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班级】【原创】别说对不起




楼主 小熊的薛萌  发布于 2011-06-19 20:16:00 +0800 CST  
背景音乐



当你的小手伸向我的大手
孩子 那是一条延长的生命线
还有好多手等着爱来牵
而我们的手正是一个奇迹的起点
当我的大手握住你的小手
孩子 那是一条流淌的生命线
好多的曲折都还在前面
我们要一起面对那永不平坦的明天
小手 大手 小温暖 大天地
大手 小手 一路走 一路牵着手
看不看得见你我都爱你
听不听得到你都在我心里
生命里的感动来自一点一滴
最习惯做的事就是惦记着你

楼主 小熊的薛萌  发布于 2011-06-19 20:17:00 +0800 CST  



楼主 小熊的薛萌  发布于 2011-06-19 20:19:00 +0800 CST  
第一章
【一】
我知道她一定不知道我认识她、比她认识我还要早。
城市东北角偌大的敬老院门口,她细细长长的身圞子迎风矗立着,任凭一位满头银发的妇圞人撕扯、近乎竭斯底里地哭喊,囫囵不清的吐字。她压低声音淡淡的说:“奶奶,我不是平平,我是萌萌。奶奶,我得走了。过些日子,再来看您。”然后,她离开,带着一身的孤寂与寥落,一脚一印,像石子投入海心,溅起朵朵涟漪。
我好奇至极,不知道这个小小的少年,有着怎样的故事。
这种地方常常让人压抑,连我这个成圞人都希望每个月送完钱就走。害怕看见岁月残留的痕迹,害怕承受那些如山的悲伤。或者最不敢面对的,还是自己的内心吧。
我来探望的是父亲的姨母,没什么恩情,仅是血缘。是我祖母唯一的亲人,犯了痴心病爱上旧时一名戏圞子,终身未嫁。父亲活着的时候一直在赡养她。父亲去了,自然成了我的责任。
这家养老院有规定的探望时间,我是请假来的。回去的时候,夜幕已降临。
通往办公室的走廊拐角,我又看见了那个女孩。她靠墙站着,一条腿点着地,耷圞拉着脑袋。她的班主圞任小张满脸通红的训斥着。这个孩子却始终一言不发。
那个深秋的傍晚,她就以这样一个叛逆不羁的形象,深深的扎进了我的脑海。
我是一名教师,见过的坏学生形形色圞色无比之多。可是直觉告诉我,对于她,绝不仅仅一个“坏”字可以概括……
周四下午第一节,是小张班的美术课。这是升上初中二年级之后新加的副业课。只是随着音体美专圞业越来越被社圞会看重,,这样的课程才渐渐被学校领圞导重视了。
我踏着铃圞声走进教室,应对着72双如水的瞳眸。当然,也包括她的。我用一贯还算精彩的方式讲课,目光不时扫射着教室里每一个角落。看见她坐的笔直,一脸认真地听着。眼睛里面有微光闪烁。这目光着实令我大为惊叹。前日楼道里那个吊儿郎当的孩子,倒像是我看错了。
讲了半节,我发下一叠白纸,要求他们即兴绘画。说下课就收。
学生们顿时慌作一团,皱着小眉头,冥思苦想着。唯有她,全班只有她一个人,端正的坐着,左手握笔,几乎一蹴而就。我忍不住走下讲台,却假装无意的踱着。我看见她在画漫画,纸面干干净净,线条流畅、凝练,竟不像出自一名初中生之手。
我于是在她身后忍不住微笑了。
作业交上来之后,我一眼认出这张作品。画的右下角,她用铅笔工整写着两个字“薛萌”,然后下面是她班级的编码。
薛萌,草字头少年。若果真画如其人。那她这通身的灵性,可是犹如奇葩的。
我决定之后淡漠的关注她,不漏声色。
可是稍一用心,她就再次让我吃惊了。
初二组主科办公室,我次次去,几乎听到的次次都是我的同事在提她。
而提到的内容真是五花八门,甚至不能不说,是略显夸张的。
历圞史老师说,那个薛萌简直就没有一节课不迟到的,进班从不喊报告,刚说了几句掉头就走一个星期没有再上历圞史课。
数学老师说,那个薛萌在他的课上突然站起来砸坏了一块玻璃,大冷的天教室里呼呼的灌风。
其他班的班主圞任问,那个薛萌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半个月打伤了我们班两个学生,放肆到这种地步就没人能管得了?
她的班主圞任回答,处分备案三次了,每次都是校长亲自过问……这孩子初一的时候不爱说话,也还好好的。初二之后突然就变了。
然后他们问我,小穆你知道我们说的是谁吗?这孩子在你的课上表现怎么样啊?
我说,薛萌?表现的很好啊。
我的实话实说换来了我的同事们集体匪夷所思的目光和无尽的猜想,第一次,我自己也意识到了异同。
【二】
又一次美术课后,我叫来了小张班的班长——一个老实到木讷的男孩子。我忍不住猜想,小张竟喜欢这样的孩子,那么薛萌,是一定没有丝毫“市场”了。
我收起思考,随意翻看着他们以往的作业,问着:“学校近期要举办美术展览,据你所知你们班画得好的,有基础的,有哪些同学呢?”


楼主 小熊的薛萌  发布于 2011-06-19 20:20:00 +0800 CST  
男孩子想了想,报了一串名字,并未提到薛萌。说实话,薛萌其实是他们班画的最好的。
我于是带着好奇忍不住再问:“薛萌呢?你觉得她画的不行?”
“这倒不是,薛萌画得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还好,这学生的审美取向还是正常的。
“只是薛萌从来不参加任何班级活动,不过……”
“不过什么?”说真的,我还真不喜欢这样说话拖拉的孩子。
“不过穆老师亲自来说应该可以。”
“为什么?”
“全班都知道薛萌喜欢穆老师的。”
“何以见得?”我决定还是追问一下。
“薛萌在穆老师的课上实在太反常了,唯一一门她不会迟到、不会逃课、不会破圞坏记录、不会顶撞老师,甚至还会按时完成作业的课程。”
“薛萌,大家是不是都很讨厌她呢?”
“也不是……”
“那……”我耐着性子继续问着。
“她朋友很多的,而且,从不在我们班打架。我们班同学谁受了欺负,她都会出头的。而且,她语文学的很好,不听课都可以考圞前几名。”
这个孩子,看来真的不简单。
班长见我不再追问了,接了一句:“要不要,我把薛萌给穆老师叫来?”
我想了想:“不用了,只是随便问问。”
【三】
这个全校老师都头痛的孩子,在我面前竟是一向的温顺。
这样想着, 竟然有一点小小的骄傲了。
上小张班的美术课,我越来越喜欢在教室中随意踱着步子。有时连讲课,都不一定在讲台上。
每次经过最后排靠窗口的那个座位,都会迎来她讨好的、谦卑的笑容。 她总是抬头看我,然后迅速就满脸通红。我轻轻的、带着些许安慰告诉她:“我看过你的画,画的不错。”她浑身一颤,竟露圞出受宠若惊的神情,一双大眼睛亮亮的。
我没有同任何人商榷,直接把她平日课上的习作张圞贴在美术画展的显眼位置上。
我透过办公室走廊偌大的玻璃窗,看见她远远的看着自己的画,许久,默默的走开。
然后她出其不意地站在我面前,像个大人般答谢我:“谢谢穆老师关照。”
我对她报以微微一笑,其实真的不知如何开口。我甚至打好了腹稿,哪怕仅是出于职业道圞德,我也应该和她说这样一番话:“薛萌同学,你的潜力是很大的。而且不仅仅局限在绘画上。马上初三了,能不能收起顽劣,用心学习?老师相信你。”
可我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心里隐隐觉得,不能用“庸俗”的手法,打断了她对我的喜欢。然而究竟为什么会在意,发现自己竟也是模糊不清。
日子就这样缓缓的淌着。
依旧三天两头就听说她的“伟绩”。
依旧在我的美术课上观看她与“传说”截然相反的乖顺与灵犀。
有时会在上课的时间与她在校园中相遇,我假装生气的盘圞问:“你是逃课了吧?”她马上顽皮的打着幌子“老师我闹肚子”然后伶俐地跑开了。
我看见她在校门口揪着男生的领口,见到我之后马上就松开。用圞力的招手,大声的喊着:“穆老师再见!”然后几十个孩子会一起喊:“穆老师再见”
我跨上摩托离开,心里默默的想,她不过就是青春叛逆期吧。骨子里的懂事,总有一天会带着她回归平和的。
小张曾来请求我,说已经初三了,这个学生闹得班里不能正常教学,请我出面管一管。我也对她说了这句话,说这个学生不过就是青春叛逆期,这个年龄的孩子都是这样。她只是表现的强烈一些,总有回归的一天的。小张觉得我说话极不负责,说没等她回归,先把班里几十个孩子的中考搭进去了。
我原本真的不愿横加干涉。因为我坚信,成长的路上一直都是一个人在走。
直到离中考还有将近两个月的时候,她的母亲带着一本厚厚的日记来找我。我看了带标签的几页文字之后,决定介入这个孩子的世界。管圞教她、疼爱她,一切都带着幽幽蛊惑的色彩,诠释着宿命的味道……
【四】
我在找她之前几乎用了整整一个星期时间在思考,发现自己在大学里研读的《心理学》与《教育学》全部是妄读。
我坐在办公桌前,脑海中充斥着一个又一个画面。


