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懒癌犯了

【二百八十五。我不要您宠】
彼时我就那么看着我师，时至今日甚或忘了自己饿着肚子等那么许久是怎样滋味，只是过来，我看见男人悠悠醒转时，控制不住的先红了脸，看我师渐渐神色又复清明，却先是一怔“璃儿饿了吧”

我那时并不答男人的话，只是忍不住嘟嘴往床里挪挪，就看着我师再是一滞，神色似有落寞，又道“为师，起得晚了些，去给你做吃的”
那个时候的我师说，而跟着他就直接起身推了门出去，全不管我不由自主伸出来想拉他的手，甚至一句“我不饿，早饿过了的”也被关门声打断，我眼睁睁瞧着屋门合上，眼前再不见一袭紫衣，心里就觉得一酸，徒劳盯着自个伸出来的手许久，我终于咬着嘴唇把手缩回来，一并把目光也收回来，犹自从身下扯了被子把自己整个人盖住，只觉得自己心里分外别扭，可这别扭又分不出是为何，就是觉得心里堵堵的，酸酸的。睁眼或是合眼都能清晰的想起昨晚被他那般狠打时的痛楚，都能忆及自个跪在大雨之中哭求的绝望。如今事过，绝望没了，痛楚轻了，可心有余悸的感觉依然在，让我分外想扑进我师怀里好好与他哭诉却又做不出来，何况。。。
情不自禁又往门口瞥一眼。我双手死死抓着被子，抽抽鼻子憋回眼泪，再摇摇头重新把自己埋上，何况，他也不会给我机会甚至他根本就不愿听我哭诉，是他自个说他不要哄我，是了，我错了，错了就不该被哄，再显而易见的道理，我其实应该接受，可是，。。
第三次往门口处瞄一眼，那里依旧没有紫衣身影，我控制不得的撅起嘴，把手往枕头上拍上一下，咬牙忍痛侧身背对着门口，也不管身后的伤就自个蜷缩着身子，瞧着墙面发呆，那我就算再错，我至少心意是好的，他就不能稍稍，稍稍。。。
又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我终于听到门口处传来声响，心里似乎隐隐一动，然而我愈发把自个蜷缩起来，一并回手掀了被子盖到身上，甚至刻意合了眼睛不肯转回去看男人，一番动作之中我听到身后脚步声急促，而跟着不等反应，身上的被子就被人一把掀开，连带着人也被来人一把按趴在床上，本能后伸的手被我师拦住，男人声音隐隐带着呵斥“你干什么，怎么不好好趴着，伤口都裂开了。”话至此男人似乎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跟着温润了不少“疼的厉害吗？好好趴着，不准再动了知不知道？”
我不答，收回手回头看一眼我师，看他一只手还端着食盒，这会把食盒放到床头，抬头就看见我重新去拉被子，咬牙往床里挪。
“你干什么！璃儿！”
我看着我师神色一顿，目光瞄向我身后，眉头跟着蹙起来“再动？回来，你都不疼吗？”
我不理他，又往床里挪，被他拉住了胳膊，连带着抢了我身上的被子“不听话吗？回来，我喂你吃点东西，等一会给你上药，听话，好吗？”
“不要”我挣扎不过男人，被他拉着重新到床边，我就终于噘着嘴喃喃。看我师愈发蹙眉，但声音仍旧温润，他说。
“不要什么？不要吃饭吗？”
被子这个时候被人彻底一把掀开，我咬着嘴唇与我师对视一会，看他再叹一口气，摇头，嘴角边慢慢勾起柔柔笑意，连带着眼底也是柔柔，他朝我侧头“嗯？小璃儿？不闹了好不好？乖乖吃饭，好吗？”
“不吃！”我跟着我师的动作一愣，楞过之后就直接伸手重新去扯被子，一并道“我不饿，我睡。。”
“听话，不吃饭会长不高的。”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我师抢了去，我再是一滞，手上不松和男人抢着被子“我，我不想长高！”
“那不长高，不长高，一直做个小不点，为师宠着”
