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脩和戒同時從夢中醒來。
脩從領口掏出一直掛在脖子上的吉他撥片，靜靜地摩娑著。這是某一年，他剛開始學吉他時，戒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沒過多久，他便又再次睡去，希望能接續著方才的夢境，再看見那個一直對他無比溫柔的人。
但他並沒有再夢到戒，也不知是因為夢境已經遠去，還是因為戒在醒來後就沒有再入睡。
他獨坐在黑暗中，看著書架上的紙盒，裡面是前幾天他回去準備的禮物。
然後他想起下午時與灸舞的對話。
「不行。」對方這麼對他說，「我說戒，是不是我對你太好了，才讓你越來越得寸進尺啊？你忘了你正被我關禁閉嗎？居然還提起要去找脩？」
「……只要一天……不，半天就好。」他請求道，「明天是……」
「我知道明天是什麼日子。」灸舞打斷了他，「那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罰你關禁閉、而不是其他的懲罰嗎？」
戒當然知道。因為不能見到脩，對他而言就是最殘酷的處罰。
可是灸舞答應讓他回去準備禮物，他還以為對方是鬆動了，怎麼態度轉變得那麼快……？
「那，至少讓冥或鐙幫我把禮物交給脩……」
灸舞似乎是皺了下眉，好像有些遲疑，卻還是堅定地說：「不行。」
「盟主──」
灸舞揮了揮手截斷他的話。
「別再想脩的事了，戒。」他嚴肅地看著戒，「至少這段時間先不要想。你因為反覆去想他而讓自己越來越痛苦，也越來越不清醒了，你沒發現嗎？」
然後，他沒再等戒回話，就轉身離開了。
痛苦嗎？戒將紙盒拿在手中，想著對方收到的話會是怎樣的表情，忍不住又彎起嘴角。
他從來不覺得想脩是一件痛苦的事。
短短的二十一年來所有開心的事都是因為脩，不管過去了多久，那些褪色的回憶卻依然如此溫柔，又怎麼會讓他痛苦。
「……脩。」
他喃喃，語氣輕得宛如嘆息，「生日快樂。」
讓他痛苦的人從來都不是脩，而是他自己。


（待續）

18
無論有什麼要緊的任務，每年戒總有那麼一天會有個雷打不動的行程，這點對冥和鐙來說早就不是秘密了。
於是，知道對方今年無法履行，擔心對方會強迫症發作的兩人去尋求盟主的同意，和戒說他們會代他去向脩說聲生日快樂。
不過執行的人其實也只有冥，因為鐙還有別的任務──找尋因遇到時震而失蹤的劉備。
因為這件事，灸舞已經煩了很久，面對來提出不合理要求的戒，他當然沒辦法跟人客氣，這還真是只能說戒運氣不好。
總而言之，來找脩的重責大任落到了冥頭上。
誰知晚上到了曹家大院後，他卻沒看見脩的身影，反而看見一票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臉愁雲慘霧的模樣。
冥心裡頓時警鈴大作，偷偷觀察了一段時間，終於聽見了原因。
……居然在人家生日當天把壽星氣得離家出走，這群人也真是不簡單。
他不用想像都知道要是戒在場，一定馬上把這群人種在後院。
不過當務之急當然不是遠在鐵時空被關禁閉的戒，而是現在不知所蹤的脩。他們家團長可從來沒搞過離家出走，銀時空他也不熟，一時間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找。
於是在他找到被困在井底的脩時，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晚上。
面對在問怎麼只有自己去找他的脩，冥照實說出了劉備失蹤的事，畢竟對方也很有可能是在銀時空，先讓對方知道一下比較好。
脩愣了一下，也知道這代表了什麼。前一天晚上才對兄弟們發了脾氣，現在卻被告知很有可能就要和他們分開，他心裡還是有點難過。
「對了。」冥像是想到什麼一樣說，「雖然已經晚了，不過戒有要我給你帶一句生日快樂，然後禮物他說之後會補上。」
聽見這番話，脩心裡又是一陣複雜。和戒的這個約定他怎麼會忘，然而今年情況不同，想不到對方還會記得。
不過，說來也是，對方的個性他也不是不明白，說好聽點是堅持，說直接點就是強迫症……
……等等。
「他為什麼……沒有自己來跟我說？」
脩一直盯著冥看，剛好捕捉到了對方眼底的心虛，然而對方卻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啊他就跟鐙一起去找劉備了啊，我還是抽空……」
「說一句話的時間能耽誤多少？」脩又道。不是他無理取鬧，而是他太了解戒了，對對方來說，別說是說一句話的時間，暫時放下任務花半天陪他過完生日也不是沒有的事，雖然當時苦了冥和鐙。
看著冥的表情，他終於肯定了內心的猜測──他們果然有事瞞著他！
「你老實告訴我，戒到底怎麼了？」

