马之后驾着车驶离了景阳城,回头向着坐在车里的长乐淡淡问道。
“不过是去当质子,又不是不会回来了……”长乐的笑容略显僵硬。话虽如此,不论长乐还是玄鸟都清楚地知道,此去东都前途未卜,恐怕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一生都不会重返大漠。
“我确实还有一处想去的地方……不如留待回城之时吧。”长乐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大漠里那块孤零零的石碑,“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姐姐,绝不能再失去第二个!”
一声叹息,玄鸟压低了帽檐淡淡道,“我将封住听力专心驾马……您想做什么就请便吧。”
“我要是老师的话,一定嫁你……”嘴上虽是一句调侃,眼角却如江河决堤。

未央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熟悉的床上。
“您醒了?您方才强行运功,又在雪地里大喊伤到了元气……”绿衣一脸焦急地盯着未央,却见未央对她淡淡一笑。
“走,陪我去巡视城防。”
“可是将军的身体不能再出门了……”绿衣无奈地向坐在一旁的皇华投去求救的目光,而后者却是一副我也拿她没办法的表情。
眼看着未央就要起身,绿衣一跺脚将未央按回了床上,从床头拿起那枚将军的令牌。
“就算您送我去军法处我绝无怨言,只不过今天绿衣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您出门的……如果您觉得绿衣跟了您这么多年还算值得信任,今天就允许绿衣替您巡城吧。”
未央看着绿衣灼灼的眼神,竟然觉得有些耀眼,鬼使神差般点了点头。

“孩子们都能独当一面了,我们也是时候过过清闲日子了……”皇华走到未央床边坐下,却见未央把眼神移开仿佛对她视而不见。
“舅舅和母亲一样,都承袭了太宗皇帝的气疾,单是靠着进贡的阿芙蓉缓解疼痛,想必此时也已是强弩之末了吧……况且武后临朝专宠,你大可不必担心长乐被收入后宫永无归期……咳咳咳咳……”一阵急咳之后皇华的脸色竟又差了几分,未央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不无担心地望着她。
“皇帝久病太子无能,如今皇宫里风云突起,武氏一族和李氏一族各自扩张势力互相倾轧。我最担心的是,以长乐的身份胆识,会像婉儿那样被武后收为己用,卷入政治漩涡的中心。婉儿和玄鸟虽说能帮她一时,可能不能从皇宫里全身而退,终究要靠长乐自己的本事了……不过,”
皇华话头一顿,似笑非笑地看着未央的脸,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封递给她,“似乎我这个学生对于收买人心很有一套本事……”
未央用颤抖的手打开信封,只有寥寥数行字,一看便知是匆忙写就的。
“辉夜景阳,如吾左右手皆不忍弃。此去洛阳不为求死,但为求生。惟愿姐姐保重,他日当跪请苛责……长乐再拜。”
未央紧紧攥着那封信,泪水一点点洒满衣襟。
“呵呵,你未央将军的眼泪可算得上是这大漠里的绝景……”皇华抬手拭了拭未央的眼泪,一双凤目里满是怜爱,“不知道这景色是不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皇华你知道么,你强大的时候真的特别讨厌……”
“是么?我也觉得你软弱的时候特别的可爱呢……”

楼主 雷呆毛  发布于 2016-09-08 14:41:00 +0800 CST  
尾声 君莫思归

辉夜的城墙上,一身淡绿铠甲的绿衣站在未央身后,惊讶的发现未央原本笔直英挺的脊背,竟然微微驼了下去。
“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在这里站一会儿。”
大漠里犹如燃烧殆尽的残阳下,卸去铠甲的未央依旧怔忡地望着远方,日复一日。
“你是不是留恋京城的繁华,不想回家了?”
“还是说你怕姐姐打你,不敢回家?你放心吧,姐姐已经快要打不动你了……可你怎么能忍心连家书都不捎来一封?”
“玄鸟和皇华生活得很幸福……绿衣将军也很得人心……景阳城在你哥哥的治下再也没有逃到辉夜的奴隶了……”
未央一步一步地往庭燎阁走着,脚步却不自觉地在烤馍摊前停了下来。
“未央将军,您要来个馍么?”买烤馍的大娘在两年前去世了,现在经营这个小摊位的是她刚过门的孙媳妇。
“嗯,给我包两个吧……”未央浅浅一笑,依旧耀眼如昔。
车队缓缓驶过大漠,马车上插着的金黄旌旗代表着至高无上的荣耀。
“启禀大人,就快到景阳城了,是否要停车歇脚?”侍卫长策马来到马车前恭声询问。
“不用,继续赶路吧。”长乐推开车窗,远远看见那块几乎要被大漠风沙侵蚀殆尽的石碑,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姐姐!权舆这样对你,我要去找爹爹评理!”
“简兮不要……夫君他本就有心上人,是我自作多情非要嫁给他,他既然不爱我也不能强求……”
“他的心上人是谁?”
“是一个叫未央的女子……”
“我记住了……他日我会在这两个人身上帮姐姐讨回公道的!”
长乐淡淡一笑。权舆已死,未央又被自己狠心离弃,当年那一句誓言似乎真的应验了。
长乐抬起双手仔细端详着。十年争斗,满手血腥……就算回到了辉夜城,她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哥舒长乐了。
天下终为武后所得。虽然武后并没有兔死狗烹,却也派了重兵把守安西都护府,恐怕自己如履薄冰的日子将永无止境。
但至少这一次,自己将不再是孤军奋战了吧……
“我回来了。”
长乐推开车门,望着黄沙尽头那一个黑色小点绽开笑靥。
正文完

楼主 雷呆毛  发布于 2016-09-13 08:47:00 +0800 CST  

楼主:雷呆毛

字数:34190

发表时间:2016-08-05 01:4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8-20 23:09:31 +0800 CST

评论数:249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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