被子抢不过来却被我师一把彻底掀开，甚至他回手把被子扔到床外漂着，自个坐我身旁，不由分说的把我拉到他跟前，另一只手拿了一碗粥，再侧头看我“听话，师父喂你吃饭，好吗？”
“我不用您喂！”
身子挣不出来，我挣扎的时候手腕上的银镯子打在男人端着的碗上，我看见我师低头去看我的银镯子，我也低头去看，犹自咬牙，赌气一般一把把银镯子从腕上扯下来，丢到地上，看镯子在地上转了几圈之后没了动静，我再道“我，我就不用。我不要您喂，我不要这个破镯子，我都不要！”
“那你自个吃，吃完为师给你上药？”男人盯着地上的镯子一会，抬手招了回来，握在手里回头看我，把粥碗递给我，语气微沉。
“不用！”
然我因得他那语气愈发觉得心里酸酸的，就硬着头皮再道。看我师抿了一下嘴唇再吸了一口气，稍稍缓和了语气，
“那我抱着璃儿睡觉？”
“不用！”
我那个时候捧着粥碗不肯喝，听我师一句句问着我各种，只我都不抬头看他，只回二字不用，这般的对话不知过了多久时间，我听到我师忽而声音一沉“江梦璃。”
那声音实在是突然的一沉，让我握着粥碗的手一僵，就不由自主的抬头看我师，看他不知何时敛了笑意，大手拿着镯子“你在做什么？为师愿意哄着你宠着你不假，但你有错在先，你如今这样是打算跟为师赌气到底吗？你就这么不认错吗？嗯？为师是不是白打你跟你讲道理了？”
我不答我师的话，抿着嘴唇不做声音，看他说完抬手指着我手里的粥碗“我不想再把昨晚上的事重新来一遍，你昨个折腾一晚上，吃不得油星，就先把粥喝了将养两天，过两日再做你喜欢吃的。”他说，声音全无玩笑之意，虽不带怒气却也不容反驳“吃完了我给你上药，身后的伤虽然重了点，过两日就好了，不会留疤”
我听着我师的话，只觉得自己心里的酸闷这个时候又大了一些，就不由自主的抿着嘴唇一声不吭，只低头盯着手里的粥碗，甚至控制不住的落了眼泪进粥碗里，我把头埋的更低了一点，我不是不懂自己错了，我承认我不该瞒着我师把自己陷于险境，论理不该，可论情，我总还算是情有可原吧，我不求他因为这所谓的情有可原饶了我或者如何，可是吓了，打了，还不能让他好好的，即便我不需要，就只是好好的哄哄我，不论对错，就，。，
“你自己好好想想”头上这个时候落了一只大手，手的主人轻轻拍拍我，连带着声音重新温润“行了，别哭了，你哭也没用，师父这一次的确吓坏了你，可是我只是想让你记住教训，今后何去何从，你必须好好想想，其他的错处，你挨打了委屈让我如何哄你都可以，唯有这一次，为师。。。”
“我不需要你哄我。”
一直没说出来的话这个时候说了出来，我抬手拂开男人的大手，合眼忍住眼泪，闷声“我知道错了，我没有不认错，我不会了，您放心。”一边说完，我就仰头把粥一口喝了，而后趴到床上，头埋进手肘里“您上药吧。”
“璃儿，你这次。。”
“您可不可以不要说了”声音终于带了哭音，只我依旧不抬头“我知道我错了，不管什么原因，我错了，我错了行不行，您也打了，罚了，您如果依旧生气，您再打也行，我求求您，就不能不说了吗。我。。。”
声音哽咽说不出来话，我把枕头盖在头上“您上药吧，上完药您就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我闭门思过好不好。”
“璃。。。”
“您就不能不说了吗？”终于抬头看我师，我憋着眼泪“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好不好，您别说了，求求您还不行吗？”我一边说一边伸手推我师“您也别给我上药了，您让我疼几天，我记得更真。您出去吧。”
“你如果到现在还委屈我打狠了你，吓了你”耳畔这个时候传来我师一声沉沉叹息，连带着是药瓶丢到我跟前的声音，我泪眼汪汪看我师拂袖起身“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二百八十七。他再不好也比你强】