19
在正式與劉備對峙時，脩一直都心不在焉。
特別是當他看見對面的冥和鐙時，他總不自覺去想應該要站在他們身邊的人。
或許是因為心情不好，他也沒那個耐心慢慢跟劉備交涉了，選擇用恐嚇這種最有效的方式，事實證明這對劉備這樣貪生怕死的人來說的確比柔性勸說有用。
劉備膽顫心驚地溜走後，他與冥和鐙擊了掌，一種熟悉的感覺在胸膛燃燒著，他突然覺得自己又變回了鐵時空的那位鐵克禁衛軍統領。
但……
冥和鐙看著他們的團長黯淡下來的表情，馬上明白了他的想法，於是一人伸出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不用在意啦，就算那時有我們攔著，他也會那麼做的。」
「對啊，而且盟主也只是不許他跑出去，他的待遇比我們兩個好太多了。」
脩勉強扯出一個微笑，兩人見狀也不多說了。他們兄弟倆都是一個樣，鑽進牛角尖裡就很難拔出來了，只能讓他自己好好想想。
然後，脩有些遲疑地開口，「戒他有沒有……」
正覺得這樣的問句莫名熟悉，脩卻沒有再往下說。
冥和鐙對視一眼，想難得他們能和脩攤開來說了，如果能帶一兩句脩的話回去，戒那半死不活的樣子說不定會好點，雖然在那之前他們可能會先被戒算帳……
總之，兩人一致決定好心幫幫被關禁閉的弟控找尋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脩，你有沒有什麼話要帶給戒，我們下次去看他的時候幫你跟他說？」
脩頓了下，看上去似乎真的想說些什麼，但他們兩個等了半天，就是不見他們的團長大人開尊口。
「脩？難道你完全沒話想跟戒說嗎？」冥都想替戒哭一哭了。
「不……」脩沒多想就脫口而出，這下非得說些什麼才行了，但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是無話可說，而是……有太多太多了，想對戒說的話有那麼多，卻沒有一句是他希望別人帶過去的。
真的迫切希望能讓對方知道的，大概也只有……
「對不起。」
「啊？」對方沒頭沒腦的這句話讓兩人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幫我跟戒說……」脩抿了抿唇，「對不起。」
兩人又互看了一眼，鐙才小心翼翼地說：「你……只要我們帶這句話嗎？沒有其他的了？」
這可不是戒會想聽到的話。
脩卻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你們先回去吧，我要去和兄弟們道別……有什麼事等回去再說。」
剩下那些要說的話，他想親口對戒說。

20
然而，計畫總是趕不上變化，當脩依依不捨地與銀時空的兄弟們道別後、男兒淚也流過了，卻被告知他又不用回去了。
原因是呂布把重傷剛癒的劉備又打成了重傷，一樣是半死不活的那種。
有那麼一瞬間，脩在想到底是他比較倒楣還是劉備比較倒楣，後者總是突然重傷昏迷，他卻要因對方重傷而幫對方揹鍋。
而且，這也表示見戒的事情又得再往後挪了。
雖然還能再與兄弟們相處一段時間這件事讓脩感到有些安慰，但一想到被關禁閉的戒，他也不管灸舞是不是還在生他的氣，直接聯繫了對方。
「唷，脩，怎麼突然想找我啦？想跟我分享一下能繼續待在銀時空的喜悅嗎？」
……聽起來好像氣還沒消的樣子。
「盟主……」雖然有些忐忑，脩還是鼓起勇氣開口了：「請問……能不能讓屬下和戒說句話？」
他早就試著聯繫戒了，那時一直連絡不上，他還以為是任務太忙，也就沒有再去打擾，如今他知道是因為對方被關禁閉，實在沒辦法再等下去。
然而，灸舞的回答也很直接：「不～行～」
那上揚的語氣讓脩很懷疑戒除了出手救他的事以外，是不是還惹到過灸舞，導致對方折磨他折磨得如此愉快……
「盟主，屬下也知道戒犯了錯……」脩也有些著急了，「可那也是因為屬下，若你還在為這件事生氣，就請──」
「不好意思喔，我這人向來分得很清楚，你的錯和他的錯不歸在一類。當然等你回來，我也會好好罰你就是了。」灸舞的態度絲毫沒有鬆動，「所以，你不用急，等你回鐵時空再說吧。」
然後，無論他再說什麼，灸舞都不再理他了。
雖然無奈、雖然著急，但灸舞鐵了心，他也知道現在做什麼都沒用。
脩嘆了口氣，突然想到了什麼，開始在周圍的草地上張望。
──沒有蒲公英。
倒是他的手上不知何時緊緊攥了幾簇草根，好像是他剛才與灸舞對話時太心急，無意識從地上揪下來的。
他在心裡默默向曹家的園丁道了歉。
然後，他將手平放在眼前，看著那些無辜的小草們，吹了一口氣。
草根隨著風在空氣中飄盪不過幾秒，就墜入地面，隱沒在草堆中。
脩望著某一處出神，胸中那種悶痛的感覺始終沒有緩解。他喃喃道：「果然不是蒲公英就不行啊……」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那並不是他想說的話。
就好像那天晚上他對戒所說的，也不是他真的想說的。
──那他到底想說什麼呢？


（待續）

試發一下，突然不能留言嚇了我一大跳……

【我還能對BD說什麼】
那個，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不能回留言，小天使們不好意思，晚點我會用手機來試試看，你們的留言我都會看的喔！我是以分鐘為單位在刷新的喔！（你很閒嗎）
如果你們其實有看到我的留言只是我自己看不到的話也請告訴我一聲，不然你可能一天會收到幾十個通知之類的（你是真的很閒嗎）
至少可以發文，呼，嚇死我了，要是要坑我自己都會氣死……

