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班级】【原创】黑天鹅

我觉得我不会太坑,斗胆发到蜗牛。我是However。这次一楼不送给自己了。留着,未来送人。

楼主 However_  发布于 2016-09-23 22:30:00 +0800 CST  
这两天打算复更,所以从海鸟搬文过来。F/F,GL,HD。

楼主 However_  发布于 2016-09-23 22:34:00 +0800 CST  
【一】
春冬交际之时,李薇然去车站接戴舒昕。远远的,薇然就望见了她——她站在桥下的石像前,和她妈妈描述的一模一样——高,瘦,苍白,刀削的五官。
一张无血色的脸埋在黑色的短发里,又披了一身黑。冷风吹着她单薄的衣襟,使她在风中愈发的像个纸片人。她低着头,直挺挺的站着。
薇然走到她身后,轻轻地拍了她一下。她的身子一僵,随之如触电般慌忙转身,面对薇然,从牙缝里艰难的挤出几个字:“你…,姐..姐好…”
薇然哑然失笑,这孩子真呆。

或许是戴舒昕长得很符合薇然的眼缘,薇然之前对她的偏见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开始对她有点喜欢。薇然饶有兴致的端详她的脸:她的脸有一种别致的美好,清傲又纯洁。薇然最喜欢的是她那双眼睛,那是双极漂亮的桃花眼,浅棕色的瞳仁里藏着一轮太阳,闪着橘色的光,给这个灰白的季节增添了一丝暖意。
这真像她的名字,初生的太阳。

李薇然载上她,回到了家。
初来这座宅子时,戴舒昕是拘谨的,脸上写满了不安,四肢也不知道往哪里摆放。
薇然招呼她进来,她也无动于衷。仍是低着头,直愣愣的站在玄关处。一言不发。
薇然不明白孩子的心思,只能尽量温和的安慰着:“没关系的,进来吧。”
孩子面露难色,目光在鞋子和洁净的地板之间游走。薇然顿时明白,原来她是担心自己的鞋子弄脏地板。
“嗨,忘记给你买拖鞋了。直接就这么进来吧,你鞋子挺干净的。”薇然在心里默默打算着一会要带她去采购一些生活必备品。因为之前并没对这个孩子的事情上心,所以家里现在是什么都没有,为了掩盖心里的愧疚,薇然只能笑的更加可爱可亲:“不要拘束,这里是你的家。”沉吟一会,又补了一句:“大家都会喜欢你的。”
接着顺势把换好了鞋子的舒昕推了进去。

那小孩坐了很久的火车,也是一脸疲倦。薇然把昨日妈收拾好的那间房间打开,让她去睡觉。孩子冲薇然感激的一笑,笑容很可爱,见她杵在门口不动,又难为情的要把薇然推出去。
“啧,还害羞上了。”
给她带上门,薇然回到自己房间,继续手里的工作。
当投入到自己热爱的事业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没一会儿,阿姨就把晚饭做好了。薇然稍作收拾,便去隔壁房间叫那孩子吃饭。没想到那孩子睡得太熟,根本不搭理薇然的敲门。拧开门把手,只见被子已经跑到了一边,一个只穿了内裤的排骨小孩正呈大字仰在床上酣睡。
伸手给她盖上被子,心道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睡觉那么不老实,多容易着凉。

看她睡得那么香甜,薇然没有忍心叫醒她。于是等舒昕醒来时,已经没有饭吃了。阿姨也走了,爸妈有事忙,不在家。只能由薇然亲自下厨了。
简单地为舒昕做了一碗卧着荷包蛋的面,看着她吃得很香,薇然真是又开心满足,又可怜她。
这孩子啊,连我做的饭都能吃得那么香…一定是很久..没吃过一顿好饭了吧…

楼主 However_  发布于 2016-09-23 22:40:00 +0800 CST  
【二】
李薇然一向不喜欢孩子,可戴舒昕却是个例外。或许是因为舒昕足够乖巧,或许是因为她美好的面容,或许是她令人心疼的身世,更可能是她体内流淌着的,和薇然相近的血液。总之,经过几日的相处,李薇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孩子完全讨厌不起来。出乎意料的,她对戴舒昕格外的关心与爱护,已经超出了她对自己的认知范畴。

舒昕原来是在一所不入流的小学读书的。托她父亲的福,那所小学,无论是从环境,还是教育上来说,都是乌烟瘴气的。而现在戴舒昕已经是要升初中的孩子了,虽说薇然也没有想让她进入什么重点中学,但至少要有一个还不错的学校可以读。经过一些小测验,薇然发现,戴舒昕的成绩真的很差。语文英语姑且先不说,单是数学,就只是停留在小学三年级的水平。薇然自知自己是没什么耐心的人,并且也不会教孩子。便征求了舒昕的同意,给她报了补习班。
说是补习班,不过也只是有少数的几个孩子,聚集在薇然的一个远方表亲家补习。毕竟戴舒昕这基础,是跟不上普通补习班的节奏的。至于为何不请家教,李薇然也给出了她的理由:先让舒昕适应一下这里的生活。

正好赶上过年,李老板也想给自己放个年假。于是,约片的那些明星,管他是什么大牌,统统推到年后。享受假期的李老板,在玩累了的时候,也会指导一下这个车站捡来的妹妹的功课。舒昕倒是认真,成绩也进步不少。三年级的数学题,已经难不倒她了。只是这字,写的确实很丑。于是李老板买了两本字帖,每天陪着舒昕写字。几天下来,字写的虽然还是歪扭七八,但极为认真。为了鼓励她,薇然便带她出去看电影,回家的时候还从毛绒玩具店里买了熊布偶。看见舒昕高兴地要飞起来,却仍作矜持的可爱样子,薇然觉得,带小孩也是件非常令人愉悦的事情,特别是带舒昕这种乖巧懂事的孩子。

有一天,舒昕提出要回家去看看爸爸。李薇然本来是拒绝的,但看到戴舒昕那一脸的失魂落魄,觉得自己拒绝孩子这样一个请求实在是残忍。再说,过年了,即使孩子的爸爸再不是东西,孩子与爸爸团聚一下这种心愿,总该满足。
正好自己也没有事,薇然便打算开车送舒昕回去。让这么小的孩子自己坐车回去,薇然也不放心。可舒昕却别扭的以各种理由,想要拒绝她。薇然不解,最后仍是好脾气的连哄带威胁的送她回家了。

然而在2003年,没有GPRS导航定位,全凭路标识路的李薇然果然迷路了。在带着舒昕环城绕了一大圈之后,终是回到了火车站。买了两张火车票,坐上了去绥镇的火车。

一路上戴舒昕情绪很不好。一向乖巧的她,闹起了脾气。
其实她在车上跟着李薇然在城外绕圈时情绪就不太好了,在火车站等着检票的时候,对薇然更是爱答不理。在火车上,学着大人抱着臂膀看着窗外,气鼓鼓地撅着嘴巴,一言不发。半晌,闷声道:“我要小熊。”语气里还带着一种“你一定要给我”的小霸道。
小熊?
李薇然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可能她一直觉得原来之前看完电影去商店里给她买的那只泰迪狗是只熊。但是薇然实在看不惯小孩子闹脾气还一脸“全世界都要听我的”的样子,冷哼一声,随意的瘫在车座上。“落在车上了。”