我没有再细听老秃驴又嘟嘟囔囔骂了我什么，我也没多大兴致和他一起喝酒，就自个搬了一坛酒，咬牙坐在旁边树下草地上，天色似乎又阴沉了一些，我开了酒坛，想，师父到底去了哪里？会不会一会雨下的大了。。
雨下的大了他也会结结界避雨，兴许还会因为我淋了雨不听话揍我一顿，揍就揍吧，索性他也不会心疼。
犹自在嘴角边勾起一抹苦笑，我端起酒坛熊饮了一口，不由得就辣处眼泪来，抬头看那边老秃驴皱眉看我，看我抹一把眼泪继续大口大口的喝酒，只觉得自己喉咙被酒烧的火辣辣的痛。
听他说“兔崽子，你怎么了？真打算喝死自己？”
他问，我不答，和着眼泪一起往肚子里灌，什么宠我一辈子，什么和以前一样，以前他什么时候这般冷着我了？我没有不认错，我没有的，可是他。。
“我乐意。”
头闷在酒坛里，我嗅着酒香声音沉沉。
“你乐意你也别死我这啊。”
听着老秃驴又凶狠起来的声音，我只觉得自己愈发委屈，就也一时不管不顾的抬头，冲着他嚷嚷“干什么！我死了也没人在意，我死了又怎么样，我，反正他也不管我了，我喝，喝死又怎样。”
一边说一边又忍不住带了哭腔，我抬手抹一把眼泪，觉得自个身后坐的颇疼，可我也不挪动地方，捧着酒坛扁嘴，觉得自己身上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开始发烫，心里也开始发烫，整个人都有些烦躁。
“你怎么了？顾翊寒不管你了？”
烦躁没个结果，那边老秃驴却随着我的话一滞，跟着踏步过来，我懒得理他，由着他坐我身侧，听他声音闷闷“他还能不管你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
风吹了近处的树枝，跟着就有雨滴噼噼啪啪的打下来，但我坐在树下也浇不到，反倒是和着雨雾的风这么一吹，人跟着有些许畅快。但畅快也不过是一瞬的事我其实并不胜酒力，方才的酒喝的又急，如今被风一吹，人就开始昏昏沉沉的，但醉酒其实还不至于，我捧着酒坛不愿意再喝。就看着远处发呆，一并闷闷着声音有一句没一句的和老秃驴顶嘴。
坐了不多会的时间，天色就眼见着越来越沉，远处天边聚着黑压压的云彩，打下来的雨滴跟着也大了许多，我坐的累了就靠在旁边的树干上，头枕在上面，看着看不到的小屋方向，要下雨了，他还没有回来吗？他没有发现我不在吗？他都不要来找找我吗？
一边想一边又低头喝一口酒，而酒入喉我却愈发觉得心里难过，就忍不住赌气一般把怀里的酒坛甩出去，看它摔得四分五裂，我自己扁着嘴“什么破酒。这么难喝，难喝！”
“哎！这酒怎么。。。”
我那时说着，就听老秃驴气势汹汹的接了话过去，本能转头看他，看他似乎是朝我身后看了一眼，却只一眼就立马收回来，连带着声音都跟着小了一些，却是难得的勾了一下嘴角“这酒怎么说也是老子亲自酿的，是你自个自己不顺吧，小崽子？”
“我哪有不顺！”
心里憋屈连带着伤心，我没心思循着他的目色往后看，就只撇眼看他“我没有的！”
一边说一边再往树上靠靠，却不由自主的觉得鼻子发酸，眼泪跟着落出来，我偏开头不看老秃驴，自己道“我怎么会心情不好，我又不在意，他不管我，正好，我在乎什么，我乐得自在。”
“就是，他不管你正好，以后老子陪你喝酒，多痛快，像他那个酸溜溜书生模样，多没意思”我没想到老秃驴会顺着我的话说，甚至探身到我跟前，连声音都比往日软上不少“你烦他了是不？他一点都不好是不？哪配的上当你师父啊。”
“你才是，不。你连穷酸书生都不如。就像，像个武夫，不。屠夫！”酒劲上来也没什么怕或不怕，心里想着什么就只管说什么，我不理老秃驴瞬间铁青的面色，就抱着自己的膝盖，把头搭在手臂上，看着远处，自言自语一般“他再不好也比你强”

【二百八十八。我讨厌您】
