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的年代》故事背景发生在2005年至2007年之间，这两年既是笔者从少年成长为青年的一段时间，也是羽毛球运动改革与发展的重要时期。笔者至今回想起那两年的时光，仍有许多值得回味的有趣经历，于是便萌生了创作一部小说的想法，一方面追忆那段青葱岁月，另一方面觉得将羽毛球与大学生活相结合是一次很有意思的创作体验。
从构思取材的整理到创作过程的实现，笔者已经投入了1年多的时间来完成这部小说。目前内容的完成度超过80％，不存在所谓的“弃坑”现象，并且每天都会更新，希望大家可以持续关注。值得提醒的是，小说的前两章对羽毛球的涉及寥寥无几，但请大家不要误把它当成一部“挂羊头卖狗肉”的作品。笔者在这里提前剧透一下：羽毛球在整个故事情节中占有非常多的篇幅，前两章作为小说故事的开端，更注重人物介绍与铺垫伏笔。因此，爱好羽毛球的朋友们请不要早早离场，理解人物关系以及掌握隐藏线索将会对知晓剧情脉络起到重要作用，这样方能更好地领略羽毛球运动的独特魅力。
今晚放出第一章的全部内容，敬请期待。

第一章 夏天的尾巴
第一话
初夏之夜，两年后：
我走进电梯，按了五楼的按钮，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医院里也显得冷清了许多。我在脑子里不断地练习着待会儿要跟杨凡讲的话，却又觉得一阵徒劳。出了电梯，拐进走廊里，我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门口的朱晴：她一个人坐在那里，抱着双臂，不停摩挲着。
她看见我来了，也赶紧站了起来。
“这是朱灵让我给你拿来的，还有他煮的八宝莲子粥。”我把一件紫色的毛绒披肩递给了她。
“他人呢？”朱晴把披肩穿上，然后接过我手上的保温饭盒。
“回去了。”我替她把披肩拢了拢，“医院晚上还是很凉的，你都没怎么吃东西，先吃点东西吧。”
“曲杨也还没吃呢。”她提醒了一句。
“她还在里面？”
朱晴点了点头。
我透过窗户看了一眼病房：“你先坐下来吃点东西吧，我进去叫她也出来吃点东西。”
“你吃过了没？”
我点了点头：“吃了，跟朱灵一起吃得。你赶紧吃吧，别累坏了。”说完我轻轻地转动把手，推开了病房的门：
曲杨就坐在病床旁边，她披着一件运动服外套。杨凡躺在病床上，他的右手还在进行输液。
他的手跟她的手搭在了一起。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我倚向墙边，想调侃一下。
“没什么...”曲杨把手缩了回去，她收紧衣襟，又整理起额前的刘海。
“曲杨...”
“啊？”
她夸张的反应让我忍不住想笑：“朱晴她弟弟煮了些吃的，我进来的时候已经拿给朱晴了，你出去和她一起吃点东西吧。我在这里陪一会儿杨凡。”
“哦。”她把披着的外套穿上，拿起手机匆匆离开了病房。
等到她把门关上，我才走到病床旁坐了下来：“你们俩刚才鬼鬼祟祟地干嘛呢？”
“什么鬼鬼祟祟？是你自己不敲门就闯进来的好吧？”杨凡的口气听上去颇有些不满，“而且为什么只有她们两个人有晚饭吃？我都还没吃东西呢...”
“急什么，待会儿让曲杨喂你。”
“我呸！你还没完了？”
“你现在到底感觉怎么样了？”
“刚才不是说了嘛，我好饿阿...”
我听了后只是笑了笑，没有再接话。杨凡的情绪比我想象中要好的多。我本以为输掉比赛会让他感到绝望，可现在看到他还是那么的充满热情，我又不得不怀疑自己跟他，到底谁更希望赢下那场比赛。
“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很笨的人，没什么才能，又很懒...”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开口说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虽然觉得你人有些冷淡，但心里还是在想说，‘如果自己也能像他那样就好了’。”
“像我有什么好的...我就是因为太冷淡了，所以才会失去很多。”
“可是后来跟你熟悉了以后，又觉得你没有那么的冷淡，或许只是在陌生人面前不太喜欢讲话罢了...”他没有在意我说的话，盯着天花板继续自顾自地说，“可我依然在想着要是能够跟你一样该有多好。”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特点，长相平庸又不太会讲话，所以才会闹了很多荒唐离谱的笑话...”
回想过往的时光，我们的大学生活的确充满了他的荒唐事迹。
“先是去演那该死的舞台剧，再到后来为了跟曲杨打赌去打球...直到今天的这场比赛，所有的一切仿佛又刚刚经历了一遍。可不管发生了些什么，不管有多荒唐，你都不曾介意。你从来都不会在乎别人的眼光，所以我想像你一样。”
“你已经做到了，甚至做得比我更好...”我想起比赛的时候，他的那种眼神，那般执著于一点，而让其它的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包括我在内。
“或许吧...”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目光黯淡地望向窗外。
我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不要觉得遗憾，你并没有输，是我输了。”
“什么意思？”
我盯着病床对面的窗户，城市的夜景跟我的幻象拼接在了一起：
“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白痴，没什么能耐，却喜欢乱逞强。”
杨凡：满脸黑线...
“做事情不带脑子，出了乱子又不知所措，总得让别人提醒着。可偏偏是这样的你，凭着坚持不懈的努力，竟然也得到了那个东西。”
“什么东西？”
“是我所没有的东西。如果你明天恢复的不错，说不定在后天我跟他比赛的时候，你就可以...”
“啊！？你约了他后天比赛！？”杨凡吃惊地差点坐了起来。我看他还挂着吊瓶，赶紧伸手拦住。“可、可是...你不是已经不再...”他又慢慢地躺下，仍然一脸吃惊地盯着我问。
“我的确不再上场打球了，可是有一件事情我还必须去确认一下。”
“什么事情？”
我笑着摇了摇头：“用说话的方式是得不到答案的，唯有在赛场上试过了才知道。”
“哼，讲得那么玄干嘛？”
“总之，这是我最后一次上场比赛了...也会是他的最后一次。”
“你、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要...”
“这又不是打架，你脑子又抽筋了吧？”
“喂，是你一直在讲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东西什么答案的...都搞不懂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说的没有错。从一进门开始，我讲起话来就有些拐弯抹角，可那是因为我不确定以他现在的心情是否愿意去相信我想告诉他的话，但很显然，我的顾虑有些多余了。
“杨凡，” 我交叉起胳膊，用一贯训话的口吻问，“你为什么觉得遗憾？”
“这不废话么，你输球了你不遗憾？”
“你错了。”我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要为了输赢而感到遗憾。在以后的道路上，你还会输很多次，但这都没有什么，因为...” 我低下额头想了又想，他配得上这样的称赞：
“一直到最后一刻都不曾说放弃的你，我相信终有一天会成为一名非常优秀的男子汉。”
他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向我。
“时候不早了，你先好好休息吧。”我站起身来，自信地朝他笑了笑，然后转身朝门口走去......

八月的末尾，九月的伊始，校园里面人声鼎沸。
对于老生来说，大学时代就像是树叶上的光阴，眨眼之间，自己已经走过了几度春夏秋冬，那些个烦恼的，快乐的，难忘的，苦涩的，终将在下一个夏天，变成永远的回忆；而对于刚刚入学的新生们，这里就是他们开始四年成长的地方，这里将会记录他们四年生活的点点滴滴。所有那些个关于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就像一束束落花纷纷的紫藤，倒映在了涟漪点点的碧潭水底。
我们的主人公之一，杨凡，抱着自己对大学生活的期待与向往，也来到了这里。他先是去了新生报到处，填好表格，办理了入学手续。接着又按照入学信息上的提示，找到了自己的宿舍楼。不过呢，等走到屋子门口，杨凡却是着实楞住了：
“怎么是六人间，不是说四人间的吗！？”他站在宿舍门口，颇感意外地叫道。
“同学，你是新生？”屋里只有一个人在。
“是啊，这...这怎么回事儿？”
“有什么不对劲的么？”
“我看这学校信息上不是说四人间的吗？这怎么成六人间了？”杨凡把学校发的宣传材料握在手里，一脸疑惑地问道。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是啊，你们新生的确是应该去住新宿舍楼的，怎么把你分到这里来了。这个楼都是给老生住的，我叫吴扬帆，大二的。”
“我叫杨凡。”
“要不你先把行李拿进来吧，这床等他们回来了再一起给你收拾收拾。”那个叫吴扬帆的学长指了指进门第一张床铺，只有这个是空着的，不过上面也堆满了东西，应该都是其他室友的。
“那行吧。可我这宿舍...”杨凡犹豫地站在门口。
“宿舍的事儿你先别担心，晚上你们肯定要开班会吧？到时候跟你们班主任问一下，查一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现在先把东西放进来，你是新生，我领你去把饭卡办了，顺便也领你逛逛校园。”
“那太麻烦你了，学长。”
“嗨，别见外。以后就是室友了，还是学弟，帮一帮都是份内的事儿，叫我吴扬帆行了。”
就这样，杨凡跟着吴扬帆学长，办了饭卡，在校园里转了转，顺便还去超市买了洗漱用品。等到临近中午，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回到宿舍，其他人也都在屋里了。
“三儿，这谁的东西？”
“嗨，咱们宿舍又来了一个，是个新生，这人家的。”
“新生？新生怎么跑我们这边来住了？不是才给他们盖的新宿舍楼吗？”
“得，你也别磨叽了。赶紧把你们这些东西该是谁的都拿走，先赶紧给人家腾出地方。”
宿舍里的五个人，按生日排，就有了老大，老二，老三，跟老四。带着杨凡办饭卡，逛校园的吴扬帆学长是老三，四川人，大家都叫他三儿。大学四年，室友自然都是好兄弟，其他几人看着也都挺热情。
“这样吧，杨凡。因为你最小，所以就是老五了。不过老五叫起来怪别扭的，以后就叫你小五吧，你看成不？”
“成！小五见过各位哥哥。”杨凡拱手作礼道。
“嗨，客气客气。”
“中午好像老二跟老四都各有安排，就不能凑一块儿了。这么着吧，晚上你们班会，回来后哥几个可以给你接接风。”说话的是老大。
“这哪好意思。”
“都是兄弟，怎么还见外。”吴扬帆拍了拍杨凡的肩膀。
其他几个人也都是这个意思，就这样，杨凡也不推辞了。中午吴扬帆学长带着去食堂吃了午饭，下午回来把被子什么的也都领了，把床铺整理好了就待在屋子里跟吴扬帆聊天，直到晚饭时间。
晚上的班会是七点半，可杨凡楞是第一次班会就迟到了几分钟。一定要说原因嘛，就是吃过晚饭，他看时间还早，就回宿舍歇了一会儿，可能是白天太兴奋结果搞得自己太累，他还真一觉睡了过去，要不是吴扬帆回屋换篮球鞋，他恐怕第一天的班会就要直接错过了。等到他匆匆忙忙地走进教室，班会差不多已经开始了。
“站住，”杨凡的班主任叫住了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杨凡。”
“怎么第一天班会你就迟到。”
“我一开始去错教室了。”杨凡随口编了个理由。
“赶紧去坐下吧。”
“哦。”
教室里虽然人也不多，就二十几个学生，可座位就只剩下最后一排的那个了。于是杨凡就径直走到最后一排坐了下来。接下来的流程就是班主任的自我介绍，接着是班级纪律，其间还开了几个玩笑，惹得教室里一阵喧嚣。趁着这个机会，杨凡跟旁边坐着的同学聊了起来。
“我叫杨凡，你叫什么？”
“我姓言，叫若风。”那个人不温不火地答道。
“弱...风？弱不禁风？”
“是泰然自若的若，若风。”
“噢，明白明白，不好意思啊。”
班上的同学挨个去讲台上进行自我介绍，到了言若风这里，他走上去说道：“我姓言，名若风。泰然自若的若，不是弱不禁风的弱。”
班里一阵嘻笑，而杨凡则颇为尴尬，虽然周围可能没人察觉到，可言若风刚才说话的时候眼睛分明是盯着他看的。
“兴趣爱好是打电动。”说罢，他走了下来。干脆利落，就跟他的名字一样，为人处事一阵风。
“哎，你玩儿 ‘魔兽’ 不？”
“该你了。”
“什么？”杨凡还没听明白言若风的意思，班主任已经点了他的名字。他这才知道该自己上台自我介绍了。于是在众人目光和窃笑声的护送下，他相当尴尬地走上讲台，匆匆地做了自我介绍，然后溜回了自己的座位。
班主任回到讲台，开始介绍明天统一办理学生卡的安排，还有下周一开始军训要领取迷彩服的事情。
“刚才班主任说那个学生卡的照片去哪儿照来着？”杨凡因为纠结于之前尴尬的场面，结果漏听了不少信息。
“你待会儿问问他不就行了。”
“你也没听见？”
“我已经有学生卡了。”
“你怎么会已经有学生卡了？”
言若风从裤兜里掏出了自己的学生卡：“看见了？”
“你怎么办的？”
“提前办呗。”
“啊？那你去哪里照得照片啊？”
“图书馆吧，大概。”
“别大概啊，具体点儿。”
“所以我让你问班主任嘛，有什么事情不能跟他讲的。”
言若风表现的很冷淡，这让杨凡觉得既生气又尴尬。不过他仍然不放弃，因为对方的话倒是提醒了他关于宿舍的事情。
“哎，哥们儿，问你个事儿，你住哪个宿舍呀？”
言若风扭头看了他一眼，寻思了一下说：“我不住宿舍。”
“你不住宿舍？那你住哪里？”
“我住校外公寓。”他淡淡地答道。
“哦...”杨凡心里大概有数了，旁边这个叫言若风的，又有学生卡又住公寓，恐怕有点背景。
最后是选班级干部，这显然跟杨凡无关，而一旁坐着的言若风也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等到班会结束了，杨凡就背着包去找班主任询问宿舍的事情了。他本想跟那个叫言若风的打个招呼，可谁知班会一散，对方直接挎着斜背包就一声不吭地从教室后门走了。
晚上九点多，杨凡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临时宿舍。宿舍里的学长们把各自的书桌拼到了一起，给他摆了个接风宴。桌子上一堆零食，还有些火腿肠和啤酒。杨凡虽然不喝酒，可盛情难却，况且学长们好心给他摆了一桌子吃的，于是跟着一起瞎热闹。众人把酒言欢，一直折腾到宿舍熄灯。洗漱完毕后，就各自爬回自己床上躺下了，留下桌子跟地上的一片狼藉。
大学的第一天，就这样轰轰烈烈地过去了。夜深人静，杨凡一个人躺在床上，回味着这刚刚度过的大学生活的第一天，难以平复自己内心的躁动。这里就是他一直向往的大学生活了，他会学到许多东西用以勾勒未来，校园里还有更多精彩的事物正等待着他去发现跟参与；甚至，他很有可能会邂逅一段美丽的校园爱情，为自己的大学时代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带着自己的这些美好幻想，杨凡最后抵挡不住疲倦跟困意，终于阖上眼睡着了。
他的心思或许也正是许多大一新生们的心思。只不过，人生路上怎么会一直是平坦的，哪怕是再平静无风的水面，偶尔也会泛动起些许涟漪。而这个名叫杨凡的新生的大学生活，就注定不会如他所愿般美好精彩。

