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邪\/授权转载】海棠春苑(原著向,NC17)

齐羽捏着小瓶子,又问:“你试过了,吴邪和解雨臣都不可以,甚至霍秀秀也不行吗,那其他人呢?”
张起灵看了吴邪一眼摇摇头道:“不用试,我看过了,以吴邪的情况,他未来顶多能到接受蛇类费洛蒙信息的程度,不过解雨臣有点儿很奇怪,六角铜铃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至于其他人我没看出任何迹象。不然我何必在这里等你,能从我血里读信息的目前还是只有你一个。”


齐羽晃了晃小瓶子,仰头喝了下去,比上一次在张家古楼里的情况好多了,那次要读清楚古楼的所有机关设置,颇费了些功夫。这一次眩晕只是暂时,所有信息画面条理清楚的在脑海里铺开,瞬间而已,他感觉自己已经在张起灵的某段回忆里亲自走了一遍。
齐羽点点头:“我都知道了,你放心。”


张起灵转身要走,齐羽本来还想问他现在有没有想起来以前某些事,开口却只说了句再见,也转身走,走了一会儿回过头,自己的脚印很快被风雪自然地掩盖了痕迹,纯白天地里只剩吴邪一个黑点了。
齐羽也知道自己在说谎,谁他妈的也不想再熬很多个十年了,张起灵是看穿他拙略的说辞才叹气。


风雪万千,长白如旧,齐羽向青铜门隐匿的方向,回身一笑。
天地苍茫间,雪落如白首。

突如而来解封的记忆引起连锁反应,齐羽难得有些心绪不宁,不过他现在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精力去折腾自己,但他也不会强迫自己,那样是反效果。催眠遗忘只能对特定记忆用一次,也不能靠药物或者烟酒,那样会产生依赖或者影响思考反应能力,他需要换种平和的方法。


齐羽走到机场过道中间的小商铺,买了一袋水果糖和一小瓶免洗洗手液,结完账就拆开两颗糖塞嘴里了,然后他感觉店员小姑娘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有点儿憋笑的意思。
齐羽含着糖,嘴里极克制的小幅度鼓动,表情却郁郁不快,略微低头沉思,蹙着眉显得有点儿可怜可爱,小姑娘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被注目也就算了,怎么还笑出声了?齐羽觉得有点儿恼了,男的不能喜欢吃糖吗,这算性别歧视吗?成年人就不能吃糖吗,这都什么观念?
其实齐羽也不是真的有多喜欢吃糖,这是一种情绪心理控制的训练,味觉是一种很直接的刺激,你不能随时随地找来海参鲍鱼来吃啊。糖就很方便,感官信号也就是甜,训练的多了自然就成了一种后天条件反射。


齐羽用的方法很简单,他只是一点一点缓慢的把自己的感受分开剥离,就像糖化了,甜味一点点淡下去,藏起来。齐羽吃了足有小半袋的糖,终于觉得够了。

在剥离自身情绪干扰的那么一刹那,齐羽就想到了关键。霍玲联系陈文锦说了什么并不重要,而是要分析她的这个行为本身的含义。
第一,是这个时间节点,说明霍玲已经知道组织被瓦解真正失势了。第二,当然是她依然信任陈文锦。第三,没有了组织的明显障碍,她的行为活动也不再受很大限制。


齐羽可以肯定,霍玲无论如何也会回到京城,尽管霍家已经大部分迁移到海外,但她父亲当年的旧部还在,当然,那些老家伙们要么已经去地下会面叙旧,要么退到幕后养老,但子女和嫡系部下还都在体制内有一定势力影响。
但齐羽了解霍玲,她对任何人都保持着怀疑为先的谨慎,她再着急也会忍耐,也会先潜伏着暗中查访以辨别现在这些人所处的派别和势力情况,那她很有可能现在已经在京城隐藏起来了。


或者你想想,你当年老领导的女儿,失踪几十年忽然跑来见你,还容颜不老一如当年的年轻姑娘,你能不慌吗?


机场又有广播,就杭州到京里而已,还晚点又晚点,齐羽一时间觉得刚才那个玩笑要变现才好,以现在对私人飞机的管控程度,只要手续一过,解家随便养几架自己满世界飞都不是问题。

那你觉得霍玲现在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齐羽又塞了一颗糖含着,真甜。
当然是陈情派啊!


究其原因,当年组织被解九爷的计划引导出内部分裂争斗,而陈情派却没有按照约定维护老九门第二代,只是迫于压力缩到了幕后,一直不肯有任何做为,对后来的一系列惨重失败是绝对不能摆脱干系的。现在组织虽然不在了,陈情派却一定还在,也必须存在,而霍玲一定会借助他父亲的势力,想方设法找到现在留守陈情派的负责人。


霍玲在暗,齐羽在明,他一回京现身,就有被霍玲察觉的风险,会刻意避开他。那怎么办呢,齐羽想了想,他需要换一个身份回去,一个既可以顺利接触陈情派又不会让霍玲过于紧张的身份。
而且,看最近这情况,陈情派应该也已经被吴邪逼疯了,正处于一种很微妙的状态和尴尬的处境里。
条件确定的越多,穷举的解法就越少越清晰,齐羽在有限的答案里很快就选定了一个完美合适的身份。


到京已是深夜,齐羽走出首都机场,嘴里含着最后一块儿糖,等最后的甜味淡下去化为无,齐羽却忽然想起来,霍老太太做的糕点特别好吃,每一丝精细的味道都顺着回忆在舌尖口腔里铺开,冲到胃里却是一阵疼。

他感觉自己似乎站在那个四合院里,抬眼望去,翠嫩的藤蔓爬满了木制的架子又攀上竹架,盛开的凌霄花在阳光下跳着橘红色的舞蹈,四方的天,碧色如洗,好似旧日北平的风景尚未消殆。
那是齐羽幼年记忆里,第一次随父亲齐铁嘴正式拜访霍老太太。他还记得那时候有淡淡的檀香的味道从正房里飘出来,与花香混在一起却也柔和温婉起来。


那个时候还是盛行服饰款色都雷同的军装,满大街都是单调的蓝绿灰色,齐羽也像胡同里的孩子们一样,穿了件蓝白的海魂衫,因父亲在侧,他笔直的站着,但只是随意披了件军绿的外套,手臂没有穿到袖子里,那样懒散的搭在肩上,透出小小少年无法掩盖的桀骜本性。


眼前忽然飘过一团花簇,那小姑娘就从夏春日里跳出了人间所有色彩,白色半袖灯笼衫里伸出更白皙柔嫩的手臂,一转身半腰齐膝的正红色洋裙就转了个花,未语先笑,可是柔软如水的眼神里,也藏着不同寻常的锋利与骄傲。


齐羽当时就想,女孩子好像真是水做的,是天赐的珍宝,不过几日未见,便又更加水灵可人了,齐羽都看呆了。
霍玲看着他发呆就笑了,把手里端着托盘举到齐羽面前:“齐羽哥哥,不过几天不见你又长高了,这是母亲新做的茶点,你尝尝。赶明了还得去找解连环,可得赖着他去讨点儿九爷亲自焙的茶,九爷的茶拿来配着才是最好。”

齐羽把糖纸一张张叠整齐,又扔进垃圾箱里,一头扎进了干燥寒冷的空气里。他觉得至少在某些方面,京城与从前并无太大区别,冬夜都是一般寒冷,冻得人连骨头都要疼起来,不自觉的弓起脚背,握紧了手缩在袖子里再撑进衣袋里。
齐羽叹了口气,呼出来成一片可见的白雾。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

TBC.


邪:齐羽怎么也这么多破事儿?你到底喜不喜欢霍玲阿姨?
羽:没礼貌,不喊齐叔叔我是拒绝回答的。
花:好的,齐叔叔,那我对解连环到底是喊爸还是喊大伯?
环:???

楼主 初远方  发布于 2016-08-26 22:48:00 +0800 CST  
23


齐羽还在杭州到京城的飞机上时,解子扬刚到西湖边儿。
傍晚时分,净慈寺的钟声悠远又沉重,小时候是听惯的,而现在听来,解子扬第一次觉得那钟声敲在心里有一种特殊的共情感受,带着远远长过南屏晚钟历史的漫长感,一声一下的渡进心里。


越接近慧日峰,解子扬感觉自己越能听见钟声飘散的间隙里,有细小清脆的铃声。到了慧日峰下,终于听清楚了那种特殊的铃声,解子扬站在原地,屏住了呼吸,每一个音的节奏都清晰无比,有一种奇妙的回音,毫无疑问那是六角铜铃的铃音,而且他确信周围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
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意识忽然清晰地显现,解子扬忽然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就好像他以前真的做过这件事,往前每一步都走在回忆里,就是纯粹凭着直觉,他比齐羽要更快的找到了埋剑之地。


解子扬把青铜剑从土里扒出来,依然没有氧化痕迹,明亮的金红色。
虽然还不太清楚这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但解子扬觉得自己应该把它拿走,强烈的感觉这就是属于他的东西。他试着抬了一下剑身,实在太重了,而且这个尺寸也很不好携带,只要他搭乘公共交通,马上就会被当管制刀具没收的。


解子扬懊恼的想,就算不能像金箍棒一样缩成牙签大小塞耳朵里,至少也得缩成指甲刀大小,他能拿得动,能带走才行啊。
然后他就惊呆了,青铜剑居然真的缩小了也减重了,解子扬吓了一跳,以为是六角铜铃的物化作用。


卧槽,我升级了,成为意念魔法师了?
解子扬试着用力的想了一会儿,渐渐平静下来,物化能力是没有的,他只能让眼前的青铜剑放大或缩小到他指定条件的确定状态,这大概也算是件好事。

解子扬给吴邪发了报平安的信息,但还没有想好怎么和吴邪说明情况,只好先推迟决定。实在太晚了,他干脆到吴山居睡了一晚。
第二天中午才坐上了返回长沙的飞机,解子扬把缩小的青铜剑当成饰品绑在钥匙链上,一路上所遇安检都顺利通过,没有任何障碍。


家族复杂,父母早亡,童年悲惨,有心理阴影,有点儿黑历史,拥有特殊能力,现在又有了稀有装备。哦,这简直是漫画里超级英雄的套路设定,就差个肩负拯救世界的任务了。


解子扬回到解家在长沙的酒店里,王盟正带着耳机在打网游,见他回来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问。这倒是学聪明了,有时候,知道太多真的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解子扬拿着手机艰难地整理思路,到底该怎么和吴邪说呢?

吴邪在墙上的那张纸上添了“正”字的第二笔,心道,第二天了。
他其实很想把这段时间过成空白,就是无所事事的守在医院里等待,一天一天数日子。但理智告诉他,他如果那样做的话,真的是徒劳无功,眼下他应该处理更多力所能及的事情。
而且,如果解雨臣真的要托梦给他,肯定也得这样嘱托他,他甚至能模仿他的语调说一遍给自己听了。


比如,继续稳固长沙和京城的势力,继续寻找齐羽的线索,继续处理组织的遗漏问题,继续保持和陈情派的后续交涉。
不一定非要过得开心,最起码过得像个普通的正常人,把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把生活一点一点理顺,不能让自己过得太糟糕,不然你要颓废给谁看呢,不然等某人醒了一定会很生气吧。


只是有一点定要做对到底了。
全身而退,全身而退?你开什么玩笑,老九门吴家的当家人,是你说退就能退的啊?我爷爷知道了不得气活过来打断我的腿?就算你是解家的当家人也管不了这件事,就是赖着不走了,就是再也不退了。


尽量按时吃饭,不强迫早睡但尽量保证睡眠质量,不强迫增加社交量,不过抽时间在医院后的小花园里散步,偶尔出去转转。哦,还可以看书。吴邪想了想,让解家的管家从书房里挪了一排解雨臣读过的书送过来。

吴邪在指导手册里挑挑拣拣,投机取巧的挑出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甚至又去和上次那个心理医生约见了一次。
尝试心理催眠治疗当然再次失败,吴邪的心理防御实在太厉害,而且要是随便来个心理医生都能解决了,那还是吴邪?吴邪依旧什么也没说,就怕开了口能把心理医生逼疯了。那医生也不催他,给吴邪发了张白纸让他画着玩,自己玩手机去了。
一次诊疗的时间又这样安静的过去了,医生把纸收回来,吴邪虽然没说话但是动笔了,这是积极的迹象,至少证明吴邪有了一些主动的态度。不过医生并没有看懂吴邪画了什么,吴邪也没有要拿回去的意思,显然他很确定没有人能认出来他画得是什么。医生只能把这张画夹进吴邪的病例档案,又锁到了保险柜里,反正这号有背景的人招惹不起,他爱来就来,不来也没办法。


最后照旧开了些基础处方药,不过吴邪也没打算吃。他仔细查了查资料,治疗焦虑和抑郁类药物有些他不想要的副作用,有的容易产生依赖,有的在药物疗程期间影响思考反应和记忆能力。