我说，回神看自己脚底下被我踢出来的一个小小的土坑，雨水渐渐汇聚进去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汪，不时有雨水滴进去，冒出一个个小小的泡泡，我继续自言自语“可是，你说的也对，他，他当然不配当我师父，日日里都跟犯了失心疯一样，打我骂我，我根本就摸不准他的心思，说什么宠着我，宠着我还不理我，就知道凶我，吓我。”
又一脚踢在水汪里，我愈发抱着自己“他当然不配当我师父，就算他之前宠我，给我吃食，衣裳，那都是他该给我的，娘亲和爹爹照顾过他，他当然也要照顾我，我才不会因为这些领他的情，才不会觉得他有多好。”身后似乎有稀稀疏疏的声音，然我只当是下雨也不愿意回头，再道“他就是个失心疯，他就是，就是坏师父，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不在乎他，我才不该为了怕他受伤，怕他有事瞒着他，到头来还被他打了，他是个大坏蛋，大坏蛋”
声音说到这就带了哭腔，我狠狠抽抽鼻子，听老秃驴又问我“那你还说我不如他，你烦他就不要他了，要什么师父，老子替你打他，怎么样？”
“打你！”
我抽着鼻子侧头看老秃驴，扁嘴，再抬手揉揉眼睛“不准你打他！”
“你不是烦死他了吗？”
“烦死他了也不准你打他！人家说嫁鸡随鸡，我，我。。”脸上也许因为酒劲愈发发烫，我抬手揉脸又继续道“我，我是说我们虽然是师徒，但，但，但理还是这个理儿。他坏死了，但我也还是徒弟，他是失心疯我不是，我不要你打他！”
老秃驴似乎是又往后我身后瞄了一眼，眉眼间有隐隐笑意，然我再看时他已经开口接道
“那你到底是烦他还是不烦他啊？”
“我烦不烦又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无暇去管他到底在看什么，心里面烦着，这个时候酒劲多多少少上来，我就几乎是吼着说出来，想伸手去打他，却又不愿意动，反倒是自个忍不住泪眼汪汪，而撞见对面那位微微上挑的嘴脸，我就觉得脸上更烫了，忍不住有些慌乱的避开老秃驴，侧头的瞬间看更加勾笑，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另一人抢了话去。那人说
“璃儿”
身子随着这样一声猛然一抖，我垂着头却也能看到自己眼前这个时候有一袭紫衣，心里跟着本能一紧，发酸，我甚至情不自禁的抬头，对上我师这会柔柔目色，跟着喃喃“师。。”
然而一声师父没叫出来，意识已经回来，后面那个字就被我强行吞了回去，一并的，我扁嘴，躲开我师的目色低头，甚至直接把头埋进臂弯里，伸脚去踢“您，不，你，你干什么，你不是不要管我吗。我才不在乎呢，你还来干什么，我讨厌你！”
一边说又一边小心翼翼的稍稍抬头斜瞄我师，我看着面前的人不答我话，反而随着我的声音蹲下身子，目光相接，我就立马重新把头彻底埋进臂弯里，没成想他却伸手来抱我，大大的手搭在我肩膀上，我能感觉他手分外温暖，然而我只是猛然抬头一把推开他，自个连连后退，咬着嘴唇不管身后的伤，只忍泪与他对视，觉得眼眶发酸，泪水更是不受控制的流出来，我只还能勉强不哭出声，却是一抽一抽的迫着自己不闪不躲他的目光，哽咽道“您干什么，您是看我淋了雨又要来打我吗？那，那您打啊，打死我啊，我。。。”
话说到这终于忍不住呜呜哭出来，我余光看见我师摇头，摇头的时候又似乎勾笑，跟着伸手拉我，一并听他说“傻丫头”
声音自然柔柔，然而我一巴掌拍开我师的大手。
“对，我傻，我就是傻，我傻透了才会在乎你，才会，才会，我，，”连连往后躲，躲的撞进一人怀里，我就立马回身，不管不顾的拉住那人，老秃驴“四师伯，我想喝酒，你陪我喝酒，我不要理他，我不要。。”
然而人没拉住，我反倒是被我师一把揽进怀里，挣扎不开，只泪眼婆娑捶他胸口，看他不闪不躲，大手抓了我的手“好了，别闹了，这是喝了多少酒，喝醉了是不是？”
