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班级】【原创】落叶阔叶林(F\/F)

青春是远方 流动的河 你要如何原谅时光遗失的过程 要如何才能容忍它发生 要如何才能想而不问

楼主 晴天有时下木头  发布于 2018-01-31 13:25:00 +0800 CST  
【一】

“把今天的作业拿出来。”沈意抱臂站在书桌旁边,低头看着我。
这是要监督我写作业、写不完不许去睡觉的前奏,我懂。
但是如果我少拿一些出来,明天早点起来去教室照着王辛齐的作业把没写的部分抄完,天衣无缝,写得快的话今天睡前还能躲被子里玩一会Gorogoa(手机游戏),美滋滋。
我心里这么想着,抽了五张卷子中的三张出来,还拿了语文的练习册。
练习册嘛,就说是在学校写完了,反正昨天写的还没有讲、没有用红笔改。
天,我怎么可以这么机智敏捷聪明活泼,给自己点赞!
她伸手翻了翻面前的几张卷子,“就这些吗?”
“嗯。”
我脸不红心不慌。
“好。”
沈意拿过我的书包,从资料夹里边前前后后翻出十几张空白的卷子,“啪”的一声摔在桌子上。
她的死亡凝视搭配资料夹封面被恶搞的达斯维达,营造出了一种严肃而不失幽默的意境,为整个屋子的气氛奠定了一种让人想笑一下又完全笑不出来的感情基调。
我感觉我完了。
救命。
“有解释吗?”她的手指点了点桌上的一沓卷子。
我从中间抽出最平整的两张,“这两张是今天的。”
“这是解释吗?”
我没说话。
沈意又拿起语文练习册,“这本呢,留的是哪页?”
我猜她今晚会让我把十几张卷子写完,本着能少写一点就少写一点的的原则,我翻到《大堰河——我的保姆》,摆出一副很有底气的样子,说:“就这页,我已经在学校写完了。”
沈意拿起练习册前后翻了翻,从睡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了几下之后放到桌面上。
“嘀……嘀……嘀……”
我瞥了一眼手机屏幕的几个字——林雪青。
林雪青?
林雪青!
我语文老师!
“怎么啦?”
正惊叹着,林老师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电话接通了。
沈意低头对着手机讲话,散下来的头发落在我肩膀旁边,近到我可以闻到她洗发露的味道,“天天姐,沈章说她不记得语文作业留了哪一页。”
不是我,我没说,我记得。
“小糊涂蛋,”林老师笑了一声,“练习册写完《烛之武退秦师》,然后预习下一课。”
然后沈意又回答了几句什么,手机那边好像还传来几句小孩子的叫声,之后我就没注意听了。
因为我满脑子都是:完了,我真的完了。
我想回家。
我想找妈妈,找我那个最近变得超级唠叨的妈妈。
正感慨着自己的悲惨命运,耳边静了下来。
我抬头看向沈意。
沈意低头看着我,左眼说,怒从心中起;右眼说,恶向胆边生。
她蓄势待发、举起右手,千钧一发的这一刻,我捂着脸“腾”地站了起来。
“打人不打脸!”我边喊边向后躲了躲。
她轻蔑一笑,说:“有胆撒谎没勇气承担,这么有底气怎么不把手放下来?”
我侧过身子,把自己的脑袋调整到一个她正手反手都不方便打的角度才回答她的话:“把手放下来你不打我吗?我又不傻!”
沈意“啪”的打在我……臀大肌上,冷笑一声:“顾头不顾腚。”
呵,好一个声言击东其实击西。

楼主 晴天有时下木头  发布于 2018-01-31 13:35: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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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晴天有时下木头  发布于 2018-01-31 13:36:00 +0800 CST  
【二】

我是个不喜欢上学的普通学生,没有一想到去上学就头痛肚子疼、也没有以和老师顶嘴为乐,但是比起认真听讲,我更喜欢在上课的时候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开学半个月之后,我能想到的课堂内容多半是老师“开小差”的一些瞬间。
比如上星期,一次语文课快要结束的时候,林老师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一直觉得这是表示客气的一句套语,对应的总是同学们礼貌而给面子的回答“没有”,出人意料的是,那天我的大傻子朋友白见呇(qǐ)举手站了起来。
她问:“老师您为什么叫林雪青啊?雪是青色的吗?”
林老师在讲桌后用眼神扫了一下全班,大概是要确定其他同学没有什么问题,才一本正经的回答道:“青色是指绿色、蓝色或黑色。”她笑了笑,“我上小学的时候叫林天青,总被同学叫青天大老爷,就在家里炸地嚎,一定要让我爸妈带我去改名,不改名不上学。”
班里像是炸开了锅,大家纷纷讨论起自己曾经有一个名字多么独特的同学,而白见呇简直清新脱俗——她又举手站了起来,问:“老师您为什么不改叫林雪白啊?”
伴着下课铃,林老师给了她一个关爱傻孩子的眼神。
还有一次英语课,讲一张卷子,一个同学问老师这道题为什么不能选D。
我们英语老师叫陈丽黛,英文名Daisy,人如其名的洋气,但是又非常不洋气的喜欢让同学们抄写东西,还是利滚利那——今天晚上第一列单词抄十遍,明天英语课上课前不交到讲桌上滚成二十遍,后天滚成四十遍。
有时候我觉得或许“高”这个姓氏更加适合她。
言归正传,那天陈老师给她的解释是:“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为什么不选第四项呢?“她自问自答,“因为文中说的是dogs,第四项里边用的是pets,你家的什么仓鼠、龙猫、金鱼,你家的鸟,你家的猫,那都是pets,都能用loyal形容吗?能与你同甘共苦不离不弃吗?”她撇嘴,“你家那个猫比你都高贵,你过得不好它说不定哪天自己就走了。”
哄堂大笑。