哦,吴邪也没忘了要把病床单独隔开,从宜家订了全套简易安装的挂帘,自己拿工具又敲钉子又锤墙的,硬是把帘子挂上了,还一层纱一层透明又一层遮光的弄了好几层。医院里自然也不敢得罪他,任由他改造病房。

吴邪吃了些清淡的午饭,去楼下走了一圈又回来。
这楼一向安静,医护人员基本固定,本来每层的隔间设计都很巧妙隐蔽,避免了相邻的病人家属推门偶遇。陈情派从内部妥协布置以后,安保人员也重新调配,保密等级提高了不少。
唯一的外人就是上午九点一刻,会有医院宣传部的人来更换墙上橱窗里的新闻简报。


吴邪在空旷的走廊里坐着,阅读一本书,他太安静了,不说话几乎不被察觉。吴邪翻着翻着便发现第三部书后半部分夹了一片枫叶做的书签,这套书是因为获了国际大奖忽然开始火热流行的科幻小说,显然,解雨臣还没读完。


远处值班室半掩着门,两个小护士在聊天,兴高采烈的算着商场网店如何年末促销,双十一完了还有双十二,圣诞节,元旦然后是春节和元宵节。
人类可真喜欢过节啊,无论古今中外的什么节日都要热闹的折腾的一番,还不够,还要自顾自的添加更多的节日,生怕对不起大街小巷和社交网络里铺天盖地的活动,又好像这一天真的有那么重要。


吴邪忽然想起自己在大学里说的最牛逼厉害的一句话,一年中的任何一天都是唯一的。


其实每一个人也是唯一的,而我们就是遇见彼此的那个唯一,是日升月沉的自然规律,是相依取暖的生存本能,是生而为人最珍贵的进化与成长。


我们生来不够幸运,不能选择命运,但最幸运的是,还可以选择彼此。是我们即便在暗夜里一步一血,却不必孤身一人的原因。

因为室内温暖,走廊里养的细针叶盆景植物依旧茂盛,大约刚才有人给浇过水,一大盆葱翠欲滴的鲜绿很是好看。吴邪放下书,一手托着腮,看着流水顺着深绿细叶往下坠,叶子微微一颤,水珠便晶莹的滴落了,一动一静都是跳跃鲜活的生命。
有生命力的世界总是好的,一片叶一滴水都是活的。


傍晚时分,吴邪接到解子扬的电话,解子扬尽量把自己记得的事情和推测都说了一遍,又给他发了段自己让青铜剑变大变小的视频,吴邪想了半天也并没有任何头绪,说实话,他对六角铜铃的了解还不如解子扬。
大约解子扬就是被六角铜铃选中的孩子,以后会扛着青铜剑,展开降妖除魔仗剑走天涯的神奇冒险,但目前还没有茅山来的道士找他签订修仙渡劫的契约血书。或者解大侠应该买几本剑谱残卷,心经秘法,自己练几套绝世剑法,为下一届华山论剑做准备。


玩笑归玩笑,吴邪还是明白六角铜铃的厉害,陈情派关注他说不定也是这个原因。但解子扬目前并没有遇到明显阻碍和危险,说明他暂时是安全的,而且背负的价值很高。不过吴邪还是让人加紧了对解子扬的跟踪保护,解子扬自己也明白这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更加警惕起来。

吴邪还得回长沙处理事情,他仔细的想了想,给自己订了每天早晚的往返机票,上午去长沙,晚上回京城,简直像个忙碌的上班族。
这是他能对自己做的最大的妥协了,他发现如果自己不在协和的话,晚上肯定是睡不着的。


吴邪处理的很及时,长沙盘口的情况逐渐好转,账目也顺利起来,人心不一定服帖,至少面子上都过得去了,那些人可不会跟钱过不去的。有意思的是,喊小三爷的少了一些,吴小太爷的名号反而开始流传了起来,好歹吴家当家人总算是撑了起来。
解子扬本来也是很聪明的,这一回似乎把做为老九门后代的基因激发了出来,在盘口里也渐渐地混开了身份,很多人也都知道了又有一个解家少爷在管事。

第三个“正”字写完,吴家大小盘口的生意已经稳定下来,吴邪也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不用每天都去长沙了,有时候在京城里解家和霍家的场子上再转一转露个面。吴邪还给自己排了时间表,经常去银行里喝杯茶,把解字底下的一份一份死账都激活。
日子居然变得有条不紊,但吴邪没有让自己过于清闲,他忽然发现自己对四九城的兴趣骤然提升,这才想起来,他居然还从来没有在首都好好的转一转看一看。


要去哪些地方呢?


吴邪去临时仓库里把解雨臣的文件都找出来,主要拣出他手写的东西,在字里行间找他个人的生活痕迹,找每一处只言片语的细碎线索,又把他们和自己回忆里与解雨臣对话比照,再想一想他大概会去过吧,就自己在地图上做个标记。
尽量忽略了空气质量以后,吴邪就发现京城还是挺不错,甚至不用开车,稍微错开高峰期,只坐地铁就可以,尤其以1号和2号线为主,仅仅围绕故宫环线的游览景点就太多了,而且现在公立博物馆都是免费开放的,仅有馆内展览会收取一定费用。
吴邪当然不客气的找陈情派办了张可以内部通行的官方证件,免去了所有费用,倒不是出不起钱,只是想节省一切需要排队的时间。


于是,吴邪就开始了“小九爷生活巡礼”京城站的自助游,又因为解家的盘口和小铺子也遍布京城,吴邪去哪里都很方便,他简直对这项活动乐此不疲。


像有一句特别矫情肉麻的话,你会因为一个人,喜欢一座城市。


可是真对啊,想一想你在这里生活成长过,就感觉这儿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口呼吸,每一处风景,全都有你,无处不在。那我也想走你走过的路,看你看过的风景,品尝你吃过的食物,尽量贴近你感受过的情绪。


开始喜欢这座城市,但还是最喜欢你啊。

楼主 初远方  发布于 2016-08-27 14:36:00 +0800 CST  
第四个“正”字写完,吴邪已经转遍了故宫环线的主要著名景点,有不少是全世界游客都要扎堆去的皇家宫殿和园林。吴邪还是很喜欢看这些基本保存完好的皇家建筑,没有钢筋水泥的冷漠,它们几乎集合了关于古典建筑之美的全部精华,每一精细处都让人赞叹。


解雨臣似乎很偏爱恭王府,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对恭王府各处风景的熟悉,吴邪猜测,大约是里面有个古戏台的缘故。
哦,对了,当然还有恭王府的海棠,可惜现在隆冬时节,花期未至。

第五个“正”字写完,吴邪把附近人烟相对稀少的博物馆也都转了一遍,他才知道居然还有这么多博物馆,钱币,铁道,邮票,戏剧,民间艺术品类的,居然还有海关博物馆。吴邪稍微有点儿意外,解雨臣似乎对铁道博物馆比对戏剧博物馆还有兴趣。

第六个“正”字起笔,吴邪往外走了走,南站附近有个陶然亭公园,里面有石评梅和高君宇的合葬墓,解雨臣提过石评梅写给早逝爱人的祭文《墓畔哀歌》。


「星月满天时,我把你遗我的宝剑纤手轻擎,宣誓向长空:愿此生永埋了英雄儿女的热情。」


这祭文写得格外悲艳哀婉又带着决绝的力度,读起来像是每一笔都带着血泪又咬牙咽了下去。吴邪觉得解雨臣这个文学偏好还是有迹可循的,就像那些唱尽了凄绝爱情的戏词一样,是一种细腻震撼的悲剧美。
悲剧像是暴雨后水面荷花破碎飘摇,而悲剧美则是把残荷之景一刀刀精致地刻在心底,让你痛苦的嘶吼至喑哑,却又决绝的爱恋到疯魔。
吴邪查了查资料,又被石评梅一句“我只合独葬荒丘”惊彻了心。

第六个“正”字的第二笔,吴邪又回到了环线上,查漏补缺。
地铁2号线简直像是永不停歇的流水管道,在非高峰期也是人满为患,又一次在中途被挤出门后,吴邪有点儿绝望的想,自己应该去考飞行执照了,先学会开直升飞机,至少目前还没有“堵机”的顾虑。


吴邪漫无目的随着人群走出地铁站,路上收了无数小广告,叠整齐压平角全都送给可回收垃圾箱。站在电梯往上升,接近门口的时候,寒冷干燥的空气里,忽然多了一股浓烈的香味,原来是一些买高香的小商贩,有的摆着小摊,有的背着包,灵活的与游客讨价还价。
身边有一个举着话筒穿着鲜艳羽绒服的导游走了过去,一边对身后的游客们劝解道,景区内是不允许自带香的,各人凭借门票就送一条长香,景区内也有专卖的,而且距离景点还有一段距离,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吴邪在地铁站出入口处跺了跺脚搓了搓手,看了看站牌,雍和宫站。
这附近可转的地方有很多,国子监,孔庙,地坛等,其实附近还有很多有老北京特色的胡同,像是五道营,方家胡同,戏楼胡同,北锣鼓巷等等,吴邪都能在地图上依次的数出来,但他还是鬼使神差的随着那一队游客往前走了。
雍和宫的游客入口在胡同深处,越往里走,香火的味道越浓,诵经念唱的声音也开始清晰入耳。一边是高大红色的宫墙,一边是密集林立的各种小茶馆,纪念品店,咖啡馆和快餐店,还有外国人开的特色咖啡馆。



吴邪在雍和宫门口站了一会儿,染了满身的香火味道,终于还是没有进去,转身随便的进了家狭小的咖啡馆,这地界租金贵,咖啡也贵,吴邪坐下来就只是安静的喝咖啡,安静的发呆。
邻桌的两个小姑娘在热烈的聊天,一会儿说着喜欢的明星和近来有什么漫展游戏展,一会儿话题又转到考试前来雍和宫祈愿是最灵验的,最后又说,时间还早,不如一会儿拐回南锣鼓巷和中戏的朋友汇合。

南锣鼓巷。南锣鼓巷。
吴邪忍不住小声念了一遍,又念了一遍,再念一遍。


吴邪忽然咬到了舌头,还好不太用力,并没有很疼,但是咖啡忽然就难以下咽了。这些天他几乎逛遍了二环内的所有标记,就空了这么一个地方,像是被结界隔空围了起来,也只能空着。
唯独南锣鼓巷,吴邪真的没办法一个人走过去。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使人意夺神骇,心折骨惊。

吴邪放下咖啡杯,低头,用细长的咖啡勺搅动着一圈圈的奶泡,忽然听得耳畔一声轻轻的叹息,甚至有呼吸的气声,那样的熟悉。吴邪整个人一颤,手里的咖啡勺也抖了出去,他没有动,只是屏住呼吸安静的等,果然还是什么也没有。
又是幻觉,吴邪笑了笑,然后慢慢蹲下去捡咖啡勺,起身抬头的一瞬间,却呆在了原地。
他分明看见解雨臣就坐在旁边,侧脸很好看,光线斜过去,人面桃花相映红。


半分钟后,吴邪两步走到柜台前,把咖啡杯带勺子还过去,然后急切的冲店员问道:“你看见我朋友了吗?就坐我旁边,和我差不多高,比我稍微低一点儿,他,他穿……”吴邪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很容易就读出了店员的表情,分明在说,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或许是吴邪的表情忽然有些冷的可怕,店员犹犹豫豫的说:“嗯,这位先生,你刚刚,你一直一个人的,你……”


不用你说,我知道是幻觉,我知道我有病。
吴邪近乎狼狈的冲出了咖啡馆,他靠着雍和宫外的红色宫墙,看着热闹繁华的街道,来来往往的善男信女,耳边传来巡逻车上播放的广播:“看相,算命,起名,都是骗人行为,提醒游客不要上当。”

这才是真实,你不要上当。吴邪忽然就笑了,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睛,他揉了揉眼睛,应该是冷风吹的,香火熏的。


指导手册里有一条,说是有可能伴有轻微的幻视幻听症状。吴邪当然知道这不是好事情,但同时也没办法欺骗自己,他的确在这种若有似无的幻觉里,感觉到了相对真实的欢喜。

吴邪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佳作,其中一条伏线,是男主角几乎每天都沉溺在自己创造的梦境里,只为与逝去的妻子相见。影片结尾,男主角终于与骨肉相聚,诺兰兄弟却给观众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空镜头,一只不停旋转的陀螺,那本来是男主角区分梦境与现实的图腾线索。


可是导演在影片开始,就给观众也植入了一个意识,告诉你一定要用图腾来区分梦境和现实。
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之人耶?