21
思念对戒来说，还真不是多磨人的东西。
他始终相信这世界上没有什麼是不能习惯的，无论是好的事情——如队友的信任、上司偶尔的体贴、修在看见他时总会稍微松动的嘴角——还是不好的事情——如永远做不完的工作、不得不遵从的准则、无望的暗恋。
都是一样的。都是能习惯的。
但他也知道由奢入俭难的道理，所以从不多求。
不要去依赖、去冀望、去奢想，那等一切习惯时，就不会轻易坠入无边的黑暗而找不到方向。
他都知道，却无**制自己不去温柔对待修，让对方对自己依赖、冀望、奢想——尽管与他的感觉是不同的。
或许这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永远不会离开修。
然而，修与他不一样。他理智，却远远不如自己理智；他能控制自己，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依赖也是，寂寞也是，他无法控制它们不去对他产生影响。
所以无视，所以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好，所以只在最低限度发泄自己的情绪，又试图在最快的速度内恢复，就算知道自己一点也没有比较好过，也不再理会。
他都知道。修的事情，他没有一件不清楚。
所以在知道对方对银时空的那群人产生感情后，他就一直担忧那样的事情会发生，如今还真的发生了。
真是怕什麼来什麼。他不悦地看著惯例来给他报告修的情况的冥，后者则对他的波及翻了个白眼。
那个曹操是怎麼回事，不是一代枭雄吗？居然就让东汉书院被废校，还要修争取来容身之地，现在就连对方的精神支柱也无法保住。
被江东人欺压、兄弟们都不在身边，他无法想像此时的修会是怎样地孤单、怎样地努力不让自己被压垮，却还是在夜深人静之时流露出脆弱的神情。
「戒。」冥终於不忍地开口，「你要不要我帮你带什麼话给修？」
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毕竟他们的身分也不方便待在修身旁太久，实在无法做到陪伴这件事。
冥有时候真痛恨这些所谓的准则，却又不得不遵守。
他不知道的是，戒也跟他想到一起去了。
他在内心一边忿忿，一边伸手去拿书架上的礼物盒，在打开的瞬间，一点也不意外地勾起苦笑。
「戒？」冥一脸不解，「是不是要我帮你送什麼过去啊？没关系啦，你就给我吧，我偷偷带出去就好。」
「不。」戒阖上礼物盒，直接将它搁在一旁。
「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22
脩其實是個很怕寂寞的人。
小時候那又大又安靜的房子還有臉上彷彿罩了一層面具的傭人們給他的印象太過深刻，在戒與他關係變好之前，他有很長一段時間只能自己窩在什麼都沒有的房間裡，試圖將自己與那種令人窒息的空氣隔絕。
那時的他不知道，他已經被包圍在名為「寂寞」的空氣中，難以逃脫。
會去接近戒，一部份是因為寂寞，另一部份則是不希望對方也像他一樣，無論發生了什麼都只能對自己說、就好像這個世界上只剩下自己。
還好後來，他的身邊有戒、戒的身邊也有他。
然而現在的他，彷彿又一次被跩進了寂寞的空氣當中，連呼吸都覺得好困難。
他坐在曹家大院的中庭，手邊躺著的吉他在月光照耀下反射著冰冷的光，好像也感染到了主人的心情。
在這時候，他沒有試圖用音樂麻痺自己，而是在想戒的事。
他在想，戒在九五虛擬招待所時，是不是比他還要孤單。
說起來，九五虛擬招待所應該不會有蒲公英吧？那他若真的感到寂寞，又會怎麼做呢？
就像他在空閒時總會想到音樂一樣，在寂寞時想著戒的事早已是改不掉的習慣。
只是，他總不會去想如果戒在自己身邊該有多好，而是戒此時會不會也跟他一樣寂寞。
當然，他也希望戒能在這裡。能一次解決兩人的寂寞，不是很好嗎？
他呆坐著，腦子裡這些徒勞的想法揮之不去，讓他感覺更加煩躁，尤其他已經很久沒見過戒了，也不知道對方現在究竟過得如何。
這時，像是要回應他的掛念，一簇簇白色的種子從上方緩緩飄下。
他愣愣地抬起頭，看著柔軟的白色絨毛飄至他眼前，然後又朝更前方飄落。
他反射性伸出手，抓住了一個小小的蒲公英種子。
然後握緊，心裡彷彿注入了一股溫暖的能量，讓他微微勾起了嘴角。
接著又鬆開手，對掌心的種子吹了一口氣，讓它跟著其他種子一起飄向遠方。
於是這端的冥坐在樹上看著底下的脩、手邊擺著一堆蒲公英的花莖，在心裡吐槽這種事他小學三年級後就沒做過了，那端的戒則是又一次打開了禮物盒，看著裡頭的東西嘆氣。
那是一束已經枯萎的，蒲公英的花。
這是從某一年開始的習慣，在發現據點附近有個地方長了一大片蒲公英後，每年他都會在脩生日時送對方一束蒲公英的花，希望他能一直開開心心的。
他不知道蒲公英的花語是什麼，但他一直記得脩說過的話，一直記得蒲公英對他、對自己的意義。
今年花送不出去了，只願那份希望他快樂的心意，能傳達到脩那裡去。