记忆切割了时光,构成我们的生活。
我现在这样的生活挺好的,衣食无忧,有眼前的朋友,也有脑子里的星辰大海。
但是沈意不能理解这种想法,第一次校内统考之后,她开了家长会回来,把成绩单放到我书桌上,那张A4纸的最后一行是这样的——
沈章,总分425,年级第1235名,班级最后一名;数学54分,年级第986名,班级倒数第二名;语文92分,年级第74名,班级第19名;英语27分、物理4分、化学78分,历史87分……
沈意拿起成绩单问我:“每一科都是百分制吗?”
我点头。
她把手指从“物理成绩”一栏从最上边划到我名字那一行的“4”上,偏头过问我:“考试的时候身体不舒服吗?”
我摇头。
沈意坐在床边,示意我转向她,一副要和我促膝长谈的架势。
“为什么会这样呢?跟不上学校的节奏吗?”
我点头。
“哑了?”
我摇头。
沈意瞪了我一眼。
我挠挠鼻子,“没有。”
“要报补课班吗?”她又问。
我想了想,说:“不要。”
可能是我回答的太坚决,沈意愣了愣才问我:“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低头看向地板。
我在邻市长大,中考考上了邻市最差的一所重点高中,暑假的一天,我正瘫在沙发上看纪录片里北美洲大草原上尖叫的土拨鼠,坐在旁边的我爸爸突然像什么觉醒了一样,和我说他不应该和我妈这样纵容我,让我这样懒散,我当时也没太在意,那天之后的半个暑假我妈莫名其妙变得特别温柔——我想吃什么她就做什么,也没有非要让我一大早就起床跟她做什么瑜伽,让我简直受宠若惊。
有一天我真的太好奇了,根本憋不住了,就问她:“妈你最近怎么了?”
我妈用一种有点复杂又带着些怜爱的表情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吓得我鸡腿都掉了。
八月最热的那天晚上,我爸吃完饭非要拽着我喝两杯,我不太喜欢啤酒的那个味道,就一小口一小口的敷衍他,半个小时之后我依然灵台一片清明,我爸已经有点醉意了。
再半小时之后,我爸酒气冲天的和我讲,我姐姐是个很好的人,成绩优异,钢琴十级,从小就很努力、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和我姐相差十来岁,君生我未生,我生……我记事的时候她已经去读寄宿中学了,我怎么可能知道她小时候什么样,但是为了避免话题被我聊死,我也就应和着说好、对、感人、值得我们学习什么的。
然后他突然看着我说,跟你姐姐好好相处。
沈意六年寄宿中学毕业之后在祖国的另一边读了本科和博士、假期也没怎么回过家,现在在隔壁城市的什么研究所,我一辈子也就见过她几天,去年还和我爸开玩笑说别人是云养猫,他是云养我姐。
我们连相处都聊胜于无,怎么会需要人嘱咐“好好相处”?
俗话说得好,时间会给我答案。
第二天爸妈把我打包好开车送到沈意那里并告诉我后天去师大附中报道的时候,我心里不禁产生了“哦原来是这样”的想法和到底是我太迟钝还是我爸妈太狡诈的疑问。
同时我也明白,我妈前些天不是突然母性大发了,是舍不得我。
其实刚知道要去师大附中的时候我是有点开心的,毕竟是校园很大设施很全的省重点中学,图书馆和大礼堂都是单独的一幢楼,还有超级大的操场和各种各样有趣的社团。
但是开学一个星期以后,我飞扬的心情就被浇灭了。
和其他同学比起来,我就像是长了个假脑子。有时候老师都讲到后两段了,我还在和上一道例题较着劲;讲练习册上的习题的时候,一道讲完老师会问:“有问题吗?”
除非是谁说感觉自己的算法更简单,或者是谁站起来提了一个我根本就听不懂的问题,否则鸦雀无声。
我这条小杂鱼在师大附中的苦海里翻腾了一星期就被拍到岸上晒干,变成一条动也不想动的咸鱼了。
几次随堂考之后,同学们大概也认清了我学渣的本质,虽然没有人来嘲笑我,但是几个人围在一起讨论题目这种事情,也一定不会叫上我。
结果我能说上话的朋友就只有因为家长工作调动也来了这个城市的我的小学校友兼初中同班同学王庚齐和我们班唯一的艺术特长生白见呇。
想象一下如果我去了补习班,师大附中学生的名头搭配我这个仿佛没有进化完全的脑子,估计会变成别人闲聊的话题吧。
一周有五天做少数派就够了,周末请让我歇歇。
虽然我们是一家人,但是自小就成绩优异的沈意怎么会懂我们普通人与其奋力了仍旧无声、不如付出百分之十的努力收获百分之十的成果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和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思。
沈意想了一下,说:“那这样,我看你数学物理化学英语思想品德(楼主知道这科叫什么但是楼主担心说出来会被屏蔽)这几科成绩太差了,不管以后学文还是学理,高一这些最基础的你都应该学会。”她伸手把我落下来的头发别在耳后,又说:“在学校努力跟上老师,有什么不会的回家问我,剩余的时间我们把之前落下的补上,好吗?”
她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那双和我极其相似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我,眼里是我难以描述的认真。
我被那一眼看的快要灵魂出窍,不由自主的说,好。

楼主 晴天有时下木头  发布于 2018-02-02 19:54:00 +0800 CST  
多年之后某人终于在无数个惨痛的代价之后自我进化出了面对“好吗”“行吗”这类死亡凝视的抗体,在一次专业课上给老师看了自己的草图之后——
老师:“你这个地方……你不能……你需要……下个星期你要……然后……行吗?”
某人:“不行。”
该老师邪魅一笑,说:“不行也得行。”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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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晴天有时下木头  发布于 2018-02-02 19:54:00 +0800 CST  
【三】

那天之后我写了五张卷子和一页练习册,让沈意讲了我不会做的部分,又和她一起学习了一节物理并写完了一沓空白卷子里对应的那一张。
看着我把书包收拾好之后,沈意坐在床边,一副要和我聊聊的样子。
我现在完全不想和她讲话,疯狂的脑力劳动之后困得要死,而且沈意虽然看起来是很温和的一个人,相处久了就知道,她根本就像面部表情肌群坏死了一样,除了对我冷笑的时候右半边的嘴角会上挑一下,有些迷之狡黠可爱,平时是不会有什么招人喜欢的表情的。
我晃晃悠悠地看着沈意,感觉自己眼皮都要耷拉到鼻尖上,听她问:“沈章你告诉我,你之前考完试说要好好补上落下的课程那天才过多久?”
我深知这不是一道计算题,而是一道送命题。
所以我按兵不动。
沈意也许是知道我不会回答,她叹了口气,再次主动出击:“你是怎么了呢?”
“可能是懒癌复发了。”我顺势皱眉捂胸口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沈意一掌拍下我的手,问:“我是开和你玩笑吗?”
见我晃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她又问:“你不喜欢自己有进步吗?”
我当然喜欢自己有进步,这几天随堂检测之后不再垫底的成绩、老师的夸奖、白见呇的惊讶和王庚齐的鼓励都让我特别高兴,但是有些时候面对密密麻麻的笔记,或者想起以前自由自在的日子,我会忽然有些感慨。
我为什么要这样这样努筋拔力的讨生活?
怎么说呢,我对学习就像某些直男对修眉一样——
他们修眉是需要女性朋友带着、欲拒还迎的,修完了一边心里暗喜一边说“也就这样吧”。
我学习也差不多,没什么自觉,需要沈意陪着、半推半就的,成绩好了白见呇来问我最近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我心里喜滋滋的,嘴上却说着“你是不知道我家那个疯女人,一天天把我压榨得头顶都出油了”。
我多少能触摸到一些原因,但是并不能流畅的解释出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些话当然是不好直接和沈意说的,所以我就摆出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说了一些以“是我自制力不够、保证以后不这样”为中心的套话。
但是她并没有因此看起来欣慰一些,反而凶巴巴的说了很多老生常谈的话。
在我又“嗯嗯啊啊对对对”的保证一番之后,她忽然眼睛一瞪,说:“站起来,手扶桌子。”
我懵了。
我不明白沈意要我干什么。
也许她觉得桌子歪了,需要我帮忙摆正?
可是对着我的两个桌角正整整齐齐的卡在同一条地板缝上。
女人的心思真是难猜。
我一头雾水,只好尽量看起来潇洒的右手扶着桌子,左手叉腰,挺胸抬头的做了一个类似“可把我厉害坏了,叉会儿腰”的姿势。
沈意愣了一瞬,跳过“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的瞬间,直接就抬起了手。
我这个姿势重心都在右手上,一时半会也没能直起身来捂住脸,只好用这个滑稽的姿势眼睁睁看着她罪恶的手伸向我——的耳朵。
在我嗷嗷嗷的惨叫中,她无奈的摇了摇头,说:“你啊……洗洗睡吧。”
然后放开我的耳朵,迤迤然走出我的房间。
我完全看不透这个女人。
一下白鹤亮翅一下扯别人耳朵,又让人搔首弄姿的,是做什么?

楼主 晴天有时下木头  发布于 2018-03-11 11:23:00 +0800 CST  
【四】

就算是在师大附中这样的重点高中里,也不免会遇到一些素质让人叹息的同学。
那是一节语文课后,我后座的两个男生大声地讨论补课的问题,斜后边的男生说自己可能需要找个语文补课班,我后边的谢思毅说他也在找,不如先问一下林老师吧。
我斜后座的男生干笑一声,说对哦,而且林老师身材好。
然后说了两句非常难听的话。
我当时觉得诧异,就回身瞥了他一眼。
那个男生叫说了那样的话也不觉得羞赧,又或者是自知理亏却佯装有底气,他推了一下我的椅背,扯着嗓子问:“你看什么看?”
我也不是个软柿子。
“你脑子里水太多,浇死了你心里的树吗?为什么看你你自己心里没有点数?”我耸耸肩。
他又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又问:“上次来给你开家长会那个女的那么年轻,不会是你未婚生子的妈吧?”
我冷笑一声,站起来把椅子往前一推,转身就踢翻了他的桌子,然后拿起最厚的练习册往他脸上砸。
他桌子上的东西哐哐的掉到地上,一时间,因为下课有些喧闹的教室忽然就静了下来,回到座位上的王庚齐一把抱住我,拿走了我手里的练习册,谢思毅也把他仰躺在地上的同桌扶了起来。
那个男生站起来后无视他还倒在地上的桌子,抄起他邻桌的笔袋就要摔向我,又被我一脚踢回因为他被桌子砸倒而撞出的那一片空地上。
惊呆的同学们开始回神,场面变得更加混乱,一些人围着我,一些人去拉坐在地上的那个男生,提前来教室的物理老师拨开人群,把风暴中心的几个人一起带了出去。

