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班级】【原创】有佩晴霖

师徒,搬楼,龟速更文

楼主 井水一瓢甜  发布于 2018-07-04 11:49:00 +0800 CST  
开篇略慢,后面计划快点,大坑待填

楼主 井水一瓢甜  发布于 2018-07-04 11:50:00 +0800 CST  
引子 继位典

元庆二十一年六月初三日,管涔山内飘着濛濛细雨。
今日是新掌门继位的日子,青砖石红屋瓦皆焕着光亮,被忙碌了两三日的弟子们洒扫干净。管涔殿前的立柱上攀了引颈的凤,千机场内的玉阶上缀了细碎的银。
有小弟子着一身淡黄锦袍为后殿的新任掌门送去玉冠,匆忙的步子未及近前,便听到殿阁中一片吵闹之声。年长的弟子拦下她,摸摸雨水浸湿的发,“乖,小茗,把东西交给我吧。”
“姐姐还没有回来吗,为什么不让我进?”小姑娘撅了撅嘴,双手递去锦盒,立在门边不安的向里望着。屋内的声音愈发的大,却被雨水涤荡着听不真切,只隐约觉着一众长老似乎分为两派,在激烈地争论什么。
“小茗,以后不能叫姐姐,要唤掌门了,知道吗?”那稍长的弟子垂眸听了一会,未答小姑娘的话,反如是吩咐她。“去前殿帮李长老的忙吧,若旁的长老们再来吵闹,就说掌门已经回来了,只是下人们新制的礼服还不合身,需费些时间修改。她们会听你的话的。”
“可是姐姐她…”
“我说过了,以后要唤掌门。”
“哦…”小姑娘蹙着眉缩了缩脖子,吞咽一下改口道,“可是掌门不想做掌门的,对吗?”
“这由不得她。”被问到的人一愣,抬头似遥望着天。
……
管涔大殿里,年轻的新任掌门回来时,带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妤…妤儿?”李毓玢颤着手接下她怀里抱的锦团,拂开收拢挡雨的布料,抬眸无法置信的看着她,“妤儿,你去哪了,这是谁?”
“在山脚村子里捡到的孩子,”林清妤低下头,看不清容色,只声音淡淡的,带一丝局促。她似又想言些什么,屋门被倏地推开,银发的女子于门外站立稍许缓步进殿,打断了她刚开口的话,
“你在闹什么?”那人的气势有如晚秋初晨报晓的钟鸣,于薄薄水幕中晕染开,沉甸甸缠在心上。林清妤低垂着眉眼,咬唇静默了片刻,道,“我要她做我的徒儿。”
“你说什么?”屋内的两人俱是一惊,虽说上任掌门的归隐令这个方及笄的少女已然成为管涔山身份最尊贵的人,可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明明自己还未修炼长成,又怎能再带一个刚出生的娃娃在身边呢?
“妤儿,这不合规矩。你若是舍不下这个孩子,留在山中养着就是了。”
“不行。”林清妤摇头,猝尔伸手抢过那襁褓,或许因动作粗鲁惹得沉睡的孩子呜咽起来,她有些笨拙的哄着。
“妤儿,你若真觉得与她有缘,师伯帮你养着好吗?等她十二岁通过文武堂的选拔,你再名正言顺的收她为徒,这样不好吗?”
“不行。”少女沉默了一瞬,仍是摇头,只看着那小东西眼眶就有些湿了,鼻尖一酸却想掉泪。
“你们要是想让我做掌门的话,就必须让我收她做徒弟。”少女极少如此倔强,更何况是当着她最尊敬的两位长辈的面。
“妤儿…”李毓玢有些心软,她最看不得这个孩子哭,她知道让她小小年纪担起这管涔山的山门已然有诸多为难,她不愿强迫,却不得不强迫,因她身为前任掌门仅余的小徒儿,只有她,才有资格继任。
“让我看看这孩子好吗?”久未言声的人拂了拂垂于鬓边的银发,接过犹疑良久被递来的襁褓,细细摩挲她的眉眼。
“这孩子长得与你有几分相像呢,你看是吗?”洛语琼浅笑着望了望少女,却让她不由惊慌起来,“琼姨,我…我没有…,她不是,她就是我在山下看见的……”
“谁说你什么了?”洛语琼只是笑,换着姿势抱那孩子,竟令她止了哭,小手指塞进嘴里,咧开嘴露出一点笑意。林清妤一时看呆了去,她从前从未见过这么小的孩子,从未见过这样一出生就皮肤白皙,笑起来这样好看的孩子。
“这孩子与你师姐长得也有几分像呢。”林清妤并未听到这句话,等她回过神来,只记得被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人轻轻对她说让她安心,她会成为管涔山最优秀的掌门的,而这孩子,也会平安长大的。

楼主 井水一瓢甜  发布于 2018-07-04 11:51:00 +0800 CST  
第一章 首徒
元庆二十七年正月,这场雪下的格外厚。透过窗上糊的黄油纸看去,满目皆为月色,皎若九天星瀚。
自六年前与凛倾教一战后,管涔山上元气大伤,十数长老客死他乡,百记弟子的性命以鲜血与永久的缄默而终结,记录下这场战事的惨烈。
前任掌门汲蹊引咎归隐,曾经的掌门首徒凌梓岚死生未名,管涔上下一时忙乱不堪,然群龙不可无首,只得将汲蹊唯余的小弟子推上高位。
这六年间,纵然有山中长老坐镇,天山雪域相协,管涔于各派间的威势仍是每况愈下,再不复当年辉煌。而原定五年一度的道家盛事无功汇更因各门派人丁凋零而不得不暂停举办,月前各派掌门长老相为拜访一二,合山弟子食过团年饭,便是又一个新年。
林清妤这日歇得很早。齐帝无道,又逢大寒,耳闻周边村落冻死饿死之人不计其数,合山约半数弟子长老都被派下四方赈灾,山中年节的大小事务便大多落在她自己肩上,忙碌数日,总算得闲。
临睡前回想登位这几年荏苒岁月,她倏而不知,何时还执拗任性的那个人,已然变了模样。
只是管涔终回不去那般鼎盛光景了吧。即便她如何勉励维持,小弟子们有的自请出了山,有的外出云游便再未归还,曾经管涔以举国圣地之尊,山脚下香火终年连绵,如今却凋敝冷落,门庭惨淡。花开花落,月圆月缺,她本应讲轮回世事皆为喟叹,心中却忍不住痛惜一二,为国之不幸,为民之艰难,为家之欠安。
快要入梦耳畔却响起一阵窸窣的敲门声,林清妤面上泛起一抹轻盈笑意,披上外衣刚行过一半,一股冷风灌进,小脑袋扎进怀里,数九天冻凉的手激的她忍不住一凛。“还知道回来?”林清妤内里实则是高兴的,口中却不语,揽着那家伙紧走几步关了门,方搓了搓手替她暖了暖小手,褪去沾了雪粒子的衣裤,塞进被里。
“都不等霈儿呢。”小家伙用锦被把自己裹严了,便伸手拽她,“你身上太冷。”林清妤如是道,只侧身俯于床侧,逗弄着林霈在床上滚来滚去试图把自己暖热,不自觉弯了眼眸。
这五年半的日子,当真就看着她一点点长大了,而她也长大了。
“不是说今晚要睡在伯伯那里,我不允还要与我生气吗?”这样一闹便晚了些,林清妤道,伸出手拽开被角进去,轻轻抱上她。“才不。”林霈蹭了蹭挤进她肩窝,撒娇道,“师父最好了。”
“师父才不好。”林清妤略嗔道,成日里看不尽的公文尽头,若非有这个小家伙笑闹取乐,这五年多不知有漫长。
“不是说祖师伯才不与你发脾气,做错事也不怪你,也不成**着你学这学那,所以不要要我了吗?”先前这小东西因雪天路滑不被允许玩闹而耍赖时林清妤倒未觉得自己如何吃味,一番话说完心中倒有稍许醋意了,把小东西翻了个身,拍了一巴掌。
“不要!”林霈扑到她身上,使出全身缠磨人的功力赖着人家,涎水蹭上面颊,林清妤还未作何反应她自己倒坏笑起来了,糯声道,“要师父,不要那个…”
林清妤知道她说的那个是什么,自从前几日玩得太疯被她威胁要“收拾”,这家伙每日都得分外坚定地表达自己的立场,只是羞于启齿那几个字,含混替代过去。
“好了,早睡吧。”林清妤想着明日还有山外应援弟子的出纳账册要处理,闭了灯。