（待續）

23
隔天輪到鐙來看戒，在踏入辦公室的一瞬間就被戒抓著詢問脩的情況。
鐙並不知道昨晚他要冥做的事，只是愣愣地道：「脩喔，看起來好像比之前好很多了，可能是昨晚想通了什麼吧……」
戒鬆了口氣，這才放開鐙，「那就好。」
「你們兄弟倆是怎麼回事，一看到我就抓著我不放……」鐙嘟囔著。
「你說什麼？」聽到關鍵字的戒又抓住鐙，「你去見脩了？」
「是、是啊……對了。」鐙被他的氣勢嚇了一跳，不過還是很快掙開他，將自己的帽子摘下，「脩有東西要交給你。」
然後戒就看著他從帽子裡拿出一小束蒲公英──並不是黃色的小花，而是頂著頭狀花序、結滿種子的那種──心想真虧他能安穩地送過來，他以前怎麼沒發現對方的帽子還有這種功能？
他小心翼翼地將那束蒲公英接了下來，「那……他還有說什麼嗎？」
鐙點點頭，想了下才說：「他說……謝謝你，還有，這是他的心意，希望你也能明白另外一層意思什麼的。」看見對方一頭霧水的模樣，鐙也聳聳肩，「這大概是作詞人的通病，話都不說清楚。」
於是戒在把鐙送走後，獨自看著那束蒲公英思索良久。
他當然明白脩送蒲公英來的意思，就與他每年送脩蒲公英一樣，對方一定是希望他能保持好心情；然而那所謂的另外一層意思，他就不明白了。
這時，他突然感覺有人來了，便抬起頭看向門口──這陣子常有人來探望，他已經習慣了。
這次來的人是蘭陵王。他有些意外，畢竟自己跟對方並不熟。
「前陣子有些事，所以一直沒來。」蘭陵王手上拎著一杯飲料，他一看就知道是脩喜歡的那家店，「我問了一下夏天，他說脩喜歡喝這個，我想或許你也會喜歡……」
戒點了點頭，「你怎麼會來？」
蘭陵王似乎不意外他會問這個問題，淡淡地說：「脩是我的朋友，更何況在我失去異能、被追打的時候，他也曾救過我。他現在人在銀時空，一定很擔心你，我只是盡朋友的義務而已。」
戒這才釋然，「謝謝。」
「不用謝啦。」蘭陵王搔了搔頭，視線突然瞥向他的桌子，「那是……？」
戒拿起飲料喝了一口，漫不經心地答：「別人送的。」
蘭陵王了然地笑了笑，「是女孩子吧？會送這個還滿特別的。」
戒差點噴了飲料，「……你怎麼會這麼想？」
「還束成一束，應該是有特別的涵義不是嗎？」蘭陵王指著桌上的蒲公英，「蒲公英的花語是無法停留的愛，但它還有另一個層面的意思，就是找尋一份明朗的感情，算是很含蓄的告白了。」
結過婚的人就是不一樣。這是戒的第一個想法。
原來所謂的另外一層意思是這個啊。這是戒的第二個想法。
我是不是還沒睡醒？這是戒最後的想法。

24
戒已經不記得自己對脩的感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質的了。
等到他意識到的時候，那已經根深蒂固，無法抽離也無法抑制。
但他是能喜歡脩的嗎？
無關身分、甚至無關性別，他是脩的哥哥，是脩的親人，這份感情注定會將他拖入無底深淵，連同那份心意一起埋葬。
無法抽離也無法抑制的話，他就採取無視的對策。無視在看見對方的笑容時心也軟了一半的反應、無視在與對方對視時不斷加速的心跳、無視在看見對方失戀時，心痛得想將對方擁入懷中的想法。
所以，他就連在心裡想著對方時，也總是不提自己的心意；就算是對著神風自言自語時，也絕不說喜歡兩字。既然做不到不喜歡，至少能漠視自己的心，不讓它造成太大的傷害。
一開始他還有些怨懟自己，怎麼也想不透自己是怎麼栽進去的，找不到原因當然也就無法解決。
不過後來他也想通了。要喜歡上脩，本來就不是什麼難事。
別人總是說他太過寵溺脩，殊不知他才是被對方救贖的那一個。他對脩的好，永遠無法比上對方對他的萬分之一。
別人笑他是弟控、傻哥哥，但無關兄弟的這層身分，他寵脩，只因他是脩。
因此，他收起怨念，願以愛為名，對脩盡可能地溫柔，將最好的都捧給他；卻也以愛為戒，不願接受對方的任何一點回應。
因為他知道，無論他多麼理智，脩總能輕易擊潰自己的防線。
就像在對方十八歲生日那天發生的事，那是他永遠也忘不了的。
唯恐天下不亂的A Chord和冥說著既然成年了就要好好喝一杯，趁他那天晚上還在彙報工作沒辦法提早回去慶生灌了脩不知道多少酒，等他拿著禮物回去只見老好人鐙一臉尷尬地守著喝醉的脩，闖禍二人組早就不知去向了。
他無奈地將脩領走帶回房間，脩也一直乖乖配合，只是睜著迷茫的雙眼看著戒，不吵也不亂動，酒品好到讓他很欣慰。
他默默幫脩脫下衣物，拿毛巾幫他擦了擦身體，然後再給他換好睡衣。
將脩安置在床上後，他終於鬆了口氣，摸了摸脩的頭說聲晚安就要離開，卻被脩抓住了衣袖。
脩對他一笑，襯著紅紅的臉，笑得如同小時候那總是陪在他身旁的小太陽，然後在他呆愣住的時候緩緩湊近，讓兩人的距離越縮越短。
他的心跳聲大到已經不容他忽視，面對一個喝醉的人，他連推拒都做不到，腦子甚至還在卑劣地想著反正脩喝醉了，發生一點小意外也都還能解釋。
然後脩幾不可聞的呼喚讓他瞬間清醒了。
他彷彿被一桶冷水從頭澆到底，心跳也因為那聲呼喚而停了幾秒。
脩模糊的聲音喃喃出的不是他以為的對方所喜歡的人的名字。
而是「哥」。