楼主 小熊的薛萌  发布于 2011-06-19 20:20:00 +0800 CST  
那个敬老院门前不被尘世惊扰,站在情感之外,背影清攫的孩子。
那个学校走廊里面对班主圞任的责难,一声不吭,一脸不屑的孩子。
那个远远张望足以被众人称赞的画作,自己却丝毫未流露欣喜之色的孩子。
那个走到我面前,在客套与恭敬之间游刃有余,感谢穆老师关照的孩子。
如果没有与我对望时那童真的羞涩的眼光,我甚至要忽视了她还是个孩子。
“给我处分,过段时间再消除。记入档圞案,升学时还怕毁了自己的声誉。何必逞一时口舌之快,有本事你们就把我开除,与‘九年义务教育法’抗衡,说不定我还能钦佩母校一次。”
“学习有用吗?考上大学又有什么用呢?依仗大学生身份被人包圞养,去当高级妓圞女?还有多少用人单位拿大学生当金子呢?充其量也就一金属罢了。你们干嘛费心费力年年届届给社圞会制圞造垃圞圾!”
小张说,这是她的原话。
人生本该有所敬畏,譬如头上灿烂的星空,譬如人人心中的道圞德定律。
这个年仅15岁的少年,因为承受着超越年龄界限的苦难洗礼。似乎无所顾忌无所敬畏。我翻看着她一次不拉交给我的课堂作业,不敢构想她的未来。
在一个阶段,做这个阶段该做的事情。如果花圞蕾过早开放,等待它的,只有过早的凋零。
离中考还有45天,我告诉小张班的班长,请薛萌同学下午放学来我的办公室。
【五】
等她的时候,我又一次翻开了她母亲提前标记好的日记本。里面有很多文章,像日记更像是回忆录。第一篇,叫《别说对不起》——
她两岁的时候我去接她,她正趴在院子的地上和一只蚂蚁较劲。蚂蚁往前爬几步,她用一片树叶把它撩到后边去,就这样反反复复。她显然玩儿得十分高兴,鼻涕流下来老长。
我轻轻叫一声,萌萌。她抬起头来看我,狐疑并且警觉。脸很脏,额头上有一道疤痕。我一阵心酸,再叫一声,萌萌,对她伸出双手。她一转身,看到她奶奶,叫着扑过去。可并没有任何亲圞昵举止,她仅是站在了那个曾经做过我婆婆的女人身后。
一小时后,她跟我坐上了回城的班车。她不肯要我抱,固执的一个人坐在一张椅子上,小圞脸始终看着窗外。半个小时后,她晕车了,吐了我一身。她惶恐地看着我,眼泪汪汪。我取出纸巾擦衣服,她突然很清晰地说了一声,对不起。我转过身继续使劲的擦着衣服,生怕她会看到我哭了。
我还没对她说对不起。为了解决我与她父亲之间的问题,为了解决这场无爱的婚姻。我不得不将她支开。不想她被吓到,也实在对她无心顾及。她喊奶奶的那个人始终不是那么喜欢她,他家三代单传,她想要的一直是个孙圞子。
我把她带回家,郑圞重地对她说,从此后,妈妈再不会离开你。我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永远都是。她不知道什么叫永远。她被我事先准备的玩具吸引了,蹲下圞身去开始玩儿积木。
这一夜她不肯洗澡,在床的一角,无声无息的,等我收拾停当去看她时,她已经睡着了,仍然保持着那个蜷曲的姿圞势。我坐在床边看她,手摸圞着她额头的那道疤痕。奶奶说,那是她从凳子上摔下来弄的。家里没人,她饿了,想拿柜子上的苹果吃。


突然有人敲门,我一面回答“请进”,一面将日记本放进了抽屉。
薛萌已经站在了门口,喊我:“穆老师好。”
我微笑着对她说:“把门带上”
她不假思索的照做,上了保险,回头用眼神求得我的肯定。
然后她走过来,问我:“找我有什么事?”
“教训你”我说。我依旧笑着,可是她回敬我的眼神中已经有了惊恐。
我望着她锁着耳钉的耳骨,慢慢的站了起来。尽量温柔的说:“手放在桌子上”
虽有质疑,却仍是显出毫无防备。直到弯曲的身圞体毫无遗漏的衬出了尴尬,她猛然直立,终于预料到了什么。
我拿起桌面上四十厘米的透圞明直尺,点了点她的背,“趴下”
她不说话也不动,直尺已经狠狠的砸在了屁圞股上“趴下!”我提高了声调。
她惶恐的俯下圞身去,北方的春季乍暖还寒,她却只穿一条盛夏时分的薄薄牛仔。很短的上衣。我一板一板抽下去,看着她露圞出的白色内圞裤边缘印着一排卡圞通人物。一时间,忍俊不禁。


楼主 小熊的薛萌  发布于 2011-06-19 20:20:00 +0800 CST  
我决定用询问消解自己的不严肃态度,问她:“知道为什么挨打吗?”
她隐忍的喘着粗气,用圞力摇了摇头,就是不出声。
“那打到你知道为止”其实,是我不知道再如何开口。
正不知何时停止,尺子却突然断了。
她马上跑到办公桌另一边,离我远远的。紧紧圞咬着下唇,就是一言不发。
我真的没有想过她竟然自尊到这种地步,尺子都打断了,没有换来她哪怕一句求饶。于是我知道,这事,真的不能就此罢休。
“知道自己错了吗?”
她终是仅仅点头。
其实我根本不用她的回答。
“那好,知道,还得记住。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话一出口,其实我自己,并没有把握。
谁知她只是乖顺的随着我,跨上我的摩托后座,被我带回了家。
我决定打击她的成熟与冷漠,但同时明白,不能过于伤害她赖以生存的尊严。
我认真的关门关窗,拉好窗帘,打开壁灯,才喊她进来。
我抽圞出男士皮圞带,指着摞好枕头的大床说:“脱圞裤子,爬上去”
     我已经预料到她的惊讶,但没想过她很快便红了眼眶。并且躲在墙角,一脸悲愤的抵圞抗着:“我不脱圞裤子!”
我给了她最后一次服软的机会,只要她认错、哪怕只要她将悔恨的表情替换掉满脸的悲愤,我决计不会打她。
可她没有。
我知道不能再和她硬碰硬,想着她性子里的侠女气质。我决定激她。我慢慢的走过去拉她的手,带着轻轻劝慰的口吻:“犯了错误,就应该有勇气承担责任。更何况,你的错误,犯了这么久。”
她果真安静下来,果真随着我走到床前,慢慢的退掉了仔裤。眼睛里面尽盛冤圞屈,彷佛我是万圞恶的杀手,她的架势已经趋于任我宰割。
我近乎“得寸进尺”地问她:“内圞裤是你自己脱,还是我来帮你?”
她的身圞子轻微一颤,双手伸向了身后,屈辱的泪水终于、终于夺眶而出。
我甚至都想长吁一口气。我逗她:“没打就开始哭。你平时不是可威风么,我看可不像啊。快点,把眼泪擦擦,别弄脏了我的新枕头。”
她接过我递上前的面巾纸,搓成条儿放在了眼睛下面。
我不在多话,一皮圞带抽圞了下去。
这家伙痛到吃惊,不受控圞制的低吟着。
“啪!啪!”
她紧紧的缩着屁圞股,强忍着不吱声。
那好吧,那我只能一下接一下的打。
她真的还是个孩子,只有她自己意识不到。她的皮肤细圞嫩的如同婴孩,随着皮圞带的起落随着溅起的风声,布满了血痕。我觉得自己真是残圞忍,竟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狠手,然而此时此刻、包括之后的每一次责打,我多希望她能真的像个孩子一般哭喊讨饶……

