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耽美】先生(将军×教书先生)

-乱世相依
-一丝不苟/撒娇无赖
-改过又重新发了,加了番外和剧情。
感谢支持。




楼主 华发未苍  发布于 2018-11-21 22:35:00 +0800 CST  
季择安第一次见楚画,是在民国十七年的深秋。
彼时他去燕京大学拜访一位旧友,路过未名湖畔时,在一派萧索的景里远远地便见了个人。那人一身长衫,手捧一卷诗书,独立寒秋。
待走近时,身旁的友人很是客气地引荐道:“择安,这位是楚画楚先生,是我们学校国文系的老师。”
“楚老师,这位是季择安少将。”
忽有惊鸿飞起,灰白的羽翼划过一道痕迹。对方莞尔一笑,微微颔首,道:“季将军起了个好名字。”
并无客套,亦不奉承。季择安来了兴致,略扬了扬眉,问道:“怎讲?”
“能在如此乱世之中择一方安宁,岂不令人艳羡?”
“楚先生说笑了,季某一介武夫,于这乱世之中,连性命都不能握在自己手里,何来安宁之说?”
对方笑看着他,浅灰色的眸子里一片清明,“鄙人以为,无关文武,心宁则宁。”
季择安看着楚画白净修长的双手和清秀如画的眉眼,笑了笑,心想:真真是个读书人。
再次相遇,是在城南的茶楼里。台上戏子唱腔咿呀,台下满座鱼龙混杂。季择安点了一壶茶,与几位同僚对坐交谈。茶水斟上,举杯欲饮,却是被一双骨节分明的的手轻按住了。
他有些惊诧地回过头,入目便是一双干净清澈的眉眼——竟是楚画。
那人看着他,不慌不忙道:“季将军,属下有要事禀告。”随后附到他耳边轻声道,“茶里被人放了东西。”
季择安微微一愣,不动声色地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随后起身略一拱手,语气中带了几分歉意:“对不住各位,季某这边出了点事,先行一步,咱们来日再聚。”
待匆匆出了茶楼,已不见了那人的身影。他思忖片刻,低头笑了笑,拢了拢衣领,信步走入了热闹的人群中。
翌日,季择安备了份谢礼亲自去学校致谢。
他到的时候,楚画正在讲课。二人相视一眼,他也不多言语,径直走入教室中坐下,像是一个迟到了的普通学生。
楚画教书的时候十分认真。窗明几净的教室里,他站在一方三尺讲台上,手执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几行娟秀的字体。阳光从窗外投进来,映得他的皮肤几乎透明。季择安细细看着他这幅凝神专注的模样,一时竟无法移开视线。
待到下课,学生逐一散去,只剩了季择安独自一人坐在末排,隔着一室空荡荡的桌椅静静看着楚画的背影。像是察觉了他的目光,对方扫了扫袖上的粉尘,款款转身,四目相对间轻笑了笑,道:“季将军大驾光临,鄙人有失远迎,望将军莫怪。”
季择安也跟着笑了起来,起身向那人走去,“楚先生就莫要取笑我了。”
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细长的蓝丝绒盒子,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区区薄礼算是一份心意,还望先生收下。”
楚画看着他,眼里带了几分玩味:“我说茶里有毒季将军就信了,就不怕是我骗你的?”
季择安闻言,扬了扬眉问他:“骗我对楚先生有何好处?”
对方想了想,笑道:“能骗季将军欠我一份恩情,还能顺带骗一份谢礼。”
他说着毫不客气地接过了盒子,轻轻打开后,里面放着一支墨蓝色的钢笔。他稍怔了怔,随后浅笑开来,道:“甚合心意。”
许是因为那节课上他认真的神情太过动人,又许是因为课下他的幽默诙谐让季择安觉得轻松,自那之后,季择安常去听他讲课。也不知为何,兵荒马乱的年代里,他坐在教室的末排,看着讲台上那人纤尘不染的身影,听那人念一句“除却巫山不是云”,心头便有一种莫名的平静。
季择安常常处理公文到半夜,若是有时遇了骨头硬的犯人要审,更是忙得不眠不休。
有一日实在乏得很,不知不觉就在楚画的课上睡着了。醒来时整个教室的人都走空了,只剩楚画坐在他身前,见他醒了,笑道:“课上睡觉,是为不尊。”
他有些尴尬,正欲解释,便听那人悠悠说道:“季将军若是累了就再睡一会儿吧,无妨。一会儿没课,这教室也空着,正好我有两份文章要批改,一个人无聊,旁边有个人也好。”
一向戒心很重的季择安那一觉不知怎的竟睡得很是安稳,待他醒来时天色已暗,半梦半醒间似乎给有人给自己披了件外套,醒来后背上却又空空如也,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楚画侧头看了他一眼,“季将军醒了?”
季择安直起身子,见对方已经将书稿整理好了放在一旁,嗯了一声,问道:“楚先生的文章批改好了?”
那人笑笑:“刚批好。”
两人并肩从学校走出时,路边已亮起了橙色的街灯,灯光下季择安平日里刚毅的轮廓柔和了几分,楚画盯了片刻,问道:“季将军要去吃点东西吗?”
季择安点了点头。
“学校后面有条胡同,吃的挺多,季将军不嫌弃的话就将就下吧。”楚画说着迈开步子,季择安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两人的影子交错重叠,在街灯下移动变换着。
和楚画在一起的时候,季择安总是很容易感到安宁。而这安宁在这乱世中显得愈发难能可贵,让人想要珍惜,想要握在手里。