物理老师把我们送进班主任的办公室就踩着上课铃跑走了,谢思毅被指派带着他左边颧骨青了一大块的同桌去医务室,班主任留下我,让不明真相的吃瓜王庚齐回教室上课。
王庚齐走的时候安抚又带了些担忧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回过头,正对上班主任一片严肃的目光。
她没有按常理的问我发生了什么,倒是对着她桌前挡板上的一张照片点了点,说:“你姐姐以前也是我的学生。”
我心说要杀要剐您可快一点吧,这是我第一次打架,心慌得很,现在根本就不想看到沈意那张脸。
但是我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看向那张照片——是几个同学围着年轻很多的何老师,沈意的表情是我从来没有在她脸上见过的那种,非常阳光的抿嘴笑。
我顺势看向隔壁的照片,那应该是何老师教的另一届,一群站的笔直的同学里,一个校服上用花花绿绿的笔填满了名字和各种图案的女生在何老师头上比剪刀手,下一张照片,她的脸被何老师捏的变了形,附近的同学有的强装微笑、有的做出幸灾乐祸的表情,甚至有人在鼓掌,整个照片就是一个大写的逗。
我差点笑了出来。
何老师瞪了我一眼,说:“还笑,没见过哪个学生心像你这么大。”
然后分别给沈意和那个男生的家长打了电话。
那个男生的妈妈给我一种住在学校门卫室的感觉,何老师挂了电话,刚和我讲了几句我最近成绩进步很大不要懈怠之类的话,她就匆匆忙忙的赶到了。
之后谢思毅和那个男生从医务室回来,在一片“好好的儿子怎么被打成这样”的嘈杂里,沈意也到了,局面由一片混乱变成n堂会审。
何老师先是让那个男生讲了事情的经过,那个男生真算是我见过的极品了,丝毫不因为自己说了很难听的话而理亏,反而满脸委屈的讲我一言不合就推倒他的桌子往他脸上砸书。
何老师转头问谢思毅是这样吗,谢思毅遮遮掩掩的,也说不清。
然后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我就把事情复述了一遍——他如何把林老师讲的很难听,又是怎样讲沈意是我的什么人,最后还假模假式的和他道了歉,说就算这样我也不应该冲动、不应该动手打人。
何老师可能没有预料到我会是这么个操作,她愣了一瞬,问我们一些问题,给了我和那个男生停课一天的处罚。
可能养出这么个儿子是挺令人窒息的事情吧,那个男生的妈妈也没有什么异议,还红着脸推搡了她的儿子。
然后何老师赶走谢思毅,让我去门外站着反思,留两个家长和那个男生在里边不知道说什么事情。
没过多久就打了下课铃,白见呇她们两个上来找我,问我怎么样,我讲着讲着忽然有些后怕,还有些其他的感情,就不由自主的哭了出来。
白见呇吓了一跳,说来之前还听见同学在班里讨论你竟然有这样的身手,还有几个人说孙越峰这个人就是缺心眼,你在楼下都快被传颂成神奇女侠了,怎么反而哭了起来?
我不知道要怎样回答她的问题。
王庚齐给我一张纸巾,又拉住了我另一只手,看着我的眼睛慢条斯理的讲:“是因为孙越峰那样说林老师和你姐姐,所以你生气了对吗?”见我点头,她又说:“没有关系的,同学都知道你不是惹是生非的人。”
在此期间,办公室的门开开合合,我的心也忽上忽下。
王庚齐拉着我的手走到离办公室稍远一些的地方,又说了些安慰的话,然后预备铃响起,她拽着白见呇回了教室。
慢慢的,我的心情再次和走廊一起归于平静。
又过了一会,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沈意看到我,向我的位置走了过来。
我自知理亏,也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待沈意走近了,我忽然想起她那一招白鹤亮翅。
我赶紧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和耳朵。
但她只是叹了口气,拉了拉我的衣袖说,走吧,回家。

楼主 晴天有时下木头  发布于 2018-03-16 19:43:00 +0800 CST  
自己坐地板
我的楼是被诅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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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

吧友们
你们再潜水式看文
我就要新潮一些
“假装自己发过文”式发文了

楼主 晴天有时下木头  发布于 2018-03-16 20:16:00 +0800 CST  
【五】


不管我是放学第一个冲出教室,还是等到校园快要归于沉寂时才慢慢往外走,沈意总会把车停在学校外边的转角处等着我。
虽然她总是摆着那个让人活泼不起来的平淡表情,但是脱离一整天或者欢喜或者愁闷的校园生活后,知道有个人一定在那里等我,她会带我去超市买我喜欢的水果,或者已经买了市中心一家超级好吃的泡芙和蛋黄酥给我当做夜宵,其实是能软到我心里的一件事。
如果她对我笑一笑就好了,我要把一天中所有开心的事都讲给她。
也有几天,沈意拜托林老师来和我讲放学之后自己搭8路公交车回去。
林老师问我需不需要她送我回家,我婉言谢绝了。
比起放学后还要和老师相处,我更喜欢坐公交车一些。
师大附中在海边,六点多的车上大多是老师或同学,我可以和白见呇沿着一条有许多小吃摊的路走到前一站,在空荡荡的车厢中坐到最后边的角落,然后在走走停停、起起伏伏中看这个沈意生活了很久的城市,
那是很有趣的事。开始时车窗外是一些零散的建筑群,从建筑间的缝隙里可以看到沙滩和大海,之后窗外变成市中心,在鳞次栉比的高楼之间有背着书包的小朋友、行色匆忙的青年人、坐在地上倚靠信号灯休息的油漆工叔叔和拄着拐杖晃悠悠的爷爷奶奶,最后抵达沈意家所在的居民区,我可以咔嚓咔嚓的踩着落叶慢慢走。
这个城市的万家灯火中,有几盏会为我点亮。