吴邪想,我这可是比做梦真实多了。他把那枚小印章掏出来,这可好了,连“图腾”都是现成的,用来做心理暗示最好不过。吴邪开始有意识的自我调节和冥想,用小小的心理学伎俩来延长感受,很快就游刃有余。
有时候吴邪就看见解雨臣坐在他旁边喝茶,舒服的翘着腿,把茶杯放在膝盖上。有时候吴邪转过街角,就看见解雨臣靠着墙,低头打手机游戏,又抬头冲他笑一下。有时候吴邪看见解雨臣站在人群里,一步一步向他走过来。


周围人多的时候吴邪不敢乱动,人少的时候就试着喊喊解雨臣的名字,说一两句话,慢慢的就能听见回应了。但更多的时候,吴邪只是一言不发安静的看着,毕竟他心里知道都是幻觉,过一会儿就没了。
可是也真好啊,吴邪想,毕竟是自己的幻觉,还能根据自己的想法和情绪来做出回应。像是从黑暗里费力的仰望一线阳光,即便摸不到,看着也是好的。

第七个“正”字写了第一笔,吴邪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老老实实的在医院里拍了片子,医生仔细看了看,又给他做了握力测试,最后总结说他手腕的骨折伤的确好彻底了,后期康复也很好,再没有问题了。
吴邪松了口气,走出门才反应过来,然后站住愣了两秒。


他察觉到自己刚才是产生了一种伤痛愈合的积极情绪,所以才那么自然的松了口气。又仔细想了想,似乎最近都没有那么过分焦虑和激动的极端情绪了,夜晚的睡眠质量也有明显提高,做梦越来越少,连幻觉都少了,日常饭量都有了一些恢复。
吴邪吸了口气,就觉得眼底一酸,再吸一口气慢慢把情绪压下去。


人要是真的主动着想要好起来,首先就是想要把自己打理好,不刻意自伤,不任性颓废,一点一滴的往前走。因为知道你会担心我啊,那我就是想要好起来给你看。你看,我还是可以好起来的,真的可以。


那你什么时候能好起来给我看呢?

第个八“正”字写了第二笔,吴邪忽然被告知,两天后,他需要出面参加一场在上海的慈善拍卖会晚宴。
吴邪看着邀请函上的称谓和宴会基本流程,忍不住皱了皱眉,自己现在还是北京瑞恩罗恰德拍卖有限公司的副董事长呢,还暂代董事长职权。
解雨臣这个拍卖公司倒是真的,也一直都在良好运作,如果不是什么特别必要的事件,解家应该就替吴邪回绝了,那看来还是挺重要的。
吃顿饭没什么的,实在受不了就装病回来,吴邪也很愉快的把王盟和解子扬叫回来,吴家当家人得带个跟班吧,解子扬算是解家自己人嘛,出去撑个面子还是可以的。



两天过得很快,中午的时候,护士照例给解雨臣做了一些常规项目的检查,吴邪再也没有撕过一份病例,每一天每一份每一项都仔细对比查看,任何一丝微小的变动都意味着希望临近。
吴邪看了看墙上帖的纸,他最近写字太规整,一个“正”字像一个方形,这第八个就差一笔就写完了,今天是第三十九天。


上海,吴邪有很多年没有到过这个纸醉金迷的奢华都市了,不过现在也没机会感受什么,下了飞机,三个人就被解家的专车直接从停机坪打包,一路送到目的地酒店。
整个慈善拍卖会吴邪都在放空,他很不喜欢和这么多陌生人关在一个空间里,而且接收到许多不同含义的关注目光,这让他有些焦虑,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压抑又冷漠。
好歹解子扬在旁边坐着,也记得跟着剧本举了举牌子,最后拍了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现代艺术品,以公司和解家的名义捐了该捐的冤大头份子钱。


有钱人的表演总算结束了,终于可以吃饭了,夭寿了,为什么是冷餐会?
王盟似乎提起了兴趣,很快和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交谈了起来,解子扬在旁边儿听了听,觉得最好再出一次份子钱,赶紧把这个吉祥物嫁出去比较好,实在是太有损老九门的形象了。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长沙吴家小太爷啊,可算是见着了,久仰大名。”
脱口称吴先生或者吴董的是一波不用十分搭理的有钱或者有权的人,称呼吴小太爷的只能是同行了,眼前这个人肯定属于后者。


吴邪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陌生男子,看名牌应该是姓胡,他旁边站了位风情万种的美女。不过吴邪根本没有和生人说话的念头,便把解子扬招过来做挡箭牌:“胡先生你好,今天拍下东西的是这位解家少爷,你们聊。”
谁知那男的客气的笑了笑,又道:“却是很久没见另一位解家少爷了,不知道小九爷近来可好?”


解子扬脑子一轰,就算世界并不美好,你丫也不能一直往枪口上撞啊?
解子扬觉得自己简直反应超神,他一手按着吴邪肩膀,微笑的看着胡先生道:“我们家小九爷特别极其的好,在国外度假呢,多谢您关心,我们还得去交涉一下拍卖捐赠手续,失陪了。”

解子扬强拉着吴邪走到角落里,吴邪顺手拿了杯鲜红的果汁站定,不情不愿的问道:“老痒,你干什么?我没事儿。”
解子扬撇嘴:“呸,自作多情,我才不担心你,我担心那个姓胡的。我可跟你说,那小子也是圈子里有名的厉害人物,他旁边那个姓杨的混血美女来头也不小,他们祖上风光的时候跟老九门都不用客气,着实还得敬他祖上几分,你可别跟他们闹不愉快。
王盟,你这又是发什么疯?终于因为骚扰小姑娘被人家爸爸打了?”


吴邪也疑惑的看着王盟,王盟从推杯换盏的喧闹人群里,一路跌跌撞撞的冲过来,跑的满脸通红还喘着气,没来得及说什么,直接手一甩,把手机砸到吴邪怀里。
“吴邪,吴邪,解,解,解雨臣醒了……”


楼主 初远方  发布于 2016-08-27 14:42:00 +0800 CST  
王盟说得结结巴巴还抽着气,“邪”和“解”字的音又连在一起,显得不那么分明,但王盟觉得吴邪应该是听清楚了。解子扬可是听明白了,当然觉得十分高兴,他也觉得吴邪没聋没傻,肯定是听清楚了,那怎么没反应呢?

吴邪只是站在原地发呆。
吴邪自己也觉得奇怪,他是听明白了,可又像是有人对他当头开了一枪,子弹不停回旋,满脑子血雨腥风,被暂时阻断了思考能力,他还端着那杯果汁,喝了一口,咽下去,鲜榨的西瓜汁,很甜又爽口,还带着些许沙甜绵软的果肉。


吴邪下意识的把脖子里的小印章拽出来,看看解子扬,再看看王盟,应该是真的,不是幻觉,他可从来没把别人拉到自己的冥想里。


又过了几秒,吴邪听见自己冷静的应了一声,他稳稳的把玻璃杯放在桌子上,抓起手机往外走,只是脚下像是铺了棉花做的云一样,踩上去软而不真实,周围还是那么多人,一张张嘴开开合合,却听不见声音了。这他妈的都是谁啊,怎么这么多陌生人。


吴邪走到宴会大厅外的走廊里,靠着墙,把手机贴在耳朵上。
“吴邪?”

耳边传来的声音很轻,略带疲倦却清晰而熟悉。火苗终于落在引线上,吴邪感觉整个世界都在爆炸,无数响雷在身侧轰鸣,一声一声震颤又摇晃,然而就算下一秒要失聪,吴邪也记得这个声音,然后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是解雨臣。


是他啊,是解雨臣,他好好的活着,他醒过来了。
但你能确定这是现实吗?


陷入绝望的最深刻状态,并不是外界的激烈摧残,也不是面临背叛和死亡威胁,而是自我抽离意识和精神,是不能立刻分辨现实和虚幻的界限,时刻会陷入最深刻的自我怀疑。


吴邪迅速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表,又把周围一切能报时的电子设备都看了一遍,又连续抓了几个路过的服务生,一遍一遍的确认了时间和日期。
是真的,是真的,都是真的,不是幻觉。


吴邪几乎想跳起来大声呼唤,然而他只是握着手机,一吸一颤靠着墙慢慢蹲下来,然后一字一音的念。
“解,雨,臣。”


吴邪听见解雨臣用力的嗯了一声,然后又提高音量喊了一遍吴邪的名字,可真好听啊,像珠玉凝翠,月落寒潭,谣歌一吟诗三百。
“吴邪。”

诗经的第一篇是关雎,是寤寐求之辗转反侧的爱恋,是唤君之名思之无邪的情歌,是遇见了一个人,很想和他在一起,从此后唤一声名字就能诉千遍相思。


吴邪又慢慢站起来,忽然就笑了,他背靠在墙上,抵得肩后骨骼微痛,一边笑一边想,真是感谢我爷爷了,其实我的名字起得真好听,解雨臣的声音也真好听啊,所以他念自己的名字最好听了。


吴邪又念了几遍解雨臣的名字。
他想,解雨臣的名字也真好听,纵然风雨如晦,可是臣心如水,风光霁月为解。像一首音短意长的诗,念出来幽宛动听,唇齿间缠绵一番,最后尾音微扬,从第一个音到最后一个音都让人眷恋不舍。


然后谁都没有再说话,就只是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就这么过了一会儿,解雨臣听见吴邪吸了口气,背景音有些混乱的移动。
吴邪在跑,逃命一般跑出酒店,把自己扔进车后座,对一直待命的解家司机吼道:“浦东机场。”


TBC.

楼主 初远方  发布于 2016-08-27 14:53:00 +0800 CST  
UP

楼主 初远方  发布于 2016-08-27 14:55:00 +0800 CST  
24


“您好先生,请问你喝些什么?”
“咖啡,谢谢。”
空乘服务的姑娘好脾气的问了第三遍,吴邪发呆般的回了话,接过小半杯散发着诡异苦涩味道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差点儿没吐出来。


遇上小股气流一阵颠簸,轰鸣的飞机广播让人想即刻失聪,吴邪嫌弃的把半杯咖啡按在餐板后的杯架上,又把自己的椅背调直。耳朵里高空压迫的鼓噪声忽然放大,平衡感也被扰乱,吴邪觉得头晕,渐渐又觉得眼睛酸胀,揉了揉眼睛,指侧有点儿湿润。
吴邪吸了吸鼻子,挺生气的哼了一声,飞机上的咖啡还是这么难喝,难喝得我都快哭了,我要写投诉!

深冬季节,首都机场的连接通道像是个巨大的冰柜,每个人都走得颤颤巍巍,忍不住打冷颤,带孩子的家长忧心忡忡的停下来,从随身背包里扯出一件件衣服往小孩子身上套。
只有吴邪像个特立独行的神经病,欢欣雀跃的差点儿没蹦起来,他感觉自己每一秒都在奔向暌违太久的光明和温暖。


在机场大厅里走到一半,吴邪才想起自己走得太急,还没和接机的人联系,刚拿出手机,就有来电震动。
“听说吴老板一个人出差啊,我们公司包接机送机,现在预订酒店标间还打八折哦,你考虑一下。”

背景音似乎带着不同一般的几重混响,吴邪敏感的抬头,隔着往来人群,只一眼,便看到他。吴邪下意识的把小印章拿出来,揉了揉眼睛,又睁大,屏息凝神的看,还是看得见呢。
解雨臣握着手机站在那里,背后的机场广告牌似乎系统崩坏,玩儿命变花样的闪屏,打出一片诡异的炫彩光影。解雨臣身上这件烟灰色的羊绒衫,吴邪还是第一次见,他根本幻想不出来的。


总之就是很好,就好像不过是解雨臣打了个电话,叫吴邪免费当苦力帮忙收拾下仓库,他也只是顺路就到机场来接一下。
解雨臣对上吴邪的目光,便轻轻地笑了,然后从人群里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真真切切,生生息息,平平安安。


吴邪咬着唇,差点儿哭了出来。


仿佛整个寒冷薄情的城市都在陷入热恋,要被声势浩大的春水翻覆淹没,原来再漫长的永夜,也终会有人予你烈焰天明的火,能化了千年霜雪。

吴邪向前奔跑。
最欢喜最痛楚,最期待最绝望,最炽热最苦寒,最犹豫最决绝,最冷静最崩溃,最虔诚最放逐,最自我最忘我。
向孤勇奋战的最终胜利奔跑,向别离煎熬的尽头奔跑,向许多年来满怀孤寂的温暖救赎奔跑,向漫长过一瞬万年的彻骨相思奔跑。


向你予我最万死不辞的深情不朽而奔跑。
向解雨臣奔跑。

一路上撞了不少路人踢过不少行李箱,不过吴邪哪里顾得上,自动屏蔽了周围一切,惯性驱使来不及收腿,险些表演平地摔之前,伸出去的手及时被另外一只手用力握住。


突然接触的瞬间先是凉的一哆嗦,然后那熟悉的触感如过电般开始暖热,轻轻慢慢的,一股柔软熨帖的温度从相贴的手心蔓延,然后烧醒每一寸神经,直抵心口。


像是严寒冰封的城市终于被点燃了一个缺口,冷风卷着热气一时间激烈交锋,炽烈澎湃,然后又缓缓的融合成了长明不歇的暖和光。

吴邪握着解雨臣的手站定,喘了几口气,抬头硬撑着,挺招欠的哼了一声:“怎么说我也是公司的副董事长了,怎么了,才给打八折啊,那小爷辞职了,不干了。”
解雨臣随即一副霸道董事长的样子接戏道:“你敢!我公司的员工从上到下,若不出意外都是终身制的,白纸黑字你自己签的名,你别忘了你才是个副的,除非我亲自……”


“解雨臣你是不是有病啊!”吴邪忽然激动的打断了专心接梗投入角色的解雨臣,一边几乎不喘气的说,“你他妈的才醒过来多久,做检查了吗,医生同意了吗?你觉得一醒就好了是吧,就没点儿失忆健忘神经错乱的?外面这么冷你跑出来干什么,穿得这么少,还觉得自己不够美丽‘冻’人?是不是脑子睡傻了,为什么不在医院里老实待着等我?这么大个人了,还不知道操心自己?”