25
看著桌上的蒲公英，此時戒的感覺就如同那天他聽見脩一邊試圖親吻他、一邊喚他哥時一樣，內心充滿了複雜的思緒。
他的感情在歡呼、在喜悅、在瘋狂地撞擊他的心臟；他的理智在怒吼、在克制、在他腦子淋下一桶又一桶的冰塊。
他那時才發現，脩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不再喊他哥，而是戒。
不過也因為這樣，那聲哥的震撼足以讓他清醒過來，就好像他的理智終於敲響了最後的警鐘，奪回被情感掌控住的大腦。
他的理智在說，脩只是醉了，對方喜歡的一直是寒，自己只是會錯意。
於是他將這個想法狠狠釘在心上，每當他想起這件事，內心都會一遍又一遍提醒著他，拴住他的渴望。
現在，桌上的那束蒲公英又一次打碎了理智與情感之間的平衡，他彷彿被摔入遭狂風肆虐的大海中，在情感中飄盪、被理智撕扯。
或許脩不是那個意思呢？理智又一次奮力地想將自欺欺人的想法釘在他心上。
然而他的情感終於贏了一回。他的情感在說，你還要騙自己多久？
第一次，你說那是錯覺；第二次，你說那是誤會；若是再有第三次、第四次，你都要這樣一邊欺騙自己、一邊辜負脩的心意，讓對方獨自承受感情無望的痛苦？
他想到了那天晚上，脩第一次對他說了重話的那天晚上，脩用那痛苦而壓抑的語氣對他說，最不該干涉他感情問題的人就是自己。
可不是嗎？他到底憑什麼，無視脩對自己的心意、又不准他去喜歡孫尚香？
他口口聲聲說要寵著脩、要永遠對他好，他卻做了這麼多傷害對方的事。
可是他又能怎麼樣呢？
他抱著頭蹲坐在地上，吐息沉重得像是受了嚴重的內傷，而他那一直被他無視的心也確實已經千瘡百孔，經不起任何一點的拉扯和糾纏。
他難道要拉著脩，與他一起墜入深淵，捧著永不見天日的情感廝守一生？
他難道要無視脩能獲得的更好的生活，焚燒兩人的未來？
他難道要把脩的感情當作是他在理智與情感中掙扎的浮木，讓他與自己一同飄飄蕩蕩、載浮載沉？
脩……
「我該怎麼做？」他道，破碎的語氣包含滿滿的無助。
我到底該怎麼做、怎麼去愛你？怎麼樣才能不傷害你，也不逼瘋自己？
他顫抖著手，拿起桌上的蒲公英，想起脩喝醉的那天，那將他融化的耀眼微笑，深深吹了一口氣。
讓脩的笑容與心意飄盪在他身周，最後墜落在地面。


（待續）

【笨蛋作者有話說】
嗚哇，總算把最糾結的章節給更了！
從這邊應該看得出來了（或者應該很久以前就知道……），脩一直是對戒有意思的，只是依戒的視角來看，他一直在避免自己想到那方面去，所以在前面他想著脩喜歡寒、後來又想著脩喜歡阿香。
脩那時生氣對戒說那些話，是因為他喜歡戒太久了，戒卻這樣打擊他，一時之間沒忍住才發了火……不過他覺得戒並不知道他的心意，所以一直糾結要怎麼道歉（你們兩個……）
至於灸舞小朋友，為什麼他要戒因阿香和脩的事去找脩、為什麼一直阻止他們見面、為什麼要說受不了呼延家的人？唉，你們會明白他的苦心的，不過不是現在XD
雖然我這麼一說，聰明的大家應該都懂了……
請等待下一更吧，啾咪！

26
在那之後，戒的轉變讓所有熟知他的人都毛骨悚然。
認識他最久的A Chord表示：「我覺得我要在送他去廟裡驅邪時順便收一下驚，當然費用全算在他頭上。」
冥和鐙則表示：「我們是不是在穿越時空之門時出了什麼錯，跑到某個平行時空來了啊？」
就連灸舞也開始考慮是不是該把戒放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至於戒到底有了什麼轉變，其實也很簡單，只是他不再提起脩的事情而已。
乍一看之下，這甚至根本不能算什麼轉變，畢竟對一個成年人來說，弟弟這種身分會佔有多大的存在感？
但那是誰？那可是鐵時空聞名的弟控戒啊。
冥和鐙來看戒時總是不斷提起脩，對方卻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為此他們還真的去特意關注脩有沒有按時吃飯有沒有熬夜有沒有多喝水，甚至連對方有沒有踢被子這種事都彙報了，戒的反應卻完全沒有改變。
就是點點頭，然後「嗯」了一聲。
「嗯」？！沒有追問、沒有擔憂、甚至眉頭也沒皺一下，就只回了這麼一個無意義的單詞？！
有次冥終於忍不住問他怎麼了，他也只是淡淡地說，這有什麼奇怪的嗎？
很奇怪好不好！他當下就這麼反駁了。
然而戒卻又馬上回，對一對普通的兄弟來說，這樣是很正常的吧？
冥一愣，頓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了。或許是戒說的話並沒有什麼問題，但他覺得是因為對方的話讓他感到非常不暢快。
戒的表情很正常、語氣也很穩定，但那句話就是怎麼聽怎麼討厭。
反觀一直沒什麼大動作的脩反而開始關注了戒的情況，偶爾感覺到他們其中一人在附近，就要故作隨意地詢問一下戒的事，雖然對方不像戒一樣會因為不滿意回答而東問西問，但這種轉變也讓他們一時間很調適不來。
這兩人是靈魂互換了嗎？
這個他們唯一想得出來的可能性在下一秒就被完全否決，於是他們只能看著兩人的情況詭異地持續下去，一直到灸舞終於主動來找了戒。
他說：「你還想不想見脩？」
戒回：「只要盟主認為屬下還得待在這裡反省，屬下都不會有異議。」
他又說：「脩的事怎樣都無所謂嗎？」
戒回：「身為他的隊員和兄長，我當然會願意為他戰鬥，不過那些小事應該就不需要我來管了吧。」
灸舞勾起嘴角，笑道：「如果我說他現在有生命危險呢？」
戒的表情終於破裂，瞪向灸舞的目光滿是不可置信，「你說什麼？！」
「終於不裝淡定啦？」灸舞笑了笑，「呼延覺羅．戒，等你把自己的狀態找回來，馬上和東城衛一起到銀時空去。脩需要支援。」