楼主 井水一瓢甜  发布于 2018-07-04 11:52:00 +0800 CST  
次日清晨是难得的大晴,满目月色化作片片金箔,林清妤被闪烁的阳光刺地睁不开眼睛,索性抱紧了旁边的小东西,举起她挡上光一步一挪前去开门。
“怎么还在睡?”李毓玢立在门前,似乎很是焦急,林清妤瞧着不过卯时的天色,暗道不好。
“刚收到阿敏的信,茶馆出了点岔子,让你去一趟。”李毓玢不等她言声竞自说道,许是因来的匆忙,兀自寻了杯水饮下方看到林清妤举着徒弟挡光的模样,脸色倏地和缓了些,把信递给她,接过还正睡着毫不知事的林霈。
林清妤读罢那信,见虽是祝敏字迹无遗,字里行间却模糊的厉害,只道有事与她当面商谈,却未说明发生何事,着实不似她的风格。
“见面再说吧。”李毓玢催的急,林清妤思量片刻只得先将疑虑放下,吩咐小弟子备马,洗漱一番准备动身。谁知她刚要走,林霈从梦里醒来,见着她要离山也要跟去,闹得两个长辈没了办法,只得顺着她。
“这下开心了?”行至山口,林清妤捏捏徒弟的小鼻子,擦掉挂在脸上的几颗泪,抱着上马。
广元城乃管涔山临近的第一大城,亦是齐地除京城上元城外最大的城镇。紧赶慢赶,飞马到驿站又从驿站施轻功行至城门,等入了城也已是晌午艳阳当头的时候了。年节刚过,广元城中的买卖商户纷纷开市,采买者络绎不绝,令广元城南门的烫金招牌亦沾染了人气,从这门外的人头攒动间便可见城内热闹。
有几个小兵站在城门口排查过往的行人,将军横跨在枣红骏马上,林清妤望着那身铠甲一时有些失了神。
“师父!”袖子被人拉了拉,林霈向远处指指,“你看,师叔!”
林清妤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一时有些啼笑皆非,却点点头,“嗯,是师叔。”
林霈小心翼翼地躲在林清妤后面推着她去找那女子,对方显然也看见了她们,满面笑意迎来。离得近了,女子笑意更甚,开口却有些埋怨的意思,“我就说师父她太向着你。我道茶馆里辛苦的时候,可从未见她老人家这样上心。”
一句话像是下了颗定心丸,林清妤恍然明白晨起的慌乱源于何处,便也心安了,笑笑将林霈拽出来,“乖,叫敏师叔。”
林霈靠在师父身旁,抬头有些疑惑地端详祝敏良久,小声纠正道,“这是凝师叔。”
祝敏本就是个爱笑的,被林霈一句话逗得合不拢嘴。林霈皱着眉颇为困惑,任由师父抱起她来,握着她的小手去摸女子的面颊,
“咦…”林霈装模作样耍着宝把一个咦字拖得老长,一副嫌弃地模样躲进师父怀中,甩着手指,“黏黏的。”
要知道林霈口中的凝师叔祝凝可是管涔山上玉面阎罗般的人物,小时呵责过她几句,以至于后来这小东西见着她便都规矩的不能再规矩。今日在面前的若果真是那尊大佛,她断不敢如此放肆。
“回家吧,回家给你看变戏法。”祝敏逗着小师侄,从林清妤手中接过她,看得出她喜欢小孩子。

楼主 井水一瓢甜  发布于 2018-07-04 11:52:00 +0800 CST  
广元茶馆位于广元城里闹市区的正中,每日宾客不断,笑语不绝,乃管涔山在山下最大的一处产业,茶馆中上至管事下至跑堂无不是管涔弟子。
人生百态、一言一语,闻之见之、品之叹之。这里是管涔山消息链的起点,亦是管涔山情报网终端,而那掌链人、破网者,便是祝敏。
“你这徒弟还挺可爱,倒不像那位冷心冷面的。”林霈素有午睡的习惯,刚用过午饭就熬不住困睡下,此时两个大的好容易得闲,具闲散着窝在房中一角,如寻常姐妹一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你说什么?”林清妤见房中并无外人,随手砸了个刚咬半口的桃儿过去,“不许你说我师姐。”
“好好好…”祝敏倒是眼疾手快接了桃儿,又咬了一口便有些口齿不清,没好气地白了林清妤一眼,“说两句怎么了,山里没人管你了是吧,牙尖嘴利的。”
是谁牙尖嘴利…林清妤本想争上一争,转念却想从小到大从未在说嘴上赢过她,眼光又回到单手握得戏本子上。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偏巧林霈翻了翻身,小声咕囔了一句祝敏听不懂的东西。小孩睡得靠近床边,祝敏怕她掉落,起身去把人往里挪了挪。
“还挺会照顾孩子。”林清妤调侃道,飞速把头偏在一边,只是话声里微弱的鼻音还是没能逃过祝敏的耳朵,掰着肩膀把人转过来,却被红着的眼眶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那句话是凛山方言,意思是…娘亲。”沉默片刻,林清妤还是缓缓开口,“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学会这句话的,我从来都没有和她说过凛山上的话,可还是隔些时日便能听到她在睡梦里念这两个字,娘亲、娘亲,是不是师姐……”
林清妤的话没有说完,却已经足够祝敏懂得了。整座山峰,大概也只有这两人知道,五年多以前那个夏日,林清妤抱回来的哪里是山脚下的弃儿,那分明就是管涔山从前的大弟子、她的师姐,留下的唯一骨肉。
“大家总说师姐只是出去游历一番,总有一日会回来的,或许明日洒下那缕阳光的时候就会回来的,可只有我知道,她回不来了,永远都回不来了,甚至都不肯也到梦里来看看我……”