解雨臣被吴邪这连环夺命问吼得一愣,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是真的有很长时间,并没有什么人在他身边说这样关心则乱的话,而且居然还把他当做需要关心照顾的“弱势群体”,这种情况只发生在他小的已经记不清的时候,那时候似乎还有长辈疼。只是,要是解家当家人还需要人一直这么近乎耳提面命的教诲着,也真心长不了这么大了,他强硬自持习惯了,就不太习惯突然有人冲出来说他需要照顾。


解雨臣想说点儿什么证明自己很好,不过吴邪没有给他机会。
吴邪握着解雨臣的手,还是觉得不怎么暖,继而发现他穿得也确实单薄,无奈吴邪自己的衣服也不怎么厚实,干脆伸开手臂朝解雨臣扑了过去,几乎把他撞了一下,然后用力抱紧。
这样多好,这样就足够暖了。

解雨臣以前没觉得吴邪有多大力气,可吴邪这下抱得太用力了,人又比他高那么一些,手臂锢在他肩上,要透过衣服和皮肤嵌在骨骼上,好像整个人都在往他身上压。
吴邪是真的很用力,之前太过激动反而陷入不可置信的茫然,直到此刻相拥,直到把人抱在怀里身体紧紧相贴,才有了失而复得的真实感觉,一切就这么忽然都好到了极致一般,好得简直不真实,好得让他难以置信,可就是真的太好了。


“解雨臣,解雨臣解雨臣解雨臣……”
“嗯,我在啊……”


吴邪一边用力抱着,一边不停的喊着解雨臣的名字,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用力咬着音,又时而停顿一下,等着解雨臣回应一声。
其实这些日子在心里喊了无数遍,却不敢真的发出一声,因为无人应答。可是现在终于不怕了,每一声都有回应。


解雨臣知道吴邪有很多话想说,他也有。像你如何奔跑而来拥我入怀,我也是如何迫切的赶来见你。
解雨臣真的不太擅长拥抱,这意味着把自己所有设防都尽数卸下,把少有的致命弱点都暴露给对方。关于有意拥抱的一点儿经验也仅存在吴邪这里了,像是从一开始就打破了城门一角,吴邪尚是手无寸铁,解雨臣也已经丢盔弃甲。


像你们都各自负隅顽抗了许久,终于明白与彼此在劫难逃,索性共犯,宣判无期。


解雨臣感觉自己被吴邪抱的骨头都要疼了,逐渐有些喘气窒息的感觉,微微张嘴细细的调息着,也任由吴邪禁锢般的抱着。他能感觉到吴邪像是忽然释放了长期压抑的情绪,带着千军万马向他奔袭而来,也撞得他满怀山河千万里地动天摇。


解雨臣想,上一次他倒在吴邪怀里,听着吴邪那样绝望颤抖喊他的名字,甚至恳求他,自己却不能回应,还要逼迫他放弃,吴邪该有多伤心,所以现在表达的这样激烈。
解雨臣往吴邪肩上靠了靠,觉得视线稍微有些湿润模糊,用力眨了眨眼睛。吴邪也不再说话,只是更加用力甚至有些发抖,哪里还能算拥抱,简直是把解雨臣往怀里勒着,还觉得不够亲密贴近,要抱得很用力很用力,因为再也不能失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吴邪听得解雨臣微微喘息才醒悟连忙松开手臂,解雨臣居然又在整理自己被吴邪揉皱的衣服,又喘了几口气,皱着眉道:“你什么时候练功了,怎么这么大劲儿,快把小爷勒死了。我这羊绒衫很贵的,你看,揉两下就坏了吧,我还第一次穿呢就没下次了。吴邪,你傻笑什么?”
吴邪也不说话,就真的只是看着解雨臣笑,只觉得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然而不是梦,所以现实真是太好了,他就想看解雨臣这样近乎家长里短的样子,平凡又普通,可是真切的美好。


像武侠小说里,那些大侠名客在日常里终究都是平凡的,多少的惊心动魄和荡气回肠的江湖事,最后也都归于江湖的平凡,在深山,在古墓,在荒野,也在市井,在朝堂,因为其实在哪里都一样,只盼一个琴箫合奏,赌书泼茶,与子同归的人,繁华寂静都好,但求平安相守。


“这也没发烧啊?”解雨臣把手背往吴邪额头上贴了一下,“那这一直看着我傻笑什么呢?我知道我长得好看,刚才等你,一路上被不少姑娘故意撞到,坐了一会儿身边就掉一堆发卡耳环的让我拾起来还了,还有借我手机给自己打电话找手机的,啧,现在的姑娘套路可真多。你也不用太崇拜,你天天都能看。”
“是是是,你好看!”吴邪一边笑一边说,“我可崇拜极了,小九爷是老九门这一代长得最好看的。”


“坏了,吴邪,你是不是真的傻了。”解雨臣故意忧心忡忡的看着吴邪,“你过去还会觉得挺不爽的,还想反驳我,虽然都会失败。”
吴邪忽然不笑了,一手抓住解雨臣放在他额头上刚要放下去的手,然后紧紧盯着解雨臣的眼睛,解雨臣被他过于认真的眼神盯的又是一愣,小三爷真是长进大了,都会反过来这样瞪我了,这是要干什么,要跟我分公司股权吗?


吴邪忽然扶着他的肩膀,还很严肃地说道:“小花,我们买架飞机吧。”
解雨臣:“……”

解雨臣原地转了半圈,把自己的肩膀从吴邪手底下转出来:“上次让我搞火车,这次让我搞飞机。我觉得我该抽时间好好干几票大的,不然下次你让我投资宇宙空间站可怎么办。”
“那倒不至于,我还不想冲出地球。就是飞机上不仅吃的喝的难吃,还总是晚点,像今天我本来可以更早一点回来的,真是太浪费时间了。”吴邪又忧心道,“哎呀,坏了,我不会开飞机啊,你也不会,咱们认识的有人会开飞机吗?”


解雨臣都乐了,只是故意道:“也不知道是谁说的,我可跟别的花花儿的不一样,我这么个财大气粗的花儿爷,我难道不会雇人开飞机?干脆多买几架,毕竟飞机还得维护维修,总得有空出来的一架才行。”
“哦,花儿爷说得对。”吴邪一边遛词装傻,一边在心里把金万堂骂了几万遍,以前只知道这老家伙不正经,不知道还干这种来回打小报告传话的事儿,再说这都几年前的事儿了,解雨臣还记着呢。完了,小九爷肯定把这笔算我头上了,太没面子了,以后得找机会抽那老家伙一顿。

吴邪一边装傻,一边看解雨臣笑,心说,气氛差不多了,转移话题也够了,终于该谈正事儿了,吴邪又握住了解雨臣的手,解雨臣自然没有躲。


“小花,我们接着玩那个游戏吧,上次被人打断了,我还真是挺不爽的。”
“哈?还有什么终极游戏,居然能让小三爷惦记到现在?了不起,你说说看,谁怕谁。”
“真心话大冒险。”
“……”


解雨臣呆了两秒:“那我们需要走到那边儿,一边爬楼梯一边玩吗?”
“我先说!”吴邪也没有等解雨臣反应,已经开始说了。


“我当时真的特别特别生气,真的气疯了,因为我从来没想过你会留我一个人,真心话。一开始我放弃了,我觉得自己被彻底打败了,真心话。然后我问自己,如果当时是我来选择,我也会选你,会跟你做一模一样的事,真心话。跟以前一样,这次的计划之前,我也在心里列了一份名单,当然有你。我还知道如果你也列一个名单,肯定有我,那我得把你的名单和我自己的合并起来。所以我这次的名单,除了你还有我自己,我们并列。无论成败,都并列在一起。”


吴邪停顿了三秒,握着解雨臣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然后才道:“这是真心话,也是大冒险。解雨臣,该你了。”

楼主 初远方  发布于 2016-08-27 17:51:00 +0800 CST  
解雨臣由着吴邪握紧他的手,也是越握越紧张,他看得出来吴邪的状态其实并不太好,整个人都瘦了不少,这段时间真是用尽了全力,可是现在没有过分憔悴,吴邪正在往好的方面的走,往积极的一面走,在从过去许多年的阴影里主动往外走。


无论成败,都并列在一起,意味着同生共死,可是在吴邪的这个计划里,代表着他要千方百计的奔向成功,他要一定活下来,只要同生。


解雨臣站在原地几乎有些不知所措,他是舍得牺牲自己救吴邪,但终究也不愿以死相逼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吴邪,所以当时明白自己赌不过去了,就到最后也开不了口,只想着不能自私的绑住吴邪,不能许空头约让吴邪等他。


可是吴邪现在说,是大冒险,也是真心话。
我最大的冒险是把真心捧给你看。

解雨臣毫无防备,然而防备也无用,仿佛一生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的击中,从心到灵魂到全部,内心涌起从未有过的波动,从细微的涟漪到无可抑制势不可挡的惊涛骇浪,被淹没的完全彻底。


原来隐隐约约互相见招拆招猜了这么多年,又不停的自我怀疑和否定,害怕一厢情愿,害怕自以为是,往前走半步,又紧张的退百里,到底谁也没有迈出过完整一步。
真是两个傻子,这么多年都在玩一个人的大冒险,从来不敢说真心话。

吴邪发现解雨臣在调节呼吸了,眼神闪闪烁烁,眨眼也不自然了,手心居然摸出了些许汗意,也摸得出脉搏跳动异常。吴邪瞬间读出了含义,简直暗自窃喜,本来都是小九爷教的,现在还有用在师父身上的时候,我这个徒弟终于青出于蓝了。吴邪拼命的憋着笑意,因为如果表现的太明显了,解雨臣也会发觉,就小九爷这别扭性格,说不定又要心口不对的蒙混过去。


解雨臣好容易开口,看着吴邪慢慢说道:“我在评估风险。”
吴邪:“……”


吴邪呆了两秒,握着解雨臣的手,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该跟他打一架,算了,打不过他,还是生气吧。又他妈的评估风险,等你评估完了,冬天说不定都过去了。
“那你现在评估吧,我等着。”吴邪故意没好气的甩开手,只是眼神固执的盯着解雨臣,把那句话咬牙切齿的还回去,“脱口而出的,才是自己真正的想法。”
吴邪自己都没想到,他还会继续做这种近乎无理取闹的耍赖行为,不过反正对解雨臣也不是七次八次了,居然越来越熟练,不管了,反正都豁出去了。

解雨臣也觉得很无奈,看着吴邪固执的眼神,心里叹了口气,这怎么现在跟我越来越厉害了?不仅态度强硬,招式熟稔,居然还敢拿我说的话回来噎我。好吧,还真是我自己惯的,我自食其果。
可是说真心话真的有风险啊,必须要好好评估。解雨臣心说,吴邪也太过于心窍灵敏,自己说什么话都能找出小破绽,现在也是吴邪掌握了话题的主动权,说话实在太危险了。


小九爷在纠结,小九爷纠结不已,小九爷十分极其特别的纠结,从来只有他挖坑让别人跳,还没有人能把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首都机场航站楼。
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架飞机。

吴邪看见解雨臣在很明显的纠结着,眉头都皱了,还微微咬着唇,忽然就不气了,本来也不是真生气。
其实解雨臣这么突袭的赶来机场接他,已经太能说明事儿了,其实人还没有醒多久,可解雨臣也是这样急切的奔向他,赶来见他。虽然没说出口,但是吴邪也从解雨臣眼神里找到了真相,就觉得特别暖心,又觉得心疼。
这大晚上的,又是机场最繁忙的时段,一路上多折腾人啊,还是个病号呢。吴邪又抓紧了解雨臣的手,怎么手又凉了,心说自己刚才脑子一抽,耍什么小脾气呢,真是有病。
不说就不说吧,先放过病号,你他妈的就这么揣着吧,反正除了没说出口,你浑身上下的反应我都知道了,还是你教的。