她的坚持,真的让我惧怕。

我加大力度打她,“啪!!”她难以自圞制的喊着,哑着嗓子说:“别打,别打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

我真的不再打她,等着她调整呼吸。然后问:“是不是忍受圞不圞了圞了?”
她突然用圞力抽泣着,拉起内圞裤站了起来。双手捂着痛处,边哭边说:“真的受圞不圞了圞了,感觉屁圞股要裂开了”
终于可以步入正题,“忍受不了就可以停止么?你知道别人忍受你多少时间了?你屁圞股上的外伤很快就会好,可是你知道你抽圞打在你圞妈妈、还有哪些爱你圞的圞人心里的内伤,要多久才能恢复吗?其实我累了,我不想再打你,可是我得让你记住这顿打。我得让你知道忍无可忍的感觉。重新趴回去,不许躲闪。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现在就可以穿上裤子走人。”

我知道这席话对她起了作用,她默默的流着泪。乖圞巧的再一次爬回枕头,并且主动拉下了内圞裤。
这时的打,仅仅为再打磨她的锐气。
我尽量控圞制着力道。她却还是疼的明显在抖。我终究是心疼了。扔下皮圞带,坐在她旁边。轻轻的说:“真的知错了,姐姐就不打了。”她居然在我那晚最温柔的时候哭的最凶……看着她惨痛的双眼,和同样惨痛的小屁圞股。我分不清她的哭声中究竟有多少是委屈,多少,是释然。


楼主 小熊的薛萌  发布于 2011-06-19 20:20:00 +0800 CST  

【六】
我决定退出房间,因为我在,她连痛哭都不肯尽兴。
我在另一个房间里,看见了自己敞着拉链的书包,露圞出的那本日记。我想起了有标记的第二篇文章《她比我幸福》——
我曾一度兴庆她没有成为一个自闭胆怯的孩子,看起来她热情开朗,乐于助人。她有个最好的朋友,家里很困难,父亲在南方打工,母亲在菜市场卖菜。有段时间她经常和朋友一块儿去菜市场帮忙收拾摊子什么的,回来后总是闷闷不乐。我以为她是在为朋友难过,安慰她说,什么困难都是暂时的。
几天以后我无意间看到了她的作文,题目叫《她比我幸福》。写的就是她的朋友,说她家里是怎么怎么贫穷,让一向不知道愁滋味的她特别同情。紧接着笔锋一转,她写到了朋友的父亲,每天都给朋友写一封信。他没有多少文化,来来去去只写一两句话,最近学习好吗?听妈妈圞的话了没有?要乖哦。
为此,她特别特别羡慕她的朋友。因为,她有一个关心她的父亲。
我愣在沙发上,难过了许久。很多年了,很多不愿启及的原因,我与她的父亲一直维系着名存实亡的婚姻,名存实亡的,还有她所获取的父爱。一年到头,她没有机会与那个她喊作爸爸的男人相见的太多。
她长大了,再不像小的时候。
    我永远都记得她五岁那年,在院子里与自己的小伙伴争执:“你爸爸会转呼啦圈吗?你爸爸会煮宝宝面吗?你爸爸会写文章吗?那你多要那个爸爸到底有什么用?”
她不知道我在窗子里默默地笑出了眼泪。


爸爸……多亲切的一个字眼啊。可我,却有整整五年没有资格喊出这简单的两个字了。
当我重新走进卧室的时候,她原本揉圞着痛处的手随即拉起了内圞裤,痛的直吸冷气。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这晚留下吃饭吧,我家的新炉灶,为你开了。”
她突然抬头看我,一副表情不可置信。
我仍旧笑着“要不然传出去该说我狠心,只打屁圞股,不给饭吃。”
她又一次羞红了脸,脑袋枕着一只胳膊。歪着头瞅我,抿着嘴,竟然给了我一个澄清的笑容。
我默默的转身,整个心,沉浸在她柔美的童稚中。

采购的过程中,我反复在心中默念着那本日记中的文字。发现很多段落都已经烂熟于心。那篇《很爱很爱你》
离圞婚的那一天,她平静的像个成年人。拉着我的手行走于倾盆的雨幕中,她坚定的说:“妈,以后我来保护你。以后,真的是我们相依为命了。”
其实我多想告诉她,孩子,妈妈亏欠了你太多年。妈早就该还你一个父亲了。

2007年春天,老肖开始成为我们家的座上客。我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想他们可以顺其自然的融合。
可是她从第一次见面,就故意摔盘子打破碗,把电视遥控器收起来,又说我,那么胖,穿什么裙子。
我恼火地批圞评她,太没礼貌了。
她生气了,转身回自己的房间,砰地关上门。我也生气,我想我是不是对她太过溺爱,以致她不懂得要心疼妈妈、体谅妈妈圞的苦心。
深夜里我照例在台灯下写些东西,她开门出来,借故到书房要了几次书。我不理她。突然间她大哭起来,我吓了一跳,顿时后悔了,我走过去抱她。她委屈得把鼻涕眼泪全擦到我的新睡衣上。她说,妈妈,我是你最爱的人吗?我很肯定地点点头。妈妈你说过永远不离开我,你还记得吗?
我愣了一下,有点儿语塞,多少年前的许诺,原来她一直记得。她很少很少撒娇,可是那晚她要求和妈妈一起睡。像小时候一样,小猫似的偎在我身边,紧紧圞握着我的手。我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她,再一次确定,我非常非常地爱她。
我多希望,她能懂我。
第二天早上,上学之前,她握着盛牛奶的杯子认真的看我,一字一顿的说:“妈妈,我不再干涉了,只要,你能幸福。”
我欣慰极了,幸福,不知所措。
可是,自从老肖正式走进家门,她开始反悔了。她越来越变得陌生,致使我常常反问,到底是不是妈妈又做错了,或者,从来没有对过……