我跟在沈意斜后方,向那个她时常等待我的转角处走着,随着慢慢走近,我惊讶的发现车是启动着的,驾驶位置已经坐了人。
沈意示意我一起去后排,坐定后她轻轻敲前方椅背,说:“乔乔。”
斜前方那位“乔乔”侧过头看着我说:“我叫艾乔。”
是一位气质有些清冷的女士,她的眼神和语气都像是被人欠了很多钱,利滚利那种。
这样和别人打招呼的人可不常见,但是我也不介意,毕竟一些女性朋友每月是会有那么几天心情不太愉快。
“嗨……我叫沈章。”
我很少向老师同学或父母的朋友之外的人介绍自己,所以有些局促。
她回应了一声,转身从后视镜里看向沈意,说:“去哪?”
沈意按亮了手机屏幕,时间十一点多,她说出了一家店的名字。
艾乔回答“好”,启动车子带我们到了市中心一个装修风格很清新、背景音乐很燃烧的餐厅。
My heart is like an open highway like Frankie said I did it my way这种。
坐定点好菜之后,艾乔问沈意我在学校发生了什么,在我面前谈这个话题让我多少有一些尴尬,我就只好戴上耳机看Futurama(动画作品),假装自己和主人公一样在另一个时空。
没过多久,沈意轻轻点了点面前的桌子,示意我取下耳机看她。
“倒是不知道你还会打架。”
这种话我怎么回答。
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刺激不刺激?
没等我想到该讲什么,她一脸不容置疑地说:“向我保证,下不为例。”
我这一路都在思考十一回家去哪里玩,地点太多时间太短让我感到难以抉择,根本没有想到上午发生这件事,现在仔细一想,虽然我打了架,但是是孙越峰说了很难听的话又推我的椅子在先,而且白见呇说我被同学传颂的很酷,一向很冷静的王庚齐也来安慰我,可见这件事并没有多么恶劣,我甚至感到一丝丝的高兴。
也许是因为被称作神奇女侠吧,嘻嘻。
可是沈意就这样在外人面前满脸严肃的看着我,让我感觉很没面子,甚至有些委屈,越想越委屈,然后我眼一闭、心一横、理不直、气也壮,说:“我不要。”
沈意没接话,就那样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倒是她旁边的艾乔瞥了我一眼,说:“这种孩子,揍一顿就好了。”
我想没有一个十五岁的人能忍受得了这种挑衅。
我的小宇宙瞬间就爆发了!
呃……
我瞪了她一眼!
艾乔对我冷哼一声,转头问沈意:“觉不觉得她像一个人?”
沈意点点头,又缓缓摇头,我本来就不可能认识她们共同的朋友,她这样奇怪的反应让我很是迷惑。
她们两个都没有解释什么,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沈意看起来好像没有之前那么严肃了,她缓了语气和我讲:“那个同学中伤他人、寻衅滋事不对,你这样就做就没关系吗?”
我当然知道打架不对,但是艾乔坐在对面直愣愣的盯着我看,让我不想就这样乖乖低头认错做保证,多没面子啊。
见我不服软,沈意也没生气,她还是那样神色淡淡地问:“这次和你有冲突的如果是一个更高更壮的男生,或者对方有一位不依不饶的家长,你现在能这么轻松地坐在这里吗?”
当然不能,我站在走廊里的时候甚至想如果孙越峰是那种拉帮结伙和一群混混做朋友的学生,我可能就要成为网上那种被一群人围攻的校园暴力受害者了吧,想想都后怕。
“你不和他计较又能怎么样呢?把他打得鼻青脸肿又能怎么样呢?如果教务处老师在科任老师之前赶到,你以为会只是停课一天这样的处罚吗?”
“沈章,我知道你希望得到同学的肯定,但是一定要用这样对他人诉诸暴力、自己也得到处罚的办法吗?你没有想过如果用温和一些的手段、得饶人处且饶人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心里的想法被她这样摊到明面上,让我惊讶又羞愧,看着她的双眼,我妥协了。
沈意没有抓住这件事不放,她话题一转,说了些明天让我自己在家乖乖看书之类的话,我嗯嗯啊啊的承诺着,她忽然又讲到我的成绩。
我这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科科营养不良的成绩哦……尴尬。
这次没等我把自己放逐到另一个时空,艾乔忽然看向沈意,说:“数理化你能教,英语还是找补课班好一些,”她忽然坐直了一些,说:“有个人可以来教她。”
说罢,她和沈意对视一眼,沈意点点头,艾乔拿起沈意的手机发了一些消息,过了不到一分钟,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沈意邀请你加入讨论组。”
我心说给我找家教都不先问问我的意见吗,诡异的行动派。
讨论组里边算上我一共有三个人,没等我点开右上角的图标仔细看成员,屏幕下方忽然弹出一个硕大而五彩斑斓的——群里的朋友们大家好!
见过艾乔之后,我以为沈意的交友准则第一条是“面部表情肌群坏死了呢”或“为了避免长鱼尾纹一定要正颜厉色哦”,让人不敢苟同,没想到她的好友里还有这样活泼的人,我顿生好感,随即回复她一个金光闪闪且旋转着的——您好!
我点开那个人的头像。
她叫“冬天的橙子树有一片撒满沙的白”,朋友圈第一条是今天早些时候发的,内容是“Sam今天抓心挠肝的要做spaghetti”,配图是一锅勉强能看出来是糊掉的面条的黑色物体。
第二条是上星期,“等了半个月的新手柄终于到啦”,配图是一条大笑的驴。
第三条是十几天前,“我的姐姐们都是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温柔女子呢”,配图是一只白色的小北极熊站在墙角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路过的恐龙问“你在做什么”,小北极熊回答说:“我在墙沿欢笑。”
我忍俊不禁,忽然想到应该退出界面去看她又在讨论组里说了什么。
冬天的橙子树有一片撒满沙的白:相逢是缘,相知是愿.gif
沈意:关爱的眼神.jpg
冬天的橙子树有一片撒满沙的白:言归正传。
冬天的橙子树有一片撒满沙的白:怎么提高这位朋友的物理成绩呢?
我心说你不是个教英语的吗,手上还是配合的回复了一个“话筒交给这位同学.jpg”。
冬天的橙子树有一片撒满沙的白:首先!
冬天的橙子树有一片撒满沙的白:你得!
这种一句一个感叹号的中二语气简直让我后背一凉,配合餐厅里正在放的《Hall of Fame》,我以为她要开始给我猛灌心灵鸡汤了,然而——
冬天的橙子树有一片撒满沙的白:假设自己是一个质量均匀的球体!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人哦……
我咧着嘴抬起头,视线却不由自主的定格在沈意脸上。
那是一个怎样的笑容啊。
她笑得眉毛弯弯,眼里的温柔像初夏的溪水一样,日光下澈,直往人心里流淌。
第一次见到沈意的脸上出现这样亲切的神情,我心里一热,简直想要伸手抱抱她,但这样的表情并不是因为我,她也没有看向我。
餐厅的背景音乐是切换到下一个歌单了吧,泉鸣空涧般的前奏之后,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他唱——
想得却不可得,你奈人生何。


唉。

楼主 晴天有时下木头  发布于 2018-03-31 11:58:00 +0800 CST  
手动把@sjkduhg抱到沙发上面来

楼主 晴天有时下木头  发布于 2018-03-31 12:03:00 +0800 CST  
五千多人次潜水 好的 我懂

楼主 晴天有时下木头  发布于 2018-04-02 04:45:00 +0800 CST  
【六】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依旧是艾乔开车,沈意坐在我旁边,她好像在和谁发着信息,头也不抬地问:“乔乔,你明后天有时间吗?”
艾乔回答,有啊。
然后她们好像聊了一些我不认识的人的事情,我也没仔细听,过了不到一把2048(手机游戏)的时间,沈意忽然叫我的名字,说:“我明天(星期六)要去邻市的什么什么(我没听清)研究所,星期天下午回来,这两天你乔乔姐住在家里,有什么不会的题目就问她,啊。”
沈意可能是位令人敬仰的劳动模范,周末加班也开心那种,话尾的“啊”竟然是一缕轻轻柔柔飞扬起来的“啊”。
但是?
我乔乔姐?
是谁?
坐在在前边的艾乔适时的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
哦,她。
啊?
“不用了吧。”我赶紧拒绝,“我自己在家里没关系的。”
和一言不合就说我就是该揍的人在同一个屋檐下过两天,我心里估计能堵的像早高峰的主干道交叉口一样,使不得使不得。