楼主 井水一瓢甜  发布于 2018-07-04 11:55:00 +0800 CST  
“交代你的事不知道办就算了,这听风就是雨的毛病什么时候能给我改改?我告诉你,今日霈儿找不到了,抑或给天山的东西明日送不到,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哎哎哎,敏师姐,我现在就往天山去,你给人家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嘛!”
“我早派旁人了,指望着你恐怕天山的冰川都要融了洛掌门才能接到信!”
冬季里衣着本偏厚重,按理竹条抽在身上也不会太疼。奈何连茗一向是个畏热的,脱去大氅内里便只剩下轻薄的一身衣裙,所能起到的作用实在有限。许是祝敏下手当真重了,她左扭右扭躲着竹条,也顾不上怕羞,大声吵嚷地甚至于茶馆的整个后院都听得到。
“你留神着些,小心伤到她。”林清妤本是看那竹条毫无规则地抽到肩、背、臀、腿各处而心有不忍,想要劝劝,谁知祝敏却全然按着字面理解,将余下的竹条全砸在了身后肉最多的那处。连茗痛地咿咿呀呀地伏上桌面,从祝敏一开始发怒就牵着师父的衣角不敢看的小家伙也怕得直把小脑袋往师父裙裾里埋,小声地哭鼻子闹着要走。今日之事林清妤已猜到十分八九,祝敏那小郎君只怕是谣传,而林霈也应当是趁两人交谈自作主张去了哪里玩才在人群中走散的。她带林霈“观责”一是想看着些祝敏莫要失了分寸,二来也存心杀鸡儆猴,儆儆这小家伙。此时见祝敏的竹条已不似先前凌厉,这小家伙也确实是怕了,遂应了声抱起她转身出了门。
林清妤抱着那个将头埋在她肩窝直掉金豆豆的家伙在院中踱步,细声哄了一阵眼见天空飘起雪花才回到所住的客房。林清妤将徒弟放在屋正中站好,自己坐于床边,聚起几分严肃的神色颇有气势地询问她今晚发生的事。
“不知道…”林霈本还狡辩着不肯讲,师父一把她推到屋子正中她就一溜烟再扑向师父怀里。如此循环往复几圈,林清妤好不容易平复的好脾气被她消殆的差不多了,眸中也染上几分怒色喝了她几句,她才肯老实站回自己要挨训的地方,抽搭搭地交代说是冰糖葫芦吃完了,可因为师父早前说只许她吃一根,就想趁着她俩谈话再去买,结果跑了几圈再想回去找师父时才发现自己不认得路。
林清妤颇为头疼地揉揉额角,没理会林霈想求抱抱的小动作,问她,“糖葫芦可买到了?”
“才没有!”林霈嘟嘟嘴,“之前的老爷爷的冰糖葫芦没有了,旁边的阿叔只给哥哥姐姐们吃,不要给我!”
瞧着她那理直气壮地小模样,林清妤不禁哭笑不得,“哥哥姐姐们都有铜板呢,你有吗?”
“嗯?”林霈一脸茫然地搓着小手,细声问她,“什么是铜板……”
这傻孩子…林清妤只觉自己该好好反思了,怎地教出了这么个既贪吃却还不知道如何吃的小东西?
今日之事自己也有看顾不周的责任,加之刚刚看过祝敏训斥连茗的情景,这家伙也该长几分记性了。林清妤今日本就疲累,这样想着便也不想再苛责她,起身打算翻出荷包给她讲讲寻常人家是如何买卖,为何那阿叔偏偏就不将糖葫芦给她了。谁知林霈恐是今日受了惊吓,再看师父方才的神情隐隐约约觉出是自己做错了事,看着师父起身下意识以为师父是要同方才敏师叔一般寻个竹条抽她,本能地拔开小步子就往外跑。
“林霈!”客房的门狠狠撞上,林清妤被自家徒弟这没规矩的行动勾起心中一股交杂地怒火,不禁一声呵斥。看不清她是如何行动的,出逃未遂的林霈被一阵风牵引至床边,而林清妤更是想都没想就剥了她的裙裤,扬手在那被压在她膝上白嫩嫩的两个小屁股蛋上从下至上兜风印了两个巴掌印上去。
“哇!”林霈长这么大虽偶有被师父威胁的时候,却从未被如此真正责罚过,先张开小嘴呛了几口,随后便是嘹亮地一声哭嚎,直吼地挂于屋内的那副山水画都震了几下。
林清妤被这哭声震得头脑清明了几分,细看下去徒儿那白捻的两团正迅速发红肿胀,加之被按上膝头的小家伙不住踢腿哭闹一声声咳着唤着师父,她自己也不自觉地眼圈红了,心头如被几团烂泥巴堵上了一般。
林清妤冷着脸将徒弟拎去了墙角站着,自己背过身不理她,坐在她正前的书桌旁试图平复下情绪。

楼主 井水一瓢甜  发布于 2018-07-04 12:02:00 +0800 CST  
林霈被师父冷在了墙边,虽被罚站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往常她调皮被师父拎去的时候师父往往都会在一旁看着她,甚至还会轻声和她讲讲道理,再哄一哄。今日见师父发了火还不似往常和蔼,林霈先是觉得心中一阵发酸,愈加委屈地落泪喊着师父,而后便开始左右踢腾要弄出些声响引师父注意,最后恐怕是被冷落久了迸发出些自己的小脾气,跺着脚偷偷冲师父的背影挥了两拳头。
“……”林霈干了点什么林清妤虽没看她但听着动静大体也是知道的。冷静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她渐渐不似之前一般浮躁了,听着身后刷刷地风声不自觉地勾出些宠溺的笑意。嘴上骂了一句“还不老实是不是揍得轻?”,心里却偷偷的想着谁说她家孩子是个小绵羊的性情,这不是还有几分“铁骨铮铮”的精气嘛!
“喂!你干什么!”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面对林霈这些不敬师长的小动作时还会冒出些莫名自豪的想法,林霈挥着拳头的动作恰被推门进来的连茗撞上,当即顾不得自己是否还行动不便,急急冲进去将林霈的小拳头握住,随便给她吃了一记栗子,训道,“有你这么对我阿姐动手动脚的吗?!”
“我!”要不是连茗缠住师父,她才不会走丢呢… 这样想着,林霈顺理成章的将自己的小情绪全加在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姐姐身上,捂着额头狠狠瞪她,“不要你管!”
“喂,怎么一个小娃娃家脾气这么大!我阿姐是你师父,没有人教过你尊师重道的吗?还敢拿拳头砸她,你信不信我…”连茗扬了扬手又放下,她实在是对这训孩子的路数不太熟练……
同样是斗争经验太少,林霈反而对连茗扬起的那只手产生出些许恐惧,气焰收敛了些,嘟囔着,“师父也对我动手动脚了…”
“啊?”连茗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眸中瞬时闪亮了起来,正想继续追问下去,被吵得又开始头疼的林清妤刷的站起来,“你们两个都给我站好,什么事?!”
“哦…”屋内霎时安静下来,连茗规规矩矩地不敢再吵闹,心中的两个念头掂量了几圈,道,“送霈儿回来的那个人还在外屋等着,她说想见见姐姐。”

楼主 井水一瓢甜  发布于 2018-07-04 12:03:00 +0800 CST  
第三章 旧事
也不知为何时辰会过的这样快,等林清妤回到客房,她只觉深沉的天都有些泛白。
许是她不在的缘故,林霈侧卧在屋内的一方美人榻上,平时打雷都唤不醒的孩子,听到门响竟立马睁开眼,一看见是她,既溜下塌蹒跚着往她怀里扑。
林清妤明白她是又想让抱,奈何自己此时恐怕已然负担不了这份重量,只得揽着她,随她一起又慢慢挪回榻前,自己靠了上去,让小丫头趴进她怀里。
“怎么不去床上睡?”林清妤垂首在徒弟的脸颊旁亲了亲,林霈不情愿地把脑袋从师父的发间挪出,努努小嘴,“不喜欢的人在那里。”
“怎么就不喜欢了?”顺着这方向往床边看,却见是连茗伸手伸脚地趴在那,睡意正浓。林霈不答,林清妤也不在意,看到旁边的几个瓶瓶罐罐,接着问,“你师叔来过了?”
“嗯…”林霈看一眼那些药瓶又把小脑袋埋回去,瓮声瓮气回答。
“你呢?”
这话不明不白的,如同打着哑谜,林霈却是又把小脑袋埋得深了些,似赌气道,“才不要。”
“真是小姑娘。”林清妤倒看着她的样子岑了笑意,实在懒得起身便扬起榻上原本随意搭着的一条女式绦带,略一使力卷了床头那药瓶,拿到手后又掀起林霈穿着的睡袍,“还得师父来。”
林霈不安的动了动,倒是没再挣扎,随她去了。
“师父今日本没想打你,但不想你自己还要往屋外跑,是不是忒胆大了些?”林清妤沾了些瓶中的药膏攒在手心里动作有些生涩地揉了揉徒儿挨了巴掌的两团,借月光看见红肿已褪下大半,软声问道。
“霈儿知道做错了。”那小家伙倒是没再回避,可怜巴巴地抬起头,闪亮的眸子显然又存了些许泪。林清妤叹了声气,揉一揉她的头发,问,“可是要生师父的气了?”
“没有…”
“那连茗姐姐来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我、我…”林霈果然支支吾吾答不出话来,最后一缩头,嗫嚅道,“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我,我没有真的想,嗯…打你……”
“以后不许了。”林清妤本也就是习惯性告诫一句,没想着这种事会再发生,林霈却搂紧了她些,小脑袋贴着她的脸颊,“连茗姐姐说师父好艰难好艰难地才可以收下我,我要懂事,要对师父好,要努力地学功课,以后做像师父一样很厉害的人。”
她没想到,自己出去的这段时间,连茗一个自己还长不大的家伙,竟头一次主动且严肃认真地给这个小家伙讲了许多道理。
林清妤沉默着,听着这话眼前竟不受控制地闪出许多曾经那些她千方百计想要忘掉的场景。若不是今日那个人来,若不是听到连茗给小家伙讲的这些道理,含饴弄徒的日子久了,她竟要忘记眼前的平静下究竟隐藏着多少波澜。
“霈儿很棒了,我们再睡一觉好吗?”小家伙在一下下的拍抚下被哄睡了,林清妤怔怔地望着天色逐渐朦胧,也不知那人,记得她阿姐的人,经历过这曾经的许多人,会否也偶尔想着这些往事。
……