第二话
九月的气温还在持续爬升着，再加上连日来在操场上的暴晒，杨凡感觉自己都快要中暑了。每天都是站军姿，踢正步，第一个星期或许还觉得新鲜，休息的时候还能跟同学们说笑自如，晚上回了宿舍甚至还有精力跟着学长们闹一闹，打打游戏，看个电影，吃点夜宵什么的。可到了第二个星期，他整个人都给晒焉了，连话都懒得讲了，只盼着能够下雨。结果最近的天气异常干热，连风都是热的，让他把抱怨的情绪都给省了。
过了第一个星期，宿舍里也不像一开始那么热闹了。老二开始夜不归宿，上一次杨凡见到他，他是来管自己借钱的，借了两百块钱就直接人间蒸发了。吴扬帆晚上一直在图书馆，睡觉之前是不会露脸的，剩下的几个人打游戏或者看电影的时候他都不参与，只有吃夜宵的时候他才肯提前回来。至于老四，他跟老大坚守阵地，几乎是天天不出门，连吃饭都是把饭卡给了杨凡让他帮忙捎饭。起初杨凡倒也乐意帮学长们的忙，可日子久了，总觉得不合适。更让他有点不愉快的是，原来老大和老四都有烟瘾，尤其晚上的时候，两个人游戏玩多久，烟就要点多久。虽然杨凡从前周围也不是没有吸烟的人，可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要闻着烟味的情况，实在让他无法忍受。于是他就改去班里同学的宿舍串门，不过待在别人宿舍里的时间长了，总显得自己多余，而且自己的宿舍楼距离新宿舍楼有一段路，晚上要提前点儿回去，否则宿舍大门锁住，他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可回去早了，又没什么事情做，反倒是让那一屋子烟味熏得自己一阵头痛。两个星期下来，杨凡感觉自己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了，再加上白天的军训，搞得他心里很是恼火。

某一天的晚上，他实在是苦不堪言，就跑去了图书馆找吴扬帆诉苦。整个宿舍里，他觉得还是和最先认识的吴扬帆谈得来。
“老三，你说其他人怎么都这个样子？”杨凡从桌子对面搬了个椅子到吴扬帆身边坐下。
“他们怎么了？”
“他们，你还不了解么？要不然你干嘛天天泡图书馆呐。”
吴扬帆笑了笑：“你都知道什么了？”
“唉，你说二哥一直夜不归宿，上次露面还是管我借两百块钱。倒不是说钱的问题，关键是他跑哪儿去了？怎么连睡觉都不回来？”
“他嘛，估计是在网吧里面玩儿呢。要不就是出去唱K去了。”吴扬帆左手翻着书，右手转着一根签字笔。
“哎，那你说老四跟老大呢？他俩是真能宅，吃饭让我帮忙打卡就算了，怎么连课好像都不去上的样子，他们这......”
“这不有我么，”吴扬帆抢白道，“要不然我来图书馆干嘛。笔记都是我记的，期末的时候就派上用场了。”说罢，他用笔敲了敲桌子上那本打开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一些公式还有文字注释。
“您还真能忍呐。”杨凡半佩服半调侃地说道，“哎，对了，他们俩抽烟抽得也太频了吧，昨天还让我帮忙去外面买几包烟，我白天军训都累得要死了，他们居然出门买个烟都嫌麻烦。”
“嗨，你就少抱怨几句吧。都是室友，而且还是学长，之间要多包容一些。”
“话是这么说，可我现在连床都给霸占了。”
“什么意思？”
“唉，当初要是选上铺就好了。觉得下铺方便就选了下铺，结果我那个床就在一进门的位置，谁来了都是往我那一坐，我这白床单都变成黑的了，这还叫我怎么睡啊。”
吴扬帆强忍住不笑出声，可是他的表情明显已经出卖了自己。
“哥，我跟你讲这些的意思是说你能不能帮我跟老大他们商量商量，我想换到上铺去，那里现在放着的东西麻烦大家再挪到下铺去。还有就是他跟老四抽烟的事情，那个对身体又不好，少抽点儿没坏处，而且宿舍楼里不允许抽烟的，要是让宿管知道了那不就麻烦了。”
吴扬帆把笔放下，寻思了一下说：“那行，等我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他俩说一下。”
“那咱们可说定了。”
“嗨，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宿舍内部的事情，好解决，你放心。”吴扬帆拍了拍杨凡的肩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那成，那你继续看书吧，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
“哎，你去哪儿啊？”
“我到图书馆其它地方转转去。”说罢，杨凡挥了挥手就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依旧无所事事，偶尔去同学的宿舍坐一坐，或是去图书馆找个角落待着看小说。学校的迎新生晚会订在了中秋节那一天，虽然也没什么熟人，但有个地方去总归好过在校园里瞎逛。军训的日子眼看也就要熬出头了，多多少少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只不过这点儿开心事儿跟他的烦心事儿相比，也只能算是杯水车薪而已。

吴扬帆应该是跟宿舍里的其他人谈过了，现在的确很少见到老大跟老四在宿舍里抽烟了，而且一度人间蒸发的老二最近也回来了，还帮着把自己的床铺换到了上铺。只不过，在这些改变的背后，似乎有着什么隐情。因为杨凡发现，除了吴扬帆以外，其他人对自己的态度冷淡了许多，回到宿舍连抬头看一眼的功夫都省了，跟学长们讲话也经常被忽略，他还奇怪地发现自己开学才买的洗发水，不到一个月竟然已经只剩个底儿了。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变化，他想开口问，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讲，而且他现在连吴扬帆都看不见了，去了图书馆也不见他人影。杨凡觉得自己渐渐地被室友们排斥了，他愈发得不想回宿舍，可晚上总归是要回去睡觉的。在这样子进退维谷的情况下，杨凡觉得自己都快要精神崩溃了，这跟他想象的校园生活相差甚远。自从进了大学，他的生活就越过越糟糕。
最糟糕的还在后面。周五的中午，杨凡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班长过来告诉他班主任正在找他。虽然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杨凡楞了一下，不过他马上就猜到班主任找他的原因了。他匆匆吃过午饭，就直接去了教学楼。
“老师，您找我。”杨凡敲了敲门。
“哦，你来了，来，坐这里。”
杨凡的班主任是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杨凡进来的时候，他正戴着一副老式花镜在看书。
“我有两件事情想问你一下。第一个是关于军训的，昨天晚上的集结号，你怎么没来啊？”
“这个......”杨凡就知道班主任找自己肯定是为了这个。
“昨天可是军训的最后一天，晚上的集结号也算是对近三个星期来你们军训成果的一个考验跟总结。三个星期都熬过来了，最后这个小考验应该不难吧？”班主任的语气中并没有批评的意味，更像是在聊天。
“唉，老师，说实话，这件事儿真不能怨我。我的宿舍在旧宿舍楼区，坦白的讲我根本就没听见号令声，即便听见了，楼下的大门也早就锁了，我根本就出不去。”
班主任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这跟我想的一样。”
“那你还问我干嘛？”杨凡最近的情绪糟透了，他一不留神就走火了。
“嗯？！”
“呃......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您原来都知道了阿。”
“所以呢，第二个事情我就是想问你有关宿舍的事情。你现在的宿舍住得习不习惯？”
“还凑合着吧，就是周围都是学长，总觉得不如跟咱们班同学热络。”
杨凡心想背后揭别人的短不太合适，何况还是在老师面前，有告状的嫌疑。
“关于宿舍的事情，你一早就跟我提过。我去跟系里说，接着又问了学校。因为刚开学的缘故，学校上下也都挺忙的，这件事就给耽搁了一阵子。再加上你们军训，所以我也没急着找你谈话，想先看看你跟那边磨合的怎么样再做决定。”
“那，老师您问到什么结果了吗？”杨凡好奇地问道。
“是的，这个说来也巧。你应该也知道，安排住宿通常都尽可能的让同一个班的学生待在一起。而今年咱们统计系恰恰扩招了两名学生，你就是其中之一。”
“呃......”
“所以呢，新宿舍楼就安排不上了。原本系里的意思是打算让你们两个人住研究生院的双人间宿舍，但因为另一个临时又不住学校了，所以就只好把你安排在了旧宿舍楼那里。”
“啊...为什么我不能住双人间宿舍？难道一个人就不行么？”
班主任会意地笑了笑：“我非常能够理解你的想法，杨凡。可是你也不能忘记，虽然法律上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可你毕竟是一名新生，让你单独住一间屋子，出现什么闪失，学校可就无法跟你的家长交代了。”
“可是...”
杨凡想抢话，但是班主任抬了抬手，继续说道：“不是不放心你，可你的确还太年轻，而且第一次真正的离开家，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上学跟生活，学校这么安排也都是在为了你的安全而考虑。”
班主任说得很诚恳，一时之间杨凡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去反驳了。
“那难道就让我一直住现在那个宿舍？”
“如果你想换到新宿舍，我给你一份申请表，你填好了还给我，我递到系里面，到时候就听学校统一安排了。”
“那得多久？”
“这个可说不准，因为想调宿舍的不止你一个学生，还有好几个专业调剂的学生也很想换宿舍。原则上是先来后到，根据申请日期逐一安排。”
“那我现在就填。”杨凡一刻都不想等了，他只盼着能尽早换到一个新宿舍，新环境去。
“你先别急着填表，我要提醒你，即便你现在交上了申请表，也很有可能要等到下个学期你才能搬到你的新宿舍去。”
“啊？怎么这么慢？”班主任的话让他刚刚点亮的希望又瞬间被熄灭了。
“调宿舍涉及到你注册信息的更改，包括你的个人档案。如果只是给你一个人更改也不算麻烦，可我刚才也说了，整个学校不知道还有多少学生想要调宿舍，甚至是转专业，所以我希望你再考虑考虑。”
杨凡彻底泄气了，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耷拉着脑袋呆坐在椅子里。
“不过这份申请表我可以先给你。明天是周末，你可以回去再仔细想一想，如果决定要调宿舍，填好表下周一交给我就可以了。只要你决定好了，我肯定会第一时间跟系里打招呼。”
杨凡若有所思地盯着班主任递给他的那份申请表。
“你觉得怎么样？”
“那成吧。”他拿起申请表，站起来准备离开了。
临出门前，杨凡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子说道：“老师，我最后还有一个问题。”
“说吧。”班主任把刚刚戴上的花镜又摘了下来。
“你说本来我可以去住研究生院的双人间，跟另一个扩招生，那个人也是咱们班的？”
“是啊，这也算巧了，两个人还都是咱们班的。”班主任笑着答道。
“那个人是谁？”
“他叫言若风。我记得你们刚来的时候不是坐在一起的么？”
‘言若风......对啊！言若风！’杨凡像是突然开窍了，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这个几乎被他遗忘的名字和脸孔，自从开学班会上见过一面之后，他就再也没看见过这个言若风。现在仔细地想一想，连军训的时候他也从未露面过，还提前办好了学生卡，又住在校外公寓，和自己一样是扩招生，而且说起话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这个家伙，说起来，都是因为他，害得我现在没有一天好日子过。’回宿舍的路上，杨凡一直在念叨着这个叫言若风的人，他现在已经成为了自己在大学校园里的头号敌人。杨凡越想越生气，不知不觉地回到了宿舍，他推开门，一脸怒火地走了进去。