“我才没有醉！我一点都没有！我告诉你，我讨厌你，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了。你吓我，吼我，还打我，我讨厌死你了”
我说，看我师神色不明，然而我也不在乎，实在挣扎不脱，我就索性由着男人抱我，而我自个酒意渐甚，不由得伏在我师肩膀上，一句跟着一句喃喃“我讨厌你，我好讨厌你”
“好，你讨厌为师，讨厌为师，乖，是师父不好，好不好”
男人抽出来一只手在我背上轻拍，一并轻轻晃着我。
“不好，不好”然而我只是摇头，甚至想抽手重新推他，却不由自主的又落了眼泪“对，你最不好，我就是讨厌你，我怕你受伤，我瞒着你，就算我错了，是我错了，你为什么那么吓我，你吓我，我讨厌你，你不要我，你居然不要我了”
强行忍住想嚎啕大哭的冲动，只是话音愈发带着哭腔，我和男人对视了一会就忍不住把头埋在我师怀里“我讨厌死你了，我最讨厌你了，你就那么看着我淋雨不管，我那么求你，你都不心疼，你打我，你罚我，然后你还不理我，不管我，你冷着我，你说你不管我”
话因为醉酒其实说的颠三倒四，只是我不管不顾，借着酒劲，真醉假醉并不重要，我一股脑的说“你打完我就不管我，还扔我一个人，我讨厌你！你不是不要管我了吗，你别管我啊，你放开我！放开我！我不用你管，我不要你抱。”
手终于抽出来，我一下下拍着我师的胸口，拍了两下却也忍不住死死抓住男人的紫衫，哭的分外伤心“你不要我了，你怎么可以不要我，不哄我，不理我，你怎么可以，我再也不要跟你好了，我再也不要在乎你了，我再也不要了，呜呜呜。。”
“你不理为师，不要为师了，那为师怎么办呢？”
沉默了许久的男人在这个时候才开口，声音极其柔柔，他抚着我的头“不哭了好不好，小家伙，为师错了，是为师不好，为师怎么可能不要你呢，都过去了好吗，师父哄你，理你，好吗？不委屈了”
“我才没有委屈！我没有！我就是没有，我不要你哄，你哄，哄也没有用，我不要原谅你。我不要”我在我师怀里连声抽泣，脸因为醉酒通红，手里抓着他的衣裳不愿意松开，然而头却离开男人的怀，我偏着头不看他，叠声“我怎么会，怎么可能因为你委屈，我没有，我不要你哄”
话到后来因为哽咽，我说的磕磕绊绊。甚至泪水呛进嗓子里，让我咳得说不出话来，就由着我师一下下给我抚背，听他说
“好好好，不哄，不要师父，师父是大坏蛋，璃儿先不哭了好不好？”
哭声一滞，我瞪大眼睛回看我师，跟着扁嘴，终于嚎啕大哭出来
“你居然都不哄我！你还不要我！你都不让我哭！我讨厌死你了！呜呜呜！！！”

【二百八十九。醉酒】
我已经忘了那一日里我是如何被我师抱回住所的，大约即便心里别扭，落进男人怀里我依旧本能觉得安心。这颗心放下来的结果却是方才喝进去的酒，酒劲彻底上来，是而后来发生了什么我都不大记得清了。直等到第二天清早起来，我双眼眼皮都肿的厉害，几乎睁不开眼睛，想来昨晚上也是哭了许久，却不知为何，他就由着我哭，都不管我吗？
心里又开始微微发酸，我勉力睁着眼睛，觉得自个浑身都跟着酸痛，肚子也是空落落的难受，就不由自主打一个哈欠起身，磨磨蹭蹭，彻底坐起身子才看到临窗的桌案上放了一个大盆，盆里这会盛着好多鱼和水？
是我师又发了什么失心疯吗？为什么要抓这么多鱼？忍不住蹙眉，我挠着头试着回想昨晚，昨晚后来依稀下了大雨，跟着还打了雷，好像还有闪电，然后。。。。
鼻间忽而嗅到一阵鱼肉的清香，肚子跟着咕噜噜叫起来，我收回思绪就看见我师端着食盒进来，回脚踢了门跟着道“醒了？小家伙，饿坏了吧，为师熬了鱼汤，你来尝尝？挺鲜的。”
他说，然而我不答，目光又下意识往案上的水盆瞄一眼，就看我师也随着我的目光瞄一眼桌案，而后嘴角眼见着勾起，却不立马说话，反而端着食盒一步步走过来，把食盒放到床头，自个只端了鱼汤到手里，才道“昨个晚上大雨下的厉害，璃儿心思善良怕河里的鱼淹死，非叫为师把它们捞上来，师父自然不能辜负丫头心意不是？”