做好了饭我去叫她,发现她竟然睡着了。
脸上还有泪痕,嘴还撅着。一只手,还放在屁圞股上。
我微笑着去洗了毛巾,轻轻的蹲在床边,擦圞拭她哭花的小圞脸儿。她忽的睁开大眼睛,到吓了我一跳。她轻轻的唤我:“姐姐~~”。
两个字,心中大恸。却强忍着板起脸说,该吃饭了。
看她艰难的下床,然后在我的红木椅子前微微蹙起了眉头。
我终于忍不住笑了,回屋拿来了枕头。
这个家伙得了挨打后遗症,看见枕头都怕的要命。再一次的,刻意与我相隔着一个“大型建筑”。
我只好在饭桌另一面去拎她,把枕头放在椅子上,让她坐。
她想起挨打时我说的“别弄脏了我的新枕头”当真把我想的那么吝啬,不安的问:“坐、坐坏了怎么办?”
“很好办啊,我听说你继父很有钱的,你回去和他说要他赔就好了。”
    “啊?我从来不主动和那男人说话的!” 怪不得她妈妈会难过,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近一年,她不肯改口叫爸爸。甚至不愿意开口叫一个“伯伯”。
    “那就主动一次啊。不赔也行,一个星期后你还来这,把今天的功课再做一次我就不让你赔。” 我继续唬她。
    “今天的功课?是、是打……? 她不自觉的忸怩起来。
     “对啊,这么样?而且记住哦,一定要你继父赔。如果敢骗人……你知道小孩子撒谎的后果吧?”
她低下头不看我,小声嘟囔着什么。我永远忘不了她那副委屈的、窘迫的模样。心里默默的笑着,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她的碗里。
“你那么瘦哪来那么大劲儿……”
我疑惑的望她,确定这家伙是在指摘于我。于是怀着报复的快圞感答她:“我一点也没有劲儿,是皮圞带不听我控圞制。总是想试试是它硬还是某人的屁圞股硬。”
她一点不愿意讨论这个,马上转移了话题。
我也不再狭隘,配合着她,聊着。
饭桌上的气氛,渐渐愉快起来。
那晚我打车送她回家,看她在后座上时而用双手撑起臀圞部缓解疼痛,我有点后悔对她下了狠手。
在她家门口,我摇开车窗同她讲话。只有一句,我说:“离中考还有45天,不要让我失望。”
她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乖圞巧的说:“穆老师再见。”
我微笑着让司机调转车头,在那个混乱的心痛无比的夜晚。其实我想她的道别换掉称谓,我想听的,是“姐姐再见。”


楼主 小熊的薛萌  发布于 2011-06-19 20:20:00 +0800 CST  



楼主 小熊的薛萌  发布于 2011-06-27 21:17:00 +0800 CST  
第二章
【一】
夏日的夜,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一家叫“维多利亚湾”的酒吧里,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孩子坐在钢琴前,深情款款地弹奏着贝多芬的《月光》。我沉浸在温情曲风营造出的冥想的柔情、悲伤的吟诵还有阴暗的预感中,目光渐渐的迷离。陈风富有磁性的声音伴着音乐响起来,他问我,祎祎,听着这曲子突然想起一首诗,不知道你会不会还记得。
“临海听涛声,相思无从记。水中月,风中烛,只叹镜中花,醉卧红尘。”他剩下最后一句,然后目光幽幽的望我。
“相逢犹如在梦中。”傻瓜,在送我的新书扉页上写的“问情诗”,我怎么能忘了呢?时间过的真是快,可我与他牵手却还像昨天发生的事。
手机铃声在我的追忆中不适时的突然奏响,我甚至一时找不出声音的来源。对面的男人满脸宠溺的神情,提醒着:“丫头,电话”
薛萌母亲慌乱的声音与这样静谧的氛围所形成的强烈反差,甚至让我不能理解那些原本直白的话:“穆老师,薛萌有和您联系过吗?您知道她现在在哪吗?她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我愣了一下,再问:“为什么呢?她最近不是很乖么?”
电话那面突然传出了隐隐的啜泣声,令我有些不知所措。毕竟,是大我十几岁的长者。我只是机械地安慰道:“您先别着急,她可能就是一时任性,自己想明白就会回家了”
“不会的,她不会想明白的……穆老师,求求您再帮我一次……”
“好的好的,您说,我怎么可以帮上忙我一定尽力”我越发不知如何面对一位母亲的绝望,还有,母爱的卑微。
陈风也意识到了什么,用眼神询问我是不是要结账。我冲他点了点头。我问薛萌的母亲,我现在到什么地方去找您,我们面谈吧。
她妈妈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不不,还是我去找您”
我于是说了一个不远处的茶馆名字,我想那里的环境比较适合交谈。陈风说他继续留在维多利亚湾听音乐,等我。他的存在,总是一如既往让我心安。


楼主 小熊的薛萌  发布于 2011-06-27 21:18:00 +0800 CST  
【二】
那个让人劳心的孩子。
再见到她母亲的瞬间,我马上想再揍她一顿。
不过四十岁出头的妇人,气质与相貌皆佳。只是那神情,一眼望去便知是心力交瘁。
与第一次不同的,映衬着突发事件这个背景。薛妈妈的讲述不再思路清晰。她沉浸在那些情绪波动极大的过往中不能自拔。可是这些只言片语,依旧在我的头脑中连成一副又一副的画面。

她让我知道了薛萌发脾气的原因,是继父无意间的食言。是答应了要帮她去旅行社报名,结果因为自己的儿子高考不利,需要去奔波而被遗忘。
她让我知道了薛萌离家出走的缘由,是她暴怒着在继父面前出言不逊,然后被妈妈打了一个耳光。

这些表面的原因已经让我吃惊,因为据我所知薛妈妈对薛萌爱之深,对她一贯的骄横竟不忍多语,更别说是动手责罚。

那个没挨过打的孩子。

我至今都记得她在我的鞭挞下惊恐的、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等我问,薛妈妈已然道出这所有事的真正原委。

她先说的,是她理解自己女儿的伤感。她理解让女儿难过到万劫不复的不仅仅是妈妈的疾言厉色甚至也不是那一巴掌带来的羞辱和疼痛,她看重的,只是妈妈为了什么又是为了谁,与她分庭对立。

她然后向我讲述了在逝去的苦难岁月中,母女俩相依为命的故事。讲她一贯宠溺她的原因,讲她为什么从来不忍苛求,讲这个外人看来顽劣不堪的孩子在关键时刻的勇气和担当,讲这个看起来木然的孩子对母亲的一腔深情。

那一年的冬天,她不过是初一新生班里一个刚满14岁周岁的孩子。母亲阑尾炎突然发作。她为了省出120急救中心的出诊费,先打电话在最近的医院联系了床铺,然后向卖水果的阿姨借来三轮车。在好心邻居的帮助下,她站着骑车,把妈妈护送到医院。像所有苦情剧一样,天空飘起了细细碎碎的雪花,仿佛就是要雪上加霜考验他们的意志。那个小小的少年,毫不犹豫的脱下外套,把妈妈紧紧的裹住。加快了蹬车的频率。那么寂静寒冷的冬夜,到医院的时候,孩子的厚毛衣都被汗水浸透了……

那个让人心疼的孩子。

最后,薛妈妈讲出了她今晚失控的最深刻缘由。真相的昭示从来都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同时伴随着如释重负的清虚。

十八年前,两个青梅竹马的年轻人正要携手走进神圣的婚姻殿堂,男人突然泪流满面的对女人说,我们分手吧,是我对不起你。女人不解,欲死欲活的寻求原因。男人说,对他恩重如山的师父,膝下仅有一个孤女。这个小师妹一直暗恋他,可是知道他已心有所属。本是两条平行的线。可是一个半月前,下夜班独自回家,在那条深幽的巷子里,一个丧尽天良的恶魔疯狂地将她扑倒……如今,她再不是处子身,并且,有了身孕。师父悲痛欲绝,竟放煤气想同归于尽。幸而及时被街坊发现得以救治。他守在师父的病床前,在老人晕迷的几个小时里暗暗下了此生最艰难的决定。师父缓缓地睁开眼,看见他,未语泪先流。他紧紧握住老人的手,郑重其事的说:“师父,等您出院,我马上和师妹举行婚礼。她肚里的孩子,姓肖!”
为了这个承诺,男人忍痛和女人分手。迅速组合新的家庭,对婚后仅七个月就出生的儿子视如己出。师妹一向对他千依百顺,补偿着他不言的巨大牺牲。女人在心死后草草将自己嫁掉,次年产下一女。过起了为ren妻为人母的平凡日子。一切看似平静,静的像一潭死水。可是有谁知晓这份十几年都不能释怀的悲恸,有谁知晓这般感受——此生,永失我爱……
一年之前,男人的妻子终于肯定了自己有足够的坚强,而且日渐强壮的儿子已经过了十八岁生日。她永不会忘记在婚后三年男人依然给女人写信,说,“等我、等你,总有一天,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她这十八年日日夜夜更是可以清晰的辨别,这个男人样样都好,只是,心不在。如此重情重义的男人已经为了报恩扮演了十八年慈父的角色。真的够了,所以她决定,放爱一条生路。
男人与女人终于走到了一起,隔着十八年不能淡忘的光阴,隔着各自无法漠视的伤痕。男人那么的笃定,可以给这个女儿遗失已久的父爱。因为男人的父爱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虽然他这一辈子,都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骨肉至亲……