然后的对话不提也罢,总而言之,我失败了。
一日之计在于晨,第二天我的起床方式就让我服气——
平时都是沈意来叫我,她先进来拉开遮光窗帘,然后一边唤我的名字一边轻轻拍我,我睁眼的时候,早晨清亮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窗外酥暖的光晕给她镀上一圈细碎的光,我会把脸埋在暖融融被子里,闷闷的应和她说:“起来了起来了。”
逆着光看人虽然多少会有些暗淡,但是那一刻,她的线条是柔软明亮的。
艾乔正好相反,她简直烦人烦到清新脱俗——先大刀阔斧的把被子一掀,在我迷迷糊糊哆哆嗦嗦的时候,哗哗两下拉开遮光窗帘让阳光把我的眼睛晃瞎,然后她啪的往我肩膀上一拍,说:“起床了。”
“我今天不是不用去上学吗,再睡一会。”说着,我坐起来去拿我的被子。
她拉着我的胳膊一拽,差点把我扯到床下去,又是摆着那个让人高兴不起来的表情,说:“起床。”
我算是明白人为什么有起床气了。
我默念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然后坐在床边努力满目平静地说:“我不管你是有什么大事要办,除非大地震了房子塌了世界末日了,不然,不要打扰我睡觉,再见。”
说罢,我挪回床中间拿起被子准备继续会周公。
然而这个疯女人又用力把被子一扯,直勾勾地瞪着我,说:“起。”
你在演爸爸的花儿落了我再也不是小孩子吗?
花瓶里有根鸡毛掸子要不要我给你拿来?
我真是,除了服气,无话可说。
感觉这位女士既没有礼貌又没有情商,还一点都不见外,让我打心里觉得讨厌。
真的,人如果性格这样,长得好看也没有用。
有些人不喜欢笑,看人的眼神有时温温和和有时平淡无波,让人活泼不起来却不会觉得不舒服,比如我姐姐,但是我真是不明白沈意从哪找来这么个朋友?一天到晚冰着张脸,瞪我的眼神像个疯牛似的,不喜欢看我你出去啊,何必站在这里让彼此都难受。
我一想她估计一会就上班去了,我起床吃个饭再睡回笼觉岂不也是美滋滋。
结果眼看着快八点半了她还是没有要出门的意思,慢条斯理的坐在我对面吃吐司。
我睡回笼觉的心情十分迫切急不可耐简直一刻也不能等,就问她,“你不上班吗?”
艾乔看了看手表,说:“我九点一刻走。”
现在的工作单位这么放飞自我的吗?
哦,也许她在饭店会所那种地方工作,十点、十点半开始营业那种。
但是服务行业的员工如果每天摆着这么张臭脸,估计已经被辞退一万次了吧。
正想着,我的手机忽然叮叮的响了起来。
是来自白见呇的几条微信——
“今天英语老师像疯了似的,一大早火气超大,进门就让我们合上书听写,错的一个词带汉语意思二十遍,我感觉后天一天假期都凉了。”
一个表情复杂的的哈士奇.jpg
“昨天那节下课我怎么就尿遁了我的天,和你一起胖揍孙越峰好不好,两天半小长假啊!”
一个哇哇大哭的汤姆猫.jpg
我看着艾乔那张脸,心说我就算在学校欠陈丽黛老师二百个单词被她放高利贷利滚利也不想面对这个女人,她这个表情好像我欠她两个亿。
我装作有什么事情需要立即回复的样子,一本正经的发微信向白见呇吐槽我姐姐有一位看我的眼神像疯牛一样的朋友。
过了一会艾疯牛(sounds like iPhone6啊哈哈哈)女士终于出门了,虽然留下了让我把昨天作业写完的遗嘱,但她迈出大门那个时刻还是让我感到兴奋、激动、感恩。
都说了一日之计在于晨,写作业这种没有追求的事情怎么可以放在九点一刻这样朝气蓬勃的时刻做呢,可惜我的睡意已经消散了。
我就在屋子里转转,想我这个上午应该做些什么。
电视柜上的一些CD吸引了我的注意,看封面应该是一些外国电影,沈意竟然会看星球大战!
我打开微信问她:我可以看电视柜上的电影吗,哇,你竟然有《星球大战4:新希望》。
沈意:可以。
沈意:那张是别人借给我的,我还没有看。
沈意:别忘问同学今天的作业。
沈意:看完电影把昨天作业写完。
我回复她一个小黑人剧烈点头的“好”,开始了对电视柜的探索。
有几张包装朴素的CD吸引了我的注意,封面是白色的,手写了歪歪扭扭的“送给小时姐姐”和大概二十年前的一些日期。
想来我姐姐也不会在家欣赏什么十八禁影视作品,我就放心的挑了一张放到CD机里。
画面里一个短手短脚大脑袋的小孩子坐在地板上搭积木,镜头向前,小孩子笑着站起来跑向摄像机。
看五官和T恤裤子小皮鞋的打扮,他应该是男孩子吧,那个年代摄像机的画面竟然已经蛮清晰了,随着小孩子走近,还能看清他眼角有一颗泪痣。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画外音响起,拿着摄像机的女士问:“你是谁呀?”
小孩子笑嘻嘻地说:“冬冬。”
“你在做什么呀?”
“乐高。”
画外音轻笑一声,说:“拼乐高。”
小孩子重复:“拼积木。”
“冬冬知道乐高是积木呀。”
小孩子夸张的点了点头,说:“知道。”
“冬冬真棒,今天是什么日子呀?”
“小时姐姐过生日,妈妈我们一起去看看小时姐姐在做什么好不好?”
画外音很温柔地说:“好。”
小孩子伸出手,说:“妈妈拉手。”
“妈妈手里拿着摄像机呢,妈妈跟在你后边走。”
小孩子被拒绝竟然也不觉得沮丧,他笑眯眯地说:“好,妈妈掩护我。”
然后蹬蹬蹬的跑到门框旁边,左手比“八”,右手握着左手的手腕,又比出“三、二、一”的手势。
画外音轻笑一声,跟着看起来鬼鬼祟祟的小孩子走去另一个房间。
那个房间里,一个七八岁穿白裙子的女孩子和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穿牛仔裙的女孩子在说话,那个小孩跑进去之后对着穿牛仔裙的女孩子“biubiubiu”三声,穿牛仔裙的女孩子随即佯装中弹倒在床上,“临死前”还对小孩子开了一枪。
小孩子就捂着胳膊向穿白裙子的女孩撒娇,说:“我中弹了,小时姐姐吹吹。”
拿着摄像机的那位女士笑得画面都抖,问:“你姐姐怎么办?”
这个叫“冬冬”的小孩子又跑去扒拉那个穿牛仔裙的女孩子,比了个拍电影时打板的手势,说:“卡。”
穿牛仔裙的女孩坐起来捏了捏他的脸,他又嗷呜一声扑到穿白色裙子女孩的怀里。
画外音问:“喜欢小时姐姐吗?”
小孩子夸张的点点头,回答:“喜欢。”
画外音笑着说:“你今天应该对小时姐姐说什么?”
“小时姐姐生日快乐!”
那个穿牛仔裙的女孩子说:“送给小时姐姐什么礼物呀?”
他踢掉鞋子蹭蹭爬上床,环住白色裙子女孩的脑袋,在她脸上“啵”了一声。
随着镜头拉近,我发现穿白**孩的裙子有些面熟。
十分面熟。
五官和我有几分相似,这不就是……沈意小时候嘛。
我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一些复杂。
在我没出生的时候,一个小孩子竟然在我姐姐怀抱里被她用特别温柔的眼神注视过。
沈意还亲亲他!
怎么讲,大概就是小王子的狐狸发现小王子有别的狐狸还把别的狐狸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感觉吧。
堵心。
我按了快进键。
之后摄像机应该是被固定在三脚架上,不变的构图里一群人拿出蛋糕唱生日歌点蜡烛关灯许愿吹蜡烛切蛋糕分蛋糕吃蛋糕,然后画面就黑了。
坐在沈意右边的那个男人好像是年轻些的我爸爸,但是我妈妈似乎不在画面里,奇怪。
但是管他呢,我翻出了一部封面看起来比较清新、名字叫《The Perks of Being a Wallflower》的电影,准备缓解缓解我这个有些迷之堵塞的心情。
结果这张CD是全英文的,完全没有中文字幕那种,生气。
我放弃了这排CD,开始向书房里的书柜发起进攻。
之后的几小时我沉浸在重新看《小王子》里边不能自拔,不得不说名著就是名著看第三遍还是觉得很有意思,合上书发现已经两点钟了我的肚子适时的咕噜咕噜叫起来我就叫了附近一家好吃的牛肉粉外卖吃完想着出去走一走消消食顺便把垃圾扔了结果可能走的有些用力过度回来换完衣服我就困的倒在床上盖上被子不省人事了。
然后被迫醒来的时候我面前又是那双疯牛一样让人觉得无语的眼。
艾乔掀开我的被子,问:“你今天都干什么了?”

楼主 晴天有时下木头  发布于 2018-04-07 11:55:00 +0800 CST  
第不知道多少行,被度熊打了两个星号那里是“我发现穿白色裙子的女孩有些面熟”,“裙子”和“女孩”输反了看起来像是什么奇幻童话。