楼主 华发未苍  发布于 2018-11-21 22:36:00 +0800 CST  
后来无意间听人说起,有媒人上门给楚画提了一门亲事,对方是某家的小姐,贤淑优雅,落落大方。
季择安不知为何很是在意,专门于课散后跑去问那人。问完又觉得太过刻意,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竟像个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年。
却听那人淡淡道:“那门亲事我拒了,之后又有人来提亲,我都一并拒了。”
“……为何?”
楚画只看着他,眼中噙了笑意,像是蕴着一潭秋波,“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见他神情怔愣,那人顿了顿,又继续道:“于这乱世之中,鄙人想要的,也不过择一方安宁而已。不知季将军特意来问我此事,是否因为也同鄙人想的一样?”
闻言,季择安定定站在原地,只觉得不真实,又或者说,不敢想,不可念。情动来得汹涌而温柔,迅速而缓慢,像百年寒冰一夜消融,像十年风霜枯木逢春。
窗外新雪映着红梅,钟楼传来一阵悠扬雄浑的钟声,楚画的眉眼音容宛如一道汹涌的洪流,而他奋不顾身地便跃了进去。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二人于初春飞扬的柳絮中踏春赏花,于深秋飘舞的落叶中看鸳鸯戏水。夏日里天气燥热,楚画便枕在季择安的腿上,后者摇一把蒲扇带起清风凉爽。
来年开春时,两人去汇丰楼吃饭,席间楚画悄悄在桌下握住了季择安的手,如同握住了什么珍藏于心的秘密般,笑得像个得意的小孩。
季择安忍不住笑他:“幼稚。”
他也不反驳,反倒更得意了些:“就是幼稚。”
全然没了在课上教书育人时那副为人师长的架子。
季择安看着眼前这人如今的模样,突然唤了他一声,继而神色柔和道:“等天下太平了,不打仗了,我们寻个好地方,我解甲归田,你就继续做你的教书先生,到时候想怎么牵都随你,如何?”
楚画却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也不回应。
那天夜里送楚画回去时,二人走在未名湖边,月色清朗,晚风拂面,不远处有虫鸣断断续续。季择安将手插在军装外披里,回过头正欲问身边的人冷不冷,却猝不及防地迎上了一个吻。
短暂却又缠绵的,转瞬即逝的,属于楚画的吻。
呼吸中尽是对方的气息,唇角还留有些许余温,楚画披一身清晖,神情中有股孩童般的固执,“不但想怎么牵要随我,拥抱、亲吻也都要随我。”
季择安脑中时而像有无数烟花炸开,时而又变得一片空白,呆愣许久后,才抬手摸了摸唇角,低头下头去闷声笑道:“好,都随你。”
见他这副模样,那人偏偏还要不依不饶道:“季将军,你脸红了。”
季择安拿他没法子,只得叹了口气,“当初刚认识你时怎么看不出,一表人才的楚先生竟是个无赖。”
楚画扬了扬下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不瞒季将军,我们读书人,都是无赖。”
季择安站在原地无言良久,才笑着摇了摇头。这些读书人一个二个都伶牙俐齿的,自是说不过他。只得解下身上的外披,套在对方身上,“你们读书人都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可别再着了凉。”
楚画道了句谢,学着他先前的模样把手插在外披里,眉梢唇角尽是笑意。
走着走着,突然停住身,指着一旁的玉兰树道:“下次玉兰花开时你送我一支吧。”
“为何?”
“好看,我喜欢。”
季择安笑着点了点头:“好。”
他喜欢楚画上课时一丝不苟的模样,也喜欢他在自己身边时这幅童心未泯的模样。楚画就像他连绵战火中唯一的港,常年紧蹙的眉头一到这人的身边便松开了。
铁马十年征战四方的将军,从未如这般将自己的全身心都寄予一个人,坦诚相待,毫无防备。所以当手下的人告诉他抓到了一个敌方细作时,他怎么也不曾想到会是楚画。