故事讲到最后,薛妈妈还是流泪了。她说,萌萌的那些话实在太伤人。她不该这样误解老肖,他是个好人。



楼主 小熊的薛萌  发布于 2011-06-27 21:18:00 +0800 CST  
【三】

穆老师,薛萌有和您联系过吗?您知道她现在在哪吗?她离家出走了……
不会的,她不会想明白的……
萌萌的那些话实在太伤人。
她不该这样误解老肖,他是个好人。

以我二十五年的人生阅历,真的不能判断整个事件谁对谁错。只是,上一代人的恩怨与错失,为什么要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来承担后果……

陈风推着摩托跟在我后面慢慢的走,什么也没有说。
我回头看他,说上车吧,去“天宇”找我的学生。
关于这个特别的学生,我多多少少有向他提及,可并不详细。
陈风发动了马达,突然微微侧着头问:“祎祎,你有那么多学生,为什么偏偏对这个孩子如此上心?”
夏日的夜,带着诡异的清凉。我轻轻趴伏在他的背上,只说了两个字“类己”。我知道他懂,几千个逝去的日日夜夜,早已凝结成不言自明的默契。他的回答明确了我的判断,他认真地告诉我:“都过去了,现在,一切有我。”
通往天宇网吧的路那么漫长,给了我那么多胡思乱想的机会。这个晚上谈论了太多关于父亲的话题。我也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想起他出殡的那一天,天空飘雪,满眼都是厚厚实实明媚的白。我执意不肯去火葬场参加遗体告别。母亲哭着求我,说你当真那么恨他吗?他千不该万不好,总归给了你生命啊!这辈子最后一次离家远行,你都不去送送吗?我冷漠的别过头去,在母亲的叹息中强忍着不让泪水夺眶。我是恨他,恨到不知可以兑换成多少的不舍和依赖。因为是最后一次,所以我才不要。

【四】
我奋力的推开网吧包间的门,顿时被这个狭小空间喷出的浓浓烟雾呛的一个趔趄。薛萌目光呆滞的对着电脑屏幕,根本不曾觉察我的出现,手里的烟头依旧放肆的明灭着。我又急又痛,抬手就想打她。终是被她游弋的目光,定格在了犹豫不决的瞬间。
她足足看了我一分钟,猛然站了起来,紧紧地把我抱住。小小的身子不住地战栗。我甚至一时语塞,找不到任何语言来安慰这个伤心欲绝的孩子。能做的只有腾出手,轻轻的拍抚。这个细微的动作竟把她闹哭了,她抱我抱得更紧,呜咽声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兽。
我的心肿胀的将要窒息。
轻轻的问她,我们回家吧。
她像最初一样猛然离开我的怀抱,眼角淌着泪水,仍是倔强的防备着。说,我没有家。
我微笑着告诉她,回我家,可以吗。
那晚陈风打车护送我们回家,我妈还在家里等着。
我带她洗漱给她换上自己的睡衣,看她怯怯地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我知道,她睡不着。
刚刚躺下,她便小声的唤我,姐姐。
我等她说话。
却等来她的歉意,她说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给你添麻烦对不起了。
我无言以对,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光,视线落在书桌上,那里有个用魔方倚着才能站立的不倒翁娃娃。
那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一个玩具,小公主的造型,怎么推都不倒。它是我小学一年级期末考试全班第一,爸爸给的奖励。爸爸说,他的爱就像不倒翁的圆底座,会执着地支撑着公主脸上的甜美笑容。
可是有一天,因为好奇,我把圆底座拆开,拿走了中间的金属片。不倒翁,从此再不能站立。
多少年后我终于明白,不倒翁之所以不怕来自外部的打击,并不是因为别人给的圆形底座。而是因为自身内部这块小小的铜片。这才是它站立的基础,是它在多少岁月指摘下不倒的重心。
薛萌睡的极不安稳,时时会在梦中皱起眉头。我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脸。想着她一贯的强硬,还有那些不为人知的强韧。多想告诉她,别说对不起,姐姐了解你的脆弱。被拆掉的不倒翁,即使承诺的繁多如底座浇注了纯铜,也经不住一指的轻轻推搡。



楼主 小熊的薛萌  发布于 2011-06-27 21:19:00 +0800 CST  
【五】
第二天清晨,她蓬头垢面慌里慌张地跑出卧室,边跑边喊我。她怕我和她一样离家出走。
当她看见,并且确定自己没有产生幻视之后,对着我说出了那天早上第一句话:“你打我吧。求你”
我连头都没有抬。我怕自己眼中不褪的炙热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我说“上次我说了,最后一次打你。你要不吃早点就去换衣服吧,我送你回家。当然,你要是还不想回我也不强迫你。你妈昨天晚上就报警了,24小时之后就可以按失踪立案,**很快会从我家找到你的”
我每次打她,就觉得是最后一次。
她在我的余光中失魂落魄地返回卧室。两分钟后,屋内传出了异常的响动。我迅速起身拉门,被眼前的场景震惊的哑口无言——她发疯般的抽打着自己,脸颊已经红肿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义。
我以为自己一直掌控着她的心理状态,我以为自己看得很清。我以为她了解我的心意像我了解她一样。我万万没有想到我的“不作为”竟然被她看成了愤怒。她被自己看的比生命都重要的人伤害,虽然这伤害有着她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的苦衷。这样的状况下,她任性了,她逆反了,她离家出走然后发现天地之大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她让她的老师凌晨时分将她接回自己的家。她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她甚至用自虐的方式来发泄心中不能排解的自责。
我用蛮力将她掀翻在床,脱了她的裤子。用拖鞋抽打。
我接连不断的发问,其实思考完全不在责打。
我想的,是在这漫长的岁月中,这个孩子一次又一次对着命运发球,一次又一次落空,没有对等的回应和滋润,天真和性情慢慢从眼睛里黯淡下来。总有一种下意识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劲或者做错了的局促。我想起她昨晚在网吧包间抱着我时默默的流泪的表情。
我打她打到自己,非常的难过。

【六】
那天我帮她上药,看着她吃早点。亲自送她回家。
我牵着她的手,我想看看那些掌心的劫难是否已是温如玉,不会再给她带来伤害。
可是究竟有谁知晓,未来的旅程中还有多少的诱惑与黑暗。
在自己家的门口,她彷徨若失,手心冒汗。
我帮她按下门铃,我帮她做了这个决定。
她妈妈几乎是跑着过来一把将她搂到怀里,满脸都是失而复得的心悸。
在我关门离开的片刻,听到她喊我,同时听见她用微颤的声音清晰的说:“爸爸对不起,是我的错”
隐约看见晶莹的泪珠湿润了那男人的眼眶,泪水却流经了我的脸颊。
父亲走后,第一次,我独自来到他的墓地。又见泛青的石碑,又见墓前松柏,郁郁葱葱。轻轻用手指抚摸着墓碑上那熟悉的名字,平滑的石料却深深刺痛肌肤。
“爸爸,对不起,祎祎来看您了”我顿了又顿,喃喃的低语“他们都觉得祎祎恨您,可是谁也不知道真实原因。那是因为我最亲最爱的父亲给了我这世上最深最重的悲哀——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完)


