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缘定綾小路（山南BG\/短\/半历史向）
这里是妖姬。
8月15日那天我的的确确亲自参拜了山南先生的墓，站在墓前我想起了新选组在历史舞台上短暂而又精彩的一幕，也想起了属于山南先生的不甘与悲哀。这样一个有才之士本不该去世得如此草率，可是这确实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那天我在墓前思虑了很多，也确实是对山南先生的一生有了些许感触，于是写下了这篇文章。
之所以称之为半历史，是因为文中的每一个人物都是历史中有所存在的，但是却又不是所有都按照历史而刻画，我想，历史真正的含义远比我笔下的要悲怆许多，我着实于心不忍，因而对于历史稍作修改（不过大体没变）。文章的第一部分和第十部分实则参考了我当初前往光缘寺的真实情状。
希望各位看客观文愉快。
8月15日那天我的的确确亲自参拜了山南先生的墓，站在墓前我想起了新选组在历史舞台上短暂而又精彩的一幕，也想起了属于山南先生的不甘与悲哀。这样一个有才之士本不该去世得如此草率，可是这确实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那天我在墓前思虑了很多，也确实是对山南先生的一生有了些许感触，于是写下了这篇文章。
之所以称之为半历史，是因为文中的每一个人物都是历史中有所存在的，但是却又不是所有都按照历史而刻画，我想，历史真正的含义远比我笔下的要悲怆许多，我着实于心不忍，因而对于历史稍作修改（不过大体没变）。文章的第一部分和第十部分实则参考了我当初前往光缘寺的真实情状。
希望各位看客观文愉快。
壹.
平成二十八年八月十五日，恰赶上日本昭著的盂兰盆节。
每逢此日上下，原本安静祥和的京都就格外热闹，是处人流涌动，将沉寂了一年的肃穆古都渲染得添了些人气儿。
但总有些地方，即便是在举国欢腾之时，也不抵曾时所日积月累的沉重。
或许就是此处吧，浅田暮玖把手机上的Google map拉大些，再抬头看了看四周，才几步试探般地走进窄窄的的巷道。
尽管大道上城市的喧闹不绝于耳，但走入小巷后却太过轻易地被静谧所席卷。在这中元时分，灵魂的哀伤总在死寂中拖着冗长的过往蹒跚，最终消逝于空气之中，让人的每口呼吸，都带上了一种生来的悲伤。
阳光洋洒，温暖人心，可今日的风却无力。
浅田想，或许风能够探到自己的心，因而才失了它原本的气势，而变得柔软起来吧。
她此时是有些激动的，可更多的却是对那人的惋惜与倾慕。
如今距当年已有一百五十年左右，他的名字恐怕早就被许多人所遗忘，但浅田永远不会忘记，那些年跪坐在奶奶身旁，听她讲述着那人的故事。
可惜生不逢时，没有相见的契机，所以浅田才想着，有生之年，必要亲自参拜那人之墓，来寄托自己对他的敬慕之意。
她事先了解到，那人的墓坐落于光缘寺。可无奈此寺太过渺小，或许也是因为那人不喜排场吧，竟在地图中无法找寻。
正是因为如此，浅田才不得不根据路名来找寻这一方天地。
“应该……就是这条路吧。”
巷子的那头，是个T字型路口。
她不知该何去何从。
向右手望去，入眼的是深蓝的路牌，在远方隐隐约约，几个白色的字在映衬下还算得上明显：
綾小路通。
确是这条路无疑了。
向左手望去，是条蜿蜒的小路，通往看不见的地方。
该如何做出抉择呢？
浅田突然开始相信一种名为缘分的东西，那种尽管不曾言说，冥冥之中却也注定的东西。
既然如此，就看自己同那人间有没有缘吧。
尽管知道这个说法带了些自欺欺人的味道，但浅田还是这么想了。
她选择走左路，只是随了心罢了。
或许二人确实有些缘分可寻，当她发觉自己的左手旁就是一座小寺庙时。
那座庙前立了块木碑，上面是一行隽秀的字：
新选组之墓。
那样的黑色，在石板上显得格外沉重，仿佛浸润进石头的深处，再也无法割离。
很沉重吧，“新选组”这三个字，才需要他用他的生命来祭奠。
浅田静静缦立，倾听风同时光纠葛的声音，才格外有体会。
良久，她终是按响了边门的门铃，顺便将手机塞进包中。
“您好。”那头传来一阵温和的声音，让人只是一听就好感倍增。
“您好，我想参观这里，可以让我进来么？”
“好，请稍等。”
片刻门从里面被拉开，风铃叮当作响。
已有些年纪的女主人热情地接待了浅田，为她细心地讲解墓园的分布，那样的姿态好像让浅田回忆起自己的奶奶，想起曾经她也是这样地细心讲说着那种种往事。
接过女主人递来的地图，浅田小心地将一百日元放入盘中，便开始了她思虑许久的参拜。
大堂为那人点上一支香，看着那还崭新的牌位被一缕青烟所模糊，竟不知为何有些感动。那仿佛近在眼前的东西，其实早就离人远去。而如今看见的东西，不过是残存至今的泡影罢了。
是如此得不真实，却又让人无法逃脱啊！
那日离开大堂前往墓园时，浅田心中有些紧张之感，那种感觉，就像是去面会从未相见却彼此熟知的人，却又像是即将认识一个能够打动自己的陌生人一样。
而令她始料未及的是，一只脚刚刚踏入墓园，天就在此刻下起了瓢泼大雨，而太阳仍高高地挂在天上，就好像这本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是啊，不同的世界，天人两隔。
她只得后退一步，在檐下避雨。
“先生是在怪我么？怪我来得太迟？”仰着脖颈，看屋檐挂下三千珠帘，她问得认真，尽管明白无人回应。
雨仍旧未停下。
雨应该快停了。
可内心的急迫感却不能容忍片刻的等待，她甚至听见那人的声音，在呼唤着自己来到他身边。
神使鬼差，她冒雨冲入墓地，一块一块碑找寻着。
适才女主人讲的方位如今在她脑中化为一片空白，她只是用着最原始的方法，不顾雨水浸湿了她的头发，甚至模糊了她的视线。
在墓园的一隅，她终是找到了那人的碑，尽管那早已因为历史的冲刷而变得不清晰了。
或许这就是历史的无情之处吧，用尽一切方法来抹去一个人在世上存留的痕迹。
真正见到他的碑时，反倒没有那种强烈的感动了，又或者说，是化作了一种难言的情愫，压在心底，让人喘不过气来。
曾经有过许多想和那人说的话，而现在都已缄默在了雨水中。
这就是那人的力量么……
山南敬助。
雨水还是没有停止降临大地，那急迫的行为在空中腾起了阵阵薄雾，缥缈着串联起过往与如今。
她再难以看清山南的碑，就像再也难看清她究竟是谁。
平成二十八年八月十五日，恰赶上日本昭著的盂兰盆节。
每逢此日上下，原本安静祥和的京都就格外热闹，是处人流涌动，将沉寂了一年的肃穆古都渲染得添了些人气儿。
但总有些地方，即便是在举国欢腾之时，也不抵曾时所日积月累的沉重。
或许就是此处吧，浅田暮玖把手机上的Google map拉大些，再抬头看了看四周，才几步试探般地走进窄窄的的巷道。
尽管大道上城市的喧闹不绝于耳，但走入小巷后却太过轻易地被静谧所席卷。在这中元时分，灵魂的哀伤总在死寂中拖着冗长的过往蹒跚，最终消逝于空气之中，让人的每口呼吸，都带上了一种生来的悲伤。
阳光洋洒，温暖人心，可今日的风却无力。
浅田想，或许风能够探到自己的心，因而才失了它原本的气势，而变得柔软起来吧。
她此时是有些激动的，可更多的却是对那人的惋惜与倾慕。
如今距当年已有一百五十年左右，他的名字恐怕早就被许多人所遗忘，但浅田永远不会忘记，那些年跪坐在奶奶身旁，听她讲述着那人的故事。
可惜生不逢时，没有相见的契机，所以浅田才想着，有生之年，必要亲自参拜那人之墓，来寄托自己对他的敬慕之意。
她事先了解到，那人的墓坐落于光缘寺。可无奈此寺太过渺小，或许也是因为那人不喜排场吧，竟在地图中无法找寻。
正是因为如此，浅田才不得不根据路名来找寻这一方天地。
“应该……就是这条路吧。”
巷子的那头，是个T字型路口。
她不知该何去何从。
向右手望去，入眼的是深蓝的路牌，在远方隐隐约约，几个白色的字在映衬下还算得上明显：
綾小路通。
确是这条路无疑了。
向左手望去，是条蜿蜒的小路，通往看不见的地方。
该如何做出抉择呢？
浅田突然开始相信一种名为缘分的东西，那种尽管不曾言说，冥冥之中却也注定的东西。
既然如此，就看自己同那人间有没有缘吧。
尽管知道这个说法带了些自欺欺人的味道，但浅田还是这么想了。
她选择走左路，只是随了心罢了。
或许二人确实有些缘分可寻，当她发觉自己的左手旁就是一座小寺庙时。
那座庙前立了块木碑，上面是一行隽秀的字：
新选组之墓。
那样的黑色，在石板上显得格外沉重，仿佛浸润进石头的深处，再也无法割离。
很沉重吧，“新选组”这三个字，才需要他用他的生命来祭奠。
浅田静静缦立，倾听风同时光纠葛的声音，才格外有体会。
良久，她终是按响了边门的门铃，顺便将手机塞进包中。
“您好。”那头传来一阵温和的声音，让人只是一听就好感倍增。
“您好，我想参观这里，可以让我进来么？”
“好，请稍等。”
片刻门从里面被拉开，风铃叮当作响。
已有些年纪的女主人热情地接待了浅田，为她细心地讲解墓园的分布，那样的姿态好像让浅田回忆起自己的奶奶，想起曾经她也是这样地细心讲说着那种种往事。
接过女主人递来的地图，浅田小心地将一百日元放入盘中，便开始了她思虑许久的参拜。
大堂为那人点上一支香，看着那还崭新的牌位被一缕青烟所模糊，竟不知为何有些感动。那仿佛近在眼前的东西，其实早就离人远去。而如今看见的东西，不过是残存至今的泡影罢了。
是如此得不真实，却又让人无法逃脱啊！
那日离开大堂前往墓园时，浅田心中有些紧张之感，那种感觉，就像是去面会从未相见却彼此熟知的人，却又像是即将认识一个能够打动自己的陌生人一样。
而令她始料未及的是，一只脚刚刚踏入墓园，天就在此刻下起了瓢泼大雨，而太阳仍高高地挂在天上，就好像这本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是啊，不同的世界，天人两隔。
她只得后退一步，在檐下避雨。
“先生是在怪我么？怪我来得太迟？”仰着脖颈，看屋檐挂下三千珠帘，她问得认真，尽管明白无人回应。
雨仍旧未停下。
雨应该快停了。
可内心的急迫感却不能容忍片刻的等待，她甚至听见那人的声音，在呼唤着自己来到他身边。
神使鬼差，她冒雨冲入墓地，一块一块碑找寻着。
适才女主人讲的方位如今在她脑中化为一片空白，她只是用着最原始的方法，不顾雨水浸湿了她的头发，甚至模糊了她的视线。
在墓园的一隅，她终是找到了那人的碑，尽管那早已因为历史的冲刷而变得不清晰了。
或许这就是历史的无情之处吧，用尽一切方法来抹去一个人在世上存留的痕迹。
真正见到他的碑时，反倒没有那种强烈的感动了，又或者说，是化作了一种难言的情愫，压在心底，让人喘不过气来。
曾经有过许多想和那人说的话，而现在都已缄默在了雨水中。
这就是那人的力量么……
山南敬助。
雨水还是没有停止降临大地，那急迫的行为在空中腾起了阵阵薄雾，缥缈着串联起过往与如今。
她再难以看清山南的碑，就像再也难看清她究竟是谁。
贰.