戴舒昕像个暴怒的小兽。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抓起桌上的苹果,瞄准薇然想要扔出去。李薇然狠狠瞪着她,把舒昕瞪得心里发怵。她的心里压抑的要发狂,住满了张牙舞爪的小妖怪,却不敢再把苹果扔向薇然。她用来表示生气与抗议的行为变成了:抓过苹果放在嘴边使劲咬了一口,然后把苹果撇了出去。
苹果在地上滚了几圈,停下了。车上很多目光聚集在这对姐妹身上。
李薇然气极,又不好发作。只得厉声斥道:“捡起来!”用最缩略的语言和饱含怒气的声音,来表达自己愤怒到极点的情绪。
舒昕没有动,即使心里很怕,也委屈的要死。但她执拗的觉得,自己丢出去的东西,要是那么乖乖的捡起来,是件多么丢人的事情。再说本来就是她非要跟着自己回家,折腾很久,并且不把小熊带过来在先。自己只是丢了一个苹果,她却冲自己发了那么大火。
苹果..自己是啃了一口的…没有造成太大的浪费。
“捡起来。”看舒昕不动,薇然又重复了一遍。
那小人仍是安静的在座椅上坐着。低着头,哪里都不看。

李薇然压下去的怒火要再次升起。她想要打人了。
把手伸到舒昕的脑袋一侧,使劲推了一把:“你捡不捡?”
“不..”戴舒昕声音细如蚊蝇,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听到这句话,薇然的怒气值达到了顶点,大招蓄力成功,即将发作。“你行。”边说边捡了地上残缺的苹果,丢进垃圾袋。看了一眼时间,确定还要继续坐三个多小时的火车后,大步流星的走出了车厢。

楼主 However_  发布于 2016-09-23 22:42:00 +0800 CST  
戴舒昕惶恐极了。车上还有很多人盯着她看,李薇然又不在,只剩她一人承受着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异样的目光。她好像回到了在学校上课,父亲戴长业暴躁冒失的闯进去嚷骂着要她出去的那天。周围同学老师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戴舒昕的身体因害怕恐慌而不停地颤抖,手里母亲给她的那张火车票也被汗浸透了。

不出去,不能出去,出去就完了。戴舒昕内心清楚的知道。
但是戴长业不停地嚷着,严重扰乱了学校的秩序。老师同学们也嚷着,要戴舒昕出去。舒昕的脑子很乱,耳朵里全都是嗡鸣声。但是妈妈在临走前,看向她的那个悲伤怜爱又充满希望的眼神,一次又一次提醒着舒昕“绝对,不能出去”。

一次又一次的,耳边叫嚣着。
“你他妈给老子出来。”
“戴舒昕,请你出去。”
“戴舒昕,你不要打扰别人上课行吗,快点出去!”
“戴舒昕出去!出去!”
“你怕被你老子打吗!哈哈出去吧小婊子。”

污言秽语,嘲笑、同情的目光,压得戴舒昕喘不过气来。
她攥紧了手里那张车票,慢慢起身,踩着板凳爬上窗户,跳了下去。

楼主 However_  发布于 2016-09-23 22:44:00 +0800 CST  
【三】
戴舒昕的思绪被李薇然扯断了。
李薇然提起车座上的包和手提袋,拉拽着她的胳膊,进了另一节车厢。

这是一间软卧车厢。
本来薇然觉得四个小时的车程,软卧是没有必要的。然而,戴舒昕着实惹毛了她。补软卧票的目的很简单:打孩子。

被薇然扯着很难受,却格外的安心。被薇然扯着,总比承受那些刺人的眼神来的舒坦;被薇然扯着,就可以不去想原来的那些经历。

很恰巧的,这间软卧车厢里一个人都没有。或许真的是因为这趟车程太短了,没有买软卧的必要。
薇然关上门,放下东西,坐在床沿,一把把戴舒昕抓过来。薇然表情冷冷的,吓得舒昕打了个寒颤。刚从令人痛苦的记忆里挣扎出来的戴舒昕,头脑是十分清醒的。她知道刚刚自己不乖了,薇然生气了。想认错,撒娇,但又说不出口。话语就在喉咙里堵着,不说,又怕薇然生气不理她。正纠结着呢,身子就被薇然一带,脑袋朝下,趴在了她的腿上。
薇然也不多话,巴掌一连串的就落在舒昕的屁股上。
冬天穿的衣服厚,薇然的手根本对舒昕造成不了什么痛感。但舒昕趴在薇然腿上,屁股翘着挨打,真的是一件尴尬无比的事情。更何况耳边还有拍打布料的声音,“啪啪啪”地还蛮响。从来没有这样挨过打,舒昕不做声,脸羞得通红。

“你起来。”又打了几下,薇然终于开口了。刚刚打戴舒昕的那几下,就好像是发泄,发泄过后,薇然平静了许多。
舒昕如获大赦,连忙爬起来,又迅速把头低下。
薇然看着她苍白皮肤上的那些许红色,觉得可爱极了。但那迅速低下去的脑袋,又实在让人觉得恼。总这样畏畏缩缩,太不像她李薇然的妹妹了。

“你闹什么脾气?还想用苹果砸我,很够胆阿。”
“….”
“在火车上乱扔东西,还是你啃过的苹果,你丢不丢人!”
“….”
“让你捡起来你还倔上了,嗯?”
“…”
“我看你小学读的不只是数学没有学好吧。”
“….?”
戴舒昕抬起头来,一脸的迷惑不解。看着薇然那张因生气而结满寒霜的俏脸,又不自觉的赶紧低下头去。她不敢看李薇然。
“你们学校是不教文明礼仪的吧,”看着舒昕一脸的错愕,李薇然眯起眼睛,“好啊,我教给你。”
“头抬起来,裤子脱掉。”