楼主 井水一瓢甜  发布于 2018-07-04 12:03:00 +0800 CST  
无人知道那夜那人与掌门谈了多久。
林清妤在雄鸡啼晓前入了梦,等再睁开眼天色便已大晴。屋外来来往往的声音嘈杂得厉害,她侧耳听了一会儿,似是陆续地有人在搬运着什么重物。
又怔忡了阵,将还伏在她肩头打呼的小孩子缓缓推到一侧,林清妤彻底醒了神,轻手轻脚出门去看,却是院内一帮人正围着一对有一人高的白玉石狮不知如何是好。不远处祝敏立在自己房间门前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们,面容恣意,一袭红衣妖娆多姿,手中的绸扇牵起满院若有似无的香气,比之院角的腊梅更胜几分。
“你便忍心看他们着急。”林清妤走过去,习惯了她闲来总爱逗弄人的毛病,夺下那绸扇扇了两扇,便眼见着那群人的神情轻松不少,原本纹丝不动地石狮在“嚯”一声吆喝下被抬起,摇晃着挪向门外。“倒是有人给我们送来了好贺礼。”祝敏抱起臂,分不清是欣喜还是带着些嘲讽,歪歪嘴角,顿了一顿道,“你可曾听人说起,这广元城中茶馆虽多,来来往往的过客也多,却没谁能逃得过各家掌柜的眼睛,任他是皇亲贵胄也好、武林豪侠也罢,皆不例外。”
林清妤知她话中的意思。这些年过去了,或许莫离在她心中仍存留着些许少年时的温度,然而对于祝敏来讲,对于山中那些曾眼睁睁地看着血流漂杵,看着挚友亲人故去的大多数弟子来讲,莫离这个名字是管涔山下洗不去的耻辱,合该承受无尽愤恨。
“那时你还小,殊不知乱世之中,孰是孰非,哪里能轻易分得清呢?”林清妤斟酌着开口,为着那些客死他乡的师兄妹们,以如今的掌门之尊,明明她也应该是恨透了莫离的,却总不由想为他说些什么。愁肠百转,只能在心中叹了口气,叹自己实在还是太心软了,尚做不到守门人的生杀予夺。
祝敏明显是不服她这番话,唇瓣动了动本要开口,却听门扉吱吖响了一声,林霈扒着门框挪出来,乍然撞上日光有些不适应,不停用肉乎乎的小手去揉着眼。祝敏与林清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止了话头,一个唤她一句,一个直接蹲下身,接住那扑过来的小东西。
林清妤握住她那两只小手,另一只手展平为她挡了光,柔声怪她又用手往眼睛上动。林霈嘿嘿一笑,埋在师父的颈窝里,腻着蹭着小脑袋,连声道,“不生气、不生气。”
这般会撒娇装痴的,一点都不似她亲娘。林清妤拿她没办法,轻声提醒几句,也不再责备她,只问是不是饿了,又摸摸小屁股,问她还痛不痛。
林霈本想耍耍小心思答痛好让师父再多心疼她几分,口都张到一半了,转头瞥见一袭红衣的女人立在身边,朦胧中未看清是谁,顾忌着自己的小脸面,抿紧了嘴巴躲进师父怀里。
“又不认识你师叔了?”林清妤素来了解她的小徒弟,与祝敏相视一笑,拉着林霈,“你看看,师叔是着红裙好看,还是着素裳好看?”
祝敏一向喜欢艳烈的颜色,一如她的样貌与性子,高鼻大眼、爱憎分明,前几日却不知为何只着素色衣裙低调地厉害。祝敏含了丝笑意等着这甜嘴的小家伙夸奖,哪知林霈在看清人后反而更不好意思了些,悄悄蹭到师父耳边,羞涩道,“回屋子里,不要师叔看。”
“谁还想看你了不成?”祝敏才刚因那访客的事与林清妤置气,眼下又遭了林霈的嫌,丢下一句狠话转头要走。“诶…”林清妤忙拎起林霈拉住她,等人停下步子却不知要先说什么了,只能缓一缓道,“听说你总嫌店门外没几个招眼的撑场子,那对石狮你若看不上就着人砸了吧,我再同你添置旁的东西。”
祝敏赌气般哼了一声,没回头就走。林清妤拉着林霈回屋,一向好性子的人却发了脾气,“平常的机灵都哪去了?也不知道哄哄你师叔的。”

楼主 井水一瓢甜  发布于 2018-07-04 12:04:00 +0800 CST  
第四章 勤学
与从前的放养不同,从广元城回山后,林清妤教徒就愈发严了些,晨起读书、午时练武、夜晚习字,直圈得林霈叫苦不迭,暗地里撇着小嘴给向来疼她的祖师伯抱怨个不停。
这日晚上,趁着林清妤在大殿议事的功夫,林霈偷偷溜进李毓玢居住的莲馨殿,时辰还不算晚,殿里却静悄悄的,不见走动。想来是祖师伯歇得早,已将弟子侍从遣退了,林霈也未多想,直冲着小膳房就往里冲。她今日练武练得懒怠,被师父沉下脸色训了许久还不够,还罚她没有饭后的牛乳夜宵喝。腹中空空,她根本就沉不下心思练字,又想起师父近来没缘由的对她冷淡相待,不由委屈了许多,想找些吃食果腹,又想找个人安慰。
“在做什么?”她前脚才迈进小膳房,屋内的灯便大亮了,直晃地人眼睛发涩。林霈下意识举起手挡住双眼,恍惚一霎只觉那说话声让人熟悉的发慌,心头一紧,勉强扶着灶沿立稳身子,抬眼便撞见林清妤板起的脸。
“师父皱眉头一点都不好看…”约莫是太紧张了些,林霈垂着小脑袋,嘟囔一句才觉出不对,忙把小嘴捂上。
林清妤清了清嗓子,觑着林霈不知该怒该笑。这两日林霈书读得愈发浮躁,还比从前更爱顶嘴,今日挨了训,她就料到这丫头必定不肯安心呆在书桌前面,趁李毓玢外出的功夫特特来莲馨殿堵她。本是恼这丫头不读书还偷嘴吃,想着趁今日没有人护她定要给个教训呢,看小家伙畏惧的模样,本还坚定的决心却有些动摇了。
林清妤心软的功夫,林霈“颇有眼识”地蹭过来,环住她纤腰,小脸一埋,肩膀随之一抖一抖,不多时那白纱衣裙便湿了一块。
“师父还没说你呢,你哭什么?”林清妤有些无奈,素手揉一揉她的头发,轻轻拍了两下小脑袋。
“呜…”林霈又一阵呜咽,却不忘把着师父的手要她给她顺顺后背,又手脚并用攀上人家身子。
林清妤知晓她委屈是真,趁机讨好却也是真了,不留情地在那翘起的两团落下两巴掌。林霈的小身板随着这两声脆响往前窜一窜,哭声猛地嘹亮起来,震得院内过夜的鸟一阵叽喳,四散逃去。
“是不是找着要师父揍你?”林清妤没什么好气,恨铁不成钢般拉扯她两瓣玉色耳垂,小孩皮肉太嫩,才使上劲那块就发红充血起来。林霈“啪”一声打掉她师父的手,小拳头胡乱锤砸起来,这脾气爆发的太过突然,让林清妤都吓了一跳,难不成这小孩的脸当真如瞬息的天色一般,转眼即变?
“做什么呢?”林清妤端起几分严厉,自古师徒或是上慈下孝的温馨场面,或是严师高徒的门脉传承,她虽不想对林霈太过约束,更不愿林霈怕她,但这敢对着师父撒泼打诨的家伙,管涔山上下三百余年,可还从未出过。
林清妤欲管教徒弟的手方扬起来,那小东西忙撇出一只小手护住,勾住她玉颈使劲攀上肩膀,脸蛋蹭着林清妤的脸,连带落了一脸的泪与汗也一并蹭了上去。
泪水的温热腻得林清妤心头堵得慌,不禁轻声叹了口气。她犹记得林霈小时是一丁点也不爱哭的,半山腰上村民家一两岁的小孩儿都是动不动就又叫又嚷、撒泼耍赖,林霈却大多数时候都笑盈盈的,有时醒了午觉她来不及在身边看顾,也乖乖自己揪着被角玩。不知何时,许是她把这孩子养得太娇惯了,她也到了会看人脸色的年纪,不仅时常啼声震天,鼻涕眼泪说来就来,直叫人奈何不得。
林清妤打定了主意不去理她,不仅不理,心一横把林霈横抱过来剥了小裤就是一连串的巴掌揍上去。林清妤咬着唇也不训斥,只一劲往那肉团添色。林霈是有委屈,但更多还是想装哭求她师父心软,这次反被人锚着劲教训一顿,当真应了那句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林霈到底没挨过多少巴掌,屁股上才挨了几下那哭声就变了调,不管不顾起来。林清妤一手圈紧她,右腿将她胡乱踢腾的小腿禁锢住,手心里仅三四成的力气却已然够林霈好好吃上一壶了。两巴掌就能招呼周全的小屁股被人连着揍上去,林霈这才明白师父在广元城里凶她显然是有心无意,发起急来,惯不会由她才过了一炷香时间就有力气上蹿下跳。
“师父…霈儿知道…咳咳…错了……”眼瞅着那两团白肉已如哭花的小脸一般红火,林霈总算开了窍,不再一味呼痛,知道认错了。
林清妤即将挥下的手顿了一刹,算起来也打了有二十多下,才不到六岁的小家伙,只怕也要受不住。
那小东西被师父赶下膝头,冷着脸提好衣裤,牵起手往屋外带。林霈这年纪的小孩儿多少都有些倔强,嘴上虽认了错,心里总燃着不服输的气焰,甩甩手不要那坏人牵,不仅没挣脱出来,反被人瞪了一眼,屁股每走一步摩擦着衣料还叫人疼得厉害,林霈只得撇撇嘴,抽泣两声,蔫了。
林清妤将她赶到清云居的主卧,自己出了门不知去哪忙活。林霈爬上师父的床榻,因着身后疼只得趴在上面,揪起师父的被角蒙上脸,熟悉的令人温暖心安的味道漫入鼻腔,想想记忆里温婉的师父和冷着脸揍她的人,眼泪又落了满脸,却是小声抽泣着,当真伤心起来。