27
雖然在看見灸舞笑得那麼陰險時就知道對方是騙自己的，但沒見到脩，他還是不能安下心。
原本以為自己緊張到完全沒有進入工作狀態的模樣會讓灸舞不滿意，誰知對方直接手一揮就批准了他去銀時空援助。
沒有心情讓自己感嘆終於能再次看見陽光的喜悅，戒一刻也沒有耽誤，直直奔向時空之門。
怎樣都好。他想，無論是要讓這無望的情感折磨自己一輩子、還是要狠下心放棄一切，只要脩沒事，那些事情怎樣都好。
脩這個名字在他生命中的分量，遠遠不能用感情衡量。
──於是他在多日後初次見到脩時，在鬆一口氣後隨之而來的便是一種想放聲大吼的衝動。
面上依然緊繃的他已經在心底嘶吼過所有能想到的曲目，拿著吉他待命的手指甚至還在顫抖，要不是知道等一下就要對上葉思偍，他搞不好已經衝過去抱住脩了。
這個念頭讓戒一驚，連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想偷偷抬起頭再看脩一眼，卻剛好對上了對方的視線，然後他又是一愣。脩的眼中閃爍著耀眼的光，微勾起的嘴角不知蘊含多大的喜悅，就好像小時候、看見了自己最喜歡吃的糖的眼神。
最喜歡……
戒在內心打了自己兩耳光，強迫自己克制而冷靜地對脩點了點頭，後者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眼裡的光瞬間黯淡了下來。
他怎麼能讓脩難過？心首先責備了自己，他卻又再次強迫自己無視。
可這一點也沒有想像中簡單。
過去他無視著自己的心，那因對方而心動、心痛、心慌的感受，對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麼，如今他卻要無視脩的感情。
沒有人知道，那個會在練團時偶爾跟著主唱一起嘶吼著歌詞的吉他手，面對感情時是如此細膩與自虐。
而那個世界上最懂他的人，卻因他的迴避和刻意疏離感到痛苦與慌張，絲毫沒有發現他的掙扎。
脩握著吉他，看著壓在琴弦上的手指，想著就這樣吧。
明知道試探的結果會是如何，但真正得到這樣的回應時，他還是感到無比失落和難受。
一生一次的大膽，至少得到了結果，他也不後悔了。
至少……戒不會因此就不認他這個弟弟的……吧。
他這麼想著，卻在想到戒對自己的好時，感覺心臟被狠狠揪住。
或許，讓對方離開自己，對自己、對對方會比較好吧。

28
大戰結束後，所有人都精疲力盡，在脩說要最後去和兄弟們道別時，他們也只是點頭表示理解，就先回鐵時空去了。
在脩總算能回家時，他邊整理著紛亂的思緒、邊來到時空之門前，卻看見有個人站在那裡。
「……戒？」
對方點了點頭，示意他跟上自己，於是他也沉默著與對方踏入時空之門，兩人一路無話。
脩想到了小時候，難得能與對方出門玩的那些日子，對方也總是在夕陽西下時帶他回家，時不時放慢腳步等待自己，只是那時的他還會牽著自己的手。
他垂目看著戒的手，手指猶疑地伸出，卻只是攥緊自己的衣角。
回到據點後，戒便直接進了自己的房間，而他則是站在門外，看著那扇隔絕了他們兩人的門，連伸手轉開門把的勇氣也沒有。
就這樣吧。他再次對自己這麼說。
於是他將手覆上門板，對裡頭的人說：「謝謝。」
謝謝你一直以來的陪伴、關懷，謝謝你對我無微不至的保護和照顧，謝謝你將我看得比自己還重要，謝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中。
千言萬語，都不及我想對你說的萬分之一。
但脩只是留下了這麼一句話，便轉身離開，帶著自己破碎的心和無法再說出口的心意。
脩不知道的是，門內的人就靠坐在門板旁，聽著他略顯顫抖的兩個字，也顫抖地捂著自己的臉。
「對不起……」
他緩緩開口，語氣是那麼艱難，聲音也小得幾乎聽不見，尾音消失在寂靜的空氣當中。
兩顆傷痕累累的心隔著一層薄薄的牆哭泣，卻同時被主人狠狠壓下。
我怎麼能哭呢？要是讓他聽見了怎麼辦？
兩人懷著不同卻又相似得可怕的想法，遏止自己的情感。
戒不知道自己在那裡坐了多久，他好像想了很多事、卻又什麼都沒想，而打斷了他這種狀態的是一陣不合時宜的敲門聲。
誰啊？深知脩不可能過來，戒也對這個打擾自己的人有些不耐煩，便頂著一張冷臉打開門，外面的人卻讓他收起了所有不滿的心思。
「…………請問盟主這時來找屬下有什麼事？」
面對鐵時空的盟主，灸亣镸荖．舞，他就是再不滿也絕對不能表現出來。
「幹嘛這表情，這麼不想看到我喔？」灸舞手上不知拎著一袋什麼，笑得如同又想算計誰一樣。
然後他抬起手，讓戒看清裡頭的東西。
「看你心情不好的樣子，要不要來喝一杯？」