楼主 However_  发布于 2016-09-23 22:46:00 +0800 CST  
【四】
“你们学校是不教文明礼仪的吧。”李薇然说。这句话反反复复地出现在戴舒昕的心中。
戴舒昕不愚钝,她极其敏感。既然李薇然这样说了,那么她眼里的自己,大概就是那种素质低下的粗鄙形象吧。
“命运又不是我可以选择的。你瞧不上我,就算了。”
想到这儿,戴舒昕的心就涩涩的,刚刚那些暴躁的负面情绪一下子全都转变为悲伤。
她没有听从李薇然任意一个指令,“抬起头来”和“脱掉裤子”,她一项都没有照做。更是退了几步,退到了紧贴着门的地方。
李薇然的眉头锁的更紧,目光从头到脚地扫过戴舒昕一遍又一遍,想要把这个沉默的孩子看穿。
车厢里的气氛极其压抑。
薇然倒没有嫌弃舒昕的意思。她只是觉得这孩子既然现在是自己的妹妹,那么一定不能像之前那样。对于一些文明礼仪,一定要好好教教。比如现在,自己同她讲话她却听而不闻,就非常的没礼貌。
李薇然没耐心,也不温柔。再加上戴舒昕无意识的挑衅,闹得她实在没有好脾气。她叉着胸,说话的语气变得不耐烦,并带有一丝戾气。
“裤子脱掉——过来,我要揍、你。”
现在的李薇然,大概只想打人。她没有找到趁手的工具,干脆就解下自己裤子上的腰带,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戴舒昕,等着她过来任自己宰割。舒昕偷瞄了一眼薇然,薇然的模样实在骇人。所以她的手就不自觉的摸向了卧铺车厢的门,想要打开它。
李薇然看见了这一小动作,斜眼瞪她,声音不大却极有力量:“你敢——”
她的威胁果然起了效果。小孩搭在开关处的手讪讪的放了下来,却仍靠着门框,全身僵直,呈警戒姿势。
薇然嘴角上翘,冷哼了一声。“过来。”
戴舒昕又陷入了挣扎之中。她当然害怕挨打,但比挨打更令她感到害怕的是,要以那种方式,面红耳赤的挨打。可她同样很害怕薇然生气。刚刚还在赌气闹脾气的舒昕,一下子觉得自己是那样的不舍得李薇然。短短几天的相处,让她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眷恋这样的生活。这样单纯温馨的生活对于自己来说无比珍贵。
过不了多久,就要回到原来的家。她多怕李薇然就把她从这里扔下,不再带走她。
舒昕艰难的移到床边,心一横,把裤子一层层的剥下。每脱一件,就抬头乞求的看一眼薇然。薇然坐在床上,倚着厢壁,不发一言,直到舒昕脱得只剩一件内裤,眼睛里蓄满泪水。薇然才开口,“好了,趴床上吧。”
火车上的床低,戴舒昕170的个子实在是有些憋屈。她双膝跪在地上,身子恰好趴在床上。床是硬的,地板冷硬且颠簸。
舒昕冷得打了一个哆嗦。
她的腿部皮肤上冒出了细密的鸡皮疙瘩,肚子里却像烧着了一样。
原来等待着挨打可以这么紧张。
啪!啪啪啪啪!
李薇然动手了。
令戴舒昕惊讶的是,打在她皮肤上的不是皮带,而是巴掌。这巴掌密而急,似乎带着施刑者的怒气。可并不是那么地痛。
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
巴掌的速度逐渐慢下来,但一下一下仍打得结实。好像怒火已经发泄的差不多,开始展开真正的惩罚。
又打了几下,薇然停下手,摸了一下她刚刚打过的地方,那块皮肤通红,有些烫。臀峰处微微肿起。她问舒昕,“疼不疼?”
舒昕埋着脑袋,想了一会,闷闷的说:“还可以…”这样的程度和原来戴长业发疯砸下来相比,真的不算什么。
这次换薇然感到吃惊,虽然她也知道自己手下轻重,但这孩子未免也太实在?收回手拾起刚才放在床上的皮带,拽下孩子的最后一层防线,“咻~啪~”,皮带结实的咬上舒昕的臀峰。

楼主 However_  发布于 2016-09-23 22:49:00 +0800 CST  
【五】
舒昕还没从手掌的温存中回过神来,冰冷的皮带就结实的打了下去,痛的舒昕在狭小的空间里缩了一下。
嗖~啪!
嗖~啪!
薇然穿衣从不走小女人的路线,比如她从腰上解下的这条皮带,并非什么装饰带,而是花了大价格买来的复古真牛皮男士腰带。威力不容小觑。
每打一下,舒昕的皮肤就肿起一条楞子。三下过去,小小的屁股已经被皮带楞覆盖。
那孩子也不叫痛,但颤抖的身体已经出卖了她。薇然知道她真的疼了,心里不忍,却还是抡起胳膊打了下去。
“呃!”
这一下用了六成力,叠在刚刚打过的地方,舒昕也只是闷哼一声。薇然常年端着相机,再加上平时注意锻炼,手臂的力量比一般的女孩子要大上许多。六成力对于这个瘦弱的12岁孩子来说已经足够。可舒昕仍是不喊不叫,默默承受着薇然的责罚。这让薇然心疼又无奈。
薇然顿了两秒,拉过一只舒昕垫在脑袋底下的胳膊,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
舒昕抬起小脑袋,不解的看着薇然。薇然也不解释,又是一皮带抽下去。这次,她更真实的感受到了舒昕身子的颤栗。不,不光是身子,还有那只被她攥在掌心里的手。
刚刚那只手的主人因为疼的紧,下意识握拳的时候把指甲插进了薇然的皮肤里。

“该给你剪指甲了。”薇然撇撇嘴,对折成Z字形伏在床上的小孩说。
舒昕也意识到了她伤害了李薇然,立即紧张的要把手缩回去。然而薇然却死死的抓着她的手,不允许她抽走。
“…对不起..我,我不是..”
“你不是故意的。”
“我…”
“我知道。”

薇然松开舒昕的手,把皮带系回腰上。顺便看了一下被舒昕的指甲伤了的手掌,手掌上有三处破皮,每一处都渗出血点。薇然笑笑,自己还真是自找的。
“我也想看看...”舒昕盯着薇然的手,满脸内疚。
“没事。”薇然无所谓的收回手,插进口袋里。
舒昕脸上的内疚更重了,她偏过头,讷讷的向薇然道歉。“…对不起…”
薇然撇撇嘴,没有继续进行这一个话题的意思。她伸手揉上了舒昕的脑袋,问她:“屁股疼不疼?”
舒昕一下子羞红了脸,轻轻摇摇头,看见薇然正瞪着她,又难为情地点点头。
“疼也不知道叫。”薇然恨恨的说。“知道哪错了没。”
“….和你发脾气..”
“还有。”
“…..把你的手弄伤…”
“…..我说了,没事!”
“对不起…”
“!!!”
“在公共场合乱扔东西对不对?”
“不对…”
“让你捡你还不捡,是不是活该挨打?”
那孩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声音,眼睛里一直蓄着的泪水终于落了几滴下来。薇然最见不得孩子可怜巴巴的流泪了,但又不好凶她让她把泪憋回去。毕竟是童年不美好的小孩,自己要好好呵护她那颗敏感的小玻璃心才是。这样想着,她就放柔了语气,对舒昕承诺道:
“以后我生气了,你就乖一点,别和我耍性子。你乖乖的,我肯定不会像今天一样气急了对你动手。我能好好地教你就尽量好好地教你。”
她想让舒昕安心一点,不要因此而与她产生距离。
那小孩也不多话,只舍得发出一个短短的单音节。“嗯..”并使劲眨了两下眼,想要把眼泪全都抖掉。薇然无奈。
“别光‘嗯’。还疼不疼了?起来穿上裤子,准备一会下车了。”
“eng…哦!”听到薇然提及裤子,舒昕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以一个尴尬的姿势与薇然对话。手忙脚乱的把裤子一件件的穿上。
薇然看到她这个样子,实在是忍俊不禁。“真是傻死了。”