楼主 晴天有时下木头  发布于 2018-04-07 12:19:00 +0800 CST  
【七】

我揉揉眼睛坐起来,说:“看书,吃饭,睡午觉。”
“我走之前让你做什么?”艾乔疾言厉色。
我忽然就什么话都不想讲了。
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她为什么一定要用这样的表情和语气让我觉得不舒服?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艾乔出人意料的没有再讲些让我不适的话,她说:“先吃饭。”
三分钟后,我无奈地看着餐桌上的菜。
打包盒里分别装着洋葱炒牛肉、胡萝卜炒猪肝、清炒苦瓜和芹菜蘑菇豆腐汤。
能把我所有不吃的东西一次性分布到餐桌上的每道菜里真的是很厉害了。
但是毕竟是她特地去买的,直说我不吃这些也不好,我就装作不是很饿的样子,想着少吃一些,大不了一会回房间吃零食。
沈意上次买的巧克力派和特浓“再看我我就把你喝掉”牛奶还有很多,嘻嘻。
“为什么不吃蔬菜?”
艾乔那种让人心里堵的表情还需要我再详细描述吗?
“我午饭吃得晚,还不太饿。”
感觉和这种人讲的每一句话都在燃烧我的耐心。
她直接拿走我的筷子,夹了一堆我不爱吃的东西到我的碗里,还给我盛了一碗芹菜味超级浓郁的汤。
我目瞪口呆。
“吃。”
碗里码的整整齐齐的胡萝卜和苦瓜实在难以直视,我只好屏住呼吸喝了半碗汤,口腔里残留的芹菜味简直让我反胃。
我的手机忽然在屋子里响起来,我跳起来边迅速的往房间里走边讲:“我真的不饿你自己慢慢吃吧,enjoy your meal!”
我回屋拿起手机,哇,沈意真是解救我于水火之中的好姐姐。
我突然对她爱意满满——
“姐姐!”
“吃饭了吗?”
她的语气还是那样淡淡的,但是遇见艾乔这么个讨人厌的对照组之后,我对她的热情已经达到了顶峰。
“刚吃过!”
她轻笑一声,问:“不上学这么开心吗?”
“没有,艾乔好凶啊……而且你的电影为什么没有字幕,我都看不懂……我下午睡着了,所以还没有写作业……”
“那几部是朋友借给我的,”她顿了顿,“懒孩子一会把作业写了吧。”
“好,但是我不是懒孩子……你明天回来对吗?”
“对的,明天下午到家,你早点睡,不要熬夜。”
“好,明天见!”
沈意又笑了一声,轻轻柔柔的空气在我耳朵里盘旋,她说:“明天见。”
啊,我发觉我姐姐真是,温柔又可爱。
然后不温柔不可爱的艾乔就从门口走进来了。
“说说吧,你今天都干什么了?”
她不是问过一遍了吗?
差记性女人。
“看书、吃饭、睡午觉,醒来就看见你了。”
真希望只是个噩梦,我心想。
“我走之前让你做什么?”
我很讨厌别人这样对我讲话,我让你什么什么,你给我什么什么,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都是短暂而不能回头的一百年,为什么要这样强势地指挥或主导别人的人生呢?
“你让我写作业,但是我不小心睡过了,总之,时间已经过去了,能有什么办法?”
“我姐姐也知道,她都没说什么。”我补充。
艾乔真是让我从内心感到佩服的女人,她总能随口说出些我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想到的话。
她说:“你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就是因为沈意脾气太好。”
她又说:“如果我妹妹这样,我会打到她低头认错。”
我变成今天这样?我今天什么样了?我怎么样了?
我和沈意之间的事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评价呢?
还打到自己妹妹低头认错?Excuse me?
投胎成艾乔的妹妹也真是惨,二十一世纪了还会被家暴,poor kiddie。
但是她和她妹妹之间怎么样和沈意、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已经被气笑了。
随即带着感叹的语气问她:“哇,你是什么品种啊,为什么这么凶?”
“好,我让你知道什么是凶!”
艾乔忽然拎着我的衣领把我摔到床沿,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我要窒息了。
没等我站起来,她“啪”的一声把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甩到我……腰部以下大腿以上。
我瞬间除了生理性的疼之外,真是百感交集:惊讶、生气、不解、屈辱……
我刚要撑起身,她又一下抽在我手腕上,我不由自主的一缩手,侧着摔回了刚才的位置。
“你干什么?!”
我已经没有办法用礼貌的语气和她讲话了。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对、很有道理、一点错误都没有?”她沉着声音问。
我怎么知道我能一觉睡到六点多?
我今天没写作业是不对,但是就算我今天把作业本撕成雪花满天飞了也不是她能这样对我的理由吧?
我冷笑一声,问:“关你屁事?”
她没说话,只把她拿着的东西挟着风声一次次狠狠的甩向我,而且每当我要起身的时候,她总是能用一些暴力的方法把我撂倒在原位。
我能怎么办呢,为了我已经被撕扯得破破烂烂的自尊,我只能尽量让自己不叫得像一只被按了肚子的惨叫鸡。
可能是那半碗芹菜香菇豆腐汤真的很让我难受,或者是这个姿势一直把我的胃压在床沿上,某一个瞬间,我突然觉得很想吐,借着这种感觉,我起身撞开艾乔跑到洗手间锁了门。
然后我扶着马桶,那些芹菜味的东西悉数从我的口鼻喷涌而出,泪水也生理性的涌出来。
直到感觉胃里完全没有东西可吐、也不再想干呕,我才站起身整理好自己往回走。
看到屋子中间拿着皮带的艾乔的时候,我已经气到没有办法用语言描述了,当然,我不可能打她一顿,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意思并不是生活中我们一定要以暴制暴,对吧?
我压制住自己的火气,沉了声音和她讲:“我不管你有什么毛病,或者你现在从我房间里出去,或者你在这,我收拾好东西出去。”
艾乔一副无药可救的样子,把手里的皮带哐的一声摔到地上,径直走了出去。
我身心俱疲,而且胃疼、食道疼、喉咙疼、(被她打到的)手腕疼、大腿疼、臀大肌更疼……
我倒在床上又睡了过去。

楼主 晴天有时下木头  发布于 2018-04-09 01:25:00 +0800 CST  
沙发给大概已经睡了的@sjkduhg

楼主 晴天有时下木头  发布于 2018-04-09 01:26:00 +0800 CST  
【八】
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的灯开着,一位女士懒懒散散的斜倚着书架看手机。
她大概二十出头,穿了一身无印良品风的白色T恤浅色衬衫深色束脚裤,框架眼镜下的眉眼很英气,鼻子也蛮挺。
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个人。
见我醒了,她主动向我打招呼:“Hi,我是微信群里那个昵称很长的人,我叫林冬白。”
她看着我的眼睛,笑得温柔又真诚。
名字也好听,像是落了雪的大兴安岭。
我揉了揉酸痛的眼睛,边坐起身边说:“群里的朋友您好,我叫沈章。”
然后我压到了身后某个受伤的部位,发出一声惨叫。
尴尬。
愿世界少一些疯女人。
多一些爱。
呵呵。
面前这位微信昵称很长的女士被我的吓得一愣,她的脸上闪过思索的表情,然后走到床前伸出双手,问:“Do you need a hug?”
我不是那种习惯用肢体向别人表达情感的人,但是面对眼前这位微信昵称很长的女士时,也许是她的眼神太柔软,柔软得像是我在奈良见过的一头毫无攻击性的小鹿。
让我敢于毫无保留地靠近。
我挪到床边环住她的肩膀,她带着安抚意味的拍了拍我的背。
她身上有一种清冽的香水味,不同于那种味道或魅惑或甜美的女士香水,是……怎么说呢,就是那种落了雪的大兴安岭的感觉。
朔风凛冽的季节中,清冷安静的森林里,挺拔的落叶松上盖着柔软的雪,目之所及,一片茫茫。
干净,空旷,寂寥,却不坚硬。
我在这片舒缓的气息中哭了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遇见艾乔那样的人。
我在学校里打了架,她说我这样的孩子揍一顿就好了,难道她不是也一言不合就付诸暴力?
难道她不是做了同我一样的事吗?
如果我没有转身踢桌子那一脚,没有把练习册摔到孙越峰脸上,这乱七八糟的一切也许就不会发生,可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就会对他的挑衅和侮辱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吗?
我知道我错了,可是做错了事情就活该遭受这一切吗?
这是我打了孙越峰的现世报吗?
我觉得很难过,事事都让我难过。
“愿意讲讲发生什么了吗?”
我正想着事,她忽然摸了摸我的脑袋,在我耳边这样问。
我一边哭到打嗝,一边简短地讲了事情经过。
她在我耳边轻笑一声,说:“真看不出来你还会打架,厉害厉害厉害。”
我是不是不应该指望从她嘴里听到什么正经的话?
毕竟是一位说想学好物理要先假设自己是球体的女士。
她从身侧的床头柜上拿了些纸,帮我擦了鼻涕和眼泪,又说:“我和Joy接触不多,不好评价她这个人,我猜她是小时候经历了什么事情,才会喜欢这样对别人颐指气使吧。”她叹了口气,说:“坦白讲,我不支持Joy这种方式,也不觉得你做错了什么,”她低笑一声,“倒不是说支持你这样做啦,如果别人这样讲我姐姐,我也会非常生气,但是尽量避免学校里这种冲突好吗?沈意应该蛮担心的。”
我“嗯”了一声,发自内心地讲:“我也不想有下次了,真的。”
我哭得有些累了,也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从这些乌七八糟的想法中抽身后,忽然发觉这样抱着第一次见面的人掏心掏肺地哭有些尴尬。
还没等我说出些感谢的话,她忽然问:“想吃夜宵吗?”
我的脸蹭着她的肩膀,点点头。
她轻笑一声,问:“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忽然让我想,我也想不来,只好闷闷地说:“没有。”
“有什么忌口吗?”
我把我讨厌的几种蔬菜悉数讲给她,想了想又说:“如果你非常特别超级想吃的话,做一些也没关系。”
“我也不吃苦瓜洋葱和熟的胡萝卜,苦的甜的我都不喜欢。”她十分坦率地讲,又问:“你刚刚吐了是不是?吃皮蛋瘦肉粥好吗?配黄瓜凉菜和醋溜土豆丝,清淡一点。”
我表示当然可以。
“你现在饿吗?还是要再抱一会?”她抬手摸了摸我的后脑勺。
我松开她,小声问:“我怎么称呼你,可以叫你大白吗?”
“Yep,”她点头,“They say we are what we are,but we don't have to be.I’m bad behavior but I do it in the best way.”她唱了两句《超能陆战队》的主题曲,说:“当然可以,虽然我的童年偶像是Bruce Wayne。”又捏了捏我的脸,学着蝙蝠侠低沉沙哑的声音说:“Get up and wash your face now,there is a glass of water on the table if you need ,I’m going to cook.”
看起来是超级酷的大白了。
真希望我姐姐能多一些这样可爱的朋友。
我把脑袋埋在枕头里哀嚎好一会才起身喝了那杯水,等到我缓慢地从床上起来又缓慢地洗漱好走到餐厅的时候,她已经把一碗粥和两碟菜摆到桌子上了。
我小心翼翼地坐到她放好的软垫上,问:“你不吃吗?”
“我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她摘下眼镜揉了揉脸,说:“你先吃着,我去找找家里有没有云南白药。”
大白脸上之前被镜框遮住的地方有一颗泪痣。
我终于想起来为什么她看起来这么熟悉了。
“那些CD里边的‘冬冬’是你吗?”我指了指客厅的电视柜。
“对呀,”她愣了一瞬,表情有些害羞,问:“我小时候的糗事已经被你知道了吗?”
你小时候是一位drama queen这样的糗事吗?
哈哈,不好意思,我确实知道了。
我心里还有另一个疑问——
“为什么感觉我姐姐和小时候不太一样?她小时候看起来很……开朗。”
“事实上,没有人是不会改变的。”
“为什么她的变化这么大?”
我猜她懂我在问什么。
大白不是那种心机写在脸上的人,却绝对是一个情商很高的聪明人。
她说——
“你姐姐经历了很多事,这不是我该对你讲的,如果有机会,也许她会自己说给你听。”