楼主 小熊的薛萌  发布于 2011-06-27 21:19:00 +0800 CST  



楼主 小熊的薛萌  发布于 2011-06-27 21:40:00 +0800 CST  
第三章
【一】
时间过的真快。享受着忙碌的感觉,我固执的认为,忙是被周遭环境所需要。
转眼就到新学期开学。薛萌已经顺利升入全市知名的艺术高中。有时走在偌大的校园里,会突然想起那张嬉皮的笑脸。她真的越来越明艳开朗。说真的,我很欣慰。
这之间也发生了大大小小的事情,也处罚过她几回。只是每次都不忍苛求,即便打了,也很快便会安抚。她越来越像个标准的阳光向上小青年儿。浑身都散发着青春的活力。看着她在我身边开心的跑跑跳跳,听着她时不时讲几个喷血的小笑话。我会由衷赞叹,年轻真好。感受着她与自己越来越过的亲昵,才能在发现她原来也会撒娇的时候,不至于过分惊奇。
就在我以为一切安好的时候,接到她高中新同学打来的电话。说薛萌最近天天逃课,老师家长都无可奈何。问我,能不能想想办法。
推开网吧包间树脂板的隔断,眼前的场景恍若隔世。
她还是一副寂寞潦倒模样,依旧吞云吐雾,吊儿郎当。更可恶的,是看见我之后仍不知收敛。甚至挑衅般对着我吐出了一个烟圈。
从心里厌恶她这个架势,那个电话引发的全部火气终于在那一瞬间爆发。我用力把她从座位上拉起来,扯住她的身体,照着她屁股狠狠扇了两巴掌。
她也不知护疼,而是一脸慌张左顾右盼。亏她还知道要脸!我懒得搭理。“走!”多一个字我都不想说。她倒也老老实实的跟在我身后,坐上摩托的时候或者是讨好或者是害怕,她试图从背后抱我。“别碰我!”我讨厌她闹我一身烟味儿。陈风当着我面都从不吸烟。
【二】
她在我家卧室门前来回的晃,就是不敢进去。她知道我会打她。放平时,看见她徘徊我或者会心软,可是今天更是徒增愤怒。她明明知道,她什么都懂,她就是想挑战权威那我绝对不能让她失望!
我近乎野蛮的过去拖她,环着她腰退了裤子,迅速按到床上。可能仅仅是下意识动作,她躲闪。我失去理智般抽出睡衣带把她拦腰捆绑结实。我们谁都不说话,只有皮带落在屁股上的声音,刺耳的响。我打的太重了,两三下之后就红成了一片。她绝难自制的嘤嘤哭泣。
听见她的哭声,我有瞬间的犹豫。我等她开口,我多想听她给我一个解释。我多想知道她为什么让自己纠结在忧郁之中不肯释怀,难道她不懂,痛苦不过就是一种仪式,坚持的太久,就变成了虚伪。
看来设想不过是我一厢情愿,她直挺挺的趴着不动,那姿势隐忍而又顽固。
我重新抡起皮带,打在她臀肉已经肿起的红道子上。这责打凶狠且杂乱无章。
她的哭泣由低吟转为嚎啕,胡乱躲闪着,每一下责打之前,她的小屁股都痉挛性收紧。
我似乎一点都不心疼。我讨厌她死命支撑的样子。既然她不要开口认错,我就只做与她毫不相干的酷吏。
机械的运作,对我再容易不过。却不知她如何可以机械的吸附了那些疼痛。
“啪!”我没有控制好方向,一皮带狠狠抽在她臀腿交接处,先是泛白的皮肤即刻红紫。“啊~~~”她惨烈的喊叫声回旋在屋顶,充满了痛楚与无助。
我问她:“还敢再逃课吗?”
她不说话,手被捆着,她把头深埋在床单中。背部剧烈的抖动。
“啪!”又一皮带抽下来。
她被打的剧烈震动,终于哑着嗓子求饶:“别打了……我受不了了……”
“啪!”我觉得自己当时特别狠心,听不见她回答,我打算一直打下去。
疼痛终于让她放弃最后的坚持,那句认错裹挟着含糊不清的呜咽。她说的那么卑微那么痛,我却特别恨她:“我错了。可是不错,姐姐不会理薛萌的”
其实我早就隐隐料到她是故意,可是当她真的清清楚楚的告诉我真实意图。庞大的压力几乎将我摧毁。
【三】
卑微的姿态,满脸的泪痕,红肿的臀部,难道这都是她预期中,可以偿付的代价?
我揪住她双肩把她拎了起来,同时提了她的裤子。布料挨到受伤的肌肤,她痛到泪水再次滑落。我选择无视,推她到墙角罚站,我不想再打她,也不想再理她。头也不回地退出房门。




楼主 小熊的薛萌  发布于 2011-06-27 21:41:00 +0800 CST  
她竟然利用了我的关心……气愤依旧难抑,只是早已更换了主题。
虽然我知道,在她眼里,关怀总是伴随着疼痛。只是她不懂,疼痛本身并不等同于关怀。
我跌坐在沙发上,酸痛感从右臂流窜到了全身。感觉自己有点虚脱。不由得,闭上了双眼。我想起她在不久前的一天早上出现在我单位门口,说姐姐我想你了,我想转学,我还想回二十八中。我骂她,说赶紧回去上课,刚开学就迟到你个坏学生。难道这就是她所谓的,“不犯错我就不搭理”,是么?
真过分……
听到有跌跌撞撞的声音,然后椅子倒地。我疲惫的放眼望去,看见她摔在地上,挣扎着要起来。
我没动,只是冷眼看着。
听见她无比委屈地说了一句“破了”
这才发现,孩子的手还绑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疼痛,突然掠过心头。我站起来给她松绑,问,哪破了。
她没说话,做的第一个动作,竟然是把手挡在了屁股上,丝毫不顾忌,我就站在前面看着她。
看来,是真的打疼了。
唉……
【四】
我那么热烈地盼望命运可以淡化她所要承受的一切苦难,却偏偏不能赦免她因对自己一腔深情而引发的罪责。
我真的不敢想象,她宁可用犯错来引起我的注意,她宁愿用责打来兑换一场疼爱。她不顾一切的决绝。在我看来,危机一触即发,感动却微乎其微。
我把从邻居家借来的创可贴递给她,平静的说:“继续去屋里站着,你要是再跑,再摔倒了我就不管了。”

我开始质疑对她的教育方式,甚至动摇了所谓“挽救“的决心。我不知道强行介入她的世界,潜移默化地做起了真实的惩戒者和那个虚幻的保护神。这到底是救赎,还是亲手将她交付了另一个漩涡?
这样的犹豫让我看起来异常冷漠,不近人情。
她流着泪,用她自己的方式道着歉,悲悲戚戚地说:“姐姐,我知道这次我错大了。我知道自己该罚,可是你这样子让我没有改正的勇气。你一直都不知道,我努力去做那些我以为自己做不到的事,而你,一直都是我的加油站……我听姐姐的话,我罚站,只是姐姐能不能,别让我,一个人……”

我不动声色地注视她,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是不会对你好,但是你不要以为我每次都会对你好。”
她愣在原地不言语。忧伤如水,一波一波荡漾在眼底。满眶的泪,倔强的不肯滑落。她看着我,眼神之中再不见慌乱,全部换成了陌生,还有孤绝。
在她转身欲走的片刻,我终于忍不住伸出了双手。这场博弈,注定尽失原则。
【五】
我无意识地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有点虚弱地说:“姐姐不是不原谅。可是人有时候不能那么轻易原谅自己。懂吗?”