等到舒昕穿好裤子,车也要到站了。舒昕忙跑到车厢外面,看着火车一点点的靠站。下车以后,薇然不识路,任由舒昕走在前面。看着前面那个走的有些僵硬的背影,薇然淡淡的叹了口气。
这孩子,过于隐忍,过于小心翼翼。
薇然想告诉她很多话,但这些话,一口气全说出来,啰嗦矫情,也不合时宜。
还好来日方长,可以慢慢对她讲。

楼主 However_  发布于 2016-09-23 22:50:00 +0800 CST  
【六】
舒昕的家藏在三排平房之间。房子不算破败,却极为冷清。大门开着,里屋的门被一把门锁斜斜的插着。
走在前面的孩子冷不丁的回头,乞求的望着薇然。“姐姐,你别进去了…”
薇然快速扫了一眼院内景象,点点头:“我在外面等你。”

舒昕掏出脖子上挂的钥匙,插进了那把锁,打开门,进了屋子。薇然在外面,瞥见了一隅屋内的景象。地板是木质的,露出的白墙上还有金色的描边。而屋子,像是已经搬完家的旧屋:空荡荡的,好像很久没打理过。
薇然若有所思,开始揣测过去12年间,戴舒昕的生活。

大概是半个小时以后,舒昕从那间屋子里出来了。仔细的锁上门,拉着李薇然的手要离开。

薇然没有动,掏出湿巾来,擦干净那张沾了汗水和灰尘的小脸。
“这么快吗?”
舒昕“嘿嘿”地傻笑着,“我看一看..就走了…”
“爸爸不在家?”
“不知道哪鬼混去了。”
舒昕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冷峻,口气也不善。薇然心里惊讶,但早有耳闻舒昕的父亲是个混蛋,也就没多说什么。
“好吧,这一路你折腾的,还没见着爸爸。要不我们等一等他?”
舒昕一下子变得很紧张,“不..不用了”边摇头边拉着薇然,急匆匆的想要离开。似乎一刻都不想多呆,甚至,好像根本不想见到她的父亲。

随之发生的事,印证了薇然的猜想。
戴舒昕不只是不愿见到她的父亲,而是害怕见到她的父亲。

走到巷口的时候,舒昕突然松开了薇然的手,钻进了另一条巷子里。薇然奇怪,刚要喊她,迎面走来了一个干瘦的男人,掉着肩,耷拉着眼皮。看见李薇然的时候,眼睛里闪现出奇异的光。他看向薇然的眼神里有惊讶,有贪婪,有猜忌,好像一只饿的没力气的恶犬突然碰见了一大块冲天而降的肉。
那只恶犬一直盯着薇然,直到从薇然身边走过。
从16岁开始就在各式各样的圈子里混迹的李老板,头一次感觉身体发虚。她在心里做出了判断,刚刚过去的那个人,是个亡命之徒。

猫在另一条巷子里的舒昕,脸色也好不了哪里去。刚刚那张因出汗而变得潮红的脸已经变得苍白。她抿着唇,拽着李薇然沿着这条巷子飞快的走。
薇然回想刚刚男人那张脸,鼻子和脸型都与舒昕的极为相似,心里猜出了个大概。只是不解,明明那么害怕见到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还要缠着自己回来看一看。
直到坐上出租车,薇然才开口问舒昕:“刚刚那个人是?”
舒昕咬了咬嘴唇,艰难的开口道:“….我爸。”
“你为什么不见他?”
“见他的话我就走不了了..”舒昕小声说,不知道是解释给薇然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怎么回事?”
那孩子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
“他是..魔鬼。”

楼主 However_  发布于 2016-09-24 11:11:00 +0800 CST  
【七】
舒昕坐在火车的座位上,长吁了一口气。
总算逃离了那个地方,并且还可以回到温暖的家。舒昕发自内心的感到放松和庆幸。
而薇然,正一脸狐疑的看着她。
“既然他是魔鬼,你为什么还要央求着我让你回去?”
小孩目光游离,摸着鼻子弱弱地说:“就是想回去看看…那里是我曾经的家..”
这语气在薇然耳朵里,低落得惹人心疼。薇然只当她想起了往事,不再多问。
火车慢悠悠的晃到了站。
回到家后,戴舒昕欢快的甩掉鞋子踩上拖鞋就要往房间里冲,被李薇然一声勒令,又折回来乖乖的把鞋子摆好。薇然说了她几句,都被她“嗯嗯啊啊”的应付了过去,全心全意的奔向她的床。这一睡,便是十多个小时。如果不是薇然叫醒她,可能还要继续睡下去。
小孩醒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微笑。薇然看她的样子,便知道她做了一个美梦。问小孩梦见什么了,小孩也不说,只是抿着嘴自己“嘿嘿”的笑个不停。
薇然也笑,“行了,小破孩子,洗个手去吃饭了。”
“好的~~”舒昕蹦跶着去了洗漱间,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洋溢着她的愉悦。这越来越让薇然感到好奇,“到底是什么梦阿,那么高兴。”给舒昕盛好饭,又往她的碗里加了一点儿她不太爱吃的菜。手里夹着筷子,等着舒昕,准备提审。
薇然刚坐定,那孩子就蹦跶着回来了。速度快的实在让人不敢相信她已经完全洗好了。
“洗干净了吗?”
“嗯嗯!”舒昕甩甩湿漉漉的手。这个动作立刻招到了薇然的一脸嫌弃。
“能不能把手擦干净。”
“哦…”小孩理亏的点点头,顺便嘟着嘴卖了个萌。这小孩来这十余天,从原来一只少言寡语的闷葫芦,变得越来越呆萌。嗯,薇然身为一个20刚出头的女孩子,即使被外人看来完全没母性和少女心,却也是喜欢可爱的孩子的。
孩子的睫毛上沾着透明物质,明显向薇然昭告着自己没有洗脸就出来吃饭了。怪不得那么快,估计也没刷牙吧。“回去洗脸,刷牙,然后再回来吃饭。”
“啊?”那小孩都弯下腰去摸筷子了,却遭此命令,长大了嘴巴,很是惊讶。你只让我洗手..又没让我洗脸刷牙啊…
“刚起床不刷牙洗脸不准吃饭,快去!”
孩子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桌上的拔丝地瓜,带着幽怨地眼神拖着步子去了洗手间。看到这副小表情,薇然又无奈地叮嘱了一句:“把脸擦干净再出来!”