楼主 华发未苍  发布于 2018-11-21 22:37:00 +0800 CST  
阴冷潮湿的审讯室里,那人被扣上了手环,一身血痕衬得皮肤一片惨白,见他来了,吃力地抬起头,笑道:“季将军,你来啦。”
季择安身子一晃,险些站立不稳。
他回过头,颤声问身旁的警卫:“他是……细作?”
“回将军,就是他。嘴巴紧得很,上了几次刑,一个字都审不出来。”
他闭了闭眼,许久后才很艰难地睁开,道:“你们出去吧,我单独审他。”
待到一众警卫都退了出去,审讯室里只剩了他们二人。暗无天日的房间里青苔横生,有一股浓重刺鼻的血腥味。时光似乎被拉得很长很长,一段段一幕幕在脑中横冲直撞。季择安静静看了楚画许久,张了几次口才柔声问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让他们抓来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了?”
楚画笑了笑,说:“一心想着你,便没那么多精力想别的了。”
季择安用目光一处处描摹着他那一身触目惊心的伤,又问:“……疼吗?”
楚画偏了偏头,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疼。”
外人面前一向冷硬的将军竟蓦地红了眼,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楚画,狠狠吸了一口气,才再次开口:“……你在我身边待了那么久,就是为了从我身上套取情报?”
“若我说不是,你信吗?”
死一般的寂静后,季择安缓缓道:“我信。可天地不信,我信无用。”
闻言,楚画低下头去笑了笑,不再言语。
就这样僵持了良久,季择安又说:“你把能招的都招了吧,我保你不死。”
楚画依旧没说话。
季择安终于再也撑不下去,反复深深喘了几口气,终究再难说出一个字,背着身一步一步走出了牢房。
再次见到楚画时,那人浑身已没有一块好皮,原先白净修长的双手已是血肉模糊,一双澄明的眼睛也已浑浊不堪。他看着季择安一身干净挺拔的军装,道:“离我远些吧,我现如今这副模样,怕季将军看了恶心。”
季择安连呼吸都觉得生疼,像是有一把看不见的刀子顺着血液流动,在五脏六腑里划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他的语气几近哀求:“你就招一句话,就一句……哪怕半句也行,好不好?”
楚画定定看着他,少顷后摇了摇头:“楚画虽为读书人,如今入了牢狱,却唯有一根脊梁不可弯。出卖同伴之事,楚画做不出。”
滴答一声,有腐臭的水滴从破败的屋脊上坠落。审讯室门口暗黄的油灯被风吹得忽明忽灭,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那你让我怎么办?”季择安问。
他突然疯了一般地冲到楚画身前,攥住他破烂的衣领,眼眶通红,竭力质问道,“那你让我怎么办?!”
随后无力地松了手,满脸的颓然,“楚画,我想让你活下去……想让你活下去,你知不知道。”
已经立春了,屋外一片灿然的暖意,审讯室内的阴冷却依旧能透进骨子里。楚画一身的伤口和破烂的囚服黏在一起,有几处已经化脓。
他就这样静静看着季择安,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一样,许久后才低下头轻声叹了口气,徐徐开口,道:“择安,给我个痛快吧。”
季择安触电一般抬起头,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般,呆呆看着他。
“这里的日子已经将我折磨得没有人样了,你给我个痛快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笑得很是轻松,与从前在外头时一般无二。季择安看着他,像是回到了第一次听他讲课的那天,窗外雪霁天晴,阳光甚好,讲台上的教书先生轻拂衣袖,转过身来目光越过一整间教室,笑进了自己眼里。
季择安此时才恍然大悟般明白。
原来错得那么早,错了那么久。
他似乎终于明白了楚画的意思,站在原地无声地撕扯良久后,才轻轻地、轻轻地说了一句:“楚画,季某从未如待你这般,将一颗真心剖开了待人。
“从前不曾有过,今后也不会再有了。”
语毕,他一摇一晃地走出了牢房,对着一旁的警卫摆了摆手,道:“杀了吧。”
行刑那天,季择安没有来送他。楚画仰起脸看着这万里晴空,突然很后悔在牢狱里没能对那人说出段话。
他想说,我楚画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身份是假的,情分却是真的,一颗心干干净净都是你的。天地不信没关系,我只要你信就够了。
那时觉得自己已是将死之人,就不要再说这些话给人徒增心结。如今真真要走了,才突然觉得后悔,就该让那人记住自己一辈子才好,便是死了也要让那人知道自己的心意,最好是再缠绵悱恻地吻上一回,让他一生都活在自己的气息里。
可惜来不及了。
初春的渐暖的晨风里,行刑的人叩响了扳机,眉眼如画的教书先生倒在了血泊里,再也没有起来。
卫兵收拾楚画的遗物时,将一支钢笔上交给了季择安,说是里面夹着张字条,许是什么情报机密。
季择安堪堪将字条展开后,其上只有八个字——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没有人知道那日将军府中为何会传来一阵痛彻心扉的哭声,只知道次日将犯人楚画下葬时,随葬物里多了一支墨蓝色的钢笔,说是将军亲自下的令。
一捧黄土,一处新坟。已是二月里了,竟还下了最后一场雪。大雪飘飘洒洒下了一天一夜,待雪停时,天地间苍苍茫茫,干净得什么都没剩下。