（待續）

29
解決了某個戒心很重的人時，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他站在另一個人的房門前，看著自己手上的東西嘆氣，深深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欠這兩人很多錢。
啊呸，動不動就提錢，這不是夏宇的設定麼！
他邊吐槽邊抬手敲門，裡頭的人一開門，他就清楚看見了對方非常之差的臉色，然而對方在看到門外的人是他時卻又馬上斂起神色向他問好。
「盟主……？有什麼事要找屬下嗎？」
這兩人反應真的一模一樣啊，也不知道是因為他們是兄弟，還是……
「脩。」灸舞直接將手中的東西塞給對方，「這是戒忘在我那邊的東西，聽說好像是他要給你的生日禮物。」
脩瞪大雙眼，反射性把那個不大的禮物盒納入懷中。
「……謝謝盟主特意送來。」
「不客氣。」看對方一臉好像收到心上人情書一樣的舉動，讓他忍不住想翻白眼，「你們給我好好解決就是對我最大的感謝啦……」
「……什麼？」
「沒事，我還有事要忙，先走啦。」
在脩追問之前，灸舞就瞬間閃人了。他看著空蕩蕩的走廊，也只能抱著遲到了近兩個月的生日禮物將自己的房門關上。
打開盒蓋的瞬間，他就知道為什麼戒不把禮物交給他了。
被綑成一束的花已經凋零，他還是能馬上認出這是什麼花，因為戒在這幾年都送給他一樣的禮物。但這並不是因為對方懶，而是因為這樣物品所包含的祝福。
脩笑著鬆開綑著花束的緞帶，將一朵花拿了出來。
他看到了小時候的戒，那時對方也還很小很小，在他模糊的記憶中，對方微笑中帶著鼓勵，看他緩緩向對方爬過去，嘴角的笑容看上去那麼自豪。
第二朵花──
戒和他都長大了一點，他也不知為何自己還記得那時候的事，但他確實有這樣的印象，那時的戒皺著小臉，努力地想嘗試將他抱起來，最後卻還是只能放棄，滿臉的不開心。
第三朵花──
戒的臉上不再有笑容，面對他的態度也總是冷淡，每當他笑著湊上前，對方總是冷冷地迴避。
第四朵花──
在呼延覺羅家的後院，戒對他展露許久不見的微笑，手上拿著蒲公英的花莖。
第五朵、第六朵、第七朵──
脩數著那些花，數著他們之間的回憶。這對他而言並不困難，他本來就是個念舊的人，尤其是戒的事，他早已如數家珍。
然而在數到最後一朵時，他突兀地停下了動作。
這是第……九十九朵。

30
脩用一種見鬼的眼神看著自己手中的花，然後默默地開始重數，得到的結果卻還是一樣。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走向自己的書櫃，打開某個上鎖的抽屜，從裡頭抱出幾個玻璃罐，裡面裝著枯萎的蒲公英。
他每次收到戒送的蒲公英花時總會把它們放進花瓶裡，擺在窗台，就算枯萎了也捨不得丟掉，於是就偷偷放進玻璃罐裡留著。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留，但就是不想丟掉。
此時這個習慣卻給了他方便。他打開其中一個玻璃罐，忽視有些奇妙的氣味，輕手輕腳地拎起一朵朵枯萎的花數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終於數完全部，而每一個玻璃罐裡的花都是一樣的數量，都是九十九朵。
送九十九朵花……好吧反正是蒲公英……乍看之下好像也沒啥，但那可是戒。
他是知道的，戒在某些事上有著莫名其妙的強迫症，打死他也不相信對方會送這種數量的花給他……
而且還連著送了好幾年，怎麼說也不是錯覺吧？而且也絕不會是巧合。
而且……
而且……九十九朵，不是長長久久的意思……嗎？
脩微紅了臉，拚命把那些想法甩掉。長長久久怎麼了，他只是希望我能長長久久地開心下去而已，他送的是蒲公英又不是玫瑰，這不代表什麼。
但對方的這層心意如此隱諱，要不是他今天偶然算了起來，搞不好一輩子都不會發現。
戒到底是什麼意思？
脩的腦中又一次開始回放與戒之間的回憶，但這次他仔細地想著戒的樣子，想著對方面對自己時的表情，那被人戲稱是面癱的臉上總會有幾分溫柔的笑意。
他一直都沒變。就算是曾突然對自己冷淡，卻一直都在為了他著想。
脩的心臟開始瘋狂跳動，原本以為已經死寂的心動感覺又一次襲上，好像還嫌他不夠混亂一樣，催促著他挪動雙腳。
要去哪裡？他在腦中迷迷糊糊地問著自己。
去找他。心裡有個聲音這麼回答。
去找他，問清他的心意，問他到底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反正已經衝過一次，再衝一次也沒關係了不是嗎？
脩下定了決心，直直奔向隔壁的房間，卻在推開房門的瞬間愣在原地。
戒倒在滿地的啤酒罐中間，臉紅得要命，一看就是醉了。
這是……怎麼回事？