舒昕在洗手间里,把脖子和耳朵都认真地洗了洗,生怕薇然姐姐不满意又要折回去重洗,不然再折腾一会儿拔丝地瓜就拔不出丝来了。
“姐姐,我可以吃饭了吗。”
小孩在距离薇然一米远的地方站直,声音可怜巴巴的。薇然挥挥手表示赞同,小孩便坐下。拿起筷子就拨弄桌上那盘令她垂涎很久的甜食。
“你把碗里那些全吃掉,特意让阿姨做的,给你补补营养。”
舒昕看了看碗里那些奇怪的,没有一点食欲的青菜,苦着一张脸,把碗往身子远方推了推。
“你已经瘦的不成样了。”薇然好脾气的把碗推了回去:“全吃掉,姐姐有奖励。”
“好吧..”即使奖励也不能诱惑戴舒昕,她之所以答应吃掉也完全不是因为受奖励的诱惑。毕竟这些菜是薇然叫阿姨专门为她做的,舒昕无法拒绝这份好意。但接受不代表不嫌弃,她一脸不情愿的把那堆菜全拨到了一遍,把空出来的另一边全都填满了她爱的地瓜。先吃爱吃的,不爱吃的一会再对付。不一会儿,碗里的地瓜就被她全部吃进了肚子里。看了看另半边实在不爱吃的菜,还像个小山一样堆积着。舒昕伸出手去,决定再吃几块地瓜压压惊。
“行了,别吃太多了,省着长蛀牙。”薇然提醒道。舒昕讪讪的收回了筷子,不太高兴的戳着碗里的饭。薇然也不理会,径直问了一个令她自己实在好奇的问题。
“你睡觉梦见什么了?”能让这孩子感到无比快乐的梦会是什么样子的梦呢。
“我不告诉你。”一向听话乖巧的小孩变得傲娇起来。薇然见状连忙往她碗里塞了两块地瓜,“告诉我呗。”
“不,不要。”舒昕看了看薇然拨给她的地瓜,又给她拨了回去,并在心里感叹姐姐的立场真不坚定,刚刚不还说会长蛀牙的吗?
“那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了。”薇然拾起筷子,专心吃饭,不再说话。
没成想,舒昕却急了。
她陷入了一个纠结的境地。一方面,她羞于告诉薇然她的梦境。另一方面,她又很想让薇然知道她做了一个怎样的梦。她想告诉薇然,“梦见你真的很开心很幸福。”让薇然知道,她的心中所想;让薇然知道,她在她的心中占了一个何等重要的位置。她还想告诉薇然,梦醒了以后发现你就在我眼前,让我感觉很安全。
可是她该怎样开口呢。
舒昕不知道答案,所以只能闷头扒饭。毕竟姐姐说过,全部吃完有奖励。

全部吃完以后,她闷闷地开口。“我梦见你了….”
“梦见我了呀?”薇然觉得很开心。让小孩快乐成这样,竟是因为梦见了自己。她饶有兴致地问:“梦见我什么了?”
舒昕的嘴巴张张合合,欲言又止,最后用快到薇然差点没有听清的语速吐出“我会告诉你的”几个字,便飞快地跑回了房间。

楼主 However_  发布于 2016-09-24 11:12:00 +0800 CST  
至于到底是什么,舒昕也没有开口告诉她,薇然也没有再问。
直到若干年后,薇然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了舒昕的考核本。考核本被小学简单地数学题写满,有舒昕歪歪扭扭的字迹,也有自己用红笔画下的勾叉。她带着怀念的心情翻开那个本子,却发现夹在数字和数字之间有一页,写满了汉字。

“我梦见一片浩渺的白色。
天是白的,地也是白的。
我躺在一张白色的床上,周围没有任何人。

不久以后,妈妈来了。
她代替我,躺在了那张白色的床上。
她的双颊迅速凹陷下去,脸也变得蜡黄。

再然后,爸爸来了。
他仍旧是那个样子,但他给了妈妈一大笔钱,让妈妈好好养病。

姐姐来了。
姨母来了。
姐姐带着温柔的笑,牵着我的手。
姨母拿出针管,给妈妈打了一针。
妈妈的脸迅速红润起来。
妈妈站起来亲了我一口。
妈妈说:“一切都过去了。”

姐姐牵着我的手,我牵着妈妈的手,我们在这个宅子外面,拍了一张全家福…

我忘了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我和姐姐在一起,感到无与伦比的快乐。
快乐的我要跳起来。

梦醒了。
我也醒了。
我本来应该觉得悲伤,可看到姐姐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我又觉得无比安心。
即使没有妈妈,我还是可以过梦中那种快乐的可以令我跳起来的生活。
现在的日子真好,不用担心回到原来的日子,真好。”

那一刻薇然才明白。那个孩子早就以这种方式告诉她那日的梦境了。只不过,她那个时候批改考核本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这一页的存在。

楼主 However_  发布于 2016-09-24 11:13:00 +0800 CST  
【八】
年关将至,李老板兑现给舒昕的奖励,放了她的假,不再让她跟着亲戚补课。但由于李老板待在家里太久了,无所事事,所以特别有兴致的给小朋友出一些数学题,或者给她布置一些简单的英语单词和句子,时时抽查。
李老板并不苛刻,小孩也算乖巧。即使有时表现不那么好,李老板也是稍微提醒下,就过去了。

在这种安逸的气氛下,这家人迎来了新年。
大年初一,就在家里过了。不同的是,有很多人来拜年。这是舒昕原来从没经历过的..记忆里的过年..嗯,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过年了,自己都忘了过年该是什么样子了。
拜年的人有亲戚,也有李爸爸的友人。
有的时候亲戚来了,薇然妈妈就会喊舒昕出来认识一下。但与不认识的人接触,小孩儿是不知所措的,总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一句话。薇然和父亲家的叔叔伯伯兄弟姐妹的关系算不上数熟络,也不愿同他们聊些自己工作上的事情。于是拉了舒昕,去电影院看了《玉观音》。
同期影院里还放着冯小刚的《手机》,顾长卫的《孔雀》,以及王家卫的《2046》。薇然衡量之后,选择了《玉观音》。薇然关注了《2046》的宣传,觉得不适合孩子看,而选择《孔雀》又担心舒昕感到伤感。至于《手机》,薇然直接跳过,因为她不喜欢喜剧电影。并且过年看《手机》的人也太多了。
拉着舒昕走进放映室的时候,薇然内心还为自己的体贴小小的窃喜了一把。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观影结束后的舒昕,露出迷茫的神色,直到到家也未能回过神来。
这令薇然感到十分的懊恼。大过年的,带着孩子看电影看个喜剧片多好。唉,自己也是疯了。