当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时，却已经不见了石碑，取而代之的是夏日烈阳，婆娑树影，夹杂着不绝于耳的蝉鸣。
那样的景致自然安和，同浅田所居住的东京相比截然不同，怎样说才好？或许是超脱都市的浮华与喧嚣吧。
这里究竟是哪？自己是误入了仙境么？阳光如此之大，却没有打在身上的灼热感。
蓦地，头顶传来一阵书页翻动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抬头，入眼的却是一把油纸伞。
阳光将幽黑的纸濯得发亮，却映不出那人的容颜。
原来如此，是因为有人为她撑伞所以才没被阳光所晒。
那这可真是个好心人呐。浅田在心下称赞一番，口上也自是要道谢的：
“谢谢您为我撑伞。”
“姑娘醒了。”这声音听来温润，尽管只有这一句言语，却也足以化作清风，拂乱一池心水。
“嗯。”浅田低声应着，却仍在回味适才的那个声音。
“在下唐突，可以烦请姑娘自行打伞么？”
他这样说时，浅田才意识到了替自己撑伞让他有些不太方便，于是慌忙地站起身，接下了伞，略有不好意思地一笑。
纸伞移开的那刻，那人的容颜云开见月，却惊得浅田手一松，顷刻间听见伞同地面相拥的声音。
梳得整洁的发丝顺着轮廓而下，不含半分杂乱，白皙紧致的皮肤如玉般细腻，仿佛他本身就是一件上天赐予的珍宝。
他手执了书卷端坐于台阶上，有着生来的泰然，鼻梁上的一副眼镜，更为其添了几分书生气息。
浅田敢说，她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男人，就算那男人衣着复古，打扮也丝毫不入流。
等一下……
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古宅？又为什么会看见这个身着和服的男人？
若说之前的质疑是她还在恍惚的话，那此刻她是完完全全地清醒过来了。
“姑娘怎么了么？”他压低了些书简，偏过头来问站立于台阶下的浅田。
“请问……这里是……我怎么会出现在……”
“这里是在下的住所。在下今日出门去寻工匠填院落的一个门洞，回来之后便见姑娘在台阶下睡着了，其余的在下也不知。”他微微地摇了头，却也极尽优雅。
“这样……总之非常感谢您没有把我扔出去！还给我打了伞。只是我好像一下子来到了这里，对于从前的事一概不知了。”浅田向那男子鞠了一躬，此时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了简单的浴衣，尽管是被灰尘所沾满的。
此时的她都不敢想象自己是什么样的，或许……像个逃难的女子吧……
“举手之劳罢了，只是姑娘忘记了一切，今后打算如何是好？”
“我也不知道呢……走一步是一步。”如今的浅田都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活在自己一直生活的世界，更别谈回家二字了。
“我准备些银两交予你，你拿去讨生活吧，你看如何？”男人思索了片刻，眸中的光亮透过镜片越加动人。
“那真是感谢不尽，请问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么？”浅田想着，虽然同这个男人只有今日相遇之缘，但他的帮助让她些许感动，还是想要记住他的名字，“我叫浅田暮玖。”
“在下山南敬助。”
大抵男子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句话带给浅田多大的震惊。
“山南先生，你真的是山南先生？”也不顾及什么礼节，浅田倏地抓住了山南的手臂，换来对方的一颤，随即有些抗拒地往后倾些。
“姑娘，请别这样……”
“啊抱歉。”听山南这样说了，浅田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匆匆地收回了手，却还是没有停下盘问，“先生是出生在仙台么？现在加入了北辰一刀流？”
“确是如此，姑娘如何知道？”他的眸中染过一丝讶异，却很快隐藏在了镜片下。
“真的是山南先生……”浅田喃喃地道，“眼前的是山南先生啊。原来山南先生真的是这样温柔的一个人……”
面对浅田的反应，山南自是有些疑问的：
“姑娘？是在下何处令你感到不妥么？”
“不，只是……我可以留在先生身边么？哪怕是做些粗活也好。我现在无依无靠，在外也难以存活下去。”
浅田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够亲眼见到山南，因而才格外珍惜吧。
“姑娘你怎么突然……”山南一顿，或许想想也觉得浅田有理，又或是不忍拒绝她吧，“好吧，姑娘便留下替我收掇书房如何？”
“乐意至极。”
当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时，却已经不见了石碑，取而代之的是夏日烈阳，婆娑树影，夹杂着不绝于耳的蝉鸣。
那样的景致自然安和，同浅田所居住的东京相比截然不同，怎样说才好？或许是超脱都市的浮华与喧嚣吧。
这里究竟是哪？自己是误入了仙境么？阳光如此之大，却没有打在身上的灼热感。
蓦地，头顶传来一阵书页翻动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抬头，入眼的却是一把油纸伞。
阳光将幽黑的纸濯得发亮，却映不出那人的容颜。
原来如此，是因为有人为她撑伞所以才没被阳光所晒。
那这可真是个好心人呐。浅田在心下称赞一番，口上也自是要道谢的：
“谢谢您为我撑伞。”
“姑娘醒了。”这声音听来温润，尽管只有这一句言语，却也足以化作清风，拂乱一池心水。
“嗯。”浅田低声应着，却仍在回味适才的那个声音。
“在下唐突，可以烦请姑娘自行打伞么？”
他这样说时，浅田才意识到了替自己撑伞让他有些不太方便，于是慌忙地站起身，接下了伞，略有不好意思地一笑。
纸伞移开的那刻，那人的容颜云开见月，却惊得浅田手一松，顷刻间听见伞同地面相拥的声音。
梳得整洁的发丝顺着轮廓而下，不含半分杂乱，白皙紧致的皮肤如玉般细腻，仿佛他本身就是一件上天赐予的珍宝。
他手执了书卷端坐于台阶上，有着生来的泰然，鼻梁上的一副眼镜，更为其添了几分书生气息。
浅田敢说，她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男人，就算那男人衣着复古，打扮也丝毫不入流。
等一下……
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古宅？又为什么会看见这个身着和服的男人？
若说之前的质疑是她还在恍惚的话，那此刻她是完完全全地清醒过来了。
“姑娘怎么了么？”他压低了些书简，偏过头来问站立于台阶下的浅田。
“请问……这里是……我怎么会出现在……”
“这里是在下的住所。在下今日出门去寻工匠填院落的一个门洞，回来之后便见姑娘在台阶下睡着了，其余的在下也不知。”他微微地摇了头，却也极尽优雅。
“这样……总之非常感谢您没有把我扔出去！还给我打了伞。只是我好像一下子来到了这里，对于从前的事一概不知了。”浅田向那男子鞠了一躬，此时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了简单的浴衣，尽管是被灰尘所沾满的。
此时的她都不敢想象自己是什么样的，或许……像个逃难的女子吧……
“举手之劳罢了，只是姑娘忘记了一切，今后打算如何是好？”
“我也不知道呢……走一步是一步。”如今的浅田都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活在自己一直生活的世界，更别谈回家二字了。
“我准备些银两交予你，你拿去讨生活吧，你看如何？”男人思索了片刻，眸中的光亮透过镜片越加动人。
“那真是感谢不尽，请问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么？”浅田想着，虽然同这个男人只有今日相遇之缘，但他的帮助让她些许感动，还是想要记住他的名字，“我叫浅田暮玖。”
“在下山南敬助。”
大抵男子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句话带给浅田多大的震惊。
“山南先生，你真的是山南先生？”也不顾及什么礼节，浅田倏地抓住了山南的手臂，换来对方的一颤，随即有些抗拒地往后倾些。
“姑娘，请别这样……”
“啊抱歉。”听山南这样说了，浅田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匆匆地收回了手，却还是没有停下盘问，“先生是出生在仙台么？现在加入了北辰一刀流？”
“确是如此，姑娘如何知道？”他的眸中染过一丝讶异，却很快隐藏在了镜片下。
“真的是山南先生……”浅田喃喃地道，“眼前的是山南先生啊。原来山南先生真的是这样温柔的一个人……”
面对浅田的反应，山南自是有些疑问的：
“姑娘？是在下何处令你感到不妥么？”
“不，只是……我可以留在先生身边么？哪怕是做些粗活也好。我现在无依无靠，在外也难以存活下去。”
浅田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够亲眼见到山南，因而才格外珍惜吧。
“姑娘你怎么突然……”山南一顿，或许想想也觉得浅田有理，又或是不忍拒绝她吧，“好吧，姑娘便留下替我收掇书房如何？”
“乐意至极。”
叁.