越想越生气，不知不觉地回到了宿舍，他推开门，一脸怒火地走了进去。
“哟，怎么了这是。谁欠你钱了？哦，我明白了，是我。”老二边说着，边把门给关上了。
杨凡发觉老大，老二跟老四都在盯着自己。
“手上拿着什么东西？”还没等杨凡开口，老二一把将他手里的申请表夺了过去。
“喝，都已经准备好去调宿舍了。嫌我们这儿脏，还是嫌我们这儿吵？”老二说话的时候，语调里不无嘲讽跟挑衅。
“我都不想骂你，你赶紧自己说出来吧，别等着我们提醒你。”老四坐在椅子上，指着杨凡愤愤地说道。
“我、我要说什么？”
“你还装什么装？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是不是扇你两巴掌你就老实了？！”杨凡一脸无辜的表情愈发地让老二恼火，他指着杨凡的鼻子骂道。
“你在说什么？”杨凡还是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老二扬起手来，眼看就要打到杨凡，结果被站在身边的老大拦了下来。

“哎...老二你先等等。”
老大都发话了，老二也只能骂了一句就往旁边挪了挪。
老大走上前来，心平气和地说道：“杨凡，你对我们有意见，可以。但你不当面讲出来，可也不应该背后使劲儿吧？”
“你什么意思？”
“靠！你还跟他费什么话啊。”老二说着又要抬手，被老大的胳膊挡住了。
“最近我们刻意冷淡你，就是想让你明白我们已经知道你做的那件事儿了。可怎么等你也不主动坦白。”
“我，我坦白什么啊？！”
“哟，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老四一边笑着一边讽刺地说道。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去跟宿管告状？”老大依旧心平气和地问道。
“我告状？？”
“你可别说你对我们没有意见，嫌我跟老四抽烟，这个倒也还说得过去。可老二夜不归宿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个事儿你都得说出去？”
“我...”
“得了吧，他就是小心眼，嫌我借了他两百块钱没还。我告诉你，杨凡，你那床铺还是我帮你换的，我是不是还要管你要劳工费？而且你刚搬进来的时候买夜宵也都是我们掏钱，是不是还要管你要酒水钱？”
“不是，我真不是...”
“你不是什么阿你！呐，看好了，这是欠你的那两百，我他妈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两张纸钞被狠狠地甩在了杨凡的脸上，接着又落到了地上。杨凡目光呆滞地站在那里，他忽然间觉得眼前的这几个人是那么的陌生，仿佛开学时的那些开心的画面不过是一场空梦，又或许眼前的这个场景才是梦。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感觉钞票被甩在脸上的一瞬间，眼圈里有什么东西在打转转。
这个时候门开了，走进来的是吴扬帆，手里提着午饭。
“你们这是怎么了？”
杨凡迅速转身钻了出去。
“哎，小五？小五？”
吴扬帆在背后喊他，可是杨凡根本什么都听不见，也不想听见。他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不过是跟其他所有人一样，满怀憧憬的来到这里，希望能够结交一些朋友，学到一些知识，通过参加活动来锻炼自己，经历自己人生中最美好的四年。可是现在，这到底算些什么啊？
他躲避着周围人的目光，用手遮掩着眼睛，他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在哭，他也不想哭，可是他真的已经无法承受了。自从上大学以来所遭遇到的一切，他都不能再忍受了。他越是不想去回忆之前发生过的种种不愉快，脑子里就越是充满了那些不愉快的画面和声音。他在校园里匆匆走着，他只想快点走到大门口，走出去，永远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一不留神，他没看清前面的路，撞到了一个正在喝奶茶的学生。饮料洒了一地，对方还被呛着了，在不停地咳嗽。
“对不起对不起，真是不好意思...”杨凡连忙道歉。
对方抬起头来，是言若风。
一阵短暂的沉默。
“哦，你阿。”言若风淡淡地说了一句。
“言——若——风！”
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会住进旧宿舍楼去；如果不住进旧宿舍楼，也就不会跟学长们发生那些不愉快，他今天也就不会蒙受被人拿钞票甩到脸上的屈辱。杨凡感觉自己的怒火一瞬间冲上了头顶，大脑在嗡嗡作响，他气得浑身颤抖。
“你这个混蛋！竟然是你！”
面对杀气腾腾的杨凡，言若风起初是一副不解的表情，不过很快就恢复了他那特有的平静和冷漠。
可这愈发激起了杨凡的恨意，他冲上去要伸手掐对方的脖子。
言若风反应很快，他一把将杨凡的胳膊甩开，并且略显生气地问道：“你干嘛？”
“你还认得我啊？你还知道生气啊？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害我？！”他说罢又要伸手去打言若风。
不过这次言若风只是退后了几步，就让杨凡扑了个空。
“喂，你可不要自找麻烦。”言若风警告道。
“我找麻烦？你都把我害成这个样子了还说我找麻烦？！都是因为你！我先是宿舍被换掉，然后又是被室友误会，我现在连住得地方都没有了，我还上什么学啊？！我还念什么书我不要念了我！”
周围渐渐多了围观的人群，杨凡感觉自己一阵头晕目眩，他匆匆地拨开人群，躲开众人的目光跑出了学校。

第三话
九点多钟的太阳已经有点烤了，我提起准备好的东西就出了门。礼拜六早晨的小区依旧是熙熙攘攘，尤其是喷泉广场上，到处都是晨练的人们。九月的末尾，天气仍然有些干热，广场上的喷泉最近都是24小时开放。
我穿过广场，翻开手机看了一眼短信上的地址。‘应该就是这里了吧...’我心里想着，来到了6号楼，刷了磁卡进了电梯，拨了11楼的按钮。
虽然之前跟朱灵通了多次电话，不过两年多来，这还是头一次再见到他，心中不免有些复杂，或紧张，或期待。
出了电梯，我按照指示牌来到了东侧第一间，这里就是他的房子了。
我把手机放回兜里，又随手整了整T恤，似乎有什么需要整理地必要似的。
可过了片刻，我还只是呆呆地站在门口，因为我不知道该是敲门还是按门铃，或是打个电话还是发条短信。总之，我生怕打扰了朱灵的休息，毕竟这是周末早上九点，现在相见总觉得有点儿尴尬...
防盗门锁就在这个时候打开了，门轻轻地弹开了一条缝隙。
“进来啦，在那发什么呆。”门里面一个慵懒的声音念叨。
那是朱灵的声音，听着他那懒洋洋的声音，跟电话里的一模一样，我稍稍觉得安心了，于是拨开门走了进去。
“喏，换这双拖鞋吧。”他从鞋架上拿下一双竹凉拖扔在了我脚边。
“这是你要的东西。”我先把手提袋递给了他，然后换上了那双竹凉拖。
朱灵跟我个子差不多，或许要略矮一点点，比我还要瘦，不过配他那精致的小脸跟小脑袋，还是挺搭得。他现在的头发是那种近似于emo风格的玫红色，有着长长的斜刘海。不过他既没有纹身，也从不穿孔，连个耳洞都没有，偶尔戴戴首饰。我印象中的朱灵就是这个样子，从认识的时候起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吃早点了没？我煮了粥跟蒸的鸡蛋糕。”他边说边去了厨房。
我站在客厅里，扫视着他那一排写字台，还有上面的六台显示器。朱灵的客厅里没有沙发，也没有电视，反倒搞得像是个工作间，四台主机连成一排。
“你这怎么还要用双屏？”我问道。
“什嘛？”他从厨房走进来，“哦，那两个显示屏不是在监测流量跟功率么，现在工作量太大了，我担心会跳闸。”
“你一个月得交多少电费。”我盯着屏幕上那些跳动的角色和闪烁的霓虹。
“能赚得回来，而且不是在那监控着么。”他依旧懒洋洋地说道。
“可这怎么全是《魔兽世界》？这才几个月，这么快就有人想用挂了？”
“当然咯，要是都没人挂机，我也得住八人间去勒...”他打了个哈欠。
“那点卡的钱谁出？”我想找把椅子坐下来，却又觉得不妥，只好继续站着跟他寒暄。
“当然玩家出咯，下一步我还打算按小时收费，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有收入可还是挺浪费的。哎哟，你怎么一大早来就全是问题，那粥跟鸡蛋糕有点儿烫，等凉一下再过去吃吧。赶紧把你买的东西拿出来给我看看。”朱灵指了指脚边的手提袋，接着就一个人走进卧室了。
我提着袋子跟进了他的房间。