吴邪很快在沉默里忘了解雨臣为什么沉默,只是握着解雨臣的手,摸一摸又搓一搓,总觉得凉,又看看他神情疲倦,脸色还很是很病态的苍白,吴邪觉得心都快化没了,光剩心疼了。
“我评估完了。”解雨臣忽然开口,差点儿把吴邪吓了一跳,他根本已经忘了原本要做什么。
“大,大冒险还是真心话?”吴邪被吓得一激,就问了出来,问完了觉得自己傻,想找时光机回去。


解雨臣眨了眨眼睛:“你猜。”
吴邪:“……”

我猜你个大粽子啊!解雨臣你是不是真的睡傻了,还是被附身了,你还我可爱的小花,还我机智的小九爷!嗯,难道是打算买飞机了?这倒是有可能的。


吴邪还在穷尽想象的猜着,忽然感到解雨臣向他靠近了许多,一手放在了自己肩上,一手若有似无的碰到了腰侧,太近了,吴邪听到了解雨臣急切的心跳声。
解雨臣尽量不着痕迹地掂了下脚尖,稍微抬头对吴邪摆了个一波三折的诡异笑容,心里有些愤愤不平的叹气,说好的身高只差三厘米呢,吴邪你的今天的鞋是不是有问题?为什么我觉得你比过去高了点儿,太不厚道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吴邪还在迷惑,然后身体就无法动弹了,解雨臣的手从肩移到了他颈后,另一手也搂紧了他的腰,越贴越近,吴邪觉得心跳声近乎要爆炸了,分不清是谁的心跳了。


吴邪感觉到解雨臣尚有凉意的唇慢慢地印在自己的唇上,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期待,像夜风拂过湖面的月影,轻烟迷离的水雾。当真是很轻很轻的吻,可是吴邪分明感应到了,水雾之下,那波澜万千倾尽豆蔻词工的诗,也难赋的情深。


解雨臣吻得近乎虔诚,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亲密而直抒情感的事情,有如何也压抑不住的紧张和不安,吴邪甚至感觉到解雨臣扶在自己腰侧的手臂也在轻微的颤抖。

吴邪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解雨臣,透明纯粹的可以一眼望穿,可以如此贴近他的真心。吴邪忽然觉得很想哭,又心疼又很欢喜。


解雨臣啊,他是不是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不再把这样的自己给别人看了,不再把真心给别人看,连一丝冒险的想法都没有过。还好,给我看到了,终于,给我看到了。


吴邪安慰一般伸手抚了抚解雨臣的背,然后搂紧他,努力回应,回应这个差一点儿就要错过一生的吻。
万幸,终究没有错过。


什么都想说,又什么都不必说,两心明彻。那一刹的心意相通,震撼了两颗心,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颤抖,或者只是心理作用,可也都无所谓了,周围的一切也都是多余。


不用猜了,再也不用猜了。
就是想拥抱你,亲吻你,表达我全部最珍贵的情意,原来是体会过生死相隔的极痛才明了的感情,原来是你,还好是你,这一刻就算不说话,也能坦诚了过往所有错过的相思和点滴镌刻入骨的依恋。


才知道想要一夜白头和携手终老的愿望并不冲突,因为每一个心愿的起点都是想和你在一起,就恨不得把余生变得长久,又或者每一瞬都永恒。


所有坚持的情感底线都在这一刻彻底溃败,迎来相互最后判决的胜利,更何况已经经历过那么漫长彻痛的劫难了,怎么能不激动呢?

解雨臣尚在摸索,刚觉得唇间升温,却被吴邪轻易撬开了唇齿,解雨臣现在自然不会想吴邪怎么居然有些熟练的样子,只是努力的纠缠回应,两个人都不管不顾的放开了,像是要狠狠的掠夺来之不易的珍宝,吻得越发越发凶狠,喉间微微震动,像是要把对方拆吃入腹。
吴邪想,如果在渤海的船上算几次,喂丹药也算一次,吴邪觉得自己当然熟练一些,他都能记得每一次探如解雨臣唇间的感触,解雨臣并不知道,但是没关系,从今以后,六七八九,十至无计,全都会有。


然而这才是两人第一次真正亲吻,不需要练习,只是凭借情动的本能,所有生涩都顷刻燃烧,只是痴迷于唇齿依恋的美妙感觉,一遍一遍描摹对方的轮廓,感受缠绵悱恻的纠缠,只想要比以前更加深刻。


好像兵临城下太久,这一次终于攻破所有防线,每一寸城池都坍塌毁灭连成一片,尘埃尚未落定,硝烟还在弥漫,却已经开出了漫山遍野的花,向劫后余生的每一簇光明,绚丽盛开,永无衰期。


心跳声激烈的都听不清了,牙齿在打颤,舌头都有些麻,吻得快窒息了,可是心怀激荡,情不能禁,却生出了濒临窒息的快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才喘着气分开嘴,也都微红了眼,就只是看着对方,很久才平缓了气息。

吴邪鼓了鼓嘴,一脸得意:“我猜对了,是真心话。”
解雨臣觉得脸颊有些奇怪地热起来,眼神躲了躲,声音都有些小:“我都没说话。”
“可是我听见了。”吴邪抓过解雨臣的手,又揽过他的腰,抱紧他:“其实一直都听见了,只是不敢相信。”

真心话需要大冒险,可是如果你也听得懂,就知道真心不用冒险,甚至不用说出来,真心的表达方法没有那么肤浅,只要能敞开最自我的情怀,所有冒险都是心有灵犀的同生同归。
“嗯,我也听见了,都是真心话。”解雨臣难得的也觉得有些想哭,这种情绪于他而言很陌生了,他好像很小的时候就没有哭过了。


解雨臣心底一惊又把情绪慢慢的震荡缓和,拼命忍住了。他怎么会不知道吴邪也为救他做了多少努力,付出了多少辛苦,又怎么会不明白他的真心。
“吴邪,谢谢你。”


解雨臣刚忍住情绪,说了这一句话,又把吴邪说得感觉不好了,他两手抓在解雨臣腰间,稍微用了力,就感觉解雨臣吸了口气,腰间随腹部动了一下。吴邪把手往上移,环着解雨臣的肩膀,微微低头。
解雨臣觉得颈间微痒,吴邪的呼吸从衣领上灌进来,贴在颈间又往下蔓延,吴邪很轻也很郑重的说:“解雨臣,我也谢谢你。”

谢谢你,也感谢千难万恶的命运终于让我们有机会遇见,让我们生为这样的人生里,可以在年岁尚小的时候就出现在彼此的生命里,先有了相遇,又有了重逢和故人这样好的字眼,再成为知己,兄弟,良师益友,并肩作战的生死之交,然后才有机会拥有现在这样真挚通透,贴近心灵的爱情。


世间所有真情从来不易,我们遇见彼此,尽管劫难跌宕,可是一路走来竟能拥有人间一切最温软和最沸腾的真情,这才是,天生一对,命定成双。


也谢谢自己,感谢那时小小的我们,都曾经输给了彼此回眸一眼,缘起从来不灭,再经百转千回的劫,终于会赢了结发授长生的未来。


也感谢你,真心话。
我也爱你,真心话。


——TBC——
【以下小彩蛋十分辣眼睛,不是九五粉的不要看,包含三代九五。】


扬(屏息捂脸):噫,我感觉闻到一股奇怪的酸臭味,眼睛也被辣到了。

盟:吴邪,那我现在是不是也算解家的员工了,给涨工资吗?
环&三(忧心忡忡):完了,兄弟齐心,一定绝后,以后怎么跟我爸交代?

羽(开心der):买飞机,飞机,机...


九:真心话大冒险是什么?

五:小九九,你泡的茶特别好喝,真心话。
九:那我做的面你怎么不吃啊?
五:吃你做的面那就是大冒险。
九(解家祖传和善的围笑):爱吃不吃,饿死你,茶也还给我,渴死你,表妹也还我,你以后不要叫吴老狗了,叫吴老单身狗。
五:......小邪,你是这一代最聪明的,你帮我说句话。


花&邪:不是很懂你们老年人,真心话。

花:等一下,重点难道不是我爷爷从哪里知道“单身狗”这个词的?
邪:我的亲爷爷,你记不记得王熙凤对黛玉说,‘你既吃了我家的茶,怎么还不给我家做媳妇?’,你吃了九爷的茶,我也吃了小九爷的茶了,你问我我问谁?坏了,我的亲三叔啊,你没有吃过连环叔叔泡的茶吧?


羽:我证明!他俩得经常换身份,天天泡一起喝茶。噫,十九年啊差不多见面就天天泡......俩孩子记得给我匀一架飞机啊!
环&三:......是不是很久没有打齐羽了?




楼主:这是我第一次吃糖的时候哭起来,真心话。

楼主 初远方  发布于 2016-08-27 17:56:00 +0800 CST  
25


吴邪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从机场出来又回到协和的,中间那段时间像是断片了一样,脑子是晕的,思维是停滞的,只是一路上都握着解雨臣的手。


走到病房门口,吴邪似乎才反应过来,脱口问道:“小花,我们刚才,那个,机场里,嗯,那么多人就……不会给人拍到传出去吧?”
解雨臣故作沉思状:“嗯,我们虽然不是什么明星类公众人物,却还是有一定知名度的,小三爷这个问题问得很好,我得派人查查去,万一拍得不好看可不行,那多影响我的形象啊!”
吴邪忽然就笑了,接着说道:“小九爷怎么这么自私,把我拍得不好看的也不能传出去,我好歹也是个当家人了。”

协和医院这最空旷寂静的一层隔间忽然就变热闹了,送完体检病例从病房里出来的两个小护士,不约而同微红了脸,对视一眼也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又赶紧在体检和日常排班的时间表上找自己的名字,忽然热爱起了这份加班无止境的工作。
不过病房里的气氛就稍微点儿奇怪了。


“你们不再给他全身扫描透视拍个片子什么的?真的不用了吗?”吴邪瞪着医生,又问了一遍,得到了同样的回绝。
医生嘴里回绝,其实心里很崩溃,从医数十年,就没见过这样濒死昏迷复醒又完全没有任何后遗症的,简直是活生生的奇迹,真是想给解雨臣做检查想疯了,但他并没有这个权限,上面下了禁令,他只能当自己看到的是个幻觉了。


“解先生各项生命体征都是达标的,只是目前免疫能力稍弱,血常规结果显示有轻度贫血症状,不过也都是正常范围内,年轻人身体素质好,很快就会恢复。只是鉴于病人刚刚醒来,还是继续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医生恋恋不舍得看了看解雨臣这个医学奇迹一眼,转身出去,关上门的瞬间满面悲伤,遗憾的快哭了。

解雨臣也有点儿悲伤:“还要继续住院啊?我觉得我很好的。”
吴邪当然固执己见:“你好什么好,你一点儿都不好,虽然你现在没什么异常,但我们手里没有一丁点儿格尔木疗养院的资料,而且你还是特例,不过陈情派应该快把组织的剩余资料传过来了,再仔细研究研究。”


解雨臣忍不住笑了笑:“哪有你这样的,就不能盼我点儿好的,我真没事了。”
吴邪毫不客气地冲他瞪眼:“我这是关心你!我觉得可以之前都在医院待着吧,反正环境也好,保密程度又高,条件也不差。”


用这种近乎恶狠狠的语气说这么关心的话,也真是没谁了,不过解雨臣还是觉得被人这样关心实在是很肉麻的,忍不住耸了一下肩膀。

解雨臣心说,现在反驳吴邪也是没用的,完全把自己当病人了,不过好在如今什么事儿也不太着急,就算他自己不出面管事,只要消息传出去了,整个京城往外都得再震一震。
其实他今天在机场一现身,这个信号已经放出去了,有很多人说不定今晚就开始做噩梦了,差不多见到粉红色就想跪下哭了,虽然他今天出门身上并没有任何粉色,连口罩都是白色的。可这也不能怪他啊,他本意不是这样的,谁知道时间长了就穿成别人眼里“被粉红衬衫支配的恐惧”了,导致他后来其实都很少穿戴粉色系的服饰了。


而且,整个计划的后续还远没有结束,真是该好好地再琢磨和落实所有细节了。亏得两个人脑子转得一样快,而且默契依旧,吴邪简单说了一遍,解雨臣也就能配合分析完了。
其他的都还好说,但解雨臣真不知道该对自己爷爷的剩余计划怎样评价才合适,解九爷是厉害过度了,可能他一个人把解家全家好几代人的智商都用得差不多了,天哪,幸好给他留的也足够用了。


解雨臣看了看吴邪眼下的一点点青黑,又觉得心疼了。吴邪一向睡眠不好,之前又折腾得那么厉害,这段时间还没恢复好。吴邪才是真的该好好休息疗养了,那就先在医院里待着吧,至少把小三爷再养胖回去点儿才行。


“秀秀那边儿我已经通知过了,但事情还没有完,先不让她回国来。”解雨臣又道,“听你刚才这么一说,解子扬的事情倒是很有意思,不过一切见面再说。另外,看情况他没有和你说我收养了个小孩儿的事情?”
吴邪立刻警觉起来:“什么小孩儿?谁的孩子?哪儿来的孩子?”