脑海里这个时候隐隐约约现出我昨个半夜被雷声惊醒，抱着我师“师父，师父，下雨，大雨。怕”那个时候我熊抱着我师，一边抹眼泪一边往屋外看，看外面电闪雷鸣，我就哽咽“您不管我，您也不管它们！”
“它们？”
那个时候的我师也随着我看屋外。
“对，它们，鱼，鱼在外边，要淹死了，淹死了，您都不管它们，您也不管我。呜呜呜”
那个时候屋里似乎有一阵寂静，寂静后我师说“淹不死的。乖”
“您不管它们！您好狠心，呜呜您也不管我。不管我”
“。。。。。”
面上这个时候控制不住地发烫，我看一眼我师，看他搅着手里的鱼汤，缓缓的往下说“为师瞧着那些个鱼新鲜，就那么养着也是无趣，不若做了鱼汤，却也就不会淹死了，璃儿觉得呢？”
尾音上挑，并着递到我跟前的鱼汤，我只觉得自个愈发脸上发烫，控制不住的侧头避开我师，一并咬了嘴唇小小声“我不是很饿，您放那吧，我自个吃。”
然而面前的鱼汤没收回去，我反倒是被我师拉着看他，看他叹了一声摇头“好了，最近都没怎么吃东西，昨个又喝了那么多酒，胃口都该坏了。丫头，早先的事就此翻过，丫头不赌气了好吗？”

【二百九十。我不原谅您！】
那个时候我的目光与我师对视，我看一眼男人手里的鱼汤，再看他分外认真的神色，他当我为什么要赌气？哪里有赌气呢？我明明就不在乎的！
情不自禁的，我伸手一把推开男人手里的鱼汤“我说了我没有赌气！我不饿”
“江梦璃！”
然而我没成想，或者说我师没成想我突如其来的动作，手上的鱼汤被我推的不稳，就直接一斜，大半都洒到我身上，并着男人猛然提高的声音，我整个人都是一愣，接着就直接被我师一把拉进怀里，我以为他又要打我，他已经唤了我的全名，且着，他出口的话分外凌厉，他说“你到底怎么回事？为师是打错你了还是罚错你了？你差点害死自己，就算是为了我，就算我的确吓你吓狠了，你到如今还不肯好好想想，认错吗？”
我想反驳的，然而我没反驳出来，男人话的后半句却是“你为什么非要赌气？有没有烫到？快把衣服脱了，哪里烫伤了我给你看看，你这个孩子。”
泪水在这个时候忽而泳到眼眶，他还是在乎我的，我想，跟着就控制不住的哽咽出来，觉得拉我的大手一滞，就愈发快了动作，几乎要撕了我的衣衫“怎么了？很疼吗？是不是起了水泡？别赌气了，让为师看看，璃儿。。你。。。”
我顺着我师力度终于忍不住一把抱住他，哭出声来，一边哭又一边道“我没有赌气，我就是没有赌气，我有认错，我明明一开始就认错了，您，干嘛，干嘛要一直冷着我，不管我，甚至都不给我上药，我哪里有赌气，分明是您不肯原谅我”
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无暇顾及自己是不是真的被烫到，不管不顾一股脑把心里想的说出来“我哪里敢赌气，我错了，您打我，吓我，罚我还不够吗？为什么打完了还不能稍微安慰安慰我，您可以怕我死，打我，您自个喝酒，那我呢？我怕您有事的时候，我怎么办，我，。，”哭到后来哭的说不出话来，我就只喃喃“我讨厌您”
然而我这边嚎啕大哭，抱着我的人却一言不发，只是默默拍着我的背，情绪发出来，再哭上一会总有回神的时候，回过神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身子一僵，就下意识抬头，正好撞上我师蹙眉的神色，听他问“你是这么想的？”
整个人随着男人的声音一滞，跟着我就再一把推开男人“不然我该怎么想”一边说一边扁嘴，愈发去推我师“您，您爱管不管，我再也不要在意了，我，，您放开我！”
然而这一次话没说完，我又被我师一把狠狠箍进怀里，胸口撞得生疼，男人声音轻轻“好了，是师父不好，师父会错意了，以为丫头拒不认错，师父道歉，丫头不哭了，不哭了好不好？”