楼主 晴天有时下木头  发布于 2018-04-09 14:55:00 +0800 CST  
倒序查看的吧友们,我24小时内更了两章,不要漏看【七】。

楼主 晴天有时下木头  发布于 2018-04-09 15:58:00 +0800 CST  
【九】

这个晚上,我做了噩梦。
我梦见一棵霍格沃茨里打人柳那样的树,它破土而出、站起来后是《A Monster Calls》中恶魔的样子,我在梦里不停奔跑,却无论如何都逃不脱背后参天大树精不断抽向我的漫天枝条。
最后跑到悬崖边,我毫不犹豫的迈进一片虚空,急速下坠。
我醒了过来,床头的壁灯开着,我的眼睛无意识地瞄到墙上的挂钟。
七点半。
正常来讲,每个星期的这个日子我至少能一觉睡到九点的。
这么早醒来也就罢了,枕巾和我的眼眶竟然都是湿的,唉。
正感叹着自己命途之多舛,敞开的门忽然被敲了敲。
大白拿着水杯走进来,抽了几张床头柜上的纸巾,又把手上的东西分别交给我。
我接过杯子,喝干净里边的水,低头的时候一缕头发竟然就着泪水粘在了我的脸上,我偏头想把它们抖掉,不料另一边的头发顺势糊在了脸上。
我左手水杯,右手纸巾,又不能把脚抬到脸前。
真是手足无措。
大白摘下她头上的橡皮筋,伸手把我的头发拢了拢,扎成一束。
“谢谢。”我的各种丑态都被她见过了,唉。
她把垂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说:“不客气,”又讲了句出乎我意料的话,她说:“你姐姐回来了,和她一起再睡一会吗?”
当然!
我打开另一间卧室的门。
沈意戴着印有繁体字的浅暖灰色眼罩,安安静静地睡在那里,厚重的遮光窗帘已经被拉开了,阳光透过米色的丝质窗帘,让屋子里柔和又明亮。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小龙女袖子上的薄纱轻柔地从幼年杨过脸上拂过那一幕。
我轻手轻脚地钻进她暖乎乎的被窝里,忍不住摘下她的眼罩、摸了摸面前线条柔和的眉眼。
“怎么像只小狗一样?嗯?”她把一只胳膊垫在头下,撑起身睡意朦胧地看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我就觉得高兴。
我在被子里抱了抱她。
“一天不见,变成小猴子了吗?”
她摸了摸我的后脖颈,语气是软软的。
我的心也变得软软的,随即把脑袋埋到她锁骨的位置,说:“不是猴子。”
“嗯,变成小鸵鸟了。”
我觉得开心,还有些害羞。
“姐姐。”我抬头叫她。
沈意的眼神却忽然变得严肃了一些,她说:“我向你道歉,我应该和乔乔讲好……”
“不管你想为什么道歉,我都原谅你了。”我打断她。
在和她相处得这么开心的时间里,我不想再提那些我没有办法理解和接受的人。
我又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脖子,说:“不要再讲她了好不好,我刚才还做了噩梦。”
“好,”她摸了摸我青紫的手腕,问:“还疼不疼?”
“昨天大白给我喷了云南白药,还用冰箱里的酸奶敷了一会,我现在感觉好了很多!”我举起手抖了抖。
“你叫她大白呀?”沈意笑了一声,一股轻柔的气流从我头上飘过,痒痒的。
她又把手伸到被子里,在我身后最软的地方揉了揉,问:“这里呢?”
“疼疼疼……”我往前边躲了躲,“这里没有喷药。”
昨天大白帮我喷了胳膊、小腿和腰上淤青的地方就把药留给我迅速溜走了,我本来没有觉得什么,但是她这样一跑,搞得我一想到要脱裤子自己喷那里就很害羞。
So I gave it up……
沈意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伸长胳膊摸到手机,好像发了一些什么,又把手机放回原位。
不出十秒钟,卧室的门被从外边打开了,大白边吐槽“科技改变生活之后人都变得如此懒惰了吗”边把手里的云南白药气雾剂放到床头柜上。
她顺手牵羊似的摸了摸我的脑袋,还趁沈意不备呼噜了一把沈意的头发。
沈意嗔了她一眼,说:“翅膀硬了,连我的头都敢摸了。”
“又不是你的屁股摸不得。”大白撇撇嘴。
沈意腾地坐起来,床都颤了颤,她凶巴巴地问:“变着法儿说我是母老虎呢是吧?”
“哈哈哈哈,不要过分解读。”大白边说边溜了出去。
又忽然打开门露出个脑袋看着我问:“早晨想吃什么?”
“只要没有奇奇怪怪的蔬菜,其它都可以。”说罢,我看向沈意。
沈意继续摆着那副凶巴巴的表情,问大白:“你是不是又晚上喝冰的东西了?”
大白惊讶地睁大了眼,钻进门来(佯装)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不要出卖战友呀这位小同志。”
“别岔开话题。”沈意瞪她。
大白完全不受影响,老神在在地倚着门框问:“我们两个到底是谁在岔话题哦?”
沈意掀开她那边的被子,作势就要下床。
大白瞬间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是是是是是是,我不好我检讨,我不对我有罪,我去做饭了一会见!”
我以为她这次是彻底消失在门后了,结果没过几秒又钻进来个脑袋,问:“沈意你今天怎么这么暴躁?好朋友来了还是更年期到了?要不要给你煮个红枣枸杞老年养生粥?”
坐在我旁边的这位女士忽然冲下床“哗”的拉开门把大白按在门框旁抓痒痒抓到大白笑得腿软坐在地上高呼饶命……
沈意还不依不饶不厚道地轻轻踢了踢大白的屁股,说:“我要吃煎饺,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做哈,饭好之前不要让我见到你。”
然后她把可怜的大白托着腋下往外挪了挪,关了门、取过床头的气雾剂向我走来。
我已经快在被窝里笑成一只米老鼠了,感觉凄惨的大白好好笑。
沈意掀开了我的被子,说:“趴好。”
我面朝下把自己摊在床上,假装是一条任人宰割的鱼。
沈意像拍小狗一样拍了拍我的脑袋,说:“别憋着自己。”
我侧过头,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拉下我的裤子们给我喷了一些药,不由自主地笑了一声。
“怎么?”
我笑着回答:“这就是传说中的风吹PP凉吗哈哈哈……”
沈意蹙着的眉头缓缓舒散开,她捏了捏我的耳朵,无奈地讲:“你啊。”
然后她继续帮我喷药,让我风吹腿腿凉背背凉手手凉。
我想起大白的一些话,唤沈意:“姐姐。”
“嗯?”
“对不起。”
“怎么?”沈意暂停手上的动作,低头看着我。
“让你担心了。”
“原谅你了,下不为例。”她摸摸我的头发。
我坦白讲:“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是你在外人面前那样凶我,我觉得很没有面子,所以一开始才不愿意做保证。”
她帮我提上裤子,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说:“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
这几天密集的发生了很多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让我的心情少有的复杂,这一刻她站在我面前目光柔和地看着我,我第一次觉得她真的是我非常亲近、可以信赖的人。
我起身抱住了她,不知道要讲什么,就把脸贴在她的肩膀上。
沈意也抬起胳膊环住了我,不发一言。