“你别着急,听我说完。”解雨臣把之前闷油瓶来找他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又道,“秀秀说老痒走之前把孩子放在她那里了,反正孩子我都收下了,养个孩子当然不是问题,问题是怎么选择?”
吴邪也沉默了,这个小孩子很有可能是下一代张起灵,他也很明白解雨臣的顾虑在哪里。

总算有些幸运,这个孩子还可以有选择的机会,或是留在圈子里,或者是直接跳出去。如果他留在圈子里,解雨臣和吴邪当然会尽最大能力保证他的安全,但必须做为老九门的第四代,必须沿用张起灵这个传奇,否则他将无法立足。如果他直接跳出既定命运,就是完全和老九门断绝关系,他们也可以保证这个孩子一生富足,平凡无忧。
但也没有太多等待的时间,不能等他长大以后再做决定,因为这个孩子太特殊了,无论哪一种选择都要快速决断。


吴邪很明白解雨臣的担忧在哪里,他们谁都不想,其实也没有权利做这个选择。因为他们自己的人生就是被规定和选择过的,真正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们都太了解这种命运的无奈感,可是却也不能完全抗拒和逃避选择的可能。
吴邪想了想道:“我想,他已经比同龄人经历不凡了,等这边儿事情彻底完了,秀秀带他回来,我们好好和他谈一谈,看看他自己的想法再作判断。”


解雨臣点点头,又满脸嫌弃地指着病床外围的一层层帘子道:“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儿,医院用这么难看的帘子不怕投诉吗,还这么多层。你不知道我刚醒过来,一睁眼,看见这一片绚丽多彩的花帘子就想晕回去。”

哼,也就你个小九爷会因为帘子难看想投诉人家!
吴邪移开视线,装作不经意地说道:“应该是医院批发的,都长这样,你多看几天就习惯了。”嗯,反正你也不会去其他病房看的。


决定好了还要继续住院,小九爷的毛病就多了起来。解雨臣又依次点评了咖啡机很一般要换,简易厨房里堆放的厨具不错但是他用不到,还是让王盟拿回家自己用吧,卫生间需要每天消毒,床上的床单被子什么全部日用品也得天天换。
解雨臣又打电话让解家管家赶紧给他送来了这个,搬来了那个,一副皇帝移驾行宫的排场,幸亏病房本来就大,隔壁还有储藏室,要不然真的堆不下小九爷的各种家当。
解雨臣又另外还派了保洁的,做饭的,公司助理和律师一大堆人在医院附近包了一层楼写字楼,随时待命,又把之前吴邪放在仓库的文件给挪走了。


吴邪暗自翻白眼,啧,你个资产阶级的大毒瘤,有钱人家的阔少爷,你他妈的住个院怎么这么折腾啊!

吴邪觉得有些渴,手伸到桌子上拿杯子却摸到一片柔滑丝缎,是浅淡却依稀涟漪的青碧色,边缘有些色泽瑰丽的刺绣。
这又是什么时候铺的桌布?


吴邪再一转眼,桌子上已经变魔法一样摆了一堆精致的点心,吴邪觉得每一种看起来都跟宫廷御膳一样,似乎每一件餐具也都足够拿去拍卖了。
解雨臣则在旁边舒服地靠着几层软垫子,一手端了杯往外冒香气的花茶,一手捏了块儿点心吃着,吴邪觉得他身边就差了跪一排给他打扇子捏肩揉腿的小宫女了。

“这桌布是我从仓库里扒出来的,这种缎料现在也是不多见了,边缘一圈是凤穿牡丹的刺绣,旧时流传贡品规格的苏绣,现在可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了。”解雨臣见吴邪在那儿揉桌布便道,“料子再好也经不得你那种揉法,这桌布正好是一套两张的,这一张就给你算了。”


“小九爷这话说的怎么跟皇上御赐似的,我用不用再给您磕头谢恩啊?不要白不要,这苏绣桌布我就收下了,回去装装铺子门面。”吴邪用指尖擦了擦桌布边缘的刺绣,当真是精细地功夫,又撇嘴道,“跟你一比,我就觉得我这个当家人当得太委屈了,我爷爷怎么就不给我留点儿什么好东西呢?我也没什么回礼的,回头从狗场里挑只厉害听话的给你看家护院。”


解雨臣果断拒绝,使劲儿摇头道:“不要不要,真不要!小三爷的好意心领了。不过你要真想磕头谢恩,那我也不能拒绝是吧,等我回去找裁块儿明黄色锦缎,亲笔书写盖上印章再颁发给你,以示赠桌布之情浩荡,可昭天地感日月。”


“不要就算了,我家那可都是军犬预备,给你看家护院还大材小用了呢。”吴邪选择无视了解雨臣最后一句话,又低头看着地板上铺的一层毛料厚实的地毯,用手摸了摸觉得应该是真的,随即问道:“现在明星穿个假皮草都要被挂网上批评的,你倒是不怕什么动物保护协会的找上你?”


“我倒是想看看在这京城里,还有什么不长眼的破组织敢找我,是想提前解散?这也是从家里仓库扒出来的,亏得旧时人讲究也不掺假,好东西才能放了这么久还不坏。毯子已经做出来了,年岁大我几倍了,我还能把它变回去吗,只能整理出来物尽其用了。”


解雨臣又指了指桌子上的点心:“吴邪,你不饿吗?时间急,就这些了,凑合吃吧。”


你到底是盗墓的还是黑社会的?吴邪心说,小九爷这还叫凑合,那我以前过得是人过的日子吗?


楼主 初远方  发布于 2016-08-27 19:47:00 +0800 CST  



楼主 初远方  发布于 2016-08-27 20:26:00 +0800 CST  
不过解雨臣也有很“贵族”的毛病,除了洁癖和强迫症,还极其精细的挑食,吴邪深感这可能是家族遗传的毛病,据说解九爷对吃的也很讲究挑剔,但他自己似乎做饭很难吃。
解雨臣对于不吃的东西闻见味道就拒绝,尝一口知道人家有没有放什么奇怪的食材和佐料,味觉嗅觉都特别刁钻厉害,当然,要是在外面实在没办法挑了,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管个饱,但他就算只是管饱也比普通人吃得好。


吴邪一边往往感叹小九爷生活腐化,一边又很期待的想翻翻人家的包,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毕竟在外面风餐露宿又精神紧张的,口腹之欲得到满足总是容易让人心情不那么压抑烦躁。


哦,也有例外的。

不可计数中某一回在殷商皇陵附近踩点儿,吴邪照例很期待的翻了翻解雨臣的包,结果能吃的只有一堆包装看起来像是上个世纪遗留的古董压缩饼干。满怀期望的小三爷非常失望,很有气节的绝食抵抗。
解雨臣当时气得差点儿跳起来抽他:“我不在的时候你不也就那样喝风吃土的过来了,现在有你口吃的就不错了,居然还敢跟小爷闹脾气了,谁惯得你,长本事了,怎么没饿死你?”


吴邪脱口就道:“就是小九爷你惯得,上回那种罐头挺好吃的,没了啊?话说这次计划就出来几天时间,你怎么还带了好几身换洗衣服?还不多带点儿吃的,还要把我饿死,你可真是舍得。”
解雨臣都气乐了:“还惦记着上一回呢,我们家可没有开罐头厂的,那是一批军需物资的残留,吃完了就没了。这怎么还成我的错了,爱吃不吃,饿就饿着,看谁舍不得谁。”


两个智商超群的成年人,又为了口吃的吵了个幼稚超群的架,然后就开始比赛憋气不说话了,正在僵持着,忽然就听得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和声音,是有什么活物穿过了树林来,接着就是“砰”地一声。
两人俱是一惊,这一回踩点儿只是做简单标记,进出一趟很快就回去,所以就他们两个人来了,这荒郊野外的,再没有别人了。那这动静是动物还是粽子,总不能是闹鬼吧?


听声音动静形体应该不大,再怎样也得去看看,是人是鬼弄个清楚明白。结果两个人端枪拿刀的过去了,发现是只野兔撞在树桩下了,这种守株待兔的奇遇也是头一回,所以不能浪费,应该可以拔毛剥皮烤着吃,光想想两个人就开始咽口水了。


然后解雨臣就把刀亮出来,递到吴邪眼前,眼神那样不容置疑,语气那样坚定不移:“来吧,小三爷。”


吴邪忽然觉得有什么场景重置的熟悉感,立刻推开刀,怒道:“怎么又给我!这又不是一头和人体型差不多大的猪,你这刀很利,一只野兔而已,在它脖子上随便抹一下不就行了。”


解雨臣直接把刀塞到吴邪手里:“我长得像屠夫吗?一只野兔而已,那你抹啊,然后还得拔毛剥皮开膛破肚洗血,想想一滩子血腥,这儿又不能消毒就,噫……吴邪,话说你有带围裙吗?”


吴邪把刀叉地上:“我承认我没你长得好看,但我长得也不像屠夫。话说为什么出门还要带围裙?”


呸,这他妈的怎么一句一句都有些耳熟的感觉,来这儿排话剧吗?但是两个人谁也不肯妥协,就又陷入了“谁来动手”的死循环里,然而这次真的没有帮手了。

也不知道又僵持了多久,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再一看,那野兔居然晃晃悠悠地醒了过来,原来人家只是撞晕了,还没打算投胎呢。
解雨臣和吴邪目瞪口呆,对视一眼,满目期待,都希望对方在最后一刻妥协,争取拿下这顿兔肉来祭五脏庙,然而两个人硬是谁也没去动刀,目送着小兔子蹬着腿一窜一窜的跑了。


末了,两个人看了看兔子躺过的痕迹,齐齐地叹了口气,唉,烤熟的兔子就这么飞了。

“小九爷不是厉害嘛,你不是会做饭吗?”吴邪摸着可怜的肚子心有不甘,“你就没杀过鱼宰过鸡的?你们在外面倒斗不打野味吗?”
解雨臣拿着小刀在地上划来划去,也有些闷气:“你是不是饿傻了,现在野外还哪有那么多野鸡野兔,你以为在围场打猎呢,买了小动物圈养着让你打着玩?再说了,真遇到这种事,用得着我动手吗?”


“我的错,忘了我们小九爷娇贵着呢,出门倒斗也有一堆人伺候,不像我整天喝风吃土。”
“你还来劲儿了,我看你是饿得不够狠,反正就剩压缩饼干了,你到底吃不吃?”
“那必须吃啊,不然我饿死了,怕小九爷伤心难过。”
“行啊,现在都会自己搭梯子顺杆爬了!我今天还偏就娇贵了,我十指不沾阳春水你满意了。这次没带手下,只好委屈小三爷了,来吧,给小爷把包装拆了。”

解雨臣又把刀叉回来塞给吴邪,吴邪拿了刀把包装拆开,两个人饿到默默无语,把饼干分着吃了。然后吴邪又不得不承认,解雨臣带的压缩饼干也比寻常的好吃太多了。
许是的确有些饿过头的缘故,解雨臣吃着饼干居然多说了一两句话。


反正他的人生从出生开始就已经不能选择了,那为什么不选择让自己过得好点儿?解家有钱他也有本事挣钱,花自己的钱这完全没有问题啊!享受物质和精神生活同样重要,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呢。
再说了,他一个解家当家人要都过得跟丐帮帮主似的,那底下人还要不要干了,他还要不要当家了?