“你这空调都24小时开着么。”其实我一进朱灵家里，就觉得有点儿阴冷，似乎他从不拉窗帘，也从不开窗，也难怪整个人都有点苍白。不过我也不得不承认，朱灵是个很整洁的人。不是什么洁癖，大概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吧，他总能把自己的东西打点得很有条理。
他的书桌上只有一个笔筒和一个烟灰缸。
“你怎么还抽烟？我还以为你戒了呢。”
朱灵整个人陷进了老板椅里，他慵懒地拿起了那个烟灰缸：“这是珐琅的，工艺品而已。”
“哦。”
他放下了烟灰缸，从抽屉里拿出一包香烟，抽出了一根。
“哎，你这...”这不是明摆着耍我么。
“逗你呢。这是女烟，薄荷的，蛮醉人的，要不要试一试。”
“得了吧你。”我也不想看他在这里抽烟，赶紧把手提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这个是3.4盎司装的‘Oh Lola’,大概是100毫升吧。”
“这么少？”朱灵有心无心地抱怨了一句。
“还有一盎司的，你要么？这个很贵的，省着点儿用。”
“好嘛。”他把那盒香水放在了一旁。
“这盒是CK的套装，也是3.4盎司的，附赠一个旅行用的试管装，再就是一管护肤霜。”我递给他一个由粉到紫、渐变色的礼盒。
他拿过去，马上打开了礼盒，先拿出了那瓶香水，喷了一点在手腕上。“哦，有点泽兰草的味道，”他凑到鼻尖闻了闻，“我还以为会是紫苏呢。”
“你什么嗅觉？不都是按你要求给买的么。你要的这两种都在这儿了。”
朱灵是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有时候面对他有心无心的自言自语，我还是会忍不住要抓狂。“你不打开试试那瓶‘Oh Lola’？”我随口问了一句。
“不急，那个以后再说。”他把香水放回了礼盒里，然后把两盒香水都收到了桌子下面。
“喏...”我把最近几期的《GLAMOUR》也拿了出来，“从2月刊到6月刊的都在这里了。”
“谢咯。”他把杂志叠起来放在了桌子一角。
我拿出了最后一件礼物——VS的钴蓝色毛呢大衣。
“哇塞！终于到我最期待的一件礼物咯！”他眨着眼睛用手指了指我手里的彩色包裹。
“唉...朱灵，”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擎着的手又放下了，“这些东西随便哪个都不是那么容易带回来的，你以为我箱子是空着的吗？”
“知道的啦。”他摆了摆手。
“给，你最期待的一件礼物。”终究还是要给他的，我也不过是小小地抱怨一下而已。
他接过衣服，打量了一番它的彩纸包装，就直接站起身子走到床边：“我们去吃早点吧，不然都凉了。”他把衣服扔到了床上，然后走出了卧室。
“不拆开穿上试一试么？”我扭头问道，“倒不是担心尺码，只是这到底是女装，领子的部分会不会有点太浮夸了？”
“安啦，先吃东西咯。”他摆了摆手，朝厨房走去。
“还说是你最期待的呢...”我嘀咕了一句，跟着走出了卧室。
“你这好像只有两个卧室？”我从客厅搬了两个椅子到餐桌旁。
朱灵从厨房走进来，端着一碗八宝莲子粥：“这是你的。”接着他又把一碗鸡蛋糕还有他自己的粥也一并从厨房端了进来。“我这是高层，怎么能跟你的多层比...”等到坐下来之后，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念道，“少～～爷～～”
“另外那间的榻榻米是你自己改的？”我望了一眼客厅另一边的那间卧室。
“不是啊，房东自己装修的，你要冰糖么？”
我摇了摇头：“不用了，挺好喝的。”
“嗯，我放了点红糖，应该挺甜的了。”
“没有啊，我觉得味道刚刚好。”
我放下八宝莲子粥，拿过那碗鸡蛋糕，舀了半勺匙吸进嘴里。
“我说的是鸡蛋糕。”他有意提醒了一句。
我差点把刚吞进嘴里的鸡蛋糕喷出来：“你这是甜的！？”
“要不然呢？还能是咸的？”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啊？我不是一直都吃咸的吗？”
“诶哟，换换口味嘛。先别说这些了，你第一个月的课上得怎么样？”
我看了一眼碗里的鸡蛋糕，勉强又舀了半勺匙放进嘴里：“还好吧，就那个样子。反正都是些上过的课。”
“还适应吧。”
“就算不想适应也得适应了，以我现在的状态，根本也没得选择。”我无奈地应付了一句。
“有没有认识的人呢？”
我放下勺子，想了想说：“没有。”
“这怎么行呢。虽然你刚回来，很多地方不适应，但还是应该多交几个朋友的。”
“听上去有点儿体贴啊，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学会关心别人了？”我调侃地问。
朱灵淡淡地一笑：“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关心一下不也是很正常的么。”他搅拌着碗里的粥，拿起勺子尝了尝。
我听着有些尴尬，于是没有再接话，低头安静地喝着那碗鸡蛋糕。
“你要是等到圣诞节回来才好呢。”朱灵莫名其妙地提了一句。
“为什么？”
“因为X360年底就发售了，你还可以顺便给我带一台回来。”
我再一次差点把鸡蛋糕喷出来：
“大小姐，光这些东西就塞满了我半个箱子。再给你买一台360，先不说超重的问题，我自己的东西要放哪里？”
朱灵笑了笑：“我就随便说说。不过你大概也是了解的，次世代对于整个行业意味着什么。”他拿起勺子比划了一下，“我指的可不仅仅是游戏。”
“那你最近在忙些什么？”我终于要喝完那碗鸡蛋糕了。
“也没什么。有几个设计作品要开始动手做了。系里是这么要求的，国庆节回来至少要完成一个作品交上去。”
“还是你一个人做？”
“不会啊，现在都已经大三了，可以找新生来当助手的。”
“哦...”我把喝完的鸡蛋糕放到一边，端起了那碗八宝莲子粥。
“我厨房里还有一些鸡蛋糕，你要不要...”
“哎哎...算了，我喝完这碗粥就饱了。”
“你一会儿要回去？”
“不知道，反正我没什么心情出去，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一想到要做些什么，我就会觉得一阵空虚跟徒劳。
“那你吃饭怎么办？”
“去楼下超市看看喽，有盒饭我就买盒饭，反正一个人住，收拾碗筷太麻烦了。”
“那就留下来打电动咯，反正马上就国庆了，不会很忙。”他已经吃完了，收拾好碗跟勺子进了厨房。“你怎么把头发剪这么短了。”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罐苏打水进来。
“今年夏天太热了，长发有些麻烦。”我喝了最后一勺粥，然后拿起碗准备送到厨房去。
“帮我把碗刷了。”
“啊？”
“快点啦。”他仰起头喝了一口苏打水，摆摆手转身朝卧室走去了。
两个小时过后，朱灵还在兴趣盎然地摆弄着他的PS2。他的电视机就放在卧室里，还有一个酒红色的豆袋椅放在床旁边，形状像是一个巨型甜甜圈。
“朱灵，”我坐在一旁的垫子上，倚着床尾看他玩《鬼泣3》，“有个事儿我想问你。”
“干嘛？”他缩在自己的豆袋椅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手里的手柄震个不停。
“大学宿舍大概是个什么样子的？”我想来想去，还是不要问得太直接，免得让他看出我有心思。
“什么大学宿舍？”他忙得拇指都快抽筋了，好像根本就没听清楚我的问题。
“我是说，你刚上大学的时候，学校宿舍是什么样子的？”
“我一开始就住这里的，大学宿舍没住过。”
“那大学宿舍里的事情，你一点儿都不知道么？”
“你指什么？”
“比方说...”我想先采取迂回战术，于是拐弯抹角起来，“比方说，几个人一间屋，然后还有设施，像是书桌，风扇，或空调什么的...”
“哪里来的空调，你还当这是国外呢。我记得我那个时候是八个人一间屋子，后来就统一变成六人间了，现在的新生都是四人间。据说研究生的是两人间，博士还有单人间。怎么了？”
“我不就想了解一下么，我又不住宿舍，跟周围人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多尴尬啊。”
“你还觉得尴尬？别人在你面前不尴尬就算万幸了，你多虑了吧？”
“哎呀，不是的。那你说要是室友之间，关系是不是应该都很好？”
“也不见得，有些关系的确不错。不过话又说回来，都是独生子女，真要把他们放在一起住，生活习惯不一样，摩擦什么的也都难免。像是女生那边，偶尔因为喜欢上同一个男生爆发争吵或是宿舍冷战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这都自己编得吧？”
“诶哟少爷，你跟我又不是才认识，你问我什么，我就告诉你咯。再说我的消息，不论从渠道还是内容都是严格把关的，你到底在担心些什嘛？”
“没什么，听班上同学在讲，所以来找你问问。”
“其实吧，处理跟室友的关系的确是个很麻烦的事情。要是关系不好，睡觉你都别想安稳了，学习就更不用说了。”
我瞥了一眼朱灵，他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可正因为这样，我心里才愈发地感到不安。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在一旁，但满脑子都是他刚才的话还有昨天撞见杨凡时的情形。
“诶哟，这个次元斩怎么这么烦，我又死了。待会儿我得换骗术师，不用这个枪神了。”他扔下手柄，爬起来去冰箱又拿了一瓶苏打水。
我还在琢磨着他方才说过的话。
“若风，你帮我个忙吧？”
“干嘛？”我警惕地问道，每当朱灵若无其事地提要求的时候，我都会感到莫名的紧张。
“去给我买两本‘新视点’去，我这个月的都没看。”
“你要那个干嘛！？”
“当然是看咯！最近《水果篮子》的剧情我都没跟上。”
“你到网上去看漫画不就得了，干嘛非得去买杂志。”外面太热了，我是真不想出门。
“诶呀，我还要看资讯的啦。你快点啦，记得顺便给我买份套餐，我要一份鲜蔬牛尊堡，饮料换成麦乐酷。”他一把将我拉起来，然后就拽着我往门口送。
“喂，你这......”
“诶呦，快去快回啦。拜托啦，少～～爷～～”

第四话
杨凡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屏幕上的时间，现在已经是早上10点多钟了。整个网吧还残余着一丝烟味，周围没有了喧闹声，窗外的光线七七八八地穿过天花板。杨凡仰头倚靠着沙发，他感觉整个肩膀跟后背僵硬地都快抽筋了。他把脸侧到一旁，发现右手边的机位上坐着一个自己最不想看见的人，言若风。
“你醒了。”他依旧是以一种淡淡的语气问道。
杨凡长吁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问：“你来干吗...”
“当然是来找你的。”
杨凡哼了一声，他把头偏向另一侧：“如果你是来找我报复的，那么恭喜你，你挑对时候了。我现在连吵嘴的力气都没有了，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他的桌子上还摆着一碗吃剩的方便面，几罐饮料，一些塑料包装袋堆成了一团。而他自己则以一副无所谓的颓废姿态倒在沙发上，消耗着自己的年华。
“你整个周末都在这里...”
“那我还能去哪里...”杨凡试着伸伸懒腰，整个后背像是触电了似的一阵麻酥酥的感觉，“宿舍的人都以为我告了状，回去了也解释不清楚，说不定又要动手。与其那个样子，还不如躲在这里。至少要动手，也只有你一个人。”
“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那你来干吗...是来看我笑话的...”
“你不可能永远躲在这里吧...今天早晨班主任的课你都没有来...”
杨凡不屑一顾地笑了：“我都成这副样子了，还上什么课，念什么书...不会是班主任让你来找我的吧...”
“不，我是自己找过来的。”
“你来干吗...”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言若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杨凡十分怀疑地瞥了他一眼。可是他没有在意，继续说道：“我上午去了你的宿舍。”
杨凡换用询问的眼神盯着他。
“下了课我先去找了班主任，他把宿舍的事情跟我讲了...于是我又找去了你的宿舍，不过你周末就一直没有回去。”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室友告诉我的，一个叫吴扬帆的人。”
“哦...他阿...”杨凡抬头盯着天花板，深深地叹了口气。
“总之，对于你宿舍被调的事情...还有你被室友误会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反正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不，你还有一个选择。”
“选择？”虽然杨凡现在没有什么精气神，但对方无关痛痒的语气还是激起了他的敌意，“你难道还看不出来我是走投无路才待在这里的吗？”
“我的意思是说，既然你不愿意再回到你原来的宿舍，又不打算等学校的宿舍调换...”
“什么？”
“你可以搬进我的公寓。”杨凡脸上起了些许微弱的变化，言若风察觉到后继续说道，“没错，你不是知道我住校外的么？你可以搬进我的公寓里来，这样子你可以继续去学校上课，即便你不愿意住在我的公寓，但现在你至少可以先去看一眼。如果你觉得不合适，那么我们再想其它办法。”
这个言若风，不仅来向自己道歉，还主动提出帮助自己解决宿舍问题。不得不说，很可疑。
“你这是在可怜我么？”
“完全没有。如果你住进了我的公寓，那么你是要给我交房租的。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漫天要价，而且我公寓的条件绝对会让你满意的。”
言若风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也很真实。可杨凡还是不能够理解，为什么他要帮助自己。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言若风想了想说，“我们都是扩招生，彼此应该互相帮助，而不是...自相残杀。”
他说的不无道理。自己跟言若风同为扩招生，本来两个人就是因此被安排住在一起。只不过他愿意住校外，而不住学校宿舍，那也完全是他自己的选择，跟自己毫无干系。其实那天发生的事情，等到自己冷静下来想一想，并不能够怪言若风。毕竟他完全不认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跟室友之间存在矛盾，甚至自己都不曾想到会和学长们的关系处得这么差。如果一定要说事情的导火索，还是那个颇有蹊跷的告状事件。
“可是我的行李还都在宿舍里，他们...”
“我已经把你的行李都拿过来了，你的东西都在这里面。”言若风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拖过来一个行李箱，那是自己的行李箱。
杨凡颇感意外地看着对方。
“上午我去你宿舍的时候就一并把你的东西都收拾进了这个行李箱，然后一起带了过来。”
“你这算什么？我好想还没有答应要住你的公寓吧？”
“不过你也没有说要回到你的宿舍去，不是么？你刚才不是还在担心自己的行李么？现在都在这里了，你还有什么顾虑，尽管说出来。”
杨凡沉默了一阵子，笑了笑问：“我们怎么去你的公寓？”
“门口就有计程车，我们打车回去。”言若风也轻松地笑了，他站了起来，把手伸向杨凡，“车费我出。”
“成交。”杨凡接受了言若风的邀请，对方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不过呢，临走之前我还是忍不住要问一句...”言若风指了指显示器，“你该不会无聊到玩了整整两天两夜的《流星蝴蝶剑》吧？”
“是三个晚上加两个白天，我都快要吐了。”

两个人走出网吧，果真有辆计程车就停在了门口。他们把行李放进后备箱，言若风坐在了副驾位，杨凡躺在了后面。他倚着车窗，望着窗外匆匆闪过的景色，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过了半个小时，计程车停在了小区喷泉广场的台阶下方。两个人下了计程车，提着行李走上台阶，穿过了喷泉广场，来到了2号楼。言若风刷了磁卡，进电梯按下了2楼的按钮。
虽然一路走来杨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进门的一刹那，他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天啊，这房子你一个人住？”
“是的，”言若风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仍到杨凡脚边，“所以即便你住进来，也不会觉得拥挤。”
“喂，你这是在炫耀么？”
“领你看一下房间吧，你的卧室在这边。”
言若风绕过餐桌，领杨凡来到了房子西面的一个房间。房间虽然不大，不过这床显然要比学校宿舍的舒服多了，而且光线不错，窗户外面是小区的篮球场，看上去还挺热闹的。
“尽管卧室是木地板的，但我还是建议你在里面穿着拖鞋。”他看见杨凡打算脱下拖鞋，于是提醒道。
不过对方的注意力似乎都被房间里的一个大书柜吸引着。
“哇塞，这些书你都看过？”杨凡透过玻璃窗，扫视着书柜里一排排的书脊。
“没有，这些是我干爹的书。”
“你干爹？”
“这是我干爹的房子。”
“那他不住这里？”
“他住在自己的公司，通常不放假是不会回来的。”
“哦。”
“不过这个书柜我是从来不碰的，所以我建议你也不要把自己的书放在这里面。那边的书桌你可以尽管使用。”言若风指了指位于窗户旁边的写字台。
“来吧，我给你看一下浴室。”他一边说着一边拐出了房间。
“这个只有淋浴，而且洗衣机也放在这里，洗澡的时候记得把玻璃门带上。虽然这个浴室小了一点，不过你一个人用也足够了。”
“那你呢？”
“我的卧室在东面，带卫浴的。”
“哦，那这一间呢？”杨凡指着自己的卧室跟浴室之间的一扇门问道。
“这个也是一间卧室，跟你的卧室差不多大小，不过也没人住。”言若风打开门，里面放着一张单人床跟一个梳妆台，几缕光线透过窗帘的细缝钻进了屋里。
“大概隔两三天我会打开窗户通通风。”说完他就关上了门，回到了餐桌旁边，“厨房在那边，如果你想自己做些东西吃那就随便你。不过我是吃学校食堂或者叫外卖的，我从不做饭。”
“彼此彼此。”
言若风笑了笑，接着绕过了餐桌，来到了客厅背面的一个小房间。
“这个是储藏间，里面放着些工具什么的。”他指着客厅拐角处的一扇窄门说道，“旁边这间是书房。当然喽，你看见的那个书柜放在了卧室里，现在这里都是些...”
“哇塞，这是扫描仪吧？还有传真机？”
与其说是书房，倒不如说像个仓库。地板上全是接线，写字台跟一旁的矮柜上也堆满了设备。
“我知道了，这些也都是你干爹的吧？”
“没错，而且这台电脑的密码我从来没有问过我干爹，所以这间屋子里的设备，没有一个能启动的。不过那个Wi-Fi除外，待会儿我把密码给你，你就可以上网了。”
“还能上网？天哪，你这里真的是要什么有什么阿。”杨凡过分激动地说道。
言若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看着手机说：“都已经12点多了，我去弄点吃的。你是要吃红烧牛肉面还是香菇炖鸡面？”
“啊！？我在网吧吃泡面吃得我都快吐了，能不能换点儿别的？”
“我又不做饭，你也不做。何况下午还有课，吃完了咱们赶紧去学校。”说罢，言若风就转身朝厨房走去。
“喂喂...你刚才说去学校？”杨凡追着来到了厨房门口。
“怎么？你该不会是今天一整天都不打算去学校吧？既然你吃住都解决了，差不多也该安心上课了吧。”
对方说得句句在理，自己也确实没有什么借口不去上课了。
“那就红烧牛肉面吧。”杨凡走到餐桌旁边，随手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等午饭的功夫，他又扫视了一眼整个客厅：客厅在东面，而且是落地窗，白天的时候很敞亮；窗户的视野也非常好，可以看见校区的喷泉广场。
“哦，对了。”言若风从厨房走了进来，他掏了掏裤兜，“我突然想起来了，这是你室友还给你的那二百块钱...”
刚才杨凡还是一副赏心悦目的表情，可一看到言若风手里的钞票，脸色顿时就变了。
“我不想看见这钱，你把它扔掉吧。”
“你...确定？”
“我肯定。而且你也不要拿它来给我交房租。我不会在乎这二百块钱的，你扔掉好了。”杨凡把头偏向一旁，无视本该属于自己的那二百块钱。
“明白了，”言若风走到餐桌旁边的矮柜跟前，打开其中一个抽屉将钱塞了进去，“我想泡面应该快好了，我们吃饭吧。要喝什么饮料？七喜？还是可乐？”
“七喜...吧...”杨凡打着哈欠说道。
老实讲，周围的一切他都觉得新鲜好奇，但是毕竟在网吧里消磨了两天，自己非常需要一个良好的睡眠时间来调整身体。在网吧里的这两天时间，他没白没黑地玩着游戏，放任自己的意识湮没在网络洪流之中，将自己之前对于这个现实世界的所谓的了解，统统付之一炬。现在立于一片废墟之上，是时候来重新认识一下这个虚实交错的世界了。
两个不打不相识的年轻人有说有笑地吃着热腾腾的泡面，喝着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汽水。而此时此刻窗外喷泉广场上的水流声跟喧闹声，刚好衬托着这个夏天里的最后一阵酷热。
（全章完）
下回预告：
在图书馆蹲守多日的杨凡终于可以一睹女神芳容，此时却有一位神秘学姐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自称可以帮助杨凡制造与女神单独相处的机会，这么做的用意是......明晚7：30准时放送：“《追风的年代》第二章 十一月的萧邦”，大学生活进行时！