（待續）

【斷在這裡是不是會被打】
咳，先不要打我嘛，至少等我完結了再打……
下一更就是告白啦，虐的地方已經徹底過去了！
大家和盟主都辛苦了！（被打死）

31
「修……？」
就算喝醉，他还是准确无误地认出了自己。修心情有些复杂，但还是稍微拨开了地上的瓶瓶罐罐，来到戒的身边。
「你怎麼喝这麼多啊？」
戒可很少喝这麼多酒，毕竟对方也知道喝醉会有多麻烦，对他这种不洗澡就绝不上床、洗澡时间又长到令人发指的人来说简直是折磨。
「……因为我心情不好啊。」戒默默说著，在修伸出手来的时候靠在他肩上。
修轻颤了下，道：「心情不好？为什麼？」
「因为我……不甘心。」戒将脸埋入修脖颈中，热气不断喷洒在敏感的皮肤上，「我真的很不甘心。」
「不甘心……什麼？」修感觉心脏跳得飞快，他伸手攥住戒的衣角，不知该说是紧张还是期待地等著戒的下文。
「我为什麼……不能去爱自己爱的人呢？我为什麼不能告诉他我有多喜欢他、告诉他我甚至愿意为了他而活，告诉他他的笑容就是让我前进的唯一动力……为什麼我不能呢？」
戒难得这麼多话，而修没有打断他，他便也没有停下来。
「可是我怎麼能跟他在一起，怎麼能让他跟我一起堕落？我这一生唯一的愿望就是他能永远幸福快乐，但我永远也给不了他……我怎麼能……可是他……为什麼他偏偏也喜欢我呢……」
「修……为什麼你要……喜欢我呢？」
修默默地听著，抓著戒衣角的手已经用力到指尖都泛白了。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以行动回应对方。
他紧紧抱住面前这个总是藏著自己心意的人，竭力忍住颤抖。
「你这**。」
他嘴里气急败坏地骂著，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抱著对方的双手紧得像是永远也不想放开。
怀里的人像是感应到他的激动，在肩上的布料被浸湿前，也紧紧回拥住了修。
一时间，狭窄的空间内只有两人微微的喘息声，还有淡淡的幸福感围绕著。
於是，这端的两人在紧紧相拥，而刚完成任务的某人则是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一脸烦闷地揉著太阳穴。
「真是够了，几年前指使A Chord灌醉弟弟，现在亲手灌醉哥哥，我当盟主不是要来牵线的好吗！」
想到那两人他就很头痛。明明看著对方的眼里就是满满的爱意，还要当作是兄弟之情，压抑了半天，就连酒精、情敌和相思病也帮不上忙，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麼了。
「所以我才说，我真的很受不了呼延觉罗家的人……」
这次要是再不成，他也不想管了啦。

32
伴隨著鑽心的頭痛，戒在睜開眼看見趴在自己床邊睡覺的脩和整齊的房間時，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昨天的事他還依稀有些記憶，好死不死還是他的那一大串告白，他簡直想掐死幾小時前的自己。這不就前功盡棄了嗎！
於是他想，或許他該去出差、去旅遊、去……總之去脩找不到的地方讓彼此好好冷靜一段時間再說。
但他還沒起身履行自己的想法，床邊的人就醒了。
「戒？你醒了？」
戒愣愣地看著他。
「頭很痛吧？」脩擔憂地看著他，從床頭櫃拿起一杯水遞過來，「先喝口水，等等我去給你煮些解酒湯……」
戒反射性接下來喝了一口，才乾巴巴地說：「不用了，你回去吧，我自己能照顧自己。」
脩沉默地看了他一陣，在他感覺有些不對勁的時候才道：「你記得吧。」
這四個字重重砸在他心上，加上因為宿醉而混沌的頭腦，讓他失去了辯解的最佳時機。
「我那是──」
「你是說醉話還是實話，我都分辨得出來。」脩打斷了他，看著他的眼神裡有滿滿的溫柔，「你昨晚說得夠多了，現在換我來說。」
看著這樣的脩，他也只能默默閉上嘴。
「首先我想問你……你以為你自己是誰啊？」
沒想到對方的第一句話居然如此尖銳，讓戒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脩氣悶了一個晚上，也不管他的反應，直接說了下去：「你憑什麼幫我決定什麼才是幸福，憑什麼斷定跟你在一起就是不幸？你到底是在看不起自己還是看不起我？」
「你聽好了，我呼延覺羅．脩唯一認定的幸福，就是與自己所愛的人相守一生，只要他愛我、我也愛他。」他深吸一口氣，「而那個人就是你，呼延覺羅．戒。現在我想問你，如果我真的因為對你心灰意冷、去和別人在一起了，你覺得我會快樂嗎？」
戒被這個問句狠狠擊中心臟，他瞪大雙眼，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覆。想到脩可能會跟別人在一起、心裡卻惦記著永遠對他溫柔卻不願回應他感情的自己，就覺得難受得要命。
「戒，你還記得你昨晚說了什麼嗎？」
昨晚？他昨晚說了那麼多，但他就是知道脩在問什麼。
他說，他希望脩能永遠幸福快樂，這是他一生唯一的願望。
脩突然朝他伸出手，像是要求他回應什麼。不過昨晚他吐露的心願、搭上如今對方倔強的模樣，更像是要等待他一生一次的誓言一般。
戒看著脩，感覺那個一直陪在他身旁的小太陽真的已經長大了，原本能溫暖自己的笑容現在甚至能輕而易舉融化自己的防線。
他伸出手，卻不是要握住脩的手，而是按住脩的後腦。
「你是認真的嗎？」他問，看著脩的目光已經不再逃避，「就算可能要面對無數反對和不諒解，還要懷抱一份永不見天日的感情？」
脩的回答是一個微笑。
「誰說的？你一直都是我的太陽。」
置在腦後的手一用力，他閉上雙眼，覆上了對面的人溫暖的雙唇。
──若你認定的幸福是我、若我們在一起後的艱辛遠遠比不上無法在一起的痛苦，我願拉著你墜入深淵，將你護在我懷裡，不讓你的眼中融入一絲黑暗。
這是我所能給你的，最深沉的愛。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