尽管时光流转，浅田却还是不敢想象，自己出现在了山南的身边。她曾以为她和山南会永远被一座墓碑所阻隔，可不想有那样一日，两人会以这样的方式莫名相会。
奶奶说的不错啊，山南先生确实是个好人。
她仍旧记得那日山南先生为了她专门去买了几件衣裳，就算是男儿，却有一双善于体会美的眼睛，浅田可以保证，她从未像现在这么爱护衣裳过。
山南家有个梳妆台，据说先生每次出门前都会整理仪容，不过自从浅田来到山南家后那就好像变成了她的东西。她还深有印象，自己来到江户时第一次看自己的容貌，不禁赞叹怎么能在江户找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是身穿，但这想法却在看到身上不同于现代的衣服时作罢。如今她也不在乎自己究竟是怎么来的了，只是享受当下安逸的生活。
虽说梳妆台被山南搬到了浅田的房间，但浅田也从未见过他的头发有任何一天是乱的。
大概是先生的心中有面明镜吧，浅田是这样认为的。
原来光是听奶奶讲述就已经足够佩服山南先生，如今能够近距离接触他，这种感觉就越加明显。
浅田能够想象山南爱看书，却没想到他会这样爱看书。基本他不在练剑的时候就是在看书，也无怪给她撑伞的同时手中还要捧着一本书了。
起初浅田不敢太过靠近，只在一旁默默地磨着墨，间或抬眼瞟一眼，但后来渐渐熟悉了，就会凑到先生身边去同他一起看。看到兴起，还会评点几番。
山南总是笑而不语的，也不说她的想法是好是坏，或许在他看来，每一个想法都值得他的尊重吧。
“山南先生果然是老好人啊。”
“是浅田姑娘的想法很有趣哦。”他推了推眼镜。
每每山南做这个动作时，浅田都会觉得他想要隐藏什么东西，可是，以她的能力是根本无法参透山南的啊。
“先生为什么要看这么多书？很多都无法用到吧。”想起自己从来就不是学霸，浅田不仅打心底钦佩着山南。
“你又怎能确信将来不会用到呢？”山南微微扬了唇。
“感觉。”
“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要靠命缘的哦，没你想象得那么简单。”山南伸出了手，许是想要抚摸一下浅田的头，但又拘于礼数，终是垂了下去。
不想浅田突然抓起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脑袋上，言：
“觉得我是孩子就摸吧。反正山南先生总是把我当孩子看，我明明也是个大人了。”
“若说是大人的话，姑娘的志向是什么？”山南搁了笔，此时倒真有了兴致似的。
“陪在先生身边啊，看先生无聊的书，尝先生做的饭菜，听先生挥剑时的声音，当然也可以为先生生几个娃娃哦。”
“啊，在下还没有想那么多。”山南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浅田看见了他脸上浮起的绯红，比晚霞美丽太多。
“哈哈哈哈，先生面薄。”浅田不禁笑了起来，那笑声爽朗而不含半点女子的娇羞。
“姑娘真性情。”他的笑仍旧恬淡，却格外能打动浅田。
或许刚刚那话，真的不是玩笑吧，只是自己怎有这个资格呢？浅田突然感觉被一种压抑感包围，大抵是为自己的无望而无奈吧。
山南也像是看出了浅田的异样，便不再多言，继续翻动着手中的书了。
“山南先生知道伊东先生么？听说你们是同门呢。”但是很快浅田还是打破了寂静的环境，或许在山南的身边，就不希望那种缄默时时环绕，好衬得那原本就孤寂的人越加淡陌。
“姑娘是说大藏么？”他侧颜询问浅田，那张脸庞似乎为了所言之人而再温和了几分，“他可是拿到了北辰一刀流免许皆传的人，也是个文化人呢。”
“听说长像异常好看，这话是真的吗？”浅田嘻嘻傻笑一下。
“确是如此。”山南微颔首。
“和先生孰美？”
“在下远远不及大藏，或者说，他无论何处都不是在下所能及的。”山南这话说得太为自谦，但却像极了他的个性。
“伊东老师真有先生说得那么神奇？”脑中回忆起伊东最终的结局，却也不得不喟叹他的悲哀。
可浅田却忘记了回忆，眼前她所爱的山南的结局。
纷乱之尘世，又有多少人可以从历史的桎梏中挣脱呢？无非是抹去了棱角，最后向命运低头罢了。又有谁是不悲哀的呢？
“若是有缘，下次将他引荐于你。”
“不必麻烦啦，不管伊东老师是多么优秀的人，我都会只爱先生一个的。”说着兴起，浅田竟忘了现在所处的时期，就这样大胆地给了山南一个拥抱。
她曾以为山南的身上会是冰冷的，就像他内心所携带着的清高，但不曾想他的体温还是像极了他的外表，那样温暖，感觉再多的痛苦都可以被平复下来。
此时他没有像第一次同浅田肢体接触一般那样无措，尽管还是有些不自在，但却没有推开浅田。
“姑娘，抱歉我不太擅长带孩子。”
虽然对山南突然的冷玩笑感到了惊喜，但是下一刻浅田还是不甘心地道：
“山南先生又把我当孩子了！”
尽管时光流转，浅田却还是不敢想象，自己出现在了山南的身边。她曾以为她和山南会永远被一座墓碑所阻隔，可不想有那样一日，两人会以这样的方式莫名相会。
奶奶说的不错啊，山南先生确实是个好人。
她仍旧记得那日山南先生为了她专门去买了几件衣裳，就算是男儿，却有一双善于体会美的眼睛，浅田可以保证，她从未像现在这么爱护衣裳过。
山南家有个梳妆台，据说先生每次出门前都会整理仪容，不过自从浅田来到山南家后那就好像变成了她的东西。她还深有印象，自己来到江户时第一次看自己的容貌，不禁赞叹怎么能在江户找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是身穿，但这想法却在看到身上不同于现代的衣服时作罢。如今她也不在乎自己究竟是怎么来的了，只是享受当下安逸的生活。
虽说梳妆台被山南搬到了浅田的房间，但浅田也从未见过他的头发有任何一天是乱的。
大概是先生的心中有面明镜吧，浅田是这样认为的。
原来光是听奶奶讲述就已经足够佩服山南先生，如今能够近距离接触他，这种感觉就越加明显。
浅田能够想象山南爱看书，却没想到他会这样爱看书。基本他不在练剑的时候就是在看书，也无怪给她撑伞的同时手中还要捧着一本书了。
起初浅田不敢太过靠近，只在一旁默默地磨着墨，间或抬眼瞟一眼，但后来渐渐熟悉了，就会凑到先生身边去同他一起看。看到兴起，还会评点几番。
山南总是笑而不语的，也不说她的想法是好是坏，或许在他看来，每一个想法都值得他的尊重吧。
“山南先生果然是老好人啊。”
“是浅田姑娘的想法很有趣哦。”他推了推眼镜。
每每山南做这个动作时，浅田都会觉得他想要隐藏什么东西，可是，以她的能力是根本无法参透山南的啊。
“先生为什么要看这么多书？很多都无法用到吧。”想起自己从来就不是学霸，浅田不仅打心底钦佩着山南。
“你又怎能确信将来不会用到呢？”山南微微扬了唇。
“感觉。”
“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要靠命缘的哦，没你想象得那么简单。”山南伸出了手，许是想要抚摸一下浅田的头，但又拘于礼数，终是垂了下去。
不想浅田突然抓起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脑袋上，言：
“觉得我是孩子就摸吧。反正山南先生总是把我当孩子看，我明明也是个大人了。”
“若说是大人的话，姑娘的志向是什么？”山南搁了笔，此时倒真有了兴致似的。
“陪在先生身边啊，看先生无聊的书，尝先生做的饭菜，听先生挥剑时的声音，当然也可以为先生生几个娃娃哦。”
“啊，在下还没有想那么多。”山南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浅田看见了他脸上浮起的绯红，比晚霞美丽太多。
“哈哈哈哈，先生面薄。”浅田不禁笑了起来，那笑声爽朗而不含半点女子的娇羞。
“姑娘真性情。”他的笑仍旧恬淡，却格外能打动浅田。
或许刚刚那话，真的不是玩笑吧，只是自己怎有这个资格呢？浅田突然感觉被一种压抑感包围，大抵是为自己的无望而无奈吧。
山南也像是看出了浅田的异样，便不再多言，继续翻动着手中的书了。
“山南先生知道伊东先生么？听说你们是同门呢。”但是很快浅田还是打破了寂静的环境，或许在山南的身边，就不希望那种缄默时时环绕，好衬得那原本就孤寂的人越加淡陌。
“姑娘是说大藏么？”他侧颜询问浅田，那张脸庞似乎为了所言之人而再温和了几分，“他可是拿到了北辰一刀流免许皆传的人，也是个文化人呢。”
“听说长像异常好看，这话是真的吗？”浅田嘻嘻傻笑一下。
“确是如此。”山南微颔首。
“和先生孰美？”
“在下远远不及大藏，或者说，他无论何处都不是在下所能及的。”山南这话说得太为自谦，但却像极了他的个性。
“伊东老师真有先生说得那么神奇？”脑中回忆起伊东最终的结局，却也不得不喟叹他的悲哀。
可浅田却忘记了回忆，眼前她所爱的山南的结局。
纷乱之尘世，又有多少人可以从历史的桎梏中挣脱呢？无非是抹去了棱角，最后向命运低头罢了。又有谁是不悲哀的呢？
“若是有缘，下次将他引荐于你。”
“不必麻烦啦，不管伊东老师是多么优秀的人，我都会只爱先生一个的。”说着兴起，浅田竟忘了现在所处的时期，就这样大胆地给了山南一个拥抱。
她曾以为山南的身上会是冰冷的，就像他内心所携带着的清高，但不曾想他的体温还是像极了他的外表，那样温暖，感觉再多的痛苦都可以被平复下来。
此时他没有像第一次同浅田肢体接触一般那样无措，尽管还是有些不自在，但却没有推开浅田。
“姑娘，抱歉我不太擅长带孩子。”
虽然对山南突然的冷玩笑感到了惊喜，但是下一刻浅田还是不甘心地道：
“山南先生又把我当孩子了！”
肆.