提前放送部分内容，晚上更新时间不变
第二章 十一月的萧邦
第一话
国庆节过后，天气迅速转凉了。早晚气温都很低，偶尔窗户上还会出现雾气。入秋以来，校园里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乔木的叶子都渐渐地变黄，红枫则愈发绽放着火一样的热情，而雪松依旧
秉持着纯粹的绿意。红黄绿三色交织的美丽校园，惹得漫步在其中的男生女生，心中掀起了许多关乎浪漫的遐想。
随着天气转冷，图书馆也变得繁忙了起来。来来往往的学生，穿梭进出于书架楼层之间。
“我可得提醒你，现在都快九点了。”言若风看了一眼手机，闷闷不乐地瞥了一眼身旁的杨凡。
“别急阿，人还没来呢。看一眼就走，就一眼。”
两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视线穿过两排书架之间的空隙，目标直指对面的服务台。
“得了吧，守了两天了都。你有点走火入魔了吧...她说不定晚上不来图书馆的。”言若风无聊地打着哈欠。
可是杨凡毫不懈怠，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对面服务台的任何风吹草动：“不可能，我刚开学那阵子还看见过她呢。人家可是女神，怎么可能不来图书馆呢。”
“你这都什么逻辑？”言若风无奈地抱怨了一句。夜间的室外气温很低，再加上天黑得也越来越早了，他实在是不想在学校里待得太晚。可自己身旁的这个白痴正值无聊发呆幻想做梦、属于青
春特有的那种躁动时期，估计说什么他现在都不肯走的，自己就只好陪在这里，陷入无限的等待之中。
“哎，来了来了。”杨凡突然伏下身子，用言若风的肩膀作掩护，同时指了指服务台，“你看你看，就那个，长头发的那个...哎，这谁啊？”
还没等杨凡自己看仔细那个梦寐以求的身影，忽然就有人走到桌前，恰好挡住了两人的视线。
“言——若——风？”
两个人视线向上移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女孩子：她留着三七偏分刘海，扎着马尾，身着一件法兰绒衬衫，里面的圆领体恤上印着一只大嘴猴。
“你是谁？”
“我？你这么快就忘记我名字了？我是曲杨阿。”
这个叫曲杨的女孩子似乎认识言若风，可言若风依旧是一副冷漠的表情，而身旁的杨凡则显得一脸茫然。
“我跟你一起上英国文学赏析的你都忘了？”
被她这么一说，言若风也算是想起来了。那还是刚开学的那阵子，有一天下午自己正坐在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靠近后门的座位上边听课边记笔记，这个叫曲杨的女孩子就穿着一条运动背心跟
短裤，匆匆忙忙地从后门溜了进来，坐到了自己旁边的空位子。因为她进来的有点晚，所以就借了自己的笔记，大概就是这样认识的吧。其实也不算熟悉，就是知道彼此的名字罢了。不过她的现身，倒
是让自己隐约想起一件跟她有关的事情。
“哦，你是那个上课经常迟到的。”
曲杨：脸上顿时出现了三条黑线。
“你少说两句。”杨凡这个时候倒是出来打了个圆场。
“这你朋友？”
“我叫杨凡。”没等言若风回答，杨凡就抢着自我介绍。
“你们俩在这儿干嘛呢？”
“正在讨论作业。”杨凡又一次抢话。
“连笔记都没打开...就开始讨论作业？”
“呃...我们正准备...”
“他在偷看对面那个女生。”
“哪个女生，我也要看。”曲杨立马坐到了两人对面，扭头朝着言若风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若风，我拜托你少说两句会死阿...’杨凡用充满怨念的眼神盯着言若风。
“就是那个正在看手机、长头发的。”
言若风此话一出，杨凡当场就要吐血晕倒。
“哦，顾舒怡阿。眼光不错嘛。”
“你认识她？”他突然又活了过来，盯着曲杨问道。
“对啊，外语系的新生，很有校花的潜质。言若风也应该认识的。”
“为什么？”杨凡跟言若风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现在整个系都传疯了，你没发觉最近课上的男生少了一大半么？都跑去有顾舒怡的课了。”
“这跟我有关系么？”
“是阿，跟他有什么关系？”
“喂，不会吧？你们难道一点点反应都没有？”
曲杨颇感意外地盯着两人问道，可眼前的这两个家伙都是一脸不解地摇了摇头。
“喏，你们看看那边。”
曲杨伸伸脖子，两个人扭头向后方看过去：身后是三五成群的男生们交头接耳、表情扭曲地侧着脸，从他们视线的延长线来推断，焦点直指书架彼端的服务台。
“还有这边。”曲杨又指了指自己身后。
两个人伸长了脖子望去，曲杨身后的景象更加惨不忍睹：茫茫一片的都在用手机偷拍，有个别甚至还大胆地举着数码相机。
“还没完呢，喏。”
书架的尽头，时不时地有同一个男生穿过。在服务台附近转了一圈就走，接着又折回来，如此反复，丝毫不顾及这边忙着拍照的人的感受。
“简直太猥琐了！”杨凡十分不齿地嘀咕了一句。
“这层我转了一大圈了，从她走进这里开始，周围的男生就一个个眉飞色舞的。现在别说是跟她搭讪了，想要跟她旁边那两个闺蜜搭话都得排队。我看你旁边这位的反应倒还比较正常，可
你...”
曲杨盯着言若风，可他依旧是面无表情。

“他一直都不正常，别管他。那...你跟那个顾舒怡熟吗？”现在杨凡知道了，他的女神名字叫作顾舒怡。
“她是新生，我怎么可能跟她熟呢。不过现在她可是话题人物，别说外语系了，恐怕大半个校园都知道了。”
“你不是新生?”
“我看起来很土么？”
“没有阿？”
“那我当然就不是新生喽。”
“你的意思是说我很土？”
一旁的言若风终于笑了出来，可在杨凡听来，这完全是一种嘲讽。
“喂，笑毛啊？你也是新生好罢？”
“你是新生？！”曲杨惊讶地指着言若风问道。
“怎么？”
“那你为什么会跟我上同一堂课？”
“那是我的选修课。”
“你不是新生？”杨凡再次问道。
“我外语系大二的，你们俩难道都是新生？”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那还不赶快叫学姐。”
曲杨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虽然弄出些声响，可整层楼的吸引力似乎都集中在了服务台那里，根本就没人在意这三个人。
“好你个言若风，原来你是大一新生阿。难怪我第一次见就觉得你这个人有点怪。”曲杨眯起眼睛盯着言若风，像是要看穿对方的心思。
“他是不是讲起话来不痛不痒，眼神黯淡无光，表情木讷死板，一副事不关己的厌世态度？”
“全中！”
“哈，我就说嘛。学姐你别理他，他就一非主流。”
这个曲杨既是学姐，又跟那个顾舒怡同系，杨凡的那点小心思早就被身旁的言若风给看穿了：“他连续在这苦等了三个晚上就为了看他的女神一眼。”
杨凡：喷了一地的血...
“唷，小子可以嘛。”这次是曲杨出来打了圆场，“不如这样吧，透露点内部消息给你。”
“难道是她的手机号码？！”杨凡擦了擦嘴角，随即又恢复了精神。
“比这个更好。有了这个消息，别说手机号码，你搞不好还能跟她朝夕相处喔。”曲杨神秘地说道。
“省省吧你。现在可快九点半了。”言若风又看了一眼手机。
“你...你别打岔，学姐您请说。”
杨凡的好奇心都写在脸上了。言若风估计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于是扭着身子，右手撑着脑袋，左手玩儿起了手机。
而曲杨则对着两个人来回扫了几眼，微微一笑：“好吧。戏剧社十一月份的舞台剧，现在正在招演员呢。你心中的女神，顾舒怡昨天去试镜了。”
“她要演舞台剧？”
“对呀，而且我可以跟你们打赌，她肯定会得到一个角色的。像她这样的高人气演员，走到哪里都能吸引来不少的追求者。”
‘女神要去演舞台剧，我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杨凡心里正想着，曲杨又开口说道：
“怎么样？想一想如果明天你也来试镜，而且你试镜通过了...说不定，你就可以天天跟她在一起排练，然后站在同一个舞台上演对手戏了喔～甚至...”
杨凡瞳孔放大，鼻孔扩张，毛孔收缩：“甚至什么？”
“甚至，你很有可能会跟她演情侣的喔～”
“学姐！赶快告诉我那个试镜是什么时候！”
“你这见色忘义的家伙，再不走就只能打车了。”言若风已经忍无可忍了。
“开什么玩笑，公交车开到下半夜的好吧。”
“你们要去哪里？”
“当然是回家咯。”
“你们两个新生住在校外？”
“这不是重点，学姐！什么时候试镜！”杨凡执著地追问道，他后背着火了。
“呃...明天下午6点半，在三楼的小礼堂。”
“哪个礼堂？”
“就是多媒体活动室旁边那间哪？他应该知道的。”曲杨指了指言若风。
“怎么又是你？”杨凡怨念地转过脸盯着言若风。
“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之前中秋节的晚会不就是在...等等，你...该不会...”
言若风一听，可算是把那件跟曲杨有关的事情给记起来了。之前曲杨要他去参加外语系的迎新生晚会。估计她以为自己是外语系的，所以也没有推辞，只想着到时候看看再说，可结果...
“我...”
“好阿，言若风！我跟你说要你来晚会，你到底是没来阿？！”
‘若风...你到底对学姐做了什么...一点点尊敬都不懂呢...’杨凡整个人被一团怨气跟怒火包围着，他的眼神能够直接杀死言若风。
“不要啰嗦。快说那个礼堂在哪里，我赶时间回去。”
言若风的淡定瞬间浇灭了杨凡的怒火。
“要我说出来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
“明天你也要来一起试镜。”
曲杨刚刚说完，还未等言若风作声，杨凡先是“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若风......你就成全我们吧！”
架子上面的书落了一地，坐在对面的曲杨都看傻眼了：‘这白痴该不会真的是喜欢那个顾舒怡吧...’
“算了，”言若风摆了摆手说，“就当是去凑热闹吧。”
杨凡：泪流满面...
“说吧，到底在哪里。”言若风抱着胳膊，略显不服气地盯着曲杨。
“外语系1教，我们上课那间教室的窗户正对着的就是。明晚6点半，3楼见。记得要准时喔。”
“没问题！”杨凡蹦了起来，眼中充满着期待，“谢...哎...”
“不要啰嗦，我们走。”言若风揪起杨凡的衣领，将其直接拖走。
“学姐...明天的试镜...我...我...”
曲杨只是笑眯眯地挥了挥手。等到两个人走远了，立马掏出了手机：
“好消息哦～师姐，
在图书馆有了意外的收获：
我找到夏洛克和葛莱西安诺啦”
短信发出去之后，她的嘴角浮现出了胜利的微笑...