她“哇”的一声哭了,甩开我蹲在地上抽泣,像个,小孩子一样。
我走过去微微的俯下身,轻轻抚她的背。像哄小孩子般:“不哭了,啊”也后悔自己是否太过阴晴不定。
她倒也好哄,很快安静下来,迅速找来了自己的书包。拿着一份报纸,泪眼婆娑地低声说:“姐姐,小熊不是一无是处。你看,才投一次稿就中标了。听说,我们班主任还想选我当语文课代表呢”
打也打了,罚也罚了。把孩子折磨成这样,我的心再也硬不起来。
我帮她擦眼泪,然后给她讲道理。我告诉她面对诸多不适,要有孤军奋战的勇气。她点头应诺,乖乖地道歉,又说姐姐对不起。
这个讨厌的孩子。
【六】
那天下午恰好没有我的课,学校工作也出奇空闲。我总是会不间断想起她奇怪的走路姿势,膝盖像打了石膏,不会打弯。
其实临走时我特别想问她,打的又不是腿,真的连带着都能疼成那样吗?

后来我鬼使神差地打了马陆的电话。坐在她私人轿车里同这个十几年的老友东拉西扯。天文地理说了个遍,从明朝皇帝谈到杖刑制度,从县老爷打板子谈到父母打孩子。把她绕的七晕八素,然后我问:“嗳你说,打屁股真的能特别特别疼吗?”
马陆没反应过来的答;“当然了当初我爸……诶你到底想说什么?”
“中午,我把薛萌打了”我尽量说的挺淡定。
“薛萌?就是上次你带去燕子家的那个小孩儿?你打她?为什么啊?打哪啊?”
我不说话,扭头望着窗外。淡淡的说:“你帮我去给她送点药吧”

马陆没有过多的言语,乖乖的把车开到了一笑堂门口。我正要庆幸我们之间的默契,听见她特傻地问了一句:“我就问医生有没有治打屁股的药?”
“你有点文化不行啊?治疗跌打损伤好不好!”我没好气的答她。
她白了我一眼,撂下一句狠话然后拉开了车门。
这个对我了若指掌的人说,穆祎,你就栽在这孩子手里了。
(完)


楼主 小熊的薛萌  发布于 2011-06-27 21:41:00 +0800 CST  



楼主 小熊的薛萌  发布于 2011-06-27 21:56:00 +0800 CST  
第四章
【一】
说不清时间是过的太快,翻动以月份为单位的纸张易如撩动一页儿童读物。还是日子太过细细绵长。
失眠将深夜无限扩展,诸多问题都汇集而来。东方泛白时借着微光望见床头柜上薛萌“费尽心机”留下的那组表情夸张的大头贴,不禁莞尔。回忆不出自己像她那个年龄时是否还留有那样毫不做作的笑容以及澄清的眼神,难道“冷漠”是深入骨髓的东西,我天生就叫“木头”么……
从未发觉这张双人床如此巨大、空旷。手臂可以伸到笔直,也触碰不到那具熟悉的身体。六个小时的时差,我的拂晓他的午夜。当静谧夜幕徐徐而落,他是否能够沉沉入睡,这一点也与我恰恰相反。
起床洗漱,拉开冰箱门,白哗哗的冷气迎面而来。看着储物箱内满满当当的食物。猜不透准备这些时那男人的心情。与陈风的这场情事无疾而终,所有悲恸都被深埋于私人世界。我始终认为,感情的事与旁人无关。
可是周遭的环境往往不能如自己所愿,太多毫无意义却无可厚非的同情与关照让我哭笑不得。就像那天教务主任突然跑来和我说“小穆,领导都知道你最近比较忙,可以先处理个人问题。如果没有课,可以晚点来,不来也可以,只要和我说下就好。”
想来难拂大家好意,也不愿让人觉得强装坚强,由此引来更多同情。慢悠悠地开着车细细观察这个自己日日忙碌行走极少细心观察的城丵市,也落得轻松自得。
一通从天而降的电话,害我不得不调转车头,急速驶向艺中方向。
那孩子又闯祸了,并且祸越闯越大。之前迟到旷课耍小聪明做作弊或者故意惹人生气而已,今天班主任说,她竟然出手打了别班的老师。
头痛。
【二】
到达目的地时正好赶上学生课间,背负着诸多好奇目光好不容易走到高二一班门口。透过后门玻璃向里望去,看见薛萌被一群少年簇拥着,指手划脚口若悬河地讲演。那些孩子好像受她鼓动,群情激奋,有人拉她往出走,走到班门口留下一句话尾音我正好听到“副校长的儿媳就了不起啊!”
又有一些看似别班的孩子凑过来,有个小胖子大大咧咧地喊着:“萌子别怕,向人向不过理。必要时哥们儿发动我们班人写联名信!”
被唤作萌子的家伙还没说话,她的死党作为经纪人先发言道:“徐可你稍安勿躁,毕竟是你们班班主任,人在屋檐下,还是多忍忍吧。”
我看的饶有兴趣,突然联想到水泊梁山,这还有军师,还有内线,还有外援。看来是组织周密的群众起义。只是我的傻小熊又义无反顾地充当了敢死急行军首领。
可能心浮气躁,可能包围的人太多,薛萌始终没有看到我。直到上课铃打响,她班主任又恰好出现,对着班里学生大声训斥,要他们别见风起浪。然后才回头一脸塭怒道:“薛萌你跟我来办公室!”。
“穆老师来了啊,怎么不直接去找我呢?”薛萌随着她班主任的问话才把目光锁定在我身上,我看她大惊失色,随即愤怒难平。不管不顾地冲她老师吼道:“为什么又喊我姐姐来!我自己可以处理的!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就不行是么?!”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自己能解决还会做出这种荒唐事么?”已过不惑之年的女教师被她气得满脸通红。两个人剑拔弩张。
我不得不打破沉默,上前一步:“小熊,是穆老师自己要来看看你,不行么?”
她愣愣的看我,这是第一次我在这样正式的场合喊她小熊,却自称‘穆老师’。我看得出她本想朝我挪挪步,却终究没有抬脚。
几个孩子扒在门框张望,任课老师也在门口一脸疑惑。“我们还是去您办公室说,好么?”
班主任点头,和我并肩走着。喋喋不休数落她的不是。我无心细听,只是分辨着后面轻轻的脚步声,窸窸窣窣跟着。

【三】
好像我和薛萌都已经是她班主任办公室的常客。上课时间,老师并不多,但是看着我们进来时,各个脸上的表情极为丰富。
一个戴金丝边眼镜,卷发,下巴极尖的女老师上前说道“杨老师,德育主任让您马上过去商量给薛萌处分的事。我看,您还是别拖了,您的爱护,可能人家不会领情。”说完这话便转身而去,始终没看我们一眼。



楼主 小熊的薛萌  发布于 2011-06-27 21:56:00 +0800 CST  
我知道薛萌愈发的愤怒,为别人的误解,更为别人当着我面儿对她的蔑视。我见她头上青筋劲爆,小拳头握的很紧。
我没有过多的言语,不请自便在会客沙发前落座。让她站在我旁边,无人注视时,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
“你自己和你姐姐说,你干了什么好事。”杨老师坐在我斜对面,语气仍是不容置疑的责怪口吻。
薛萌就是不开口,满脸的倔强委屈。我只好说“说说吧,姐姐想知道。”
“九班的那个猪头”我忍不住皱眉打断“好好说话”。她大口吸气,又说“九班的,朱老师……她根本没有资格当老师的!仗着自己公公是副校长就猖狂的要死,对学生不仅全然无爱,简直就看成不共戴天的仇人!”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教你又没仇恨你,用得着你去实现自己的普世情怀么?”杨老师气的直接拍了桌子。
“本来是和我没一毛钱关系。但是九班的君君是为了陪我吃晚点才回来晚的,才压着第一个预备铃进教室的。猪头明明是做给我看,否则为什么当着我面不许君君进班。还骂她不知廉耻天天就知道结交狐朋狗友的?”
我有些愕然,身为教师竟可当着人面说自己的学生不知廉耻。同时亦有些哑然,薛萌这个家伙怎么就改不了,还是喊人家,“猪头”呢……
还来不及再次纠正,一名看似斯文、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推门进来,语气不善道“怎么,还非得我亲自来请?杨老师到现在还护着这个得意门生?”