初到的这段时间，是完全沉浸于喜悦之中的，为自己的好运气而沾沾自喜，也享受山南对自己的极尽温柔。
但随着岁月的蹒跚，浅田隐隐明白，一切都不会在美好的道路上永远地走下去。辉煌尚有晦暗的一日，自己同山南的温存，又能够持续多久呢？
如今每每山南去千叶道场之时，浅田就会坐在他们初见的那个台阶上，去触及那些她不敢在夜晚想起的事。
那块被流年侵蚀的石碑，这么久来矗立在那儿，会觉得孤寂么？它所守护的灵魂，有没有摆脱对天命的无力呢？
从前听奶奶说起时，她着实为山南先生感到惋惜，可如今同山南先生生活了这么长时日，便太容易衍生出除了惋惜以外的情感，或许是在明白他的结局后的痛苦。
为什么，这样好的一个人却逃不脱这样的结果呢？
浅田这样坐着，想着，直到天际泛起血一般罪恶的红色，好似要彰显这乱世的残酷一般。
“在想什么？”山南的声音响起时浅田才回过神来，抬眼就见他笑容满面。
今日山南的兴致好似格外高，不知是遇见了什么好事。
“先生回来了。”浅田勉强地支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不必，今日姑娘有兴致陪在下去喝一杯么？”山南这么问时浅田是懵的，这是她见到山南以来第一次听闻他要饮酒。
“好。”浅田虽说疑惑，却还是应了下来。
路上浅田问山南今日发生了什么，先生却只是用“待会告诉你”来搪塞。
虽然知道他是高兴的，可浅田心下却泛起一阵担忧，总感觉有什么事会发生似的。
白净的瓷盏盛了通透的酒液，在烛光的映照下那样耀眼，恍如隔世般如碎了玻璃，支离破碎的美丽。
“今日在路上碰巧见到了，觉着很适合姑娘，就擅自做了主，还请姑娘不要嫌弃。”他不急着啜饮几口，反倒是从怀中拿出了个纸包，在浅田面前小心地拆开。
只见那抹白上，安然躺着一支梨纹簪，其上每一道纹路都精致得不含一丝倦怠。
“先生……这……”突然的喜悦让浅田有些难以回神。
“过来罢，我替你插上。”他扬了扬手，浅田便不能控制地上前去。
素白的手执了簪，小心翼翼地插入浅田乌黑的发间，带着微笑的余味。
“先生……”
“很美。”
眼泪不知为何盈满了眼眶，明明是一件这样平常的事，却让她这样感动。
不发一言，浅田突然转身勾住山南的脖颈，双唇就印了上去。
山南睁大了双眼。
而浅田的泪水就在此刻流下，顺着脸庞流到嘴角，沾染一抹苦涩的味道。
嘈杂混乱的酒馆，将相吻两人遗忘在一隅。
那刻浅田突然决定，她一定要靠自己，改变历史，改变山南的结局。
她绝不能，容忍这个自己心爱的人如此之早地死去。
那个吻让山南沉默了许久，仿佛思绪太乱难以理清一般，浅田望着他的眉眼，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了。
“今天姑娘问我喜悦的原因吧。”须臾他又回到了从前的风轻云淡，好像不提及就像没发生一样。
浅田抿了抿唇，对于他的转移话题而感到星点失落。
“今日我一时兴起去了天然理心流试卫馆，同场主近藤勇比试了一番。虽说是败给了他，却甚是钦佩他的剑术与为人，因而决心加入试卫馆……”
“不行！”浅田突然拍了桌子，一阵恐惧顷刻间将她吞没，“先生绝对不能加入试卫馆！”
“为何？”不明白浅田的想法，山南拢了袖，想听听她的缘由。
“你会死的！近藤他只听土方的！别看那人现在只是个卖药的，等他加入试卫馆，你的处境会很为难的！山南先生，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你这姑娘都哪里听来的这些话？”山南不禁会心一笑，“近藤不会是那样的人，他很正直，就算你所说的那位土方先生真的要对我不利，近藤先生也一定会站出来的。你才该相信我才是，毕竟我才是亲眼见过近藤先生的人。”
浅田疯狂地摇着头，对于山南的话只字不听：
“我不会同意的，我不许先生去。”
虽然这样说着，浅田却也明白，山南此时已经下定了决心，不是她能够改变的，可她还是要竭尽全力劝服山南。
“我意已决。在下心知姑娘是担忧在下，但毕竟在下有自己的想法。”山南的话至此，浅田终是不能再说一个字。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啊，好似听见死神的脚步声。
初到的这段时间，是完全沉浸于喜悦之中的，为自己的好运气而沾沾自喜，也享受山南对自己的极尽温柔。
但随着岁月的蹒跚，浅田隐隐明白，一切都不会在美好的道路上永远地走下去。辉煌尚有晦暗的一日，自己同山南的温存，又能够持续多久呢？
如今每每山南去千叶道场之时，浅田就会坐在他们初见的那个台阶上，去触及那些她不敢在夜晚想起的事。
那块被流年侵蚀的石碑，这么久来矗立在那儿，会觉得孤寂么？它所守护的灵魂，有没有摆脱对天命的无力呢？
从前听奶奶说起时，她着实为山南先生感到惋惜，可如今同山南先生生活了这么长时日，便太容易衍生出除了惋惜以外的情感，或许是在明白他的结局后的痛苦。
为什么，这样好的一个人却逃不脱这样的结果呢？
浅田这样坐着，想着，直到天际泛起血一般罪恶的红色，好似要彰显这乱世的残酷一般。
“在想什么？”山南的声音响起时浅田才回过神来，抬眼就见他笑容满面。
今日山南的兴致好似格外高，不知是遇见了什么好事。
“先生回来了。”浅田勉强地支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不必，今日姑娘有兴致陪在下去喝一杯么？”山南这么问时浅田是懵的，这是她见到山南以来第一次听闻他要饮酒。
“好。”浅田虽说疑惑，却还是应了下来。
路上浅田问山南今日发生了什么，先生却只是用“待会告诉你”来搪塞。
虽然知道他是高兴的，可浅田心下却泛起一阵担忧，总感觉有什么事会发生似的。
白净的瓷盏盛了通透的酒液，在烛光的映照下那样耀眼，恍如隔世般如碎了玻璃，支离破碎的美丽。
“今日在路上碰巧见到了，觉着很适合姑娘，就擅自做了主，还请姑娘不要嫌弃。”他不急着啜饮几口，反倒是从怀中拿出了个纸包，在浅田面前小心地拆开。
只见那抹白上，安然躺着一支梨纹簪，其上每一道纹路都精致得不含一丝倦怠。
“先生……这……”突然的喜悦让浅田有些难以回神。
“过来罢，我替你插上。”他扬了扬手，浅田便不能控制地上前去。
素白的手执了簪，小心翼翼地插入浅田乌黑的发间，带着微笑的余味。
“先生……”
“很美。”
眼泪不知为何盈满了眼眶，明明是一件这样平常的事，却让她这样感动。
不发一言，浅田突然转身勾住山南的脖颈，双唇就印了上去。
山南睁大了双眼。
而浅田的泪水就在此刻流下，顺着脸庞流到嘴角，沾染一抹苦涩的味道。
嘈杂混乱的酒馆，将相吻两人遗忘在一隅。
那刻浅田突然决定，她一定要靠自己，改变历史，改变山南的结局。
她绝不能，容忍这个自己心爱的人如此之早地死去。
那个吻让山南沉默了许久，仿佛思绪太乱难以理清一般，浅田望着他的眉眼，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了。
“今天姑娘问我喜悦的原因吧。”须臾他又回到了从前的风轻云淡，好像不提及就像没发生一样。
浅田抿了抿唇，对于他的转移话题而感到星点失落。
“今日我一时兴起去了天然理心流试卫馆，同场主近藤勇比试了一番。虽说是败给了他，却甚是钦佩他的剑术与为人，因而决心加入试卫馆……”
“不行！”浅田突然拍了桌子，一阵恐惧顷刻间将她吞没，“先生绝对不能加入试卫馆！”
“为何？”不明白浅田的想法，山南拢了袖，想听听她的缘由。
“你会死的！近藤他只听土方的！别看那人现在只是个卖药的，等他加入试卫馆，你的处境会很为难的！山南先生，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你这姑娘都哪里听来的这些话？”山南不禁会心一笑，“近藤不会是那样的人，他很正直，就算你所说的那位土方先生真的要对我不利，近藤先生也一定会站出来的。你才该相信我才是，毕竟我才是亲眼见过近藤先生的人。”
浅田疯狂地摇着头，对于山南的话只字不听：
“我不会同意的，我不许先生去。”
虽然这样说着，浅田却也明白，山南此时已经下定了决心，不是她能够改变的，可她还是要竭尽全力劝服山南。
“我意已决。在下心知姑娘是担忧在下，但毕竟在下有自己的想法。”山南的话至此，浅田终是不能再说一个字。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啊，好似听见死神的脚步声。
伍.
山南加入试卫馆，让浅田变得越加忧心忡忡。
笑容在她脸上变得越来越少，基本只有见到山南时才会让她好受些，其余时间她多数是沉浸在对未来的恐惧之中。
她是真的害怕，山南离去的那一天到来。
“今天是满月呢。”那个人在身旁坐下，抬头望了天际一轮明月。
“先生还能和我在一起，看多少次月亮呢？”坐得离山南近些，顺势依偎进他的怀中，感受着他的温度，才好把明月的清冷感从身体中驱逐出去。
“记得中国有句诗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只要在下还活着，就还能和姑娘一起看这月吧。”山南的表情还是这样温柔，仿佛对于一切都不惧怕，只是不能伤人吧。
“先生杀过人么？我倒是真的想看看先生杀人时会是什么样子，带着笑容让敌人的血溅在脸上，就像罗刹一样呢。”浅田轻轻笑了起来，却掩不去笑容背后的凄凉，“先生就是温柔刀啊。”
山南叹息一声：
“永远别看我杀人的样子，虽说还未曾一试，但我想，应该是很冷酷的吧。”
冷酷么？浅田不敢想象。
“其实土方先生并没有姑娘想象中那么可怕。”话锋一转，山南突然提及了土方，“土方先生是个很别扭的人呢。”
“据说也是个很英俊的男子。”
“确实呢。”山南点了点头，又道，“如今我同冲田一道担任试卫馆的教头。冲田也是个很厉害的孩子呢，不曾想这么年轻能有这样的造诣，果然是天才。”
浅田静静地听山南讲着，她没有告诉山南，这个孩子的结局，也有属于他的悲惨。
她也清楚地知道，山南最终会死在这个孩子的刀下。
“山南先生，有些时候你也像个孩子一样。相信所谓的真情，相信表面上的好人。”
“是么。”山南转头看向浅田的双眼，一种莫名的坚定之感油然而生，“但那才是我。”
“不是，山南先生也总有一天会变，变得敏感，变得开始对土方不满，甚至会忘掉我吧。”说这话时，浅田满脑子都是山南决绝的表情，她想知道，那个明里，究竟怎样夺走这个人的心的。
“姑娘总是想太多。”
或许山南不知道，浅田所说的一切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吧。
山南加入试卫馆，让浅田变得越加忧心忡忡。
笑容在她脸上变得越来越少，基本只有见到山南时才会让她好受些，其余时间她多数是沉浸在对未来的恐惧之中。
她是真的害怕，山南离去的那一天到来。
“今天是满月呢。”那个人在身旁坐下，抬头望了天际一轮明月。
“先生还能和我在一起，看多少次月亮呢？”坐得离山南近些，顺势依偎进他的怀中，感受着他的温度，才好把明月的清冷感从身体中驱逐出去。
“记得中国有句诗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只要在下还活着，就还能和姑娘一起看这月吧。”山南的表情还是这样温柔，仿佛对于一切都不惧怕，只是不能伤人吧。
“先生杀过人么？我倒是真的想看看先生杀人时会是什么样子，带着笑容让敌人的血溅在脸上，就像罗刹一样呢。”浅田轻轻笑了起来，却掩不去笑容背后的凄凉，“先生就是温柔刀啊。”
山南叹息一声：
“永远别看我杀人的样子，虽说还未曾一试，但我想，应该是很冷酷的吧。”
冷酷么？浅田不敢想象。
“其实土方先生并没有姑娘想象中那么可怕。”话锋一转，山南突然提及了土方，“土方先生是个很别扭的人呢。”
“据说也是个很英俊的男子。”
“确实呢。”山南点了点头，又道，“如今我同冲田一道担任试卫馆的教头。冲田也是个很厉害的孩子呢，不曾想这么年轻能有这样的造诣，果然是天才。”
浅田静静地听山南讲着，她没有告诉山南，这个孩子的结局，也有属于他的悲惨。
她也清楚地知道，山南最终会死在这个孩子的刀下。
“山南先生，有些时候你也像个孩子一样。相信所谓的真情，相信表面上的好人。”
“是么。”山南转头看向浅田的双眼，一种莫名的坚定之感油然而生，“但那才是我。”
“不是，山南先生也总有一天会变，变得敏感，变得开始对土方不满，甚至会忘掉我吧。”说这话时，浅田满脑子都是山南决绝的表情，她想知道，那个明里，究竟怎样夺走这个人的心的。
“姑娘总是想太多。”
或许山南不知道，浅田所说的一切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吧。
陆.