第二天的课杨凡听得心不在焉，下午课上完之后跟言若风匆匆在食堂里吃了点东西就赶紧来到了外语系附近，并且还提前给曲杨发了短信。于是等两人走上三楼的时候，她已经在小礼堂的门口等着了。
“赶紧进来吧，一直往最里面走，随便哪一边绕上舞台，到那个桌子跟前先去报名。”曲杨给两个人简单指点了一下，接着就先一步跑回了舞台上。
杨凡站在礼堂的入口处，先做了几个深呼吸来调解自己的情绪。
“你至于么？”站在一旁的言若风轻蔑地问道。
“你懂什么？这一刻我可是盼了很久了。”
“连24小时还不到呢，你紧张什么？”
“我没有紧脏。”杨凡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他舌头都僵了。
“那就赶快走。”言若风边说着边推了一把杨凡。
“若风你可得帮我...”被推了一下肩膀的杨凡立马就给打回了原形，要不是倚着言若风，他腿软地差点就要瘫在地上。
“你怕什么？”
“不是害怕，”这个节骨眼上，杨凡还是极力地掩饰，“我是怕一会儿看见女神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还不是害怕？”
“总之你说害怕也罢，紧张也好，这可怎么办阿？”
“什么怎么办？她根本就不在这里。”
“你怎么知道？”
“喏，你看看那边。”言若风伸了伸脖子，“站在台子上面的哪个像她？再是昨天你学姐不都说了么，那个顾舒怡前天就已经来试过镜了，她今天当然不会再来咯。”
“哎？好像真的不在，那我就稍稍松口气了...哎哎？！”
言若风又推了杨凡一把：“所以，你要好好表现，争取拿到一个角色。过去吧。”
“一起阿?”
“不要啰嗦，赶紧走。”
两个人磨磨蹭蹭地走到了台子上面，曲杨站在舞台另一端正在跟人说话。她看见两个人终于上台了，马上快步走了过来：“怎么这么磨蹭？从门口到台上用爬的也不能这么慢吧？”
“我这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还做什么心理准备？待会儿也不迟，先赶紧去那边桌子那报名先。”曲杨指了指舞台另一端说道。
两个人按照她的指示来到了桌子跟前，在另一边坐着的是两位气场十足的学姐：一位留着棕色的中长卷发，身着一件黑色开衫，里面是一条紫红色的蝴蝶结V领衬衫；另一位有着柔顺的直发，微微地露出耳尖，穿着一件黑白条纹的卫衣，还斜斜地戴着一顶yankee的棒球帽。
“不好意思，插一句。墨墨，有个新闻系的同学要给咱们录影，就是...”曲杨突然跑了过来，跟戴着棒球帽的那位学姐讨论了起来。
“你们两个都来这边登记吧。”坐在旁边的另一位学姐招呼着杨凡跟言若风。
“姓名？”
“杨凡，平凡的凡。”
“留一下邮箱跟手机号码。”她把表格跟笔挪到了杨凡跟前。
等待杨凡填表格的间隙，言若风无处放置的目光同她的目光不期而遇：那一刹，他感觉到对方眉宇之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然而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该你了。”杨凡给言若风让了一下位置。
“姓名？”
“言若风。言语的言，泰...”
“若风？”她抬起头来，略显惊讶地盯着言若风问道。
与此同时，他又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莫名的熟悉，从她那忽然间变得惝恍迷离的眼神之中。
“泰然自若的若，弱不禁风的风。”杨凡盯着仿佛被时间停滞的两人，索性替言若风把话说完，回答了学姐的问题。
“哦哦...”那位学姐匆匆回过神来，赶紧低下头写好名字，将表格跟笔又推给了言若风。
“朱晴，你手机在包包里振呢。”戴棒球帽的学姐刚刚跟曲杨讲完话，她用笔杆指了指挂在椅子靠背上的一个粉色的手提包。
“哦...”这位名叫朱晴的学姐刚才像是又走神了，回过神来之后赶紧从包里掏出了手机。“是雨轩的，墨墨你先帮我接一下。”她把手机留在桌子上，站起身来绕到桌子前面，“杨杨你跟我过来一下。”她走过曲杨身旁的时候，一把抓起对方的胳膊向舞台的另一端走去。
“放这里就好。”戴着棒球帽的学姐拿过言若风填好的表格，赶紧又接起了震个不停的手机，“喂？王雨轩阿，我是李雯墨...朱晴正忙着呢，你走到哪...”
“羊羊？”杨凡望着走远的曲杨，感到莫名其妙地嘀咕了一句。
“她不是叫曲杨么？这大概是好姐妹之间的称呼罢了。”
“那这个‘默默’怎么算？”杨凡小声说道，悄悄指了指正在接电话的那位学姐。
“什么怎么算？”
“她直接管刚才拉走曲杨的那位学姐叫‘朱晴’，而那个‘朱晴’却叫她‘默默’，可她刚才接电话却说自己叫‘李文墨’？”
“你耳朵够灵的阿？”言若风假装惊讶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杨凡。
杨凡得意地笑了：“那是...”
“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一句都没听懂。”
杨凡：瞬间三条黑线滑下。
“不好意思，请让一让。”这时从背后传来了一个轻柔的声音。
杨凡跟言若风都侧着身子让开了路，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男生，他染着栗色的长发，穿着一条干净的白衬衫，外面套着一件深蓝色的休闲西装。
“试镜是在这里报名对吗？”他轻轻地问了一句。
“这里挺忙的，我先挂了，总之你直接来三楼就看到了。”那位名叫李雯墨的学姐匆匆挂掉了电话，“你是来试镜的？”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哦，那请你先把姓名说一下吧。”
“王子谦。王子，谦虚的谦。”
“请留一下手机号码跟邮箱地址。”
“好的。”他接过了表格跟笔，伏身填写着。
“你是新生？”李雯墨好奇地问了一句。
“嗯,”他将表格跟笔还给了李雯墨，“我是艺术系的。”
“艺术系？那我们还算是...”
“若风，你都看到了吧：就算是久经沙场的学姐，也逃不过美男的诱惑。”站在几步之外的杨凡小声议论道，“你发现她刚才看那个什么王子的眼神没有？”
“喂，你到底是来试镜的还是来八卦的？”
“我这是在仔细观察周围人的细节，这样我也好对每个人有个初步的判断。”
“你判断什么阿你？”
“比方说那个李止默：看起来一副不识人间烟火的表情，刚才我们站在那儿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要理睬的意思。倒是这个王子一来...哇，你瞧她那欲语还羞的样子，唉...”
“你这是嫉妒呢？”
“算是吧，谁让人家长得帅。”
“行了，赶紧再给大家让让地方，这还有人要排队报名。”

两个人离开了报名桌附近，到舞台的其它地方兜起了圈子。这个时候曲杨跟那个叫朱晴的学姐走了过来。朱晴跟言若风擦肩而过，径直回到了报名桌。曲杨则一把将两人拽到了人群最后面，神秘地说道：“待会儿念对白的时候要给我争气点，听见没？”
“对...对白？什么对白？”
“要念稿子的阿？不是试镜么？”
“试镜要念对白？！”
“那你想怎样？”
“我...我，不是说好让我演的吗？”
“你怎么知道！？”曲杨惊奇地瞪着杨凡。
“知、知道什么？”
“不...我是说...什么内定...我...唉呀，总之你得去念一下稿子啊，这么多人都在呢，一会儿好好表现，听见没？”
“我已经是内定的了？”
“你...算了，总之一会儿你们俩要好好地表现，知道没？”
“哎哟你放心吧，学姐。”
“加油哦...”曲杨不安地看了一眼杨凡，然后就匆匆穿过人群，回到了报名桌那里。
“哈哈，你听见没？我们是内定哎，哈哈...”杨凡用胳膊肘顶了顶言若风，洋洋自得地说道。
“虽然她是这个意思，可她还有另外一个意思。”
“什么意思？”
“就是让我们要认真对待一会儿的试镜。这样一来避嫌，二来也让其他人好好瞧瞧，什么叫作‘一名演员的自我修养’。”言若风一字一句地念道，可杨凡丝毫没有听出这话里的讽刺意味，他笑得更得意了。
“好了好了，所有试镜的同学都过来。”说这话的是李雯墨，她拍了拍手，所有人就都围到了桌子附近。紧接着她又退到了桌子后面，然后朱晴走了出来：“首先非常欢迎各位同学前来参加我们戏剧社的试镜。那么接下来呢，准备一下我们就马上开始。”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社员们，所有人点头表示准备就绪。
“好的，那么试镜的安排是这样子的：两人一组上来试镜，只要照着稿子上的对白，根据自己对角色还有情景的理解，大声地念出来即可。”朱晴拿起手稿抖了抖，“我要提醒一句：你们只需要通过对白展现出角色应有的情绪，不必要加一些表演的成份。我们要试镜的是你们念台词时的语感，而不是谁会演戏谁不会演戏，听明白了吗？”
“明白。”
朱晴点了点头，然后就回到桌子后面坐下，和李雯墨一起开始准备试镜。原本站在桌子后面的曲杨和其他几名戏剧社的社员走了过来。“你们都请先下舞台，到第一排这边坐着，等叫到你们的名字就请从舞台另一边走上来。”曲杨边说着边指引着试镜的人走下舞台。
一番走动之后，大家都坐了下来，原本热闹的礼堂也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几个社员来来回回走了几圈，确认过后示意台上一切就绪。接着曲杨就从朱晴手里接过了一份名单，大声地念出了头两个名字：
“王雨轩，言若风。”
“什嘛？这...我们不是一起的？”杨凡紧张地看着身旁的言若风。
“慌什么，淡定。”言若风拍了拍杨凡的肩膀，接着就站了起来。
“那你加油哦。”杨凡小声说道，言若风翘了翘大拇指就径直走向另一边的登台口。
杨凡扭头望着走远的言若风，不是不相信他，只是作为好朋友，难免会替对方紧张一些。就在这时有一个身材笔挺的男生匆匆从他身边走过，追上了前面的言若风。
‘这个大概就是王雨轩了吧...’杨凡看着那两个人一起走上了舞台。
言若风的试镜还算顺利，用了5分钟就下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站在台上面紧张吗？”言若风刚一坐下来，杨凡就着急地问道。
“不用担心，放轻松。”言若风压低了声音说道，“别忘了你已经是内定了，待会儿照着稿子念出来就好。”
一组接着一组的上去试镜，有些试镜过后就直接走人了。差不多只剩下5组人的时候，只听曲杨念道：“杨凡，王子谦。”
“什吗？！”杨凡感到一股凉意从脚底涌上，他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若风...我...“
“不要啰嗦，快去快回。”
就在杨凡犹豫的功夫，王子谦已经从他身边走过，连眼睛都不曾眨过一下，全当自己是空气。
‘拽什么拽...’杨凡活动了一下脖颈，接着大步流星地走上了舞台。
两个人站在了台中央，然后曲杨手里拿着台词稿走了过来。
“哎，等一下。”还没等曲杨走到两人面前，朱晴忽然又招呼她回去。
似乎是拿错了稿子，朱晴用一份新的换掉了曲杨手里的那一份，又小声嘱咐了几句。接着曲杨点了点头，拿着新稿子走了过来：
“读彩笔标记的台词，王子谦你读蓝色的，杨凡你读紫色的。听清楚了？”
“嗯。”杨凡点了点头。
王子谦没有说话，只是稍稍笑了笑，嘴角两旁露出了浅浅的酒窝。
“给你们1分钟，加油哦。”转身的时候，曲杨瞥了一眼杨凡。
王子谦拿着对白，杨凡凑过去扫了一眼：
“怎么连名字都没有？”
对方没有回应，依旧安静地看着对白。
‘这家伙，比若风还要冷漠...’杨凡见对方没有要理会自己的意思，也就不再自讨没趣，而是专心看起了台词：
"我的意思已经向殿下告禀过了...有的人不爱看张开嘴的猪，有的人瞧见一头猫就...就忍不住要小便..."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台词？’杨凡越往下看越觉得离谱。
“好了，你们可以开始了。”李雯墨提醒道。
“哎，我还没看完呢。”杨凡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王子谦眼珠转动了一下，视线落到了杨凡身上。这一眼充满了蔑视，他连下颚都不曾挪动过分毫。
或许是被他那种高傲的眼神威慑住了，杨凡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小步。
王子谦没有再去理会杨凡，而是拿起稿子对着台下念了起来：
“要是殿下和堂上愿意从宽发落，免予没收他的财产的一半，我就十分满足了...”他望了一眼台下，平静的眼神里带着几缕温柔，“只要他能够让我接管他的另外一半的财产，等他死了以后，把它交给最近和他的女儿私奔的...”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他的脸庞白银似雪。当他读完，再一次抬起眼时，台上台下发出阵阵的惊叹声，连李雯墨和朱晴两位学姐都在为他鼓掌。
周围的气氛愈发地让杨凡感到紧张，他怯场的心理在极速膨胀。王子谦将对白递到了自己手里，在接过对白的一瞬间，他抬眼看见了一丝轻蔑的微笑。
杨凡的胸口忽然间就堆积起了一把怒火，之前怯场的感觉灰飞烟灭：‘别太小看人了...’他拿过对白，然后往前走了两步，故意拉开了自己同王子谦的距离：‘我可是专业的...’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杨凡清了清嗓子，大声地念道：
“我的意思已经向殿下告禀过了；我也已经指着我们的圣安息日起誓，一定要照约执行处罚...”他朝台下看了一眼，嘴角微微地翘起，“...要是我的屋子里有了耗子，我高兴出一万块钱叫人把它们赶掉，谁管得了我？这不是回答了您吗？”他说完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王子谦，对方抬了抬眼皮，但没有在看自己。
‘哼哼...怕了吧...还没完呢...’杨凡已经完全放开了，他开始在舞台上踱起了步子，一边走动一边继续念着对白：“有的人不爱看张开嘴的猪，”他回身又看了一眼王子谦，用挑衅的眼神。“有的人瞧见一头猫就要发脾气，”他看着台下，摊开手掌指向王子谦。“还有人...”他提高了嗓音，张开双臂仰望着舞台上方，“听见人家吹风笛的声音，就忍不住要小便...”
“他到底在干嘛？”朱晴小声问道，坐在她身边的李雯墨也是满脸问号。而站在桌子边上的曲杨将她们之间的悄悄话全听进耳朵里了，她只觉得自己尴尬地脸颊发烫。
“哼...”王子谦瞥了一眼站在舞台前端的杨凡，冷笑了一声。
杨凡的表演实在是惨不忍睹，台下也出现了一些骚动。
“现在我就这样回答您：为什么有人受不住一头张开嘴的猪，有人受不住一头有益无害的猫，还有人受不住咿咿唔唔的风笛的声音，这些都是毫无充分的理由的...”杨凡浑然不觉，还在自我陶醉之中。他的每一句话无不是针对王子谦的，“只是因为天生的癖性，使他们一受到刺激，就会情不自禁地现出丑相来；所以我...”
“别念啦！”
悄悄话戛然而止，冷笑声消失了，台下的骚动也停止了。整个礼堂一片寂静，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了刚才发话的人身上。
曲杨的胸膛起起伏伏，她的背后是一团熊熊烈火：“你到底在干嘛！？”
“我念台词阿？”
“念台词？！那你手脚乱动是在干嘛！？你是癫痫发作吗！？”
“我这不是在认真表演嘛？”
两个人就这样子在舞台上隔空喊话，整个礼堂里没有人敢作声。
“什么认真表演？有你这么认真的吗？！念个对白你加些乱七八糟的你存心的吧你！”
“哎？！不是你说得我已经内定了，让我要好好表现的嘛？”
话音刚落，整个舞台瞬间黑灯...等到灯再亮起来的时候，朱晴、李雯墨还有戏剧社其他社员都瞠目结舌地盯着刚刚发生的这一幕；台下似乎又起了一阵骚动，王子谦又发出了一声冷笑；而杨凡自己早已经被石化了，嘴巴都还张着，擎在半空中的手臂还指向曲杨。
“唉...”坐在台下的言若风闭上眼睛，摘下眼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刚才...说了...什么...”曲杨压低了嗓音，她的刘海遮住了双眼，放在桌子边上的一罐红牛被她捏在手里压成了面团。
杨凡腿脚一阵酥软，但现在可不是害怕的时候。他深吸了一口气，停顿了一秒钟：“对不起我走错房间了！”下一秒他突然起步，一跃而起，扔掉手中的对白，直接跳下了舞台。“哎呦，我的膝盖...”杨凡顾不上疼痛，迅速爬了起来：“若风我先走了！”他一路摸爬地沿着通道冲出了礼堂。