楼主 井水一瓢甜  发布于 2018-07-04 12:25:00 +0800 CST  
谁知林清妤出门不是为了旁的,却是给徒弟煮了碗热腾腾的牛乳蛋汤,并一碟酥点一并端了回来。挨过一顿好打,她本想林霈这小怪物定要憋着劲闹腾一番,把她房子拆了也说不准,谁知房间安静的让她诧异,自从有了这家伙,只要她醒着清云居还从未有过这般幽谧的时候。
林霈听到了房门的动静,也不出声,也不愿理,仍埋着头把自己团在被里。可即使师父的脚步不让她心动,牛乳喷香的甜味却不得不让她早就咕咕叫的肚子又苏醒过来,更火热的告诉她的小主人自己需要进食了。
林清妤将食盘摞在床头的案台上,自己坐在床边,看到暗下去一块的被褥已然明了。伸手想捋捋她的头发却被避开,林清妤也不恼,直接连人带被抱起来,不顾她胡乱甩动的胳膊将人安置在腿上。
“你哭多久了?小时候可一点都不爱哭。”林清妤握住她不安分的两只小手给人抹了把眼泪,涔着笑意取笑她,本也不是因为生气才揍她的,这会儿看着双眼肿成小桃子的小家伙,慈母之心不禁泛泛,将小脑袋按在怀里,哄婴儿一般哄她。
林霈心中还恼,却吃极了这一套,不闹了,眼泪抹了师父一身。林清妤等她安静下来,端起碗一勺一勺给这丫头喂牛乳喝,絮絮叨叨讲她小时候的事。“一岁多的时候一逗就笑,胆子也大,师父站在房间这头抛起你来,移到那头去接,咯咯笑着往师父怀里扑,一点也不害怕,还总缠着师父要飞高高。”
林霈有点害羞,想想自己曾经满屋子乐的画面就觉得傻,埋着头低低问道,“还有呢?”
“还有呀,本来是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师父才会这么和你玩的,谁知后来你傻乎乎的要祖师伯也抛起来飞,祖师伯知道我们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以后哪还坐得住,把我拉过去臭骂一顿。偏巧那天琼姨也在,师父被她们两个一人骂了一顿。”
“嘿嘿…”林霈不厚道又有点傻的又哭又笑,原来师父也曾这样被人凶过,让她心里不禁平衡不少。
“所以呢,小朋友,”林清妤喂完最后一口牛乳,为她擦了擦小嘴,点一下小脑瓜“哪个小家伙一生下来就是那么懂事的呢,犯错误了,被师长斥责了虽然是要长记性要道歉,但这都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要知道师长说的话道理在哪,明白为什么这件事不能做,以后要怎样做改进。”
“师父今天是有些生你的气,但并不是为了你午时习武练得不专心,而是因为师父与你讲了道理却还是听不进去,也因为犯了错想的不是承担责任,而是撒皮要师父心软原谅你。霈儿明不明白,师父想要的不是听你道一句歉,而是想看到我们霈儿真的有听进去话努力做事情了。”
一番话比挨了打还要她心里难受,林霈不禁又吸起鼻子来,拾起一块栗子酥喂给师父吃,低头搓搓手,委屈地小声道,“霈儿有好好表现了…”
“你还记不记得在广元城的时候那天夜里是怎么给师父保证的?师父这段时日愈发严格的要求你,是因为霈儿自己也说长大要做一位内外兼修的侠女,师父更要尽自己所能及的帮你实现心愿啊。可是呢,师父教你的东西你有没有好好学?午时才刚挨了训斥,晚间就又不专心…”
“师父笑笑地教功课霈儿也能学得好呀,为什么一定要板着脸,也不笑,也不表扬…”小孩家被触动了心事情绪总是激动,林霈又开始手舞足蹈起来,一不小心踢翻乘牛乳的玉盏。“铛”一声玉盏滚到地上碎做几半,林霈吓得一个哆嗦,怔住一瞬,下一息就想滚下床收拾。
“好了,不怕不怕。”林清妤忙搂住她安慰,她突然明了了为什么明明自己要求严格林霈所学到的却比从前还少许多,小小的心思都被她丁点的情绪变化填满了,哪还有多余的精力来关心功课呢。
如此看来,做一名严师,既不适合她,也不适合林霈。
“屁股还痛是不是?师父给揉揉。”小孩儿疏懒地趴着,享受着师父温柔的搂抱揉捏,微微阖了眼。林清妤只觉温暖,不时停下来逗弄她,在耳边说着悄悄话呼出热气惹得人痒痒。“师父,”林霈忽然睁眼,撒娇地黏在人家身上,耍赖道,“以后都不揍屁股了,山下面村子里的小朋友都不揍,霈儿也不。”
“师父才不答应。”林清妤噘着嘴,也像个要闹脾气的小孩子,“山下面村子里桐花文静乖巧,升子和你一般大就知道照顾弟弟妹妹,大牛最会帮爹娘种庄稼赶牲畜,你呢?还这么捣蛋,师父总要留一手收拾你,答应了你之后一点没个畏惧可还得了?”
林霈一阵哭丧,转念想想师父说得确实没错,又不愿放弃这个难得的要点什么的好机会,哼唧道,“那就要答应点什么,和霈儿玩也可以,小时候飞高高都忘记了。”
“你能记得才怪,祖师伯后来自然不让我这样与你玩了。”
“那那…”眼珠提溜一转,“伯伯今天晚上又不在…”
“那…”林清妤摩拳擦掌,显然有些技痒。
……
“不许告诉你祖师伯哦!”
“不告诉,绝对不告诉!”