“试卫馆加入浪士组，响应清河八郎先生的号召，前往京都护送将军。”
那日山南说着这话时，浅田已经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她知道，此次若是他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
“可以不走吗……”明知无望，却还是这样说着，两行清泪无力地流下，在时间中化为虚无。
“姑娘该为在下高兴才是。”他淡淡地扬了唇角，带了些骄傲之意，“近藤先生说了，这是试卫馆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啊。”
“先生若走了，就再也见不着我了。”用手背胡乱地抹去眼泪，浅田还故作平静地说着。
山南却为着浅田的女儿心思笑意更深：
“此次上京，少则三月便归，你不必担心。”
他说得轻巧，似一片白羽，只需一吹便消逝，悄无踪迹。
若不是明白历史的变迁，若她真只是江户一寻常女子，将会被这句谎言欺瞒多久呢？或许一生只坐在窗檐下，等待着一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既然先生如此说了，今夜就陪先生喝些罢，就当是预祝先生大成而归了。”
那夜浅田用尽了一切气力劝酒，只希望山南能错过次日的上京。她一次次为山南添上薄酒，却觉那晶莹都像是自己的泪。
如果山南先生能体会就好，如果他明白自己的心。
原来回到过往，会平添这么多纠葛痛苦。
“先生。”浅田终是扑入了山南怀中，“抱我吧，就放纵一次，行么？”
山南久久没有言语，就好似一次离别太过沉重，教他无力再去许诺一般。
“先生一直知道，暮玖爱先生，是那样的爱！先生究竟为何要一次次对我的爱视而不见呢？”浅田的话近乎是吼出来的，声嘶力竭，就像荆棘鸟最后的一曲丧歌。
山南为浅田一怔，却很快地笑了：
“果真已经不是孩子了呢。”
“先生！”
“若是能有孩子的话，就生下来吧。”山南第一次主动地紧了紧怀中的人。
浅田天真地以为，醺意能够留下那人，却不想还是阻止他的脚步。
她听见那人起身的动静，听见布料摩挲的声响，听到那人对着自己说：
“等我回来，便娶你为妻。”
浅田背着身子，任由泪水无法控制地不住淌，最终隐没不见。
拉开门的那一刻，阳光打在山南精致的容颜上，却好似刺出了星点泪意。他没有回头，正一步一步踏上历史所规划好的径，没有半点偏离。
后来在八木家，山南偶然在自己的行李中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径，请继续贯彻自己的信念，走下去。
——不要回头。
——亦不要有羁绊。
“试卫馆加入浪士组，响应清河八郎先生的号召，前往京都护送将军。”
那日山南说着这话时，浅田已经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她知道，此次若是他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
“可以不走吗……”明知无望，却还是这样说着，两行清泪无力地流下，在时间中化为虚无。
“姑娘该为在下高兴才是。”他淡淡地扬了唇角，带了些骄傲之意，“近藤先生说了，这是试卫馆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啊。”
“先生若走了，就再也见不着我了。”用手背胡乱地抹去眼泪，浅田还故作平静地说着。
山南却为着浅田的女儿心思笑意更深：
“此次上京，少则三月便归，你不必担心。”
他说得轻巧，似一片白羽，只需一吹便消逝，悄无踪迹。
若不是明白历史的变迁，若她真只是江户一寻常女子，将会被这句谎言欺瞒多久呢？或许一生只坐在窗檐下，等待着一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既然先生如此说了，今夜就陪先生喝些罢，就当是预祝先生大成而归了。”
那夜浅田用尽了一切气力劝酒，只希望山南能错过次日的上京。她一次次为山南添上薄酒，却觉那晶莹都像是自己的泪。
如果山南先生能体会就好，如果他明白自己的心。
原来回到过往，会平添这么多纠葛痛苦。
“先生。”浅田终是扑入了山南怀中，“抱我吧，就放纵一次，行么？”
山南久久没有言语，就好似一次离别太过沉重，教他无力再去许诺一般。
“先生一直知道，暮玖爱先生，是那样的爱！先生究竟为何要一次次对我的爱视而不见呢？”浅田的话近乎是吼出来的，声嘶力竭，就像荆棘鸟最后的一曲丧歌。
山南为浅田一怔，却很快地笑了：
“果真已经不是孩子了呢。”
“先生！”
“若是能有孩子的话，就生下来吧。”山南第一次主动地紧了紧怀中的人。
浅田天真地以为，醺意能够留下那人，却不想还是阻止他的脚步。
她听见那人起身的动静，听见布料摩挲的声响，听到那人对着自己说：
“等我回来，便娶你为妻。”
浅田背着身子，任由泪水无法控制地不住淌，最终隐没不见。
拉开门的那一刻，阳光打在山南精致的容颜上，却好似刺出了星点泪意。他没有回头，正一步一步踏上历史所规划好的径，没有半点偏离。
后来在八木家，山南偶然在自己的行李中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径，请继续贯彻自己的信念，走下去。
——不要回头。
——亦不要有羁绊。
柒.
自山南离开后，浅田一共收到两封家书。
一封是在文久二年，告知自己壬生浪士组被朝廷赐名“新选组”。
另一封则是在元治元年，信中提及了他率队员击溃了骚扰岩木升屋的不逞浪人，并得到会津藩主松平容保赏赐的八两黄金。同时也讲到了新选组的辉煌，池田屋事变。
信中山南说自己一切安好，浅田却是一分一毫都不相信的，她所知的历史告诉她，在同浪人的战斗中，他的赤心冲光折断，他的左腕也被对方所伤，导致他再也无法挥舞刀剑，也因此没能参与池田屋的战斗。
她明白，山南的终期在越走越近。
慌乱地起身，浅田还是无法安心地等待山南的死讯传来，她相信还会有机会，让山南回心转意。
终于，她还是踏上了前往京都的路。
……
身着浅葱色羽织的队伍在京都是一道特有的风景线，池田屋事件后，他们名声大振，却仍旧没能摆脱民众对于他们的恐惧。
但队员们都相信，总有一天他们是能够被接纳的，因而尽管纷议众多，却还是恪守他们的职责。
当下正是永仓新八带领的二番队的执勤时间，也确实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永仓远远便见一个浪人对一个姑娘家拉拉扯扯，纠葛不清，心下就已经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近了还能听见那人张狂而戏谑的声音，那姑娘死死地咬着唇不发声响，却拼尽全力地挣扎。
“喂，光天化日之下竟对一个弱女子这般欺辱，算什么男人！”
那浪人听闻此言，正想发怒，却在见到永仓那刻怔住：
“你……你是新选组的……”
“新选组二番队队长——永仓新八。”永仓高扬了头，响亮地自报家门。
“走着瞧。”那浪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夹着尾巴离开了。
“姑娘你没事吧。”见那浪人走远，永仓才接近了些那女子。
不料那女子突然急促地抬头道：
“你是永仓先生？我有一事想要询问先生。先生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听罢永仓回头吩咐着：
“你们继续巡逻吧，我马上赶上来。”
“是。”
“姑娘有什么事就问吧，只要是新八大爷知道的一定全部告诉姑娘。”永仓挠了挠头，和善地大笑几声。
“既然先生这样说了，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山南先生他……还好吗？”
确实，这个女子就是浅田暮玖无疑。
“姑娘认识先生？”永仓一顿，随即问道。
浅田点了点头，良久才从过往的囹圄中挣脱出来：
“先生是我的爱人。”
“爱人？”永仓似乎受了不小的惊吓，不过片刻就调侃了起来，“没想到啊，先生下手这么快的，我从来不知道先生原来有这么漂亮的……”
“永仓先生，可以不打岔了吗？”一阵深呼吸后，浅田打断了永仓。
永仓也没有再故作笑容，而是沉下了脸：
“姑娘要听实话吗？”
原本就已做好了准备听到些不好的消息，此刻也就没有那么难抉择了。浅田点头得坚定。
“山南先生他……并不是很好。自从他伤到了左腕不能再战斗后，他的状态就一直很差，池田屋事件过后不久，就病倒了。原本亲近他的队员渐渐疏远，他的存在感越来越低。而令人感到气愤的是，土方先生在编制行军录时，没有写上山南先生的名字，想必此刻他的内心是很不好受的吧。”
听了永仓的话，浅田不禁深深担忧起来，她原本舒展的眉头此刻紧皱着，看上去无比得教人痛心。
“我明白姑娘此刻的心情，只是如今不太方便让姑娘同先生相见，不如姑娘将现在的住址告诉我，我会及时地前来告知姑娘先生的近况。”
“好。”心知永仓的仗义，浅田信任地报上了自己的住址，只是心下的阵阵担忧并没有因此而有半分消减。
一切都像是在往她不想发展的方向发展。
自山南离开后，浅田一共收到两封家书。
一封是在文久二年，告知自己壬生浪士组被朝廷赐名“新选组”。
另一封则是在元治元年，信中提及了他率队员击溃了骚扰岩木升屋的不逞浪人，并得到会津藩主松平容保赏赐的八两黄金。同时也讲到了新选组的辉煌，池田屋事变。
信中山南说自己一切安好，浅田却是一分一毫都不相信的，她所知的历史告诉她，在同浪人的战斗中，他的赤心冲光折断，他的左腕也被对方所伤，导致他再也无法挥舞刀剑，也因此没能参与池田屋的战斗。
她明白，山南的终期在越走越近。
慌乱地起身，浅田还是无法安心地等待山南的死讯传来，她相信还会有机会，让山南回心转意。
终于，她还是踏上了前往京都的路。
……
身着浅葱色羽织的队伍在京都是一道特有的风景线，池田屋事件后，他们名声大振，却仍旧没能摆脱民众对于他们的恐惧。
但队员们都相信，总有一天他们是能够被接纳的，因而尽管纷议众多，却还是恪守他们的职责。
当下正是永仓新八带领的二番队的执勤时间，也确实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永仓远远便见一个浪人对一个姑娘家拉拉扯扯，纠葛不清，心下就已经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近了还能听见那人张狂而戏谑的声音，那姑娘死死地咬着唇不发声响，却拼尽全力地挣扎。
“喂，光天化日之下竟对一个弱女子这般欺辱，算什么男人！”
那浪人听闻此言，正想发怒，却在见到永仓那刻怔住：
“你……你是新选组的……”
“新选组二番队队长——永仓新八。”永仓高扬了头，响亮地自报家门。
“走着瞧。”那浪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夹着尾巴离开了。
“姑娘你没事吧。”见那浪人走远，永仓才接近了些那女子。
不料那女子突然急促地抬头道：
“你是永仓先生？我有一事想要询问先生。先生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听罢永仓回头吩咐着：
“你们继续巡逻吧，我马上赶上来。”
“是。”
“姑娘有什么事就问吧，只要是新八大爷知道的一定全部告诉姑娘。”永仓挠了挠头，和善地大笑几声。
“既然先生这样说了，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山南先生他……还好吗？”
确实，这个女子就是浅田暮玖无疑。
“姑娘认识先生？”永仓一顿，随即问道。
浅田点了点头，良久才从过往的囹圄中挣脱出来：
“先生是我的爱人。”
“爱人？”永仓似乎受了不小的惊吓，不过片刻就调侃了起来，“没想到啊，先生下手这么快的，我从来不知道先生原来有这么漂亮的……”
“永仓先生，可以不打岔了吗？”一阵深呼吸后，浅田打断了永仓。
永仓也没有再故作笑容，而是沉下了脸：
“姑娘要听实话吗？”
原本就已做好了准备听到些不好的消息，此刻也就没有那么难抉择了。浅田点头得坚定。
“山南先生他……并不是很好。自从他伤到了左腕不能再战斗后，他的状态就一直很差，池田屋事件过后不久，就病倒了。原本亲近他的队员渐渐疏远，他的存在感越来越低。而令人感到气愤的是，土方先生在编制行军录时，没有写上山南先生的名字，想必此刻他的内心是很不好受的吧。”
听了永仓的话，浅田不禁深深担忧起来，她原本舒展的眉头此刻紧皱着，看上去无比得教人痛心。
“我明白姑娘此刻的心情，只是如今不太方便让姑娘同先生相见，不如姑娘将现在的住址告诉我，我会及时地前来告知姑娘先生的近况。”
“好。”心知永仓的仗义，浅田信任地报上了自己的住址，只是心下的阵阵担忧并没有因此而有半分消减。
一切都像是在往她不想发展的方向发展。
捌.