晚上九点多钟，秋风瑟瑟的街道两旁依旧是一片灯红酒绿。
“好冷好饿阿...”刚刚下了公车，杨凡抱怨道。
“你膝盖感觉怎么样？”
“谁知道呢，希望只是擦破了点皮...要不先去吃点东西吧...”杨凡望着街边一排排热闹的店家，流露出渴望的眼神。
两个人走进了一家麻辣烫，拿好材料送到柜台，顺便又点了两杯奶茶。
“今天真是太惨了。”杨凡吸了一口奶茶，垂头丧气地说道。
“幸亏你跑得快，那个曲杨简直暴走了一样。她几乎跟你同时起步，要不是她旁边的那个朱晴及时抱住了她，你早就被追上了。”
“唉...我真倒霉...”
“你也够奇怪的，念念台词不就好了，加些莫名其妙的动作...最白痴的就是你最后说的那句话。”
“唉...是阿，最后我也不知道怎么搞得，一激动就说出来了。”
两个人站在店门口，捧着手里的奶茶，望着街道上过往的行人，其中不乏一对一对的情侣们。他们彼此依偎着走在路上，说着只属于两个人的语言，手心手背传递着脉脉温情。这样的场景，愈发让杨凡心里不是滋味。
“这下可好了，戏剧社算是没戏了。”
“你还惦记着演戏呢？”
“那可是我唯一能够跟女神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啊...就这么没掉了。”
“再找其它机会吧，实在不行去找曲杨求求情。”
“找她求情！？她现在搞不好在到处追杀我呢，我还哪敢露面啊。”
“唉...”杨凡的境遇让言若风都不禁感叹了起来，他随后吸了一口奶茶。
“都怪那个王子谦！”
“你怎么又怪到人家头上了？”
“我跟你讲，别看那个家伙对学姐对观众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其实他骨子里骄傲的很。你都没见着在台上我们对台词那会儿他那表情跟眼神。”说完，杨凡吸了一大口奶茶，嘴巴不停地嚼了起来。
言若风瞥了一眼杨凡，笑了笑说：“算了，如果因为今天的表现而导致你不能够参加戏剧社的演出...也未必是件坏事。”
“为什么？”
“因为...你至少敢于表现真实的自己。不论是那个王子谦还是其他人，他们不过是在营造一种美好的假象，而只有你把自己的真实心情展现了出来。”
杨凡思忖着问道：“你是说...我的真实的自己，就是一个发着癫痫，满嘴猪头猫爪外加大小便的家伙？这就是真实的我？！”
他的回答令言若风哭笑不得：
“怎么会呢？那是角色，又不是你。我的意思是说，你因为受到别人的轻视，而敢于站出来证明自己——这个比起‘到底是你更会演戏还是对方更受欢迎’要重要的多。因为至少你是为了自己，所以表演，而不是单纯地取悦于人。”
言若风的一番话让杨凡陷入了沉思。
“试想一下，如果你试镜通过了，然后加入了戏剧社...搞不好你也会变得像那个王子谦一样，总是以一副谦谦君子的姿态去营造一种假象...”
“谁要跟他一样！？我可不会为了取悦别人而改变自己的好不好。”杨凡斩钉截铁地说道。
言若风的嘴角掠过一丝诡谲的微笑：“即便是面对你的女神，那个顾舒怡？”
杨凡犹豫了一下，随即说道：“当然！”
“算咯，我听见老板在叫我们的牌号了，去拿夜宵咯。”
言若风转身走进了店里，只留下杨凡自己站在了门口。马路对面的音像店正在放着《一路向北》，望着街上闪烁的霓虹跟过往的行人，杨凡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悲伤坠入胃里。

第二话
"《威尼斯商人》
王子谦饰 安东尼奥
顾舒怡饰 尼莉莎
王雨轩饰 巴萨尼奥
曲杨饰 鲍西娅
刘海南饰 葛莱西安诺
杨凡饰 夏洛克"
“我的天啊，若风你看见没有？你看看！”
“唉，你过了...昨天不就发到群里了，你干嘛还要把它给打印出来？”
两个人刚从小区的超市里走了出来。言若风抱着一箱七喜，杨凡手里拿着一张刚刚打印出来的演员表，另一只手里提着一塑料袋的方便面。
“冻都冻死了现在，你还偏偏跑下来打印。”言若风抱怨了一句，嘴里呼出一缕白烟。
十一月初的晚上，冷风像刀子般割在脸上。明黄色的灯光透过超市那雾蒙蒙的玻璃，在其周围洒下了一片暖光。
“要是家里那台打印机没坏我还用得着跑出来打印吗？你以为我不冷阿现在。”
“哎，我得纠正你一下，那台打印机不是坏了，是连不上而已。”
“而已？都积了一层灰了，要不是今晚我要打印去了一下书房，那打印机恐怕到现在还没插过电源呢。”
“不要啰嗦，赶快回去。”
两个人穿过广场，中央的喷泉停歇了都快有一个月了。夏天的时候就算是晚上它也汩汩地叫个不停，还有那些散步纳凉的人们，总能听见他们的笑声。
而现在，冷冷清清的广场上只有杨凡一个人在放肆地大笑着：
“喔哈哈哈，天哪，我真的要登台演出了耶，而且还是跟女神一起。”
“不过就是拿到了一个角色罢了，搞不好你演得是龙套吧？”
“不可能！我昨儿还发短信问曲杨呢，她可跟我说我演得是主角！”
“唷，主角哪还是。不过话说你怎么敢主动联系她了，不怕她找你算账了？”
“实话跟你讲，昨晚我发短信之前还犹豫了好久。不过昨天是社长先发短信通知的，我一想，既然连社长都同意了，她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了吧？所以就发短信跟她聊了一下。”
“社长？哪个社长？”
“戏剧社的社长阿，就是那个叫朱晴的。”
“哦...”言若风抱着那箱饮料，摇摇摆摆地走上通往2号楼的台阶。
“我说杨凡，既然你是主角，那为什么演员表上你竟然还排在最后？按理说...主角不都应该排在最前面的么？”
“我是主角‘之一’，”杨凡特别强调了“之一”二字，“曲杨回我短信的原话是这么说的，‘主角之一’。”
“噢...我明白了，你要是‘主角之一’的话，那前面的那些可不都成领衔主演了？”
面对言若风的调侃，杨凡一脸无奈地说道：“算了，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个角色八成就是个龙套罢了。”
“先拿卡赶紧开门。”言若风用两臂夹着那箱饮料，把门卡递给了杨凡。
杨凡刷了门卡，两个人走进了一楼大厅。
“不过呢，就算是龙套也无所谓阿，至少我终于有机会可以跟顾舒怡搭话了。”
出了电梯，两人继续边走边聊着。
“而且阿，当主角也没什么好的，责任又重，台词又多。再说，本来我去试镜就只是一个幌子，不过是想借此接近顾舒怡罢了。现在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么。”
“目的只达到了一半，”言若风放下箱子，从兜里掏出了钥匙，“人家顾舒怡还不知道你是谁呢。”说着他转动钥匙，一把拉开了门。
“你说的对。所以明天的会，我就要抓紧时间主动找她搭话。”
两个人进了门，换了拖鞋，言若风拿起那箱饮料进了厨房，杨凡将方便面扔在餐桌上，然后折回客厅，一头栽进沙发里。
“对了，你们明天几点开会？”言若风正在把一罐一罐的七喜放进冰箱。
“还是6点半，不过这次不是在礼堂，是在一间阶梯教室。”杨凡头枕着垫子，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
“不会是我跟曲杨上课的那间吧？”言若风随口问道。
“哎...对对对，就是那间。昨天我问她，她回我说‘你问言若风，他应该知道的’。”
言若风从冰箱门后面探出半个身子，一脸阴沉地说：“这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总之，明天你得陪我去一趟。”
“什么？”言若风拿了一罐七喜，走过来坐在了侧面的单人沙发上，“怎么还得我陪你去？”
“她又没有细说，我也不知道你们那间教室怎么走，你带我去呗。”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阿，外语系2教，21...”
“停停...喂，你这么早回家干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就跟我去那边凑凑热闹呗。”
“谁说我闲？我很忙的好不好？再说了，这是你们戏剧社内部开会，我去凑什么热闹。”说完言若风又喝了一口饮料。
“噢...若风，我知道了。”听杨凡那口气，像是掌握了对方什么秘密似的。
“你知道什么？”言若风不屑一顾地瞥了杨凡一眼。
“你是因为看我通过了试镜而你堂堂言若风竟然没有通过？！”杨凡故作惊讶地说道，“你是因为这个心理不平衡吧？”
“我没有。”
“你有情绪吧？”
“没有。”
“肯定有。”
“不要啰嗦，我煮面去。”言若风喝了一口饮料，站起来转身朝厨房走去。