楼主 井水一瓢甜  发布于 2018-07-04 16:32:00 +0800 CST  
第五章 郎君
光阴荏苒,管涔山上经历过春风秋雨、夏蝉冬寒,一切都那样按部就班,却又新鲜蓬勃,这是自然的造化。
总角的孩童编起两条弯弯的麻花辫,在山间小径上留下一道欢快的脚步。这两年间,许是老天作美,又许是山中上下的勤谨初见成效,天下虽仍时有动荡,管涔山四方百姓的日子却是愈加好过起来。过了秋日农忙,寒冬初至,管涔山下就不时有农人带着粮食蔬果前来拜谢,虽说林清妤严禁弟子收受谢礼,可看着络绎不绝的人流,谷物澄黄的色彩和萦萦果香,所有人的心中就不由升起一丝甜意。
“师父,师父,你看我带什么来了!”林霈“砰”一声撞开清云居的门,也不看院中是否还有生人,埋着头往书房冲。
“我在这呢。”好幸林清妤及时出声,蒙了眼的小鸟才瞧清那一袭白衣坐在廊下下棋的人。“师父,”林霈忙凑上去,背过塞得满当当的两只小手,一脸神气,“你猜李大伯给我们带什么来了?!”
林清妤却不睬她,淡然落了一子,才上下打量她一眼,瞧瞧那粘了发丝在鼓鼓额头上的小脸,问道,“又下山玩去了?”
林霈眨巴几下眼睛,做贼心虚般抬抬嘴角,蹭着人家,“哪有,看门的师姐交给我的。”
这一蹭便露了身后的东西,在人心中的分量倒是值当偷偷下山一趟了。林清妤不愿揪她规矩败了兴致,只当没看见,一手推开她,却趁她不留神透露出几分笑意,与对弈之人对视一眼板了脸问她,“见着长辈都不知道打声招呼吗?”
打进门林霈就觉着那生人眼熟得很,只是一心想着给林清妤看她新从李大伯那得的好礼物,只得空拿余光瞅她。眼见师父对她的东西无甚兴趣,这才不情不愿瞥了那人一眼,这一看可好,下一瞬就躲到了林清妤身后。
棋盘另一侧的不是那名声赫赫的广元茶馆的掌柜又是谁,祝敏仍如三年前一别时那般着着一身红衣,正看着她笑地前仰后合。衣襟配饰军随着她的动作前后摆动,让林霈脑中不由闪过一个新近刚学的浑词——花枝乱颤。
“师父…”,林霈忙甩甩小脑袋赶走这让人脸红的词汇,放下东西小手环住林清妤的脖子,悄声抱怨,“怎么不和霈儿说一声嘛……”
林清妤只是笑笑,示意祝敏和这小家伙“唇枪舌剑”。她自然知道林霈面子薄,虽说这几年她渐渐大了,比小时皮实许多,偶尔玩得过头也被教训一顿,可她一向注重自家孩子的脸面,从未当着人面训过她半句,今日偶然见了祝敏这个曾经的事实见证者,不觉羞赧才怪。
“怎么,师叔好歹位列长老阁,大小也要管些事的,回一趟山还非经你批准不可?”有了她师父首肯,祝敏更是放开了好玩的性子逗弄这小家伙,咄咄逼人非要她承认自己羞涩的小心思。有林清妤宠着给她撑腰,放在同龄人里林霈也是个不容人欺负的小老虎,却独独怕着祝敏,没说几句竟躲进师父怀里不理她了。
“行了你,快给师叔问好。”林清妤将她揪出来,盯着她规规矩矩给祝敏问了安,那边也欠欠身子受过一礼,瞥过林霈盯着自己满是期待的眼色,装起糊涂,“对了,师父还不知道霈儿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呢。”
“这个这个!”林霈忙颠颠捡起地上几个大红柿子伸到林清妤眼下,“李大伯送我的,他说是春天师父和霈儿一起浇过水的那颗树结的果子,可好吃了!”
这两年除去读书习武,林清妤也时常带着林霈到周边山水游历,抑或农忙时领她去村庄体会农人的辛勤。今年夏日他们到访了离山脚不远的李家庄,村中种满大片柿林,结了果子的那棵小树当时还歪歪扭扭的,林霈一提水一勺肥的照料它,眼下这棵树结了好果子,她自然当宝贝一般。
“你吃过吗就说这东西好吃?”祝敏不了解内情,只想逗逗这家伙再与她你来我往战上几轮。要按往常林霈定然不敢与她计较,可这次不同,自己的宝贝岂容他人侵犯,瞅瞅林清妤没看着她,鼓了几番勇气,回身扁着嘴自认为极凶地瞪了祝敏一眼。
祝敏被这奶凶的模样气地笑成一团,自小一起长大,林清妤倒是习惯了她这不时响起震耳欲聋的笑声,没心思深究这两个又打上什么官司。打发了林霈去洗柿子,一局残棋也再无心思下,她这才想起祝敏似乎真是没打声招呼就跑回山中的,秀眉当时窜上几分严肃,问她来意。
“没什么,”祝敏那双桃花眸子笑地如六月的花树引着蹁跹的蝶,“托连茗的福,给你送个小郎君来了。”

楼主 井水一瓢甜  发布于 2018-07-14 18:27:00 +0800 CST  
小郎君?什么小郎君?
脑中霎时闪过那年灯会连茗说得浑话,悚了林清妤一跳。她不过以为那是连茗头脑发热看走了眼,未往心里去,难不成真有其人?
“瞧把你吓得。”祝敏乐呵呵从林霈不情不愿伸来的小筐里挑拣走那颗最大最红的柿子,翘着的脚尖一点一点的,眼瞧林清妤即将发急,这才不紧不慢解释,“那次连茗看走了眼。不过是个小姑娘,我想搁你这养着。”瞟一眼林霈,“也就比霈儿稍大那么一点,是个苦命的孩子,懂事极了。”
林霈乍听到师叔要往清云居里塞个孩子就已很不乐意了,又听闻这孩子还比自己大些,懂事许多,心中更百般不是滋味,当下嘟着嘴寻了个理由回屋去。祝敏的性子虽不算凉薄却也并不热络,从不爱管他人闲事,林清妤正暗自琢磨到底是怎样身份的人令她此般挂怀,未曾注意自己的徒弟。
“现下孩子去哪了?”祝敏并无继续解释的意思,清云居四周也没有生人气息,林清妤一时拿不准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试探。
“哦,交给我姐登记入册,顺便领去让师父瞧瞧,一会儿再送来。”
急着要造册,难不成是有收归门下的打算?林清妤不禁蹙了眉,依照门规,百姓人家的孩子需在四年一次的大比中参加文武二试,双项均入得前五十者才有机会入选。此外,与试者的家世背景都要经过天机处严密调查,其严苛审慎,祝敏作为掌事者不会不知。要把一个身份不明的孩子送入山中何其艰难,退一步说,即使她能网开一面,长老阁也不会应允。
要知道,哪怕是林霈,这个由她自小养大、管涔上下默认的掌门首徒,都尚不曾将姓名刻入玉碟之中。
“你知道…”
“我知道,但她不是平头百姓的孩子。”祝敏压低了声量,甚至挥手筑起一道碎石屏障堵上院门,“我有足够的理由说服我姐和长老阁收下,不,应当说是好好珍重这个孩子,因为她身份特殊,她的至亲曾是我们的战友,一位名声赫赫、却英年早逝的将军。”
想当年,管涔内乱刚刚平息,西域北境又添战火。凛倾教兵分两路,一路从北界南下,举兵内陆,一路绕道西域,直捣齐都。管涔不忍看家国动荡、百姓流离失所,接受齐王朝的请求北上增援。那可真是一场恶仗,战火绵延千里,耗时半年有余,弟子中战死者不计其数,层层选拔的精英以血肉之躯捍卫家国,归来者不过寥寥数十人。
那最后一仗,若不是安远将军宋致远舍性命及数万兵将为管涔弟子开出一条血路,管涔山只怕也要同那些覆灭的宗派一样,于战火中断了根基。
“你是说,她是致…宋将军的女儿…”宋致远,那个在林清妤心中徘徊眷恋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的名字,开口竟此般艰难。
“若是宋将军的女儿,你心里恐怕会很失落吧。”祝敏笑笑,她未经历过情感,却能明白此刻林清妤的心中是哪般汹涌澎湃。走过去抱住那个常年冰凉的身子,祝敏颔首在她耳边道,“你放心,宋将军亲姊的女儿,当管你叫声舅母呢。”
“她与致远长得相像吗?”林清妤恨不得马上见到那个孩子,又怕着看见她,睹之思人。
“像,那鼻子像极了,一看便是一家人。”
一家人……
浩渺的天际划过一只雁,长鸣散在秋风里,震落离愁。林清妤埋首收拾起那展残棋,沉默良久,只道,“我与致远,也不知是家人,还是仇人。”
“我可不管你家人仇人,既然是我天机处找到的孩子,这事就可当作我天机处的功绩,在今年团年饭上好好炫耀一回了。”