楼主 晴天有时下木头  发布于 2018-04-18 20:24:00 +0800 CST  
【番外篇:暖冬(一)】

我一岁多的时候就见过沈意了,但是阴差阳错的,我记忆中第一次与“沈意”见面是在我十七岁去英国前的夏天。
最开始是回学校照毕业照那天在老师办公室里见到一位眉目温和的师姐,几天后摔伤了眉角,被林夏生心狠手辣地催促着缝针包扎打破伤风针之后,她在输液大厅门口一脸柔软地看着我,在我疑惑时,即将去千里之外出差的林夏生把我托付给了她。
那个时候的沈意几乎能拿捏住我的每一个情绪,她只说了数句话又递给我几个眼神,我就吞下所有拒绝的话和她回了家。
我从前讨厌所有甜味的菜,讨厌锅包肉,讨厌放了太多糖的番茄炒蛋,讨厌熟透之后就有甜味的洋葱胡萝卜,却在那个倍感拘谨的时刻,被她做的糖醋小排上晕霭的热气模糊了视线。
我那天的日记中有这样的一段——

吃过饭,我倚在厨房门边歪着头看正在洗碗的沈意,惊觉自己不能这样在别人家混吃混喝一点事都不做,我想了想,问:“要不要帮忙?”
沈意从另一侧的台子上拿起一个苹果,洗了洗,转身递给我,说:“去屋里玩会儿吧。”
我觉得我不能跑到屋里边吃水果边“玩会儿”而留她自己在这洗碗,太过分了。
所以我就非常坚定的边啃苹果边靠在门旁看着她。
虽然依然感觉哪里不太对。
沈意回头看了我一眼,无奈地笑了笑,说:“也好,我这正缺个门神,”说罢,转身“哗”的打开水龙头、拿起一个碗,问:“和夏生姐怎么了吗?”
她的语气自然平和,声线被喧嚣的水声衬托的格外低柔。
我抱怨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电光石火间,沈意谈及家人时的样子在我脑中一闪而过,我捏了捏鼻梁,把对林夏生的委屈不满通通咽回肚子里,说:“没怎么。”
沈意转过身,倚着洗手池看向我,发梢的卷随之轻轻晃了晃,她问:“真的吗?”
是记忆里小时候过年时堂姐拿着糖葫芦逗我的语气,我永远抵抗不了那种。
我思索片刻,说了近几年里最不能释怀的一件事。

简单来讲,高二那年的某一天,我的一位男性同学用非常难听的话讲我的一位女性朋友,我一时冲动,拽着他的头发塞了他满嘴粉笔头,之后在教导处门前的走廊里被林夏生甩了一记辣到不行的耳光。
我向沈意抱怨我当时有多没面子,埋怨林夏生简单粗暴莫名其妙得像是“疯狂原始人”,又诉说我对林夏生的不解和埋怨。
现在想起,我宁可林夏生当时那一巴掌打得再重些,也好让我觉得这些年里有几个瞬间是她真的在对我发泄怒火,而不是我一直在自以为是地逃避她的教导和善意。
说的远了些,我们言归正传,后边的日记是这样的——

有些事,说出来确实比憋在心里好一点,可是我这些话于她而言是什么呢?
“对不起,让你听这些。”我低声呢喃。
沈意把手边的汤勺挂到置物架上,回头看向我,说:“是我先问你的。”
我不知道该讲什么。
一时间,屋子里只有滴滴答答的水声,和一丝及其细微的笑声。
大概是沈意看到了我叼着苹果不知所措的蠢样子吧。
她的笑声太轻太柔,我不由自主的地想看看她现在的表情。
厨房的节能灯比较暗,沈意低头看着我,眼中反射出客厅的光,柔柔亮亮的。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的夏夜,那时候月朗风清,我和堂哥堂姐并肩躺在郊区的房顶上,微风吹来阵阵青草的味道,虫鸣里,头上悬着一片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的星空。
她的眼睛就像那片星空。
“林夏生能像你一样就好了。”我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沈意怔了一瞬,眼里闪过我看不懂的情绪,说:“过来。”
我不明所以地站到她身侧。
“向右转。”
我一头雾水地转了九十度。
“啪。”
屁股上猛的一疼,我迷茫又羞赧(nǎn)地抬头看她。
“现在我也莫名其妙打过你了哦。”
沈意向我晃了晃她的罪魁祸“手”。
我猜,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像那只叼着桉树叶的网红考拉。
“那不一样,”林·表情呆滞如网红考拉·冬白抓了抓耳朵,“嗯……只疼了一下,而且……你也没有恶意。”
沈意把右手轻轻搭在我肩上,我不由自主抬起头,听她说:“夏生姐会对你有恶意吗?我只打了你一下,也只给你做了一餐饭对吗?夏生姐为你付出的比我多得多,”她敛起笑意,用眼神制止了我即将出口的争辩,又讲:“无论怎么说,家人永远是愿意对你最好的人。”
她眼里的认真快要把我穿透,我只好诺诺的应了一声。
沈意笑了笑,说:“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等你再大些就懂了,熊孩子。”
“不是熊孩子。”我皱着鼻子进行最后的反驳。
她叹了口气,凉凉的手指落在我的脸颊,狠狠捏了捏。
唉,其实哪里用她讲,我一直都知道。
我一直死死拽着多年前的几件小事不放,把自己定位到一个委屈无辜的位置,林夏生却依然不动声色的为我每一次任性胡闹收场,从不向我解释,也从不对我抱怨;我知道林夏生只是不会表达、抑或不习惯表达,却自欺欺人地认为她对我不好,口口声声地说她不喜欢我;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完美的妹妹,却妄想她做个十全十美的姐姐。
我这么自私,而沈意和自私的我不一样。
她是这样柔和的人,真诚的人,善良的人,温暖的人。
让我去成为我想成为的人。

最后两句记叙文高分结尾式抒情让我在回忆往事的午后笑出了声。
我小的时候好像很喜欢放大一些感情,又忽视一些感情。
当时在内心对林夏生愧疚了几秒钟就把沈意的嘱咐抛之脑后,这样逃避的态度在半年后变成了一场降落在我身上的狂风暴雨。
那件事我们暂且不表。
十七岁时候,我眼里的沈意大概被我堆叠了一万层滤镜,后来在岁月的洪流中我认识了完整的她,见过她被负面情绪包围的一些时刻——见过她面对朋友固执己见时的无奈和处理生活中一些小事上的笨拙;见过她和业界大神相处后感觉自己渺小的无力和谈及故人时的脆弱;也见过她把我打到跪摔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暴怒和之后眼里落下的滚滚泪水,当她真正变成我的亲人时,沈意不再在我心中高不可攀抑或闪闪发光,却变成了我身边最美好的普通人。
我今年二十五岁,比重逢时的她还虚长了一些,却仍旧没有成为我想成为的她一样的人。

楼主 晴天有时下木头  发布于 2018-04-20 21:15: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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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晴天有时下木头  发布于 2018-04-20 21:15:00 +0800 CST  

楼主:晴天有时下木头

字数:54625

发表时间:2018-01-31 21:2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1-26 18:26:3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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