大年初二,按照习俗,孟川云(薇然妈妈)是要带着孩子们回娘家过年的。
孟家原来算是高门大户,宅子虽然是很久之前的旧宅,但也很气派。孟克达见到舒昕时,眼神飘忽,似乎是想起了陈年旧事。半晌,他问女儿:“这孩子就是?”
孟川云点头:“爸,这就是小枝的孩子。”
“小枝…”孟克达愣了半柱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从屋子正中央的太师椅上站起来,把舒昕接进来。“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舒昕望望身边的姐姐,得到了一个微笑以后,小心地开口:“爷爷..我叫..戴舒昕。”
“舒昕..清晨绽放的太阳。”老人喃喃地说。“名字不错,但姓不好!”
舒昕被老人突如其来地暴怒吓得打了一个趔趄。川云在孩子身旁,忙伸出手去稳住孩子,有些责怪的对孟克达说:“您忘了..这是您当初要给小枝起的名字…”
“我没忘!是你母亲说小枝难登大雅之堂,否决了我给她取得名字。硬是随便给小枝取了个丫鬟名。直到小枝出嫁,才有了姓。这你母亲还不高兴呢。”老人的脸上有恨,有愧,有叹。“没想到小枝以这种方式延续了下来…”
孟川云也是五味杂陈。她曾细细品味过“小枝”的名字,很是为小枝悲伤。小枝的人生好像注定如同树杈上展出的那个小小枝条一样,渺小,无关紧要,易折,易断,颠沛流离。没想到,她在自己的孩子身上,注入了全部的爱,寄予了深厚的希望。就连最后小枝求死之时,也为自己的孩子点亮了一条道路。孩子便是她生命的延续。
枝条虽小,仍能播种生命。这是何等深沉的母爱。
孟川云第一次由衷的,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产生了一种敬佩之情。

舒昕呆呆地听着两个长辈说话,这些事情她从来没听妈妈说过。
原来妈妈是有这么多故事的女人。
悲凉。
妈妈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悲凉的。
舒昕的心被狠狠地揪起。

“孩子,你改个姓吧。姓孟,进我孟家族谱。”孟克达拉过舒昕的手,虽已古稀之年,但说这番话时,中气十足。
舒昕没有考虑便同意了:“好!”
她早就不想姓戴了。和那个男人一个姓氏,只会让她觉得羞耻。而孟,是妈妈的姓氏。舒昕想和妈妈一个姓氏。
老人抚掌大笑。拍拍小外孙女的肩,甚是慈祥的征询孩子的意见。
“你想改成什么呢?孟舒昕?不好,这是我为你妈妈取得名字。虽然没能入族谱,也没能叫开,但在我心中,这个名字还是有很多你妈妈的印记的。”
舒昕没有主意,下意识的又回头看向姐姐。在她眼里,薇然是无所不能的。取个名字,是信手拈来。

薇然注意到小孩的目光,走向前去,朗声道:“叫骄阳吧,孟骄阳。”

楼主 However_  发布于 2016-09-24 11:14:00 +0800 CST  
【九】
戴舒昕有了新的名字,孟骄阳。

在薇然见到小孩的第一眼起,心中便烙下了骄阳这两个字。
去车站接她的那天,铝灰色的天空盛满了废弃工厂的味道,混混沌沌,迷迷茫茫。而骄阳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藏着一轮太阳,闪着橘色的光。给这个灰白的季节增添了一丝暖意。
舒昕必定会成为骄阳,耀眼,亦炽热。

骄阳也喜欢姐姐给取得这个名字,不只是因为她是姐姐的脑残粉。新的名字既可以和妈妈一个姓氏,又是对“舒昕”的延续。并且改了名字以后,好像与戴长业再也没有关系了一样。这令她兴奋异常。

孟克达也是愉悦的,他的愉悦来源于心里的一块石头变成了肩上的一份责任。多年来,对孟小枝的愧疚,像一块石头,压在孟克达的心间。有些无眠的夜,他便会想起这段往事,痛恨自己的软弱。可是骄阳的到来,让孟克达觉得,终于可以做些事情补偿小枝了。对骄阳好,便是对小枝的赎罪。肩上的责任比心理上的负担要轻松的多,至少这个责任,他孟克达是担得起的。那便如小枝所愿,骄阳会有明亮的未来。

“等嵩和他们来了,就举行入族仪式吧。”孟克达踩着凳子,从架子上小心翼翼的把存放族谱的盒子搬下来。

嵩和姓梁,是孟克达妹妹的儿子。自从妹夫殉国以后,梁嵩和在新年的这一天,总会带着母亲来和舅舅团聚。
说曹操曹操到。还没看到人呢,便听到一声威武雄浑的男声喊了一声“舅!”
骄阳紧张的看薇然。薇然抓过她的手,说:“来的这个人你喊他叔叔就可以。”小孩乖巧的点点头。

声如其人。先进门的这个叔叔和他的声音一样威武,正气凛然。紧接着进来的是一个很有气质的美妇人,手里牵着一个7,8岁的小女孩。再后面,是一个女孩,陪伴着一个老妇人,踏进了宅子。

骄阳看到这么多人,又开始怂了。她扯了扯薇然的手:“姐姐…好多人...”
“没事,别害怕,大家都很和善。”说完便拉着骄阳,走向前去和众人打招呼。因为之前就和叔叔家打过招呼,说了骄阳的事情。所以大家只是相互认识一下,并没有人抛出什么令气氛尴尬的问题。叔叔和婶子对骄阳很是热情,小朋友很高兴自己有了个朋友,新年不至于因为没人陪伴而索然无味。老太太年纪大了,不关心这些事,对待骄阳不亲切也不疏远。陪着老太太的那个女孩,没有说话,只是微笑冲骄阳表示欢迎。

人来全了,仪式也便开始了。
仪式很简单,孟克达和妹妹作为长辈,说了几句套话,便让骄阳磕头上香。仪毕后,孟克达手握毛笔,在族谱上写下骄阳的名字。
经过了这样一个小插曲,这天才算是真正的(或者说和往常一样)开始了。叔叔家的小妹妹兴高采烈的来找骄阳玩。
“我叫梁童~那个是我姐姐梁梓~不过我姐姐不会和你玩。那是我爸爸,我妈妈,我奶奶。”梁童一点也不怕生,拽着骄阳向骄阳介绍自己这一大家子。
“我叫…”
“我知道!你叫孟骄阳!”还没等骄阳介绍自己,梁童便打断了她。“你多大了呀?我八岁,上二年级。”
“我12岁,上六年级。”
“哇哦~你12岁就那么高了,都和我姐姐差不多高了..嗯,不对,你好像比我姐姐还高。”
梁童发出惊讶的声音。她又一次提到了她的姐姐,那个冷面美人。骄阳的视线转向梁梓,梁梓站在院子偏僻的一角,插着耳机,翻着一本书。冬日的阳光打过来,模糊了她的五官,给那张立体素净的脸添了几分柔和气。“嗯…你姐姐多大了?”
“我姐姐16了。”
“那她..也没比我大多少阿..为什么不会和我玩..姐姐比我大10岁还天天陪我玩呢。”梁梓自带一种难接近的气场。大概是好奇心作祟,骄阳对这个女孩有着极大的兴趣。
“我姐姐也不和我玩…她就这样,她不喜欢和人玩。”