楼主 井水一瓢甜  发布于 2018-07-21 18:06:00 +0800 CST  
小女孩在晚饭前被领来,眉眼清秀,一身素净的月白衣裙,腰间新挂上象征弟子身份的白玉腰牌,引得林霈羡慕许久。因被兵败的舅舅牵连,她出生不久就与母亲一同被本家撵了出来,也因此随了母性,单名一个微字,自小与母亲流浪卖艺为生,直到三年前被祝敏巧遇。本以为清云居上多了个孩子定要再吵闹几分,那丫头却是个安静性子,沉默少语,常使人注意不到她。倒是林霈,自从清云居里多了新人脾气就趋于乖戾,三天两头大呼小叫,惹林清妤头疼。
祝敏将人送来的太过突然,清云居中一时腾不出房间,本想安排两个小孩一起住。谁知林霈不肯,执意黏着师父,林清妤拗她不过,索性不哄不劝了,虽将林霈让进了主卧,却脸色难看,显然是在隐忍怒火。
这样过了三天,宋微的白玉腰牌丢失,戒律阁的弟子们寻了一日,不料最终在林霈枕下发现。林清妤想到自家徒弟这些日子的种种顽劣和对宋微的敌对,忍无可忍之下不顾众人劝阻当晚就将林霈拖进了戒律阁。
戒律阁的审讯室建在山间一个天然的山洞里,虽则林清妤已命人将那些骇人的刑具提前收了下去,这里还是阴暗潮湿,显得可怖。林清妤有意将人晾了一炷香的功夫,屏退旁人进去时只见林霈抱着腿蜷在被唯一一只红烛照亮的角落里,小脸上反着烛光,明显是干涸的泪痕。听到门响,林霈并未抬头,依靠熟悉的气息判断出来人,轻声啜泣几声将自己的小身子抱得紧了紧。林清妤虽有气,心中却不免一疼,毕竟是冲动下的决定,冷静后亦觉将这么小的孩子关进戒律阁不妥。
“过来。”闭门靠在门上,林清妤轻声命令。
林霈表现得有些畏手畏脚,低着头挪到距离师父一米远的地方,撤去刑具后这间屋子便显得空荡,愈发衬得那身影瘦小可怜了些。自小她就被教导何为正直诚信,偷拿了别人的东西还隐瞒,不用想就知道林清妤有多生气。
林清妤没有说话,审讯室里只余细密的呼吸。洞中潮湿,林霈站了一会儿便觉湿气侵袭入四肢,浑身发凉,再不想呆在里面哪怕一时半刻。想开口又不知能说点什么,哆哆嗦嗦半天,忍不住抹一把眼泪,绞着手指问道,“师父,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怎么会不想要她?这话问得太没来由,林清妤一时以为这家伙是耍小聪明想逃避责骂,眉头又皱得深了些,抿着唇将那枕头下搜到的玉牌递给她。
林霈并未伸手,仍低着头,也不曾看一眼,嘀咕了几个字,含混在喉咙里,听不清楚。
这些动作在怒火方熄的林清妤眼里,就越发像是拒不认错了,失了耐心将人拽进屋里,自己坐在唯一的圆凳上。拉人的动作甚为粗鲁,林霈挣扎起来,大声叫嚷,惹怒那人挥手在小臀上甩了几巴掌也不罢休,林清妤着实觉得奇怪,这丫头一向是最为怕疼的,自己又是盛怒之下,她不至于这般抗拒。
林霈被师父箍在腿间一抽一抽抹着鼻涕,另一只小手绞住衣裤,甚是可怜巴巴的,也不顾揉揉身后被打痛了没有。林清妤实在问不下去话,又不想纵容着她,把人推进墙角自己坐在凳上生起闷气。
师徒俩性情神似,遇上棘手的事都不愿多说话,各自僵持在审讯室一侧。林霈到底经验不如她师父老道,没沉默多久又忍不住开始哼唧,频频向后回头。
“看我做什么?我教你偷拿人家东西了?”林清妤那口气和吃了枪药一般,倒似在怄气。
“师父…”林霈一步一挪蹭到那人身后,小胳膊试探着伸出去,见对方并未抗拒,直接抱了上去,眼泪决堤。林清妤只听见熟悉的奶声在她身后带着哭腔问为什么微微有那块腰牌,霈儿却没有,是不是宋微来了她就要走了?
管涔上下代表弟子身份的白玉牌是林霈的心结,她已经长到了能听懂闲人疯语的年纪,自从宋微入了山门,她愈发惶恐,想把师父留在自己身边,可惜越慌越乱,甚至天真地以为没了腰牌宋微就不能再名正言顺的待在山中,这才犯下错事。
“不会的,你想走师父也不放,送你走了,师父一天天过得哪有那么热闹?”
林霈揉揉小眼睛,安了心,揪着师父的袖口使她两臂在自己身后交叠,明目张胆地耍小心思,却还要得寸进尺,“霈儿就是闹笑话让师父看热闹的,微微才是好孩子。”
林清妤不免气笑出来,“谁说不是呢。”
师姐舍她骨肉,致远送她一个能堪大任的孩子,她林清妤苟活于世,当真有人疼她。

楼主 井水一瓢甜  发布于 2018-07-22 19:24:00 +0800 CST  
看到两张有趣的图可以用来给林小朋友上上课

楼主 井水一瓢甜  发布于 2018-08-01 02:07:00 +0800 CST  
第六章
林清妤不是不讲情理的师父,顺势搂着小孩哄了哄,林霈伏在她肩头,半闭着小眼睛,抽抽搭搭的。
“师父,霈儿什么时候也能拿玉牌牌?”林清妤正替她褪了裤检查那几个红得发亮的巴掌印,听见这嗡着鼻子的问话,心头一紧,也顾不得管她又娇滴滴地扮小宝宝了。
“长大就有了。”林清妤只淡淡答道,将小孩衣裤整理好,推开半步上下打理一遍,沉下脸,“再敢偷拿别人家的东西,你给我等着,小屁股别想要了。”
“我知道了师父…”林霈垂着眼帘,一副诚心改过的样子,比跟手指头,“霈儿错了嘛,就这一次。”说着小步子凑上去,“要师父揉揉,疼着呢。”
“疼疼疼,能有多疼?我都没使劲。”林清妤绷着容颜,又将她推回去,仍是那副怒相,“一会儿出去了,给师叔和微微道歉。”
“知道了……”
“明日的功课翻一倍,到戒律阁帮师叔忙去,知不知道今天替你收拾残局费了多大功夫?”
“嗯……”
“今天晚上不许跟我睡,回自己房间去!”
“.……”