杨老师表情十分尴尬,解释道:“是这孩子家长来了,我一时没抽出空。”
我明白这大概就是金丝眼镜所说的德育主任了,于是站起来握手问好。
男人一脸不解:“这位是……”
“我是薛萌的姐姐。”
说完这话,我竟然看到那小孩嘴角微微一抿,得意的小表情转瞬即逝。真是让人无奈至极。
“那您想必是已经知道薛萌同学公然殴打老师的整件事情经过了?”
“还了解的不够详细。”我据实回答,薛萌却又抢过话锋“我才没有打老师!是老师打君君我拉架而已!当时十二班的张老师在场的,不信您找她来对质!”
“对质?你还想为这事对簿公堂不成?一名学生不以学业为重,却在这儿奉行江湖义气!你到现在都不为自己不尊重老师,造成极端恶劣的影响感到耻辱么?”
德育主任句句言辞锋利,薛萌却偏偏对她班主任连连的眼色示意视而不见。大声反驳:“我有什么好感到耻辱的!身为一名教师,天天对未成年人实施语言侮辱之能事,动辄心理打击,不断变相体罚。随口说出‘你再不穿校服上学,就在全班面前把裤子脱了’这样的话,因为自己不喜欢的学生请病假一周没来上学,就把人家的课桌椅全部拖走。这样的老师为什么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耻辱,学校为什么不为有这样的老师感到耻辱呢?!”
想必德育主任从未遇见有学生胆敢如此顶撞自己,气的浑身不住筛糠。班主任也吓的面如纸色。
那孩子却胜利者一般昂首矗立,对自己处境危险全然不知。

【四】
德育主任怒极而笑,指着她,慢条细理道“我这就去和校长说你的事儿,马上开除。我们艺中教不了您这样有见解的高材生。”
“主任!”班主任欲言又止,我快步踱到主任与薛萌之间,用自己身体挡住别人视线。扬手打了一巴掌,声音清脆,足以短暂凝固氛围。
众人的惊诧目光中,我缓缓开口“给领导和老师添麻烦了,是我们没有教育好孩子,纵容的她如此造次。但请看在她并无恶意,也绝非不可造之才,请再给一次机会。相信我一定会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朱老师那,一会儿我亲自去赔不是。”
话已至此,主任佛袖而去。其实我们都清楚,省级重点艺术高中,教育部直属,开除学生并非轻而易举,且不论这学生家里本身与教育界有无关系。
“杨老师,可否借独立小办公室一用。”趁着主任没有走远,我朗声说道。
这话果然让德育主任微微驻足回望,表情意味深长。班主任听完我的话一脸茫然,颇为担忧地望了一眼惹事精。没有开口询问,只是用眼神劝慰我“点到为止,切莫伤害孩子”。



楼主 小熊的薛萌  发布于 2011-06-27 21:57:00 +0800 CST  
我有些感激的回以微微一笑,为老师对自己这头痛学生毫不掩饰的爱护之情。身为同行,这种痛惜、无奈、还有来自上级的压力,我怎能不懂。

薛萌的班主任是语文组教研组长,有自己独立的小办公室,基本上与世隔绝,方便我要做的事。
我道谢之后去关门,回身注意到小孩儿的表情,疑惑、委屈、害怕。
你还知道害怕。
被开除都没见你皱皱眉,怎么就会怕穆老师的责罚。
四处不见可以上手的“刑具”,语文老师实在不太需要长尺。无奈之余我只好上前去解她的装饰裤带。
薛萌惊恐,可能更多的是埋怨。她觉得她姐姐同那些人一样“庸俗”——这是她常常会说起的原话。
拨开她阻隔的双手,快速按下扣环。原谅我不能解释的太多。因为再多理解,你终究还是错了。
【五】
她左右环顾,已经从即将挨打的恐惧转化为羞赧。毕竟这是在学校,有人眼看她被带进这小小空间,却不能预知她此刻将要面临的尴尬。如此心境之下,小孩儿额头渗出细密汗珠,满脸潮红。
指了指七十五公分的办公桌,要求道“转身,趴下。”
她不动,低着头,用右脚搓着左脚的鞋带。白色的贝壳鞋面纤尘不染,只有几滴颜料看似故意为之。
“小熊,快一点儿。主任还等着回应。”她好像并未听出我话中深意,单是因为称谓,努力调转身体,犹豫不决地俯了下去。
手起带落,无心责罚,却也并没有敷衍了事。直达目的,或许伤害才能尽量少些。今日她穿休闲牛仔,我眼看着三指宽的皮带在布料上抽打出一道道痕迹,随着下一记责打而淹没,周而复始,声声不息。
她忍耐着,一言不发,双腿极力绷直,上身却总像要不自制地弹起。
我稍微向旁侧跨了半步,可以看见她四十五度角的面部表情——这傻孩子紧紧咬着下唇,眼眶湿润。
“疼么?”
听到我问,她带着浓重鼻音“嗯”了一声,又连忙摇了摇头。她的骄傲不允许她承认自己很疼。也或许,是我真的没有打疼。
“所谓公平正义,是建立在旗鼓相当的基础之上。以卵击石不是勇敢,而是愚蠢。”
我退回原来位置继续责打,你没有错在不尊重师长,因为“尊重”需要心悦诚服的理由。也并不是不可以意气用事,尤其,是在这样的年龄。只是你选择“以卵击石”,那么现在的痛还有房门外的指摘,就是你需要去承担的代价。
她是聪明孩子,总算相信穆老师并非“庸俗”。卸下防备,她轻轻地抽了抽鼻翼。
我停下来又问“小熊疼么?”
这一次,她乖乖的点头,清晰地告诉我“很疼。”
就会瞎说,穆老师没有狠打怎么会“很”疼?
“啪啪!”我使劲抽了两记,她直立起来惶恐地看我,一只手伸向了身后。
“很疼为什么不哭?”这是我能讲出口的最直白的话。
她以为自己幻听,歪着脑袋,不停地眨眼睛,长睫毛湿漉漉的。
我把皮带对折,拉住她左臂挥打下去,力量用了八分。她愣愣的出神,身体下意识地躲闪。终于了解,大滴泪水纷纷滑落。
我松开她拉门出去,楼道里的空气同样不够清新,有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六】
她班主任守在门口,见我出来,连忙向屋里张望,于是就看见那个犯错误的家伙哭花了小脸儿。
已为人母的老师原本最怕看见孩子痛哭,此刻愈加茫然无措,好像明白发生了什么。又好像无论如何也想不清。她这个倔强的九头牛拉不回来的宝贝学生,怎么瞬间就变作如此卑微并且楚楚可怜的样子……
“杨老师,我现在带她去找德育主任认错。”
杨老师忧心忡忡地看她,疑虑之后,还是开道带我们去德育处,并且先进去做了“打点”。
途中薛萌一直面色如常,在班主任示意她可以进来时突然再次泪如雨下。
德育主任亦对短时间内翻天覆地的变化感到措手不及,更是被她抽抽搭搭不住的啼哭闹的不停搓手。中年男人同他的下属不断交换眼神,臆想着我这“家长”有多强硬的铁腕,揣测着我们 “一丘之貉”对一个未成年人是否做的实属过分。
“薛萌……你……真的知道错了?”主任问她。


楼主 小熊的薛萌  发布于 2011-06-27 21:57:00 +0800 CST  

楼主:小熊的薛萌

字数:42603

发表时间:2011-06-20 04:1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1-27 15:22:5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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