元治元年9月10日，伊东甲子太郎加入新选组。
缠绵病榻的山南听说了伊东的前来，竟勉强地起了身来，带了几声轻微的咳嗽。
伊东见到山南时，那人已装扮得整整齐齐，仿佛还是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只是又怎么能瞒过伊东的一双眼呢？不过一扫便知他已消瘦下去的脸颊，连他的发丝都沾染上了一种颓唐之意，这样的山南莫名添了些许教人心疼的地方。
“大藏，你来了。”他扬唇一笑，三月春风。
“如今已是改名为伊东甲子太郎了。”朝山南点头示意，伊东也笑语盈盈。
“还是按照原来的不好吗？”在伊东身前坐下。尽管身子还很虚弱，但背脊还是挺得笔直。
望着昔日同门那正气的脸庞，伊东收了手中的折扇，道：
“自然可以。”
“大藏，你为何要加入新选组？你的志向应该不是如此吧。”
而伊东此时却没有回答山南，只言：
“你过得还好么？你憔悴了。”
“如果你只是想利用新选组，我是不会允许的。”山南紧盯着伊东，一字一句严肃地道。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咄咄逼人的目光看人，还是注视着自己的友人。
“如今我的位置相较于你来说要好受得多，敬助，听我的，先照顾好自己。”伊东的眼波柔和，像是三月的鸭川，落花流水，点点温情。
“大藏，你觉得我错了么？为什么如今会这样？”
伊东注意到，山南渐渐收紧的手，还带着丝丝颤抖。
抿了下唇，他终是握住了山南的手，好平复下他此刻荡漾的心情：
“错的不是你，敬助。你有你的骄傲。如果一定要为你的处境担个说法的话，我告诉你，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从一开始就站错了边。”
山南点了点头，心下却有些隐隐担忧。
同为尊攘的两人，由着相同的见解而交密了起来，却不想正是因为如此，又引发了一次山南的不满。
……
四周看了几下，确认无误后，土方拉上了门。
“岁三，有什么事么？非得这么大费周章。”在案前坐下，近藤等待着土方的说法。
“阿胜，你未免太迟钝了。你难道没有发现么？”说罢兀自斟了杯茶仰头一饮而尽，冗长的发丝在空中飞扬，煞是好看。
“发现什么？”对于土方此时的吞一口吐半口的行径，近藤觉得略有头疼。
“山南和伊东走得格外近。”
“师出同门走得近些也无大碍吧。”近藤叹了口气，“我知道岁三你对伊东老师很不满，但伊东老师是一个人才啊。”
“阿胜！你是忘记了芹泽和新见么？山南虽然近来被削弱了地位，但只要他出头，还是会有队士跟他的，再加上伊东的头脑，新选组会有场大变革的，难道阿胜你就一点不在乎？”
土方说得头头是道，倒是让近藤必须考虑起来了。
“那岁三你的意见是什么？”
“把山南移居到伊东接触不到的地方去，这样隔离他就没问题了。”
近藤思虑了会儿，终是点头应下来：
“行，那就按照岁三你说的做吧。”
这无疑是又一把火，山南感到自己如今处在一个万分尴尬的旮旯里，进一步不好，退一步也太难。
这时他突然想起曾经有人和他说一旦土方岁三加入试卫馆，就会让他的处境很难堪。当初自己告诉她自己相信近藤先生会替自己出头，而事实却是近藤先生不作任何表态。
自己或许，真的不该归属于这里吧。
可这么久来大家在一起的记忆真的能这么轻易地抹去么？那些其乐融融的在试卫馆的时光，甚至一起遇到逆境而不低头。
但如今的自己就算存在在这新选组中，又能算得上什么？大权已经在近藤党手中，自己怕是再无立身之本，这个总长的名头挂着也不过是空招牌罢了。
或许自己还该做最后一次挣扎，来决定自己的后路究竟该如何。
历史走到此步，已是箭在弦上了。
山南参与的最后一次组内会议便是移屯会议，土方提出的方案是将屯所迁往西本愿寺。鉴于西本愿寺地方宽绰，又与长洲藩交好。移至西本愿寺实为一石二鸟的好方法。
“好！”土方话音刚落，近藤便赞成其意见。
听闻近藤这样说，土方便展开西本愿寺的地图，准备安排迁居和住宿，在做这步前，压根没有询问组内干部的意见。
山南确信，这会是最终的斟酌。
这个男人沉寂了太久，因而再度发表意见之时满席鸦雀无声，仿佛是亡魂忽然之间的哀叫，教人感到不可思议。
“我反对副长的方案。”山南故意将言语咬得很重，“佛寺乃神圣之地，而我们新选组是过着刀口舔血日子的人斩集团，居住在佛寺中只会玷污菩萨罢了。此外，以移屯的名义来胁迫无辜僧侣，不觉得有些卑劣吗？”
他曾经相信的，那个男人会点头告诉自己，他需要再考虑一番，但当山南看着他卷起地图愤怒而走时，山南发觉，自己可能真的错了。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不知好歹。”土方站起身来俯视着山南，眼中是满满的怨气。
众人见气氛尴尬，最终也就散去了。
偌大的房间，此时只剩下了山南和冲田二人。
“嘛，土方先生的脾气先生又不是不知道，今天局长大概心情也不好吧，不必在意了。”
“不，不是这样了。”山南笑了，这抹笑甚至有一种释然，“总司，若是得空，偶尔帮我去照看下还在江户的家妻如何？”
“山南先生什么时候有妻子了？我可连喜酒都没喝上一杯，这种不讨好的事情我不做。”冲田站起身子，拿了刀便离开了房间。
山南隐隐听见冲田对自己说：
“先生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元治元年9月10日，伊东甲子太郎加入新选组。
缠绵病榻的山南听说了伊东的前来，竟勉强地起了身来，带了几声轻微的咳嗽。
伊东见到山南时，那人已装扮得整整齐齐，仿佛还是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只是又怎么能瞒过伊东的一双眼呢？不过一扫便知他已消瘦下去的脸颊，连他的发丝都沾染上了一种颓唐之意，这样的山南莫名添了些许教人心疼的地方。
“大藏，你来了。”他扬唇一笑，三月春风。
“如今已是改名为伊东甲子太郎了。”朝山南点头示意，伊东也笑语盈盈。
“还是按照原来的不好吗？”在伊东身前坐下。尽管身子还很虚弱，但背脊还是挺得笔直。
望着昔日同门那正气的脸庞，伊东收了手中的折扇，道：
“自然可以。”
“大藏，你为何要加入新选组？你的志向应该不是如此吧。”
而伊东此时却没有回答山南，只言：
“你过得还好么？你憔悴了。”
“如果你只是想利用新选组，我是不会允许的。”山南紧盯着伊东，一字一句严肃地道。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咄咄逼人的目光看人，还是注视着自己的友人。
“如今我的位置相较于你来说要好受得多，敬助，听我的，先照顾好自己。”伊东的眼波柔和，像是三月的鸭川，落花流水，点点温情。
“大藏，你觉得我错了么？为什么如今会这样？”
伊东注意到，山南渐渐收紧的手，还带着丝丝颤抖。
抿了下唇，他终是握住了山南的手，好平复下他此刻荡漾的心情：
“错的不是你，敬助。你有你的骄傲。如果一定要为你的处境担个说法的话，我告诉你，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从一开始就站错了边。”
山南点了点头，心下却有些隐隐担忧。
同为尊攘的两人，由着相同的见解而交密了起来，却不想正是因为如此，又引发了一次山南的不满。
……
四周看了几下，确认无误后，土方拉上了门。
“岁三，有什么事么？非得这么大费周章。”在案前坐下，近藤等待着土方的说法。
“阿胜，你未免太迟钝了。你难道没有发现么？”说罢兀自斟了杯茶仰头一饮而尽，冗长的发丝在空中飞扬，煞是好看。
“发现什么？”对于土方此时的吞一口吐半口的行径，近藤觉得略有头疼。
“山南和伊东走得格外近。”
“师出同门走得近些也无大碍吧。”近藤叹了口气，“我知道岁三你对伊东老师很不满，但伊东老师是一个人才啊。”
“阿胜！你是忘记了芹泽和新见么？山南虽然近来被削弱了地位，但只要他出头，还是会有队士跟他的，再加上伊东的头脑，新选组会有场大变革的，难道阿胜你就一点不在乎？”
土方说得头头是道，倒是让近藤必须考虑起来了。
“那岁三你的意见是什么？”
“把山南移居到伊东接触不到的地方去，这样隔离他就没问题了。”
近藤思虑了会儿，终是点头应下来：
“行，那就按照岁三你说的做吧。”
这无疑是又一把火，山南感到自己如今处在一个万分尴尬的旮旯里，进一步不好，退一步也太难。
这时他突然想起曾经有人和他说一旦土方岁三加入试卫馆，就会让他的处境很难堪。当初自己告诉她自己相信近藤先生会替自己出头，而事实却是近藤先生不作任何表态。
自己或许，真的不该归属于这里吧。
可这么久来大家在一起的记忆真的能这么轻易地抹去么？那些其乐融融的在试卫馆的时光，甚至一起遇到逆境而不低头。
但如今的自己就算存在在这新选组中，又能算得上什么？大权已经在近藤党手中，自己怕是再无立身之本，这个总长的名头挂着也不过是空招牌罢了。
或许自己还该做最后一次挣扎，来决定自己的后路究竟该如何。
历史走到此步，已是箭在弦上了。
山南参与的最后一次组内会议便是移屯会议，土方提出的方案是将屯所迁往西本愿寺。鉴于西本愿寺地方宽绰，又与长洲藩交好。移至西本愿寺实为一石二鸟的好方法。
“好！”土方话音刚落，近藤便赞成其意见。
听闻近藤这样说，土方便展开西本愿寺的地图，准备安排迁居和住宿，在做这步前，压根没有询问组内干部的意见。
山南确信，这会是最终的斟酌。
这个男人沉寂了太久，因而再度发表意见之时满席鸦雀无声，仿佛是亡魂忽然之间的哀叫，教人感到不可思议。
“我反对副长的方案。”山南故意将言语咬得很重，“佛寺乃神圣之地，而我们新选组是过着刀口舔血日子的人斩集团，居住在佛寺中只会玷污菩萨罢了。此外，以移屯的名义来胁迫无辜僧侣，不觉得有些卑劣吗？”
他曾经相信的，那个男人会点头告诉自己，他需要再考虑一番，但当山南看着他卷起地图愤怒而走时，山南发觉，自己可能真的错了。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不知好歹。”土方站起身来俯视着山南，眼中是满满的怨气。
众人见气氛尴尬，最终也就散去了。
偌大的房间，此时只剩下了山南和冲田二人。
“嘛，土方先生的脾气先生又不是不知道，今天局长大概心情也不好吧，不必在意了。”
“不，不是这样了。”山南笑了，这抹笑甚至有一种释然，“总司，若是得空，偶尔帮我去照看下还在江户的家妻如何？”
“山南先生什么时候有妻子了？我可连喜酒都没喝上一杯，这种不讨好的事情我不做。”冲田站起身子，拿了刀便离开了房间。
山南隐隐听见冲田对自己说：
“先生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玖.