还是有些难得听解雨臣说这样的话,这并不是描述叙事,也不是探究问话和征询讨论,而是有着丰富感情色彩完全个人的单纯诉说。
吴邪仔细想了想,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了,只觉得有些莫名揪心,又有那么一些心疼的感觉,但他同样明白解雨臣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根本分毫不在意,你也只能把那些矫情泛滥的心思都憋回去。


因为你和解雨臣相处久了,往往会发自内心的觉得小九爷真他妈的太厉害太强大。吴邪觉得平时单独相处还算好,解雨臣还是挺放松的,甚至在一些细节事情上斤斤计较地有些单纯的孩子气,还有莫名其妙的笑点和匪夷所思的艺术家特质。
但是遇到处理外事的情况,你就会鲜明地感觉到解雨臣在人群里散发的气场,一种自然而然居高临下的上位者姿态,危险却又让人徒生敬畏,感觉小九爷就是有能力罩着所有人,迫使人会不自觉得想要依靠他,而绝不会想有任何反过来的情况。

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吴邪心说,他偏偏要把特例当到底了。再说了,关心病人有错吗,完全没毛病啊!哦,还有什么,还比他大两岁呢,这也算理由吧。而沉浸美食的小九爷则完全不知道,自己居然因为年龄差要被小三爷强行照顾了。
吴邪低头小心地笑了笑,随手捏了块儿点心。


解雨臣忽然侧过身来,伸手把吴邪刚拿过的小碟子端到自己面前,嘴里也三两下嚼完咽了,赶紧说话:“这么多碟子呢,你怎么一拿一个准?这个菱粉糕你尝尝就行了,新化了今年秋天冷藏的菱角,特意让人赶着做的,也就这么几块儿,我还没吃一口呢。”
解雨臣动作太快,吴邪被他撞了下又没反应过来,一口吞下去差点儿把自己呛住,停下来喝了几口茶水才缓过来,不过他现在可能真是脑子糊了,光看着解雨臣吃东西的样子都觉得开心的想笑,完全忽略了小九爷忽然反差过度的小气行为。


吴邪指了指桌上的点心,便问道:“你先说说哪几碟是小九爷钦点的,别一会儿我都拿起来了你又不让我吃了,那我可真委屈,我就喝了口果汁就跑回来了,我也饿着呢。”
解雨臣还真宝贝似的点了几碟子,说是以后想吃了再让人做更好的,这一回只是让小三爷尝尝。吴邪反应过来,就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解雨臣还真不委婉也不客气。

吃完东西吴邪的脑细胞就全部活过来了,他转过来看着解雨臣问道:“我看你这情况,无论怎么体检也是什么都正常的,但是你自己呢,你就没点儿异常或者奇怪的感觉吗?”
吴邪一边问话一边握了解雨臣的手腕,眼睛也盯着他,十分专注的样子,然而解雨臣一时间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示,甚至眼神都没有变化。


吴邪也料到解雨臣的反应,但凡你直截了当逼迫得太紧张了,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先做出回避反应。这种反应一般人几乎无法辨别,因为解雨臣不挣扎不反抗,不防御不攻击,你会感觉他就只是无动于衷或者不屑一顾,这其实是他长期自我形成的保护姿态。一般人到这种时候,就会选择放弃了,因为只会觉得解雨臣一定要翻脸了,后果可能非常惨。
可是吴邪真的太熟悉解雨臣了,他立刻知道自己摸对了方向。


吴邪并不打算放松,也不想隐瞒:“刚才在和你谈计划里的问题时,我就一直在观察你的反应,我要确保你的确没有问题,我不想再有任何意外。”
解雨臣还是没有反应,吴邪停顿了一下,又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在你想什么,你不要因为怕我担心而隐瞒任何异常,那才真正会让我担心。”


吴邪表现得很直白坦荡,解雨臣却觉得心底一沉。
虽然没有说出来,但解雨臣也知道吴邪在想什么了,他还是在意之前的事情,也不可能不在意,他甚至在害怕自己有所隐瞒。因为这一次太深刻太激烈,所造成的影响不可能很容易消解,况且吴邪的状态并没有恢复到普通好的水平。

不过解雨臣此时还没有料到,吴邪的问题比他想象的更严重,他也同样还没有想到,自己的问题也没有那么简单。


像一些细枝末节的微小缝隙并不惹人注意,可是内里的分层断裂尚未恢复,可若一直紧张的压迫着,它终究会因超过一个极限而内外崩裂的。

解雨臣熟练的压下一个闪念过后,也没有停顿太久,他若再停顿只会显得心虚。他太清楚吴邪现在的状态了,敏感到近乎异常,任何细小的差别都有可能引起他的紧张甚至恐慌。解雨臣几乎在瞬间完成了呼吸稳定的调整,这种过于细微的差别,吴邪仅仅通过手腕脉搏和表面观察是无法感知的。


解雨臣也没有再回避,只是照实说道:“我感觉自己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只不过刚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听到一阵铃音,我虽然没有听过,但我觉得应该是……”
“六角铜铃!”吴邪已经喊了出来,解雨臣点点头又道:“但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异常的地方,我也没有像齐羽和陈文锦他们那样变成打折的长生不老,可真是万幸。”


吴邪松开解雨臣的手腕,又想了一会儿,才道:“老痒也是跟六角铜铃又扯上关系,想一想齐羽的物化能力,他应该也是运用了六角铜铃,张海客也对我用过。真是怪了,真是神他妈厉害的铃铛,你们一个一个又都跟忽然得授天命似的,怎么就我一个跟不上剧本的。”
解雨臣拍拍吴邪的肩膀:“你还以为这是好事儿呢,不过你也确实好不到哪里去,你那麻烦的技能还得被蛇咬。不过听你说了那于馆长的话,我还真有些担忧,只希望自己这次没有忽然开启什么奇怪的能力,真他妈的是受够了。”



解雨臣两手捏着衣角往上撩,又道:“屋子里暖气还是挺热的,吴邪,你帮我在后面柜子里随便拿一件薄的,这件羊绒衫是真的被你揉坏了。”
病房里确实很暖,吴邪也早就脱了外衣,他过去推开柜门,发现整个柜子已经被解雨臣的衣服堆满了,薄的就是样式差不多的长袖衬衫,且竟然没有一件是粉的。


啧,小九爷现在是心善了吗,不吓唬人了?可是忽然改了日常印象的颜色,那些人会更害怕的。

楼主 初远方  发布于 2016-08-27 20:28:00 +0800 CST  
吴邪随手拽了件单衣,拿出来看是一件淡蓝色的休闲款衬衣,料子极其柔软舒适,手感相当好,十分昂贵的那种好。吴邪坐回去,把衣服往解雨臣怀里一扔,然后一抬眼就愣住了。


解雨臣已经把身上的羊绒衫脱下来扔到一边,正在穿衬衣袖子,关键是他本来里面就什么也没穿,现在上半身是裸的。当然不是第一次见了,又都是男的,一向也没什么避讳扭捏的,但吴邪现在忽然感觉有些不一样了。


“嗯?”吴邪默默吸了口气,暂时把“不一样”的感觉排除一下,就忽然发觉了一个小问题,指着解雨臣道,“小花你那儿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长了颗痣?”
“你说这个啊?”解雨臣已经把衬衣穿好了,又顺手解开上面几个扣子,扯开一大片衣领,露出左侧锁骨下面一些,很自然的解释道,“我也是做体检的时候才发现的,想来在服食过丹药的人里面,我这可能是最幸运的后遗症了,也没有什么难受的变化,就是长了颗痣而已,挺淡的一点,也不是很明显。”


解雨臣又把衣服穿好,这才觉得有哪里不对,看着吴邪疑惑地问道:“这不对啊,我不记得我有穿大开领衣服的习惯,还会让人看到锁骨下面那么多,都到中府穴往下的位置了。我是觉得这没什么要紧的,所以就没说”。

这回换解雨臣盯着吴邪仔细观察了:“所以,吴邪,你为什么这么清楚?”

吴邪眼睛转了转,声音忽然有些小了:“那是你忘了你总有动不动就脱衣服的时候。”
解雨臣当然没有理解到点,还是觉得很奇怪:“诶?我怎么动不动就脱衣服了?嗯,吴邪你干什么?”


两个人本来是并排坐着,吴邪忽然侧过身,解雨臣未及反应就感觉吴邪伸手摸过来了,正在他肋骨下侧附近,虽然隔着一层衣服,但衣料实在太轻软,触感过于鲜明,解雨臣不由得吸了口气,胸腔腹部略一收缩。


吴邪的手还碰着呢,自然感觉到了解雨臣的动静,也忍不住吸了口气,又紧张地把手缩回来,一激之下居然有些语无伦次:“嗯,就是那个,你,我……”
吴邪把无处安放的手落在茶杯上,终于能说话了:“就比如第一回,四姑娘山那次,你不是肋骨那里受伤了,可流了不少血,你当时就脱了染血的背心,难道不是我帮着你抹药缠纱布的?”


“四姑娘山,哦。就是我好久没遇到你这么不听话的队友,害得我忍着伤跑来跑去救你。”
解雨臣回想了一下,就撩开衣角自顾自的摸了摸那早已经淡成一线的伤痕,完全没注意到吴邪急促地吸了口气,解雨臣又把衣角放下去,点点头道:“我是记起来了,可你这怎么还带回数的?你有本事给我回放一遍,我还不信了!”

“我太有本事了,我这就给你回放。”吴邪喝了好几口花茶,终于调节好状态,一放松干脆伸手数了起来:“你家仓库里,衣服上都不小心印了线索,你二话不说脱了上衣,总算没让我脱裤子。还有,好吧,在墨脱算怪我,辛苦小九爷帮我戒烟了,衣服也撕没了,然后是古潼京和殷商皇陵踩点儿那么多次。还有这次啊,你以为谁把你抱来医院,谁记着给你换衣服的?
这还都是凤毛麟角,细数起来哪一回不出点儿状况的?你个洁癖还干盗墓的活,还真是‘盗墓小王子’。就在外面遇见安全的水源,你恨不得渴死也想洗个澡,出去带衣服比谁都多,动不动就要换。天天在我眼前晃悠,就那么几斤几两瘦的要命,哪儿有点疤痕哪儿没有痣的,我还能不清楚吗?”


“哦,是吗?”解雨臣不由得沉思了一会儿,“你这么一说,好像也都是这么回事。不过我又没有脱衣癖,那都是特殊情况啊,再说了,有个小伤什么的我总不能捂着不处理啊。可问题是,你的眼神为什么这么熟练?”

解雨臣学着吴邪的语气道:“还就那么几斤几两瘦的要命,哪儿有点疤痕哪儿没有痣的,你怎么就都清楚了?”

吴邪才刚发现自己说的有哪里不对的样子,被解雨臣这么一截话简直更明显了。这算什么啊,小九爷这明显故意犯规啊。

吴邪莫名觉得脸颊有些热起来,强行辩解道:“你每回不是动不动就在眼前脱了,我又没瞎的,我能看不清吗?”


解雨臣一副恍然的模样:“哦,原来是我一直没注意看清你,那我吃了多少亏,你现在快脱一个补给我看!”

吴邪觉得脑子空了几秒并没有立刻转过来:“这他妈的是什么鬼逻辑?嗯,咳咳……”
然而吴邪不得不立刻闭了嘴,他只觉得眼前一晃,解雨臣就这么扑了过来,把他按倒在地毯上了,吴邪猛地吸了一口气,气都没喘好,憋得都咳嗽了几声。


解雨臣甚至没回头看,只是伸手一拽,那张苏绣桌布就整张平稳的抽了出来,桌子上的所有碟子却纹丝不动,吴邪正瞪着眼惊讶,眼前便罩上那一层灵动的浅碧色,这丝缎当真是柔韧纯滑,贴在肌肤上如一层轻烟薄冰,竟能穿光透视。


解雨臣抬腕一拂,丝缎从吴邪眼眉上撩开去,吴邪只觉得这段碧色实在是美极了,然而美到了极致竟生出一种波澜壮阔的怅惘和悲悯。

“天水碧,染就一江秋色。鳌戴雪山龙起蛰,快风吹海立。数点烟鬟青滴,一杼霞绡红湿。白鸟呜边帆影直,隔江闻夜笛。”


解雨臣忽然开口,确是运用了一种京剧里念白的技巧,原词的音韵平仄原本是不符合念白规矩的,解雨臣也并没有过度夸张的顿挫,便只是稍微运用戏腔,延长宛转了音调。


解雨臣便只念了这短短一阙词,吴邪觉得已经要失了魂。

起句像是暗云淡月映在秋水上,一个透骨酥麻的转音便云破月出,期间潮水层叠,疾风倒势,洗彻了天地山海九霄万里,散开了如烟水雾点绕青山间,天边艳霞织锦与孤帆水鸟相映,最后归于江晚的悠长笛声。


直到解雨臣念完了词句,尾音似乎依旧漾满了整间屋子,好像一推门窗就要盈满了整个世界的夜。是星月明媚的静夜里,飘落了细绒的白雪,清亮莹润的颤在心尖儿上,宁愿停歇了时空,也舍不得消融分毫。


吴邪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满目都是词句里的风景,耳畔还回荡着每一音一息,呼吸之间都能闻到湿润的潮水味道。
神驰目眩,酥骨醉心。
却原来,美到了一种境界,竟然真的可以达到自然的审美通感。

解雨臣又撩起那张丝缎,很正常的解释说:“这可不是普通的碧色,传说昔日南唐后主李煜集夕露染帛,便是江南夜雨染就了一匹天水绝丽,故又称,天水碧。”