楼主 华发未苍  发布于 2018-11-21 22:38:00 +0800 CST  
番外 念
一九五三年春,我终于又回到了这里。一把年纪了还故地重游,也不知会不会被你笑话。
这里如今已改了名字,不叫燕京大学了,叫燕园,北京大学的燕园。去年院系调整时,燕京大学便被四分五裂成了几块,有的院系并入了北京大学,有的并入了清华大学,或是北京政法学院。
你看,你走了真真是什么也没给我留下,便是你曾经待过的地方,如今也不在了。甚至连睹物思人也不让。
新中国成立了,北平如今也不叫北平了,叫北京。
这些年战事频繁,从北到南一场场打了下来,季某本以为自己会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却不曾想会一直苟活至今。
前几日腿伤又发作了,多年行军攒下的老毛病,疼起来膝盖就像透了风,凉意嗖嗖地往骨头里钻。
早在前年我便已向上级告老退休,如今天下太平了,当初承诺过你卸甲归田,你虽不在了,我却依旧不想失信。我如今寻了一处山水野村住了下来,种了二亩地,养了几只鸡,独身一人,日子倒也还算安稳。
后来是听人说燕京大学被撤销了,才心头一紧,决定回来看看。
我此时身处的这间教室,便是当年你教书的那间。桌椅设备已换了一批,可我站在这儿看着空荡荡的讲台,总觉得就像你还站在上面讲课一样。
这段日子我时常会梦见你,从前戎马倥偬时从不曾梦见,可见人还是不能闲下来。
只是不曾想到多年未见,故人容颜依旧清晰。
梦里你如我们初见时那样,依旧穿一袭长衫,手捧书卷,笑得轻轻浅浅。
这些年季某一直想问你一句,当初你楚画对我,是否也有几分真情实意?
我总劝自己昨日种种皆不可追,奈何这把刀在心头插了多年,早已与血肉连为一体,可碰到的时候,还是会疼。
明明早该不知疼痛为何物了的。
又是一年二月末,春风拂柳,万物复苏。昨日清晨你最喜欢的白玉兰开花了,我便折了一支插在窗台的瓷瓶中。今早去看时,花瓣上沾了几滴晨露,白白净净的甚是好看。
像你。
这是你离世的第二十四个年头。
燕园里草木葳蕤,书声琅琅,我听到他们在念——“此心安处是吾乡”。
可我已再也没有故乡。

楼主 华发未苍  发布于 2018-11-21 22:38:00 +0800 CST  

楼主:华发未苍

字数:5812

发表时间:2018-11-22 06:3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1-26 18:47:56 +0800 CST

评论数:46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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