元治二年二月二十二日，山南敬助出走。留信一封，指责土方“谄媚小人”。
次日，近藤勇命冲田总司追回山南，若不服从，就地处决。
而私下里，近藤却找到冲田言：
“若是寻不到，便算了吧。”
冲田领命而去。
得知山南出走的消息时，浅田终还是大哭了一场，据说哭声凄厉，一如啼血子规，永仓都不能狠下心听完，只得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这时已是二月二十四日。
平复下来后浅田拉开门，对门外的永仓言：
“明日请接我去屯所，门口就好，我要亲自送他一程，可以吗？”
永仓重重地点了头。
山南最终在近江的大津宿被发现。
见到来者，他只潇洒一笑，站起身来道：
“找来了啊，那我们回去吧。”
仿佛回到从前的泰然，世间万事都不能在他心头掀起波澜，哪怕是死亡降临在他的面前。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快点滚，不然砍了你哦。”冲田的声音很宏亮，有他的气势与风格，却是红了眼眶。
“若是愿意的话，就现在砍了我，也是不会有半点意见的。”山南站直了身，风轻云淡地道，“在下山南敬助。”
冲田没有说话，转身欲走，却不想山南跟上了他的脚步。
“走啊！”他终是忍不住大吼道。
“我不想让任何人为难，况且，我的死不正能让局中法度有它独有的威严么？如果让我逃了，局长和副长的颜面又往哪放呢？”他说得越加简单，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冲田还是没有拗过山南，或许那人骨子里，还是一个极度固执的人吧。
分别几度年华，再次相见，却不想已经是在生死时刻。
他还是从前一般温和，足以让自己深陷，但比起从前，已经消瘦太多，落寞太多，或许还有痛苦太多。
他停在浅田的面前，还是带着笑容的。
“先生……”
“暮玖，你怎么来了。”那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可她已经来不及高兴。
“你有循着自己选择的径，贯彻自己的信念么？你满足么？你终于要死了，你开心吗？要不要我在你的碑上刻两个老王八啊？”
“是啊，我在我自己选择的路上走下去了。”山南突然将浅田纳入了怀中，很轻，也很小心翼翼，“有孩子了么？”
谁知浅田突然推开了山南，给了他一巴掌：
“骗子！说好的回来就要娶我过门，你回得来吗？你这种人活该无后！”
“没有啊，罢，这种事本来也是要看运气的。”山南刚刚弯了唇角，就又被浅田打了一巴掌。
这次已经能听出女子的哽咽：
“还说什么‘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人都死了，我和谁去看月亮？”
“听说你还有个叫明里的情人，不错呀，还会去岛原找乐子，今晚她要敢来我当众把她打一顿，你给我看好了！”
“你可不能冤枉我。”山南抬头望了望天，似是在喟叹天做的囚牢有谁得以能脱逃呢。
“可以了吧，再晚局长可要生气了。”冲田此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是呢，那我走了。”山南点了点头，却不想浅田突然跑到了冲田面前跪下，不顾及任何一点名为尊严的东西。
冲田一怔，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冲田先生吧。你不是视我家先生为兄长么？求求你了，放过我家先生吧！我家先生到底错在了哪？还是只是土方先生的私心啊！”
“喂你这女人想吃刀子么？”冲田作势想要拔刀，却不想一点也没惊吓到眼前的女人。
“如果我死能够换回山南先生的命，那么请先生一定要杀了我。”
山南抿了唇，又一次地笑了，不知是为能够遇到浅田这样的好姑娘而笑，还是为她的天真、不谙世事而笑。
“女人，你以为是我无情，为什么不去问问山南先生呢？”
“我家先生傻得很，就算刀子到他脖子上也不懂得闪开的，冲田先生一定要吓吓他，或者直接拍晕往哪一丢也好。”
山南突然失声笑了起来，那笑声终于纯粹了起来，不再含那些纠葛的感情。
“死亡就在眼前还能笑得出来么？山南先生果然非同常人。”突然一个声音传来，终是让众人越发紧张起来。
“土方先生见过哪位真正的武士是惧怕过死亡的？”
听闻了来者是谁，浅田终是站起身来，不顾山南的劝阻，又跪在了土方面前：
“土方先生难道不是惜才之士么？为何要这样对我家先生？我知道土方先生一心为了新选组，但山南先生也从来偏袒着新选组的啊，为什么土方先生看不见？新选组需要山南先生……”
“闭嘴，真吵。”土方闭了眼，良久才睁眼看向山南，“把你的发髻切下来吧，我会告诉近藤先生，总司已将山南处决的。”
“谢谢你，土方先生……”浅田感动地起身，却见山南的表情格外严肃。
“不必了土方先生，我既已脱逃，就已经有了觉悟，你不必偏袒我。我身为总长，我的死会更加让队员铭记，你不能放过我。”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该喝什么酒就喝什么酒。”
斩钉截铁。如今用这四字来形容山南的言语再为妥当不过。字字铮铮，此刻他再无温润可言，他只是全然听从了他内心刚烈的怂恿。
但那不失为一种美丽。
一心想要改变历史的浅田在此刻终于明白，历史之所以这么发展都是上天冥冥注定，听闻山南适才的话，浅田突然见识到了，一个除了温柔的山南以外的山南，原来是那样一个有骨气的人。
她此时知道了，山南的死绝对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尽管心如刀绞，但浅田决心再不插手历史，她很骄傲，她爱的人是一名真正的武士。
“我要走了，暮玖。”他转过身来，在浅田的额上落下清浅一吻，“我爱你。”
“山南先生，我不后悔遇见你。”她勾起了一抹自认为最灿烂的笑。
山南带着笑意点了头，终是转过了身去，道：
“就像我没有后悔那天敲开试卫馆的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径，请继续贯彻自己的信念，走下去。
——不要回头。
——亦不要有羁绊。
浅田注视着山南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还是掉了眼泪。
还好，至少他记忆中的自己，是微笑的。
那日是冲田送浅田回去的，在途中土方追上了他们。
浅田接过了土方手中山南的眼镜，一个字都没说。
土方告诉她，山南希望她还能记得自己，尽管那是很自私的，这副眼镜就当做给她的最后念想，若是她不愿再去回忆，就把这眼镜打碎吧。
土方还说，今夜破例让她再见一次山南，到时会让永仓来接她。
而浅田所能做的，或许只是麻木地点头了。
她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死别究竟有多痛苦，而今天她仿佛已经感受到了。
回到住处，她换上了同山南初见时的那件浴衣，还特意梳了繁复的发髻，插上了山南曾送给她的簪。镜前上着妆，那口红的颜色若鲜血一般刺伤了她的眼，可她希望今夜山南见到的，会是最美的她。
晚间永仓来接她时，她问：
“永仓先生觉得今夜的我美吗？山南先生会喜欢吗？”
没想到永仓竟泪拆两行，他一边揩去眼泪，一边笑着道：
“姑娘是天下最美的人，先生一定会喜欢的。”
山南切腹的前一夜，八木家的儿子为三郎看见一名女子跪在囚禁山南的房间外，一遍又一遍呼唤着山南的名字，山南听后拉开窗户，从篱笆的缝隙里伸出手，为女子拭去眼泪，他见状不禁潸然泪下。
只是他未曾听到，山南对那女子道：
“真好，今夜还能再陪你看一次月亮。”
“我死后会化作风，一直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等我，暮玖，来生我一定娶你为妻。”
再见了，山南敬助，再见了，我的爱。
历史唯一没有上演的是明里同山南的最后诀别，这或许是浅田最感动的吧，自己最爱的人，直至死亡，都没有爱上过除了自己的别他。
元治二年二月二十六日，冲田来到浅田的住所，带来山南的死讯。
他特意拔了刀，让浅田看清上面的斑斑血迹，他告诉她，自己的刀在杀过人后通常只需一甩就没有分毫血迹了，但他刻意没有甩，因为他要记住山南，记住是自己亲手杀了这个自己所尊敬的人，他来世要尽数偿还。
浅田相信山南不会责怪冲田，她也相信冲田的来世会比今生幸福。
“山南先生还有一物要我给你。”他摸出一张叠得整齐却已有些泛黄的纸张递给浅田，浅田打开一看，竟发觉那是一张卖身契。
“我带山南先生回来的路上，先生告诉我，他的妻子在和他见面时就已经失忆，但他在帮她洗衣时发现了那件衣上的徽记，像是岛原的标识。后来上京我们去过几次岛原，他一打听得知岛原天神明里在多年前逃走了，至今没能找回来。听那里人描述，先生发现那个明里分明就是姑娘你，先生为了让你在失忆后能得到真正的自由而不要产生麻烦，就花重金为你赎了身，而你的身份，先生一直没有告诉你，是怕你回忆起以往的痛苦之事。”听着冲田讲述着这卖身契的由来，浅田不禁红了眼眶。
她以为历史会错过有些人，却不想历史只是巧妙得让人不曾发现罢了！她没想到，原来自己，竟会是明里艺妓。
“虽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明里的，但是我可不想山南先生被你误会。先生为了你省吃俭用，平日里连块好墨都不舍得买，其实先生他，真的是很在乎很在乎你啊。”
山南敬助，遇见你，我何其幸！
在山南敬助辞世过后没多久，他的恋人明里也于京都病逝，只是不曾为历史所记载的是，她死时还攥着山南留给她的那副眼镜，不曾放手。
就像是，不肯忘却属于二人的记忆。
元治二年二月二十二日，山南敬助出走。留信一封，指责土方“谄媚小人”。
次日，近藤勇命冲田总司追回山南，若不服从，就地处决。
而私下里，近藤却找到冲田言：
“若是寻不到，便算了吧。”
冲田领命而去。
得知山南出走的消息时，浅田终还是大哭了一场，据说哭声凄厉，一如啼血子规，永仓都不能狠下心听完，只得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这时已是二月二十四日。
平复下来后浅田拉开门，对门外的永仓言：
“明日请接我去屯所，门口就好，我要亲自送他一程，可以吗？”
永仓重重地点了头。
山南最终在近江的大津宿被发现。
见到来者，他只潇洒一笑，站起身来道：
“找来了啊，那我们回去吧。”
仿佛回到从前的泰然，世间万事都不能在他心头掀起波澜，哪怕是死亡降临在他的面前。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快点滚，不然砍了你哦。”冲田的声音很宏亮，有他的气势与风格，却是红了眼眶。