只是吴邪早已经顾不得什么天水碧不碧了,忽然觉得屋子里热的要命,马上就口干舌燥,忍不住地吞咽口水。

TBC.
作者目前更新到这里,下章应该就要开车了。
然而我就要开学了


楼主 初远方  发布于 2016-08-27 20:32:00 +0800 CST  
接下来大家一起等更新吧

楼主 初远方  发布于 2016-08-27 21:31:00 +0800 CST  
UP

楼主 初远方  发布于 2016-08-29 12:42:00 +0800 CST  
副标题:“年轻人就是腰好。”
26



吴邪刚才仰面躺倒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脑后一疼的感觉,柔软的简直像是躺在水里,也终于切身体会到地上铺的这个地毯到底有多珍贵了!而他还没看清天花板的时候,解雨臣又迅速托了他脑袋一下,给他枕了一层软垫子。


解雨臣扑过来时整个人压在吴邪身上,现在又撑起一侧,身体并不完全相贴,却又因为两人此时都在深度呼吸带起胸腹大幅度的收缩动作,身侧便时而有些接触。
尽管不是第一次看,也不是第一次贴得这么近,可是吴邪觉得那种“不一样”的感觉又回来了,而且越发有不受控制的迹象。



解雨臣也算是练家子,加上跟二月红学戏,自小练的又是缩骨一类软功,身体素质非常好,身材也当真不错,虽然削瘦却并不弱气也绝不女气,看起来身量极纤瘦,实际上柔韧灵活而富有爆发力,此刻只一层纤薄衣料紧紧贴着身,显出极优美的身体线条。
吴邪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厉害,呼吸也不由自主加快,有什么天崩地裂的冲动在一点点的吞没理智。



解雨臣微微侧过脸盯着吴邪,极慢地眨了眨眼睛,睫毛也随着抖动,唇缝精细的弯着,连眼睛都随着弯了细微弧度,对吴邪绽开一个笑容。
解雨臣这一笑很不寻常,有着不同往日的慵懒和恣意,眼角眉梢都带着氤氲的情韵,像山荒天堑里动开了流光溢彩的霞,寸寸延展烧灼吞噬着天地,又影影绰绰欲盖弥彰地撩拨着人心,又痒又痴迷。



吴邪感觉自己被解雨臣的眼神定住了,似乎身体都动弹不得,心里烧起了一团火一般,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做“眼为情苗,心为欲种”。


解雨臣忽然向下倾身,吴邪就听见他同样剧烈的心跳声,又感觉到他的吐息飘下来,撩在颈上又往衣领里钻,有微微的痒,然后温暖,然后炽热,就要燃烧起来了,也许会爆炸。


两个人忽然都顿住了呼吸,又缓慢恢复。
像什么呢?



像在狭小阴暗的墓室里,最后的火折子明明灭灭地闪着,忽然爆出回光返照的一簇明朗火光,将要暗下去了,将要烧光所有氧气了。
感觉,开始缺氧了。然后生存的本能又引起生理应激反应,心跳,呼吸和脉搏都开始有异常了,进而引起深层的心理变化。


幽幽暗火最能烧骨灼心,就快要,逼近承受极限了。




解雨臣感觉吴邪动了一下,腿往下绷直,身体轻颤了一下,然后一手隐隐贴在他腰上,隔着软薄衣料轻而虚的抓了一下,解雨臣看过去,吴邪正在拼命咽口水,又忍不住抬了抬头,更显得颈间修长,喉结随着咽口水的动作而滚动,颈动脉的变化也更明显了。


解雨臣轻笑了一声才开口,语调轻而缓,一声一息却带着蛊惑人心的迷幻,如淬了无解之毒的酒,要人生生醉死在一场好梦里。
“刚才不是说了要补给我看吗,你又不反对又没动作的。”解雨臣忽然低头,唇几乎贴在吴邪耳朵儿边上,又轻飘地吐了口气,“那,我可要亲自动手了。”



吴邪觉得耳垂有些酥麻,像是忽然被解雨臣吐出的呼吸给烫到了,解雨臣的声音极轻的入耳,却又极重的冲入头脑,冲散了难以维持的理智,又唤醒了更加热烈焦灼的悸动。


吴邪忍不住抖了一下头,快速地眨了眨眼,竟听见自己轻轻地应了一声,只是来自一种原始本能的直接渴望。

楼主 初远方  发布于 2016-09-04 13:14:00 +0800 CST  
听话,以下链接小孩子不要戳
http://bulaoge.cn/topic.blg?tuid=101849&tid=3195555#Content

楼主 初远方  发布于 2016-09-04 13:16:00 +0800 CST  
接上
http://bulaoge.cn/topic.blg?tuid=101849&tid=3195556#Content

楼主 初远方  发布于 2016-09-04 13:16:00 +0800 CST  
吴邪心安理得的把脸凑过去,然后还是靠在解雨臣肩上,又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过去。
吴邪直接摸到解雨臣肋骨附近几乎无法察觉的一点儿浅淡痕迹,不可避免的想起四姑娘山,就想起好多第一次的事情。



第一次在悬崖峭壁上悬空着住下,第一次在悬崖边儿看风景,第一次真正亲自接触到老九门众多残酷诡异的核心秘密之一。


吴邪暗自惊奇,发现自己已经能自动略过那些不太舒服的记忆,其实立刻回想起的画面,都是第一次悬崖生活的情形,那些风景全部精准细致,记忆像是能自动剪辑。


那么狭小悬空的“巢”,他一转眼就看到解雨臣,而解雨臣在神情肃穆地看雪山风景。


是啊,似乎都是从在四姑娘山见证下开始的第一次。
第一次和解雨臣单独相处甚至过夜,第一次领略到小九爷绝好的身手,第一次和他聊起童年往事,第一次就觉得不尴尬不陌生,已经有了默契如斯的感觉,像是另一个自己。


然后,谁又能想到,还有现在这样的第一次。


吴邪伸手搂着解雨臣的腰,忽然笑了笑,笑出了声音。

解雨臣揉了揉他的头发,奇怪的问道:“吴邪,你最近怎么老爱这么傻笑呢!”

吴邪还是笑,笑着说:“我觉得开心啊,为什么不能笑!”笑完了又停下来,握着解雨臣的手,十指相扣,慢慢地说道,“小花,我现在觉得,以前所有难过的,都可以真正放过去了。”



解雨臣听得心里一紧,手随着动了动,吴邪却又握得更紧了。


“因为我有小花解语花小九爷,我有解雨臣啊。”吴邪又看着解雨臣笑,笑得更开心,又大声说了一句,像是骄傲的宣告:“因为我有你啊!”


解雨臣表情似乎顿了顿,然后眨了眨眼睛,在吴邪唇上轻轻地啄了一下,又道:“嗯,我也是。”


所以啊,去他妈扯淡的人生相交线和平行线!人生际遇怎么会是简单的线条或者断点能描述的?



每一个人都是时间和个人经历写就的独特谜语,也许一路上也都会有幸遇到解出只言片语的有缘人,可是终究不甘心也不肯死心,一定要在这迷茫世间寻找那唯一一个全解,最精准匹配的透析出彼此全部谜底,人生轨迹就此纠缠。
万一有些交错了就再掰回来,假若平行分离了就再拼命地贴近重合,把断点连成线,把线条补成对称立体的圆满。



因为该遇见的总会遇见,该重逢的总会重逢,该是你的,终究还是你的。
是到我的天下无双,是至你而此间唯一。




——TBC——


—没什么意思的小彩蛋—



邪:先说说副标题是什么鬼?

花:参见一个叫南你懂的15年620微博更新第六行。好腰十年认证,给你一生幸福。
邪:我表示非常愤慨!这就定攻受了?
花:啧,不服气啊?哎,吴邪,你走哪儿去啊?
邪:我去买迷药!
花:我打网游这么厉害,我去隔壁出道吧,听说京城楼家那位小少爷组了个战队叫义……
邪:解雨臣,你他妈给我的回来!你还敢去隔壁?
花:我拿快递,听说下一章需♂要?
邪:??? 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楼主 初远方  发布于 2016-09-04 13:18:00 +0800 CST  
UP

楼主 初远方  发布于 2016-09-24 18:26:00 +0800 CST  
UP

楼主 初远方  发布于 2016-09-30 14:00:00 +0800 CST  
27

“吴邪,你轻点儿,轻……嘶……”
“都够轻了,小花你是不是故意的,哪有那么疼?”
“就是疼,你自己看看,都淤出血了!”
“行了,我轻点儿!小九爷忽然这么娇气过度,我觉得很不适应。”
“我咬你一口试试啊,看你不娇气,你还真敢……好了好了肩上行了,还有腰上的。”
“怕了小九爷了,你要是一口咬下来我还有命?腰上,嗯?……真是对不起您了!”


吴邪一边小心地给解雨臣肩上消了毒,贴了创可贴,然后又去点他腰上被自己抓的一点血痕“罪证”。
消毒棉签一沾到伤口,解雨臣就发出嘶的声音,也不知道是真的特别疼还是故意的,反正吴邪觉得羞愧之余又有些小生气。心说,我还觉得疼呢,还得忍着全身酸疼伺候你,要不下回换过来试试!
当然,吴邪是没胆子说出来,更没胆子付诸行动,毕竟还是有自知之明,武力值相差实在悬殊,弄不好自己会更惨。

“吴邪,你想什么呢,怎么感觉有点儿脸红,你不会是害羞吧。”
“嗯?咳咳……我没有!”

不过小三爷还是发散思维,对某一理念进行了大胆而美好的幻想,感觉到小九爷探询的目光和意味深长的询问,又连忙回过神,心里默默哀叹,仔仔细细给贴了一层防水创可贴。
好容易都弄完,吴邪是真的觉得自己没什么力气了,头一仰直接躺在解雨臣怀里:“小爷没劲儿了,你抱我洗澡!”

吴邪只是玩笑话,可没敢指望小九爷伺候人,没想到身体忽然腾空,解雨臣还真把他抱起来,就是感觉姿势有些别扭。
嗯,这叫什么?多亏了身边唯一的女性同伴霍秀秀大小姐的补课,这应该叫“公主抱”,一个大男人的让人给这么抱了多少有些不自在。
不过吴邪仔细回想了一下,便又释然了,因为自己好像也这么抱过解雨臣,当着好多人的面,还一路抱病房里来的,现在想想好像是挺招摇的。哎呦,幸好小九爷不知道这事儿,不然现在得把自己扔了,他可真敢。

想到这儿,小三爷连忙心虚的闭上眼睛装傻,并且许愿小九爷永远不会问他当时是怎么被“运”到病房里来的。吴邪正忙着给古今中外的满天神祇许愿,结果解雨臣剑走偏锋补了他一刀,吴邪差点儿想把自己摔下去。

“嗯,我说吴邪啊,你看着是瘦多了,怎么还这么重啊?”

“我骨头沉行了吧,这又不能怪我!就你轻,你飞一个我看……”

吴邪居然听见解雨臣笑出声音,一下子反应过来,哼了一声睁开眼睛:“得了,我想起来小九爷还真能‘飞檐走壁’,反正我现在怎样都说不过你……不是,你还真扔啊,呀,水有点儿热。”
吴邪是没想到解雨臣直接把他扔到水半满的浴缸里了,忽然接触热水,吴邪被激的抖了一下,就感觉热气蒸腾起来,全身被柔软的浸透,浑身毛孔都舒张开了。

“热吗,我刚才调了水温啊,我试试。”
“你你你,小花你等一下啊,咳咳咳……”


吴邪抹了一把脸,吸了吸鼻子,瞪眼看着忽然坐进浴缸里的解雨臣,也不带缓冲,立刻扑了他一身水花,这倒也罢了,要命的是浴缸不大不小刚刚挤下两个人,就这样贴身挨着,稍微一动作水就泛起水纹,热水与冷空气交接处皮肤最敏感,细微的波浪引起微痒,产生了各种无法抗拒的生理反应。
吴邪瞪眼看着解雨臣,看着看着就觉得水更热了,连肩侧的吻痕都显出水润的淡红,蒸气凝成水珠,在锁骨的漩涡里堆满,再一颗颗滚落,让人心里也是水盈盈的颤着。

吴邪在水面下抓住解雨臣的手,然后偏头吻了过去。
只是吴邪没有注意到,解雨臣似乎顿了一下,闪过一瞬迟疑,却又极快的调整好。吴邪竭尽全力的吻着,似乎他随时都要确认这样的现实是真实的,想要的幸福一刻都不肯再迟疑。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想要什么就去争取,想做什么就去行动,愿意付出也想得到,而是摒弃了个人意愿,放弃了所有追求,要顾虑前路的千万种走向和可能的最坏结局,要背负所有强加而成自愿的责任,每一步都在极速的偏离平凡和安逸。

可是现在,已经能放弃那些沉重顾虑,不想压抑也不甘隐瞒,便是私心也好,开始想为自己求一个好结局。

请你千万,别再松开我的手。


楼主 初远方  发布于 2016-11-20 13:57:00 +0800 CST  

楼主:初远方

字数:205171

发表时间:2016-08-10 22:2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2-18 00:57:04 +0800 CST

评论数:222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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