后来发生的事印证了梁童的说法。那个女孩确实与一切格格不入。
过年,本该是热闹的,而梁梓却尽力的离这些热闹远远地。长辈们围在桌子旁闲话家常,她不参与;孩子们在一起玩闹,她也不加入。只是站在一个,似乎不属于这场热闹的角落,连瞄都不往外瞄一眼。她站在阳光下,竟显得有些虚幻。

而后,薇然走了过去,把手搭在梁梓的肩上。动作亲昵,骄阳一点也不嫉妒。梁梓躲闪了一下,在骄阳不理解的目光下,又把肩膀靠过去,离薇然更近了一点。薇然没在意这些小动作,笑着与之交谈了几句,进屋关了门。在这个过程中,梁梓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这个冷面美人,真是好冷。

楼主 However_  发布于 2016-09-24 11:18:00 +0800 CST  
吃饭时,薇然是第一个动筷子的。并且,全桌人都一动不动的,看着薇然夹菜。薇然没有夹给长辈,没有夹给自己,没有夹给骄阳,没有夹给桌上最小的孩子梁童,而是夹给了一直闷声不说话,面无表情的冰山梁梓。梁梓微微抖动着唇角,小声向薇然道谢。骄阳听的清楚,梁梓说的是,“谢谢姐姐。”
“够吃吗?”薇然温柔地问。
“够了。”
梁梓的话好像有种能控制大家的筷子的魔力,这一声“够了”让全家人都提起了桌上的筷子,准备夹菜。美妇人给梁童夹了菜,孟川云也不甘示弱地为骄阳夹菜。可这并不让骄阳感到开心。她的心空落落的,带着几分期待几分委屈的看向薇然,希望姐姐能注意到自己,也给自己夹些菜。而薇然专心致志的吃着自己的食物,骄阳感到很沮丧。自己在姐姐那里的宠爱已经被这个面瘫夺走了。

好在,面瘫只吃了几口,便退出了桌席。大家好像习以为常,并没有问什么。只有刚刚还在认真埋头吃饭的姐姐,抬起脑袋,喊住要离席的梁梓。“西面那个屋子是给你收拾好的,你去睡一会啊!”
好关心她。
姐姐对待自己的时候,也会这样么。
想到这儿,再结合梁梓来了以后薇然的一些反应,骄阳更失落了。

楼主 However_  发布于 2016-09-24 11:19:00 +0800 CST  
【十】
骄阳把难过埋在心里:她不闹脾气,不该闹脾气,也不敢闹脾气。
她十分好奇,梁梓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让已经习惯了薇然的爱护的骄阳,一下子失了宠。

梁梓收了自己的碗筷,从桌上拾起那本未看完的书,捏起书下垫的卫生纸,丢进垃圾桶。做完这一套动作后,才走向西面的房间。骄阳一直注视着梁梓。在梁梓离开后,骄阳把自己从脚到肩全看了一遍,最后视线落在面前的碗筷上,撇了撇嘴。

没扒几口饭,放下碗筷站起来就想要走。这孩子一直不爱吃饭。
“坐下,再吃点。”
一直没搭理她的,却关心着别人的姐姐薇然说话了。说话的时候头也没抬。
“吃饱了,不吃了。”换做在家的时候,即使骄阳吃饱了,听到薇然这么说也会重新坐下,象征性的再吃两口。但今天毕竟是生气嘛~给那两口饭留的肚子,已经被气填充了了。骄阳也不怕,过年薇然不会说什么的。这点小脾气她还是敢闹的。
果然薇然没理她,随她去了。

骄阳离席之后,没看电视,没玩电脑,没读书。而是按照刚刚姐姐口述的那个地址“西面那个屋子”的方向行进。奇怪的力量驱使着她去靠近那个面瘫又洁癖的有点神经质的姑娘。

她“咚咚”的敲了两下门,姐姐说进屋子要敲门。但没人响应。
她在准备闯进去之前又敲了两下。屋子内才传来属于梁梓的,清冷的声音。“进..来吧。”语气略显犹豫。
骄阳兴冲冲的把门推开。
很奇怪,她为什么那么期待的见到她的“情敌”。骄阳自己也说不明白。但她清楚的洞察到了自己此时此刻的内心:不只是期待,还有因为期待而产生的羞怯。正因为这一点羞怯,她把推开的门又往回拉了一点。只从门外探了个脑袋进去,希望半掩的门可以遮住她不知道往何处安放的僵硬四肢。

那女孩站在门内,离她不到两米远的地方,依然是在院子里的那副姿势:挺直,怀里抱着书,耳朵里插着耳机。女孩自带“请勿靠近”圣体光环。
门侧的废纸篓里,干净的只有一张洁白的纸巾。

骄阳用尽了她12年来学到的社交知识,竭力的与梁梓套近乎。
“我叫孟骄阳…我12岁..上六年级…”
“嗯。”
说是十二年来学到的社交知识,其实不过是上午的时候梁童言传身教的一点说话套路。骄阳过去的十二年,也是一个少言寡语的孩子。但梁梓好像没有介绍自己的意思。尴尬的沉默了一会儿,骄阳讪讪的开口说:“我知道你叫梁梓…16岁…唔,比我大四岁…我推测一下…大概是读高一?”
梁梓低下头,连着把书往后翻了几页。
“我没在读书。”

楼主 However_  发布于 2016-09-24 11:20:00 +0800 CST  
转完了 最近没什么事儿,会复更。

楼主 However_  发布于 2016-09-24 11:31:00 +0800 CST  
报了个社团 让带自己的原创作品...我讲真我只写过这类文章
楼主 However_  发布于 2016-09-27 22:17:00 +0800 CST  
【十一】
怎么会没有在读书?
她这样好的家境,总不会没条件读书。可她这样的气质,如果说是成绩不好,骄阳打死也不信。
如果不是这些原因的话..那或许因为她爸爸是军人..大概梁梓也属于军队就不读书了?或者智力超群,普通的高中不适合她读。结合来看,梁梓最有可能是进入了什么国家机密组织,研发不得了的项目。
骄阳站在门口,脑洞不知道开到了哪个次元。发滞的目光无处安放,停在梁梓的脸上。看得梁梓不自在的转过身去。冷美人背对着门,轻轻叹道:“进来吧。”
骄阳心中一喜,侧着身子钻进屋子。
梁梓吩咐“把门关上”,骄阳又乖乖的把门关上。
关上门后,转身又一次对上笔直站在屋子中央空旷处的面瘫女孩的目光。女孩躲闪了一下,侧过脸局促的翻了几下书,合上书页,用手戳戳椅子方向的空气,邀请骄阳坐下。