“您放开我！”身子有一瞬间的贪恋，然而我还是伸手死劲去推男人“放开我！我不在意，我就是不在意，谁要你道歉，我不需要，我才不需要”
嘴上这样说着，手里也狠命推着，然而头却不由自主的埋进我师怀里，我哭的一抽一抽的“我不原谅您，一定不原谅您，怎么样都不要原谅您，我再也不要在乎您了。呜呜呜”
背上被我师的大手一下下轻轻拍着，男人声音异常柔柔“好了，不原谅，不原谅，师父坏，师父抱抱丫头”
“不要抱”
声音带着哭音，我双手环住男人的腰，一边抽着鼻子在我师怀里蹭蹭。
“好，你不抱师父，师父抱着你，乖，璃儿乖，不哭了，我怎么会不想管你，不要你呢”
我并不答男人的话，只是又往他怀里拱拱。被他轻轻拍着背“傻丫头，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师父，我。。。”
“您居然还怪我！我。。。我讨厌您！讨厌您！”
终于从我师怀里起身，我记得我那个时候好不容易止住哭声，噘着嘴把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并转身背对男人，听身后我师浅浅笑出声，我就跟着哼道“我说了，我不在乎您了，不原谅您了，我讨厌您。”
一边说一边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回头看我师一眼，看他勾笑摇头，大手在我头上揉揉，被我一巴掌拍开就再摇头“为师哪敢怪小璃儿，为师错了，为师不好，为师跟丫头道歉，来，师父喂小孩喝鱼汤，好好给小孩赔不是，喝完了鱼汤，咱们再抱抱，再举高高好不好？”
“不要您喂”
我收回目光自个嘟囔一句，看眼前从身后伸过来一勺新的鱼汤，那鱼汤香气喷鼻，让我忍不住咽一口口水，不接。
而那汤勺不挪开，倒是我师往我跟前蹭蹭，温热的呼吸打在我脖颈“乖嘛，尝尝师父得手艺，昨个听丫头差遣捞了一晚上鱼，这早上才想到怎么不让它们淹死，璃儿心好，就尝尝呗。”
再咽一口口水，我缩缩脖子“您自个喝。”
“那怎么行，璃儿都没喝，师父怕丫头饿着，怎么自己吃的进去呢？丫头最好了，吃一口，为师饿着呢，丫头不可怜可怜师父？”
“您都辟谷了，又不会饿”
话是这般说，我却还是张嘴接了鱼汤，看紧跟着就递过来得雪白雪白的鱼肉，听我师说“鱼儿们感激丫头昨个救命之恩，今天这鱼肉肯定分外鲜嫩，快尝尝。”
“我没有原谅您”终于忍不住就着我师的手把属于他那一碗鱼汤喝了个精光，我拍着自个圆鼓鼓的小肚子回头看一眼男人，手里触到湿乎乎的衣衫又接了一句“方才的鱼汤没那么热了，我没有被烫到。”
“为师知道。”
“那您那么着急。”情不自禁再接一句，我重新背对我师“我只是告诉您一声，没有怕您担心，反正您也不会担心。”
“不担心你担心谁啊。”然而人重新落进我师怀里，我被男人转回身子，被他在鼻头上一刮，又听他说“我端着那鱼汤是不怎么热，但是撒在璃儿身上就怕是璃儿觉得热，自然要紧张多问问的。”
他说，却也不管我不答，竟真的抱着我起身，一并把我举高而后自个转圈圈“好了，举高高了，不准赌气了好不好”等把我抱回怀里时又再刮刮我的鼻头，抢在我开口说不要之前低头在我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一并莞尔“丫头不可以说不了，为师不管，今个算是雨过天晴，小家伙要陪我出去转转。”
“我不去”
“师父去，师父抱着你去”
“我不要！”
“不行，要的，璃儿最好了是不是。”
“我讨厌您！”
“嗯，是，师父最讨厌了，走了，为师先伺候咱们家小孩洗漱更衣”他说，抱着我转出内室，临出门时看一眼案上的鱼“顺带着留两条烤了，剩下的，咱们教它们游泳去。”
“。。。哼！哼！我讨厌您！”