楼主 井水一瓢甜  发布于 2018-08-03 23:52:00 +0800 CST  
起码是小学生作文的字数呢

楼主 井水一瓢甜  发布于 2018-08-03 23:53:00 +0800 CST  
林霈皱着鼻子耷拉个脑袋不答话,知徒莫若师,林清妤就奇了怪了,道歉、加功课都能轻易应允的事,让她自己出去睡一觉怎么就那么难?“好了好了,回家去吧。”忙碌了一整日,林清妤且不愿多费唇舌,左右自己铁了心要扔她回去,这家伙还能有什么办法。
“不走不走!”林霈蹲在地上耍起了赖,“师父骗霈儿,微微就比霈儿大一岁,她都有白玉牌了,还有还有,有的小师侄们比霈儿还小,她们也有…”
“林霈,你再在这里给为师聒噪,为师再揍你一顿你信不信!”玉牌、玉牌… 一提这东西林清妤心头就窜起一股无名火,想想就气,林霈被吓得一抖,直接腿一弯跪在地上,只是不知“为师”是个什么东西,师父究竟要拿个什么可怕的东西揍她。
林霈仿佛处在一条岔路口的两端,左右都荆棘丛生、艰险难行。她不知那代表弟子身份的白玉牌竟有何稀奇,明明她才是掌门人的嫡传弟子,除去掌门外身份最高贵的人,可这漫山女子即使身份卑微都可拥有的东西,她却望之莫及……只是,从小她便是师父带大的,她敬她爱她,将她当师长当母亲,也曾像姐妹一般嬉笑打闹,若她不是山中之人,若她哪怕有一星半点的机会离开她,她都不能接受也不能容忍!
这是长大成人后的林霈回想往事时意识到的她曾有机会体味的第一次分别之苦,可那时的她太小了,只觉得尽管发了急的师父格外可怕,那挂在腰间的小小白玉牌却像一枚散发着灼耀光芒的定海神针,仍吸引着让她不管不顾地抱住师父痛哭不止。仿佛只要她把自己黏进师父的身体里,抑或只要她能求得师父答应、把长大的日子提得早一点再早一点,她就可以一辈子留在师父身边,永不分离。
年幼时总会将最诚挚的感情寄托与物,却不知缘起缘落,造化得失,岂是由一草一木便可栓得住的。
“好了,不哭了,霈儿想要玉牌,师父做一个给你好不好?”林清妤终是禁不住她这般恳求,那股火窝在心头,将人打横抱起来,几把抹掉鼻涕眼泪,抬脚便往外走。守在门口的祝凝见到这番狼狈景象直以为林清妤下了哪般狠手,刻板如她也暗中自责自己应早些进去看看。
“霈儿给我吧,你笨手笨脚的。”祝凝想着替林霈治伤,却被一掌隔了回去,林清妤扬长而去,吩咐让她看紧山门,这几日谁也不见。
林霈哭得打嗝发抖被带进山窝里一间她从未踏足过的密室,却发起烧来,无力欣赏这地下宫室之琳琅奢靡,洋洋大观。林清妤虽年纪尚轻,医术却已达登峰造极之境,这点寻常小病自然不在话下,林霈的病情很快好转,第二日早日光透过石缝之时,她睁开眼,看见师父正寐于耳侧,一旁的石凳上放着已雕刻成型的一方白玉佩。
“师父…”林霈扭扭小身子,拍了拍旁边已累极尚在梦中之人,躲进她怀里又闭上眼睛,嘟囔道,“师父睡觉,霈儿做梦梦了……”
坏丫头,哪里是你做梦了,分明就是你师父被你磨得不耐烦了。

楼主 井水一瓢甜  发布于 2018-08-04 21:08:00 +0800 CST  
等林霈再次清醒她们早已回到清云居内熟悉的小屋,书房半掩着门,林清妤被遮在层叠的书架后面,垂眸不知在做什么。林霈轻手轻脚小猫一般绕到她身后,还没近前却不知怎得被一阵风揉进那人怀里。“你好全了?开始闹腾了?”林清妤宠溺地揉揉她的脸蛋,眸子弯成好看的月牙状,挠她痒痒。林霈是最怕痒不过的人了,忙不迭地扭动身体讨饶,耍赖般将师父的手握在自己的小手里。
“你看师父要送你什么?”林清妤抽回手挡上她的眼睛,另一只手玉指轻握,只留一串宝蓝的穗子划过指尖垂下。林霈好奇地伸出手指捅那穗子,条条垂柔亮泽,显然是喜欢极了,却未伸手去取,方退了烧还有些发晕,扶住书案站在地上,苦着小脸问,“师父,你不生霈儿气了吗,还要送礼物给霈儿?”
“拿人家东西的事师父教导过你,便不生气了。你说说,还有什么账没给师父还清呢?”
林霈磨磨唧唧,到底决定做个实诚的小孩子,“霈儿昨天对师父闹来着,师父之前说不可以这样…,而且刚刚微微说师父中午才回来,是不是气坏了脸色才这么不好看……”
这话林清妤听到一半就开始憋着笑,等她讲完又心虚地看着自己时,更是忍耐不住用袖袍挡住脸饮了口茶才勉强平息几分,装作云淡风轻道,“师父哪里脸色不好看了,师父脸色挺好看的呀…”
“那师父眼睛底下黑黑的,这里、这里还有红包……”
“好了,霈儿”再说下去熬更的后果可全要被她抖落出来了,林清妤忙捂上她的嘴,一脸温柔和蔼的师父样,“霈儿,师父不怪你,但以后想要什么东西和师父说,再不可为此哭闹不休了。”
“我记住了。”林霈乖乖点下头,自去掰开林清妤的手看她的礼物,撞上那篆刻精美通体盈润的玉佩时不可避免地愣住一瞬,攥在手心前前后后把玩。
“师父,霈儿做梦梦到它啦!”
“是嘛,”林清妤摸摸她的小脑袋,“那霈儿这是夜有所梦了,真幸运。”
“嗯嗯,还有我的名字,好喜欢~”
林清妤摸着她的小脑袋,不做声地把人揽在怀里,用最柔软的声音问她是不是当真将一枚小小的弟子符看得那样重要。
“是呀,霈儿有了玉牌,那些坏姐姐们都不可以再说嘴了,霈儿要永远和师父在一起,绝对不分开!”
“霈儿那么喜欢师父呀,师父之前凶你,小屁股都打红了,也不怪师父吗?”
“那…”林霈眨一下眼睫,摇着头,“那是因为霈儿犯错误师父才,”说着说着脸红起来,钻进林清妤怀里蒙上脸,“不说了不说了,以后霈儿都乖乖的,师父才不会再打屁股了呢!”
“好,你乖,你最乖!”只怕世间最精妙的画手也都无法绘出林清妤此时杂陈的心情,她多庆幸自己的生命里添了这样乖巧可人的家伙,她却也怕,这丫头的出身太过复杂,她渐渐长大了,若有朝一日不能再养在身边,于自己、于霈儿,将会是如何遮天蔽日的动荡。
再过几年她应收徒了。经历过太多坎坷,管涔山上的一切都再不复往日朝气蓬勃之景,长老阁愈发趋于保守,审查弟子的门槛一年严过一年,纵然她贵为掌门也不可能将林霈与师姐、与凛倾逆贼的关联抹销一空。
她曾无数次暗中查探师姐失踪后的去向,却无一例外地得到相同的结果。自凌梓岚离山后,塞北凛倾,白衣剑客萧鹤南身侧便多了一紫衣美人,凤眸朱唇,却冰冷傲然,以其才辩与冷艳扬名塞北八郡,却于一个雨夜销声匿迹。师姐从未告诉过她林霈的父亲是谁,那年夏天,那场带走她生命的雨太过混沌,仿佛在一瞬间天地万物都变得无所依归。她只来得及记下了孩子的名字:霈,寓意雨水丰沛,万物润泽。“天作云与雷,霈然德泽开”,师姐是如何高傲之人,她盼这孩子可济苍生万世,她又是怎样豁然之人,明知自己时光将尽,却将这雨水当做天地恩赐,走得无畏洒脱。
只是,她怕是要辜负师姐的期许了。这一世,她不求霈儿如何功勋济济,她只求这孩子平安长大就好,若能长在她身边就好。这孩子来得太过不易,让她受一星半点的委屈,她舍不得……
师姐走时那一身紫衣,被她妥妥收藏,无垢无尘;却也沉沉压在她心上,她不信师姐会是管涔逆臣,更不信林霈的生父竟乃一魔教之人……
若她要将她的小徒儿昭告天下,这些前尘往事,定然瞒不了……

楼主 井水一瓢甜  发布于 2018-08-05 22:03:00 +0800 CST  

楼主:井水一瓢甜

字数:25658

发表时间:2018-07-04 19:4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7-27 13:59:0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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