气氛一瞬间有些尴尬。

“你是姐姐的妹妹吧,我是梁梓,姐姐的表妹。”竟是惜字如金的梁梓打破了沉默,出于礼貌,她为自己做了一个简短的介绍。骄阳听闻就要站起来和梁梓对话。她坐的位置距离梁梓有一段距离,不光距离远,而且高度不一致。这样与梁梓讲话让骄阳很不舒服,所以想要离梁梓近一些。可她的举动似乎吓到了梁梓。梁梓的身子往后一撤,退了两步。
这时骄阳才发现,从一开始,梁梓就刻意的与这里的所有东西保持着距离。无论是人,还是物,她都会留出一段儿距离。
梁梓也意识到了自己反应的过激,抱歉的笑笑,把身子移了回去。

这太不寻常了。骄阳很想问问梁梓,到底怎么了,到底为什么,为什么梁梓在这个应该熟悉的家,比她这个初来乍到的陌生人更显得无处安放。然而转念一想这样问了的话太唐突。故骄阳虽然疑惑,但也不敢探寻,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不舒适的站在屋子的一角,请求梁梓:“我能不能离你近一些?”

梁梓艰难的点点头,算是同意。她一点点地往骄阳的身边挪了挪,挪了又挪,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半米的时候,虚弱又生硬的挤出一个微笑:“可以了吗?”
此时此刻印在骄阳眼里的梁梓,摇摇欲坠,虚弱的要摔倒,笑比哭还难看,短短一段距离,好像耗尽了梁梓全部的力气。看着她那么难受,骄阳不忍心让她再移一步,忙不迭地点头:“可以可以!”
但同时,骄阳的心里也不是滋味:难道我让她感到那么的难受吗。
可既然是自己请求缩短距离的,现在是退也不是,进更不可能。想到这儿,失望,懊恼,沮丧,自我怀疑全都涌上她的心头。小小的孩子,委屈的从眼睛里溢出两行清泪。
梁梓最见不得人哭。原来梁童哭的时候,自己可以避开不闻不问,因为总有妈妈哄着小妹。而这会子就只有她和骄阳两个人。梁梓是避也避不开。见骄阳哭了,梁梓慌忙的抽出了手纸。但当她的手要真要碰到骄阳的时候,又触电般的收了回去。而骄阳的眼泪越来越汹涌,让梁梓更加手足无措。
她无奈的闭上眼睛,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用手拿着手纸,胡乱的向骄阳脸上擦去。


楼主 However_  发布于 2016-11-05 20:13:00 +0800 CST  
【十二】
这时李薇然进来了。
她敲了两下门,但没人应,便自然地拧开门把进去了。进屋子以后李薇然被她看到的景象吓一跳:她那个洁癖得病态的妹妹,竟然在给她刚捡到的小妹妹擦眼泪?即使姿势醉人,但薇然仍是感动的。在梁梓给骄阳擦眼泪的动作中,薇然看见了一丝曾经的小梁梓的影子。
她一直站在门边,一个梁梓视线(她现在闭着眼睛)不会直接扫过,骄阳背对着的地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骄阳在梁梓的低声安慰中收了声,薇然感到一阵恍惚。

梁梓安慰人的话比薇然想象中的还要多得多,调子平淡轻巧,声线带着温柔的迷离感。
“你哭什么呢?”
“别哭了好吗?”
“再哭十秒就不许哭了”
“再哭我就不给你擦眼泪了啊。”
骄阳止住了眼泪,终回过神来,发现梁梓眉头上扬,细心地为自己擦着泪水,下意识的躲出去半米远。梁梓的手悬在半空,停滞了一下,方看见站在门边的薇然。
梁梓眼里的温情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她平素那副游离于世界之外的样子。她看见薇然时没有惊诧,只是自然而然地,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朝门走去。别看她一脸的平静,其实梁梓的内心已经翻腾起巨浪,然而巨浪无处安放,她只能隐藏好,然后尽快的避开人群。

纵是一个不愿思索琐事的人,也感受到了自己今日的反常:对表姐的新小妹非但没有排斥,还甚至有些被吸引。手指上沾染了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子的泪水,这也是原来从未有过的。更奇怪的是,梁梓一点也不想清理干净这双手。

她为自己的反常而感到恐慌。看起来淡定,不过是想要不狼狈的逃跑。
然而刚走到门口,便被薇然堵住了。
“今晚在这儿睡吧,大家一起过个年。一年才聚一次,不如好好聚聚。”
梁梓没有表态,薇然又说“被子都是新换的,你要是不放心,舅妈那儿有你的睡袋。”
梁梓心中发涩,不知道是该赞叹薇然的贴心,还是难过每个人在自己面前都如此的小心翼翼。
“好。”


晚上,灯火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动人。
明亮的大厅里,按次序坐着一家人。梁童挨着妈妈和一个空位置,骄阳挨着两个空位置。
还有两个人没到,一个是在厨房帮忙端菜的薇然,另一个便是一直姗姗来迟的梁梓。
“童童,你去叫叫姐姐。”梁夫人似乎不满梁梓毫无理由地迟到,便催着梁童去叫梁梓。梁童听了积极地从板凳上跳了起来,跑去梁梓房间的路上正好撞在迎面走过来地梁梓身上。梁梓被撞得向后退了两步,方站稳。梁童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冲着她姐姐道歉。
梁梓低下头,直勾勾地看着被梁童撞到的地方,眉头瘪起,又舒展开。温和地冲梁童笑笑,“没事儿,坐好准备吃饭吧。”梁童松了一口气,又屁颠屁颠的坐了回去。
梁梓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细细擦了擦骄阳旁那张凳子,坐了下去。

薇然从厨房端了最后一盘菜回来,看见梁梓坐了自己的位置,很是诧异。看梁梓,好了不用看梁梓,梁梓反反复复也就是那么一个表情;看骄阳,骄阳一脸懵逼;再看梁童,梁童瘪着嘴巴,靠在妈妈身上,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薇然心下了然,默默地坐在了梁童的旁边。说了几句吉利话,饭席便开始了。

梁梓撕开消毒好地筷子,自觉地第一个夹菜。她知道全家都在等她夹第一筷子菜。
不过这场晚宴,注定不会那么顺利。
梁梓还没有收回筷子,夹菜的手就被另一双筷子死死的压住。

全桌的人地目光都转向梁梓筷子之上的那双筷子的主人。
梁童红着鼻子眼睛,眼泪一串串的滴在盘子上。倔强的握着筷子,阻止着她姐姐夹菜。

楼主 However_  发布于 2016-11-05 20:14:00 +0800 CST  
我简直是一个拖延症严重还讲故事墨迹的楼主
我表示非常的不好意思

楼主 However_  发布于 2016-11-05 20:17:00 +0800 CST  

楼主:However_

字数:26384

发表时间:2016-09-24 06:3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8-20 14:41:29 +0800 CST

评论数:53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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