一番忙活过后，一人端着一碗面来到餐桌上。杨凡从冰箱里拿出一包速冻火腿肠，剪开后抽出一根泡进了滚烫的面汤里。
“若风，说真的，明天陪我去一趟吧。”杨凡吹了吹面，用叉子转了一圈吸进嘴里。
“你们内部开会，我去不太好吧。”
“唉，可是上次那个事情搞得那么尴尬，我现在一个人去会慌死的。”
“哼，说白了你还是害怕咯。”
“是阿是阿，我承认我是一个人不敢去...而且老实讲...”
“讲什么？”
“戏剧社的社长...就是那个朱晴，她发短信让我叫你明天也一起过去。”
言若风没有说话，叉子上的面条已经足够凉了，可是他没有放进嘴里。
“你们难道认识？”
言若风冷笑了一声，抬眼瞥了一下杨凡：“怎么可能？”
“是阿，我也这样觉得，可是她的确给我发短信说要你也一起去的。”
杨凡把手机掏出来，翻开给言若风看了一眼。
“她还有说别的了么？”
杨凡摇了摇头：“只有那一条短信。”
言若风把手机还给杨凡，接着低头开始吃面。虽然他平时喜欢板着脸，但杨凡也能感觉出来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自己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只好又抽出一根火腿，泡进了面汤里。就这样，两个人都默不作声，只管低头吃各自的面。
“她搞不好是看上你了吧？”片刻过后，杨凡突然抬头调侃了一句。
“不要啰嗦。”言若风趁机拿叉子插中了杨凡碗里的一根火腿。
“哎，你干嘛？！这是我的火腿。”
“现在是我的了。”
“那包里还有...”
“太凉了。”
“靠...”杨凡只好又从包装袋里抽出一根火腿，泡进了自己的面里。
冷风还在窗外徘徊着，最近频繁的降温让人觉得就算是室内都充满了寒意。晚上的时候，坐在椅子上看一阵子书，脚底就会变得冰凉；半夜爬起床去上厕所，总要打一阵哆嗦。好在有这么一碗热乎乎的面条和汤汁，可以让人从头暖到脚。两个人捧着汤面，在餐桌上继续互相调侃，同时计划着如何打发今晚剩余的时间。
第二天的风小了一些，下午五点多钟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杨凡跟言若风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晚上开完会后回家吃晚饭。所以早早的，两个人先跑进图书馆里一直待到接近六点，然后才去了阶梯教室。
“沉住气，不要慌。”
“唉呀，说得轻松，哪儿那么容易做...”
两个人在二楼的走廊里徘徊了许久，阶梯教室的大门就在几步之遥，时不时的从里面传出女生的笑声。
“走啦你。”
“等等...我再调整一下呼吸...”
就在杨凡吸进一口气的同时，有三个女生有说有笑地从远处渐渐走来。走在中间的那个女生身着一件针织毛衣外套，上面印有彩虹条纹图案，毛绒绒的帽领托着她柔软的长发和俏皮的脸蛋儿，刚刚漫过眉际的齐刘海下有着一双小鹿般闪动的眼睛。她说起话来像是夜莺在唱歌，卷曲的发梢溢满了玫瑰的芬芳。
顾舒怡同她的两位闺蜜从杨凡的身旁穿过，走进了阶梯教室。
“憋死我了...”等到顾舒怡进了教室，杨凡才又恢复了呼吸。他右手扶着墙，左手按着胸口在不停地换气。“我的天哪...我的天哪...我不行了，不行了，若风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再不走就赶不上公交汽车...还有晚...”杨凡一边碎碎念一边扶墙转身要走。
“喂，”言若风一把拉住他，“你怕什么？来都来了，还不赶快进去。”
“你难道没看见嘛！那是顾舒怡，我...我...”
“你什么你？不要慌，总是慌什么？”
“不是，若风我...我真的...”
“不要啰嗦，赶紧进去。”
言若风连拖带拽地把杨凡弄到了教室门口，离门口最近的是朱晴和曲杨，正在聊天的两个女生不约而同地扭头看过来。
只是被两个女生看了一眼，杨凡差点就要晕倒。
“进来坐吧。”朱晴淡淡地笑了笑，随即转身向讲台走去。
曲杨什么都没说，跟随朱晴走进教室内侧，在中间的B区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其他戏剧社的成员也都坐在那边。
杨凡心想还是同其他人保持一定距离，所以拽着言若风坐在了靠近门口的A区。
朱晴站在讲台上，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好像就差王雨轩跟刘海南了吧？”站在讲台旁边的李雯墨问了一句。
“是啊，唉，这两个男生真是慢死了。”朱晴抱怨了一句，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哎，他们来了。”

只见门口出现了两个身材高大的身影，王雨轩和刘海南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是有点面熟的王雨轩，他穿了一件黑绿拼色的拉链卫衣，竖立的领口凸显着一种气场；跟在他身后的就是刘海南，他比王雨轩的个子还要高，手里抱着一个篮球，脚上穿着一双麦5。
两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们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在经过讲台的时候同朱晴打了一声招呼。
“两个死人！”朱晴拿起一本稿子砸在王雨轩的头上，接着是刘海南的脖子。
“怎么这么晚才来？”
“我等南哥，是他比较慢。”王雨轩懒洋洋地指了指身后的刘海南。
“不是早就提醒过你们俩，今晚要开会！不能去打球！”
“嗨，不是打球，社长。今天球队大扫除，我在球馆里擦了一个下午了都。”刘海南一边抱怨一边跟着王雨轩走到教室最内侧的C区，在第一排坐了下来。
“那你抱着个篮球进来干嘛？”
“这个过会儿我得拿回宿舍，接着擦。”
“唉呀，好啦朱晴，赶快开始吧。”王雨轩摆了摆手说道。
朱晴的注意力回到站在讲台旁边的李雯墨，两个女生低声交谈了几句，接着她又抬起头扫视了一遍整个教室：“好了，人都到齐了。那么咱们先把座位调整一下：社员们都坐到第二排，麻烦其他的同学请换到第三排，还有...杨凡，你坐到第一排，这次舞台剧的演员都要坐到第一排。”
朱晴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她所看的方向。
一瞬间，杨凡连怎么呼吸都忘了。人群之中，他看见曲杨只是匆匆瞥了自己一眼，又马上低下头摆弄手机；坐在她身旁的顾舒怡十分好奇地看着自己，这让他突然觉得耳根发烫；坐在顾舒怡旁边的是王子谦，他盯着自己，嘴角扬起了一丝轻笑，杨凡仿佛听见了那一声刺耳的“哼”；“啊呃！”正当自己被众人的目光搞得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腰间一阵剧痛。他夸张的反应简直是火上浇油，教室的气氛变得更加地诡异。
“你掐我干嘛...”杨凡回头用怨念的眼神盯着言若风。
“别挡路，我要去第三排。”言若风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在言若风的催促下，杨凡去了第一排，不过依旧坐在A区，隔着一条过道，曲杨坐在B区最旁边的座位上。
一阵走动声过后，教室里又恢复了平静。
“好的，那么现在我们就正式开始吧。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朱晴，晴天的晴，是外语系大三的学生，也是今年戏剧社的社长。那么关于咱们戏剧社的背景，我想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一点了解，尤其是有去看过今年我们迎新生晚会的同学，都应该是知道的。”
说到这的时候，台下不断地有人点头表示认同。
“这次我们决定要排演莎士比亚的《威尼斯商人》，非常经典的一部戏剧。而且通过试镜我们也找到了在座的各位，很有个人实力的演员。相信通过所有人的努力，我们会非常成功地诠释莎翁的这部经典之作...”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戏剧社的各个社员的自我介绍。有趣的是戏剧社的正式成员们都是演龙套或者干脆做幕后：朱晴是社长兼导演，副社长李雯墨兼作舞台指导，而唯有之前一直在做剧务的曲杨成为了主演之一。
会议的最后一个环节就是决定分组了，这个时候所有的主演都走到了讲台跟前围成一圈。
“你们当中呢，有两位学长和两位学姐去年有过出演舞台剧的经验，所以会把你们分成两人一组来搭戏，每一组都有一位新人和一位前辈。平常搭戏对台词的时间就由你们自己去安排，需要一起排练的时候大家再统一找时间见面...”
按照朱晴的说法，杨凡想要借机跟顾舒怡搭上话，恐怕就没他所想的那么容易了。一位前辈带一位新人，自己跟顾舒怡是不会被分在同一组的。
“...那么第一组就是，王雨轩和顾舒怡。”
‘我就知道...’杨凡无奈地在心中嘀咕了一句。
顾舒怡听见自己要跟王雨轩搭档，害羞地抬眼看了看站在对面的王雨轩，对方还给她一个和风般的微笑。
“第二组，王子谦和李雯墨。”
王子谦优雅地点了点头，李雯墨含蓄地笑了笑。
‘哼，安排的还真妥当...’
杨凡没有听接下来的内容，他只注意到顾舒怡时不时地用一种仰慕的眼神看着王雨轩，而对方则一直保持着浅浅的笑容，专注地在听朱晴讲话。
‘靠...’他胃里像是倒进了苦水，说不出的酸。
“好了，差不多就这些了。接下来的时间就留给你们自己喽。去和自己的搭档彼此多交流...”
“社长，我有问题！”刘海南突然嬉皮笑脸地说道。
朱晴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什么问题？”
“怎么就我没分组，我跟谁一组阿？”
“你由我亲自来教。”
“嘿？可我是学长唉，去年我也...”
“你废什么话，人家朱晴怎么说你就怎么做。”王雨轩扬起手来拍了刘海南的后脑勺，“故意捣什么乱子你...”
其他人都被两位学长逗乐了，朱晴同王雨轩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好啦，解散吧。”朱晴拍了拍手，周围的人就都散去了，然后她自己径直向A区走去。“你先给我待在这儿等着。”她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刘海南命令道。
朱晴走上了过道，言若风大概也感觉到她是来找自己的，于是索性从座位里走了出来。
“若风。”她平静的语气让言若风感到不安。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当她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都有一种很亲近的感觉，可他并不喜欢这样。
“你找我有事？”言若风没有流露出自己的想法，不动声色地问道。
“嗯，”朱晴点了点头，“我想问你，你愿不愿意留在戏剧社？”
“什么意思？”
“就是...”她犹豫了一下，“曲杨因为是主演，所以剧务的工作就需要有别人来代替。你能不能够暂时留在戏剧社帮忙呢？”
听上去像是一个单纯的请求，纵然其中另有原因，言若风也不便多问。
“好吧，我答应你。”
“嗯，”朱晴温柔地笑了笑，“等到排练的时候我再通知你吧。”
言若风点了点头，对方笑着转身走了。
自从刚才分组结束了以后，顾舒怡就找到王雨轩，跟他聊了起来。两个人倚着窗台，一边聊着天一边翻弄着手机。
远远望着教室那端的两人，杨凡不甘心只能幻想着自己站在顾舒怡的身边。
‘至少要有电话号码吧...’他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向窗台走去。
顾舒怡轻轻地将头发撩到耳后，她的侧脸看上去是那么的温柔迷人。
“扑嗵扑嗵...”
杨凡的心脏愈来愈剧烈地跳动着，整个胸腔都能感受到强烈的振动。
顾舒怡被风趣幽默的王雨轩逗得合不拢嘴，她的笑声中充满了魔力。
杨凡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离顾舒怡越来越近了，他仿佛已经闻到了她的发香，似乎她也已经看到了正在靠近的自己...
“你这个白痴！”
就在这时，有人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猛然将他拉了个转身。
曲杨用双手抓起杨凡的衣领，把他提到自己面前：“你要去哪儿？上次的事情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
她一脸怒色的盯着杨凡，可是杨凡却显得很茫然，他还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的看过一个女生：曲杨今天没有扎马尾，而是用一条灰色的运动发带扎起了刘海，露出了清爽的额头；她扬起的眼尾呈现着自然的弧度，她俏丽的睫毛一根一根清晰可见；杨凡甚至能够感受到她的呼吸，还有萦绕在她雪白脖颈的那一圈香氛。
“哼...”曲杨的嘴角微微挑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要不要我去替你告诉顾舒怡你——喜——欢——她！”
杨凡从幻觉中惊醒，他连忙摇了摇头。
“那就给我安心地排练。”曲杨放开了杨凡，从身旁的桌子上拿起了一份台词本，“这是你的台词，自己回去仔细看看。”
“这么多？”他接过台词本，坐在了身后的桌子上。
“你以为呢？你的角色戏份很重的，知道么？”
“我不是龙套么？”
“谁告诉你说是龙套的？没看见我短信么，都说了你演的是主角。”
“原来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自己不会去看阿？”
杨凡翻开台词本，每一页都是满满的台词。
“这个回去再看。先赶紧告诉我你哪天下午有空？”
“干嘛？”
“要排戏阿！你这个白痴...你不是住在校外么，也不能留你在学校太晚，所以我们还是挑个时间下午见面。”
“就你跟我？”
“怎么？你想换组？”
“换组？”
曲杨看着一脸茫然的杨凡，一把将手中的稿子拍在了桌子上，她叉着腰，调节了一下呼吸说道：“我说杨凡，刚才分组的时候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听？我跟你一组，我是前辈，我来跟你搭戏。”
“我跟你搭戏？”杨凡惊讶地问道。
“喂，你什么意思？不愿意你可以去找学长们阿？去阿？”
“不是不是...刚才分组的时候我真的没有听见，问一下而已。”
“那你明天或后天，下午什么时间有空？”
“后天是星期五...后天下午没课。”
“那就1点半在图书馆负一层见咯。”
“哦...”杨凡心不在焉地答道。
他的心情都写在脸上了，曲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要打起精神，杨凡。专心把戏演好，到时候让所有人刮目相看，你的愿望就一定能够实现。”
“嗯。”
曲杨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算了，你早点回家吧。回去仔细看一下剧本，短信联系吧。”
“好的。”
当走出几步远的时候，曲杨又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随后才转身走向了站在黑板旁边、正在跟刘海南讲戏的朱晴：“师姐，下周训练...”
周围是一片欢声笑语，这样的气氛让杨凡觉得自己很多余。他就像是一个局外人，只能远远地望着那些活力四射的身影。
“发什么呆，走了，该回家了。”言若风出现在他的身后，“别忘了拿剧本。”
“哦。”杨凡拿起那一份台词本，跟在言若风的身后走出了教室。
临拐出门的那一刻，他最后瞥了一眼教室里的景象：穿过人群的缝隙，他看见顾舒怡叫上了她的两位闺蜜，三个女生煞是开心地同两位学长聊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