“若是愿意的话，就现在砍了我，也是不会有半点意见的。”山南站直了身，风轻云淡地道，“在下山南敬助。”
冲田没有说话，转身欲走，却不想山南跟上了他的脚步。
“走啊！”他终是忍不住大吼道。
“我不想让任何人为难，况且，我的死不正能让局中法度有它独有的威严么？如果让我逃了，局长和副长的颜面又往哪放呢？”他说得越加简单，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冲田还是没有拗过山南，或许那人骨子里，还是一个极度固执的人吧。
分别几度年华，再次相见，却不想已经是在生死时刻。
他还是从前一般温和，足以让自己深陷，但比起从前，已经消瘦太多，落寞太多，或许还有痛苦太多。
他停在浅田的面前，还是带着笑容的。
“先生……”
“暮玖，你怎么来了。”那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可她已经来不及高兴。
“你有循着自己选择的径，贯彻自己的信念么？你满足么？你终于要死了，你开心吗？要不要我在你的碑上刻两个老王八啊？”
“是啊，我在我自己选择的路上走下去了。”山南突然将浅田纳入了怀中，很轻，也很小心翼翼，“有孩子了么？”
谁知浅田突然推开了山南，给了他一巴掌：
“骗子！说好的回来就要娶我过门，你回得来吗？你这种人活该无后！”
“没有啊，罢，这种事本来也是要看运气的。”山南刚刚弯了唇角，就又被浅田打了一巴掌。
这次已经能听出女子的哽咽：
“还说什么‘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人都死了，我和谁去看月亮？”
“听说你还有个叫明里的情人，不错呀，还会去岛原找乐子，今晚她要敢来我当众把她打一顿，你给我看好了！”
“你可不能冤枉我。”山南抬头望了望天，似是在喟叹天做的囚牢有谁得以能脱逃呢。
“可以了吧，再晚局长可要生气了。”冲田此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是呢，那我走了。”山南点了点头，却不想浅田突然跑到了冲田面前跪下，不顾及任何一点名为尊严的东西。
冲田一怔，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冲田先生吧。你不是视我家先生为兄长么？求求你了，放过我家先生吧！我家先生到底错在了哪？还是只是土方先生的私心啊！”
“喂你这女人想吃刀子么？”冲田作势想要拔刀，却不想一点也没惊吓到眼前的女人。
“如果我死能够换回山南先生的命，那么请先生一定要杀了我。”
山南抿了唇，又一次地笑了，不知是为能够遇到浅田这样的好姑娘而笑，还是为她的天真、不谙世事而笑。
“女人，你以为是我无情，为什么不去问问山南先生呢？”
“我家先生傻得很，就算刀子到他脖子上也不懂得闪开的，冲田先生一定要吓吓他，或者直接拍晕往哪一丢也好。”
山南突然失声笑了起来，那笑声终于纯粹了起来，不再含那些纠葛的感情。
“死亡就在眼前还能笑得出来么？山南先生果然非同常人。”突然一个声音传来，终是让众人越发紧张起来。
“土方先生见过哪位真正的武士是惧怕过死亡的？”
听闻了来者是谁，浅田终是站起身来，不顾山南的劝阻，又跪在了土方面前：
“土方先生难道不是惜才之士么？为何要这样对我家先生？我知道土方先生一心为了新选组，但山南先生也从来偏袒着新选组的啊，为什么土方先生看不见？新选组需要山南先生……”
“闭嘴，真吵。”土方闭了眼，良久才睁眼看向山南，“把你的发髻切下来吧，我会告诉近藤先生，总司已将山南处决的。”
“谢谢你，土方先生……”浅田感动地起身，却见山南的表情格外严肃。
“不必了土方先生，我既已脱逃，就已经有了觉悟，你不必偏袒我。我身为总长，我的死会更加让队员铭记，你不能放过我。”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该喝什么酒就喝什么酒。”
斩钉截铁。如今用这四字来形容山南的言语再为妥当不过。字字铮铮，此刻他再无温润可言，他只是全然听从了他内心刚烈的怂恿。
但那不失为一种美丽。
一心想要改变历史的浅田在此刻终于明白，历史之所以这么发展都是上天冥冥注定，听闻山南适才的话，浅田突然见识到了，一个除了温柔的山南以外的山南，原来是那样一个有骨气的人。
她此时知道了，山南的死绝对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尽管心如刀绞，但浅田决心再不插手历史，她很骄傲，她爱的人是一名真正的武士。
“我要走了，暮玖。”他转过身来，在浅田的额上落下清浅一吻，“我爱你。”
“山南先生，我不后悔遇见你。”她勾起了一抹自认为最灿烂的笑。
山南带着笑意点了头，终是转过了身去，道：
“就像我没有后悔那天敲开试卫馆的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径，请继续贯彻自己的信念，走下去。
——不要回头。
——亦不要有羁绊。
浅田注视着山南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还是掉了眼泪。
还好，至少他记忆中的自己，是微笑的。
那日是冲田送浅田回去的，在途中土方追上了他们。
浅田接过了土方手中山南的眼镜，一个字都没说。
土方告诉她，山南希望她还能记得自己，尽管那是很自私的，这副眼镜就当做给她的最后念想，若是她不愿再去回忆，就把这眼镜打碎吧。
土方还说，今夜破例让她再见一次山南，到时会让永仓来接她。
而浅田所能做的，或许只是麻木地点头了。
她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死别究竟有多痛苦，而今天她仿佛已经感受到了。
回到住处，她换上了同山南初见时的那件浴衣，还特意梳了繁复的发髻，插上了山南曾送给她的簪。镜前上着妆，那口红的颜色若鲜血一般刺伤了她的眼，可她希望今夜山南见到的，会是最美的她。
晚间永仓来接她时，她问：
“永仓先生觉得今夜的我美吗？山南先生会喜欢吗？”
没想到永仓竟泪拆两行，他一边揩去眼泪，一边笑着道：
“姑娘是天下最美的人，先生一定会喜欢的。”
山南切腹的前一夜，八木家的儿子为三郎看见一名女子跪在囚禁山南的房间外，一遍又一遍呼唤着山南的名字，山南听后拉开窗户，从篱笆的缝隙里伸出手，为女子拭去眼泪，他见状不禁潸然泪下。
只是他未曾听到，山南对那女子道：
“真好，今夜还能再陪你看一次月亮。”
“我死后会化作风，一直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等我，暮玖，来生我一定娶你为妻。”
再见了，山南敬助，再见了，我的爱。
历史唯一没有上演的是明里同山南的最后诀别，这或许是浅田最感动的吧，自己最爱的人，直至死亡，都没有爱上过除了自己的别他。
元治二年二月二十六日，冲田来到浅田的住所，带来山南的死讯。
他特意拔了刀，让浅田看清上面的斑斑血迹，他告诉她，自己的刀在杀过人后通常只需一甩就没有分毫血迹了，但他刻意没有甩，因为他要记住山南，记住是自己亲手杀了这个自己所尊敬的人，他来世要尽数偿还。
浅田相信山南不会责怪冲田，她也相信冲田的来世会比今生幸福。
“山南先生还有一物要我给你。”他摸出一张叠得整齐却已有些泛黄的纸张递给浅田，浅田打开一看，竟发觉那是一张卖身契。
“我带山南先生回来的路上，先生告诉我，他的妻子在和他见面时就已经失忆，但他在帮她洗衣时发现了那件衣上的徽记，像是岛原的标识。后来上京我们去过几次岛原，他一打听得知岛原天神明里在多年前逃走了，至今没能找回来。听那里人描述，先生发现那个明里分明就是姑娘你，先生为了让你在失忆后能得到真正的自由而不要产生麻烦，就花重金为你赎了身，而你的身份，先生一直没有告诉你，是怕你回忆起以往的痛苦之事。”听着冲田讲述着这卖身契的由来，浅田不禁红了眼眶。
她以为历史会错过有些人，却不想历史只是巧妙得让人不曾发现罢了！她没想到，原来自己，竟会是明里艺妓。
“虽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明里的，但是我可不想山南先生被你误会。先生为了你省吃俭用，平日里连块好墨都不舍得买，其实先生他，真的是很在乎很在乎你啊。”
山南敬助，遇见你，我何其幸！
在山南敬助辞世过后没多久，他的恋人明里也于京都病逝，只是不曾为历史所记载的是，她死时还攥着山南留给她的那副眼镜，不曾放手。
就像是，不肯忘却属于二人的记忆。
拾.
雨终于停了，那雾气也渐渐消散，浅田的眼前还是那块已经陈年许久的石碑。
之前所发生的一切，恍如一场梦境，眼泪还有余味。
可是现在统统烟消云散了。
“敬助，我来看你了。”浅田知道那不过是前世的南柯一梦，可她还是无法挣脱，对曾经那个温润男子的爱，在重回了这场梦境后。
忽然一阵风拂过了浅田的脸颊，扬起了她的碎发，在空中纷飞。
浅田好像突然听到了曾时的那个声音：
“我死后会化作风，一直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扬起了嘴角，浅田重重地点了头。
你好，山南敬助，我们又再见了。
浅田暮玖离开光缘寺的时候，还是带着笑容的，因为她知道，她爱的那个人，永远在她的身边。
打开包想拿手机拍照留念，却突然发现包里多了一副金属边的老式眼镜。她一怔，随即戴上，用手机留下了一张照片。
嗯，平成二十八年八月十五日，綾小路光缘寺，收获山南先生一只！
【终】
雨终于停了，那雾气也渐渐消散，浅田的眼前还是那块已经陈年许久的石碑。
之前所发生的一切，恍如一场梦境，眼泪还有余味。
可是现在统统烟消云散了。
“敬助，我来看你了。”浅田知道那不过是前世的南柯一梦，可她还是无法挣脱，对曾经那个温润男子的爱，在重回了这场梦境后。
忽然一阵风拂过了浅田的脸颊，扬起了她的碎发，在空中纷飞。
浅田好像突然听到了曾时的那个声音：
“我死后会化作风，一直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扬起了嘴角，浅田重重地点了头。
你好，山南敬助，我们又再见了。
浅田暮玖离开光缘寺的时候，还是带着笑容的，因为她知道，她爱的那个人，永远在她的身边。
打开包想拿手机拍照留念，却突然发现包里多了一副金属边的老式眼镜。她一怔，随即戴上，用手机留下了一张照片。
嗯，平成二十八年八月十五日，綾小路光缘寺，收获山南先生一只！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