【二百九十一。嘿嘿嘿】
到那一日最后我还是被我师强行抱出了房间，一路景色不论，我只是闷声窝在我师怀里，时不时就瞄他一眼，看他眉眼低垂而温润，抱着我依旧走的衣决飘飘，脑海里甚至精神错乱的想，古人言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大抵也就是这般模样了吧，只是言这话的人怕是没成想自个看到的许不是翩翩公子而是得了失心疯的千年老妖怪。。。
忍不住勾起嘴角偷笑的时候我听到耳畔啪的一声脆响，回过神时才发现男人带我来的不是别处，却是，。。却是娘亲和爹爹的坟，不，娘亲和爹爹的昔日住所，眼前小屋似是与世隔绝，依旧是春日景象，辣椒仍旧通红，玉米还是黄灿灿的，各自随风晃着，心里似乎是莫名一紧，我就下意识去摸自个手腕，然而银镯子被我丢了不见，如今手腕上空荡荡的，情不自禁神色一黯，抬头时正撞见我师含笑的目色，男人笑着在我头上轻轻揉揉“怎么了？看了为师一路，为师今日美吗？小家伙”
我自然是不答他的话的，默默收回目光，男人倒也不恼，甚至悠哉悠哉抱着我到院内正中的石桌旁坐下，不知从哪里变出了茶盏，沏了一杯热茶递给我，看着我闷声接到手里才笑道“怎么？走了一路不渴吗？虽说为师秀色可餐，但大抵是不解渴的，璃儿莫要硬撑。”
我开始思虑，我昨个晚上除了央他抓鱼外可还做了旁的人神共愤的事，让他今个失心疯的厉害？
思虑无果，手里的茶温热，我却没什么心思喝，终于把茶盏放到案上，闷闷道“您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我不喝男人就自己拿了茶盏一饮而尽，神色不明看我一眼，唇边笑意似乎是隐隐一收，再看，他只笑呵呵道“这茶好喝，为师沏茶的手艺还真是日益精进，值得夸奖。”
“。。。。。”我默默。
“璃儿方才问了什么？”他却兴致正好，悠哉悠哉又看向我，打了一个响指道“哦，为什么来这，这个问题问的。。”说到这，我师却是一巴掌拍在桌案上，看着我不由自主在他怀里一抖，他才继续道“实在是好极了！”
“。。。。。”我继而默默。
终于耐不住伸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进去就看我师眉毛一挑“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徒弟，这般聪明伶俐，为师当真是绝世好师父，实在是应该夸奖！”
“噗！”
一口水没忍住喷了抱着我的人一脸，他倒是不躲不闪，只抬手抹一把脸，愈发失心疯道“连水都喷的这么准，我真是太厉害了！”
嘴角忍不住抽抽，我看着我师朝我挤眉弄眼“哎？小家伙，你说为师一则美若天神，二则聪明绝顶，你如今在为师怀里岂有不给师父笑一个的道理？”
“。。。。。”我却是笑的出来。
“你不笑？”抱着我的那位这个时候朝着我勾起嘴角，跟着就笑的眉眼弯弯，露了一口大白牙“那为师给你笑一个，嘿嘿嘿”

【二百九十二。发誓】
“。。。。”
我还真是笑的出来的，笑的险些呛了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伸手去推男人，边咳边道“您，您有。。”病之一字说不出来，我就转了话头“您放开我，我讨厌您，我没有原谅您呢！放开我！讨厌！”
然而抱着我的男人不松手，反倒愈发勾起嘴角，甚至在我脸蛋上轻轻捏捏“笑了哦，那为师不管，璃儿笑了的。”他说，却在话尾叹了一口气，嘴角依旧勾着淡淡的笑意，但语气却少了许多轻快“既然笑了，那一会不管怎么样，璃儿都要笑着和师父一起面对，好吗？”
“什么事？”
心里因为男人的话一紧，我脱口而出，看着我师垂头，紧跟着重新抬头，又笑的露了白牙“能有什么事，就算有事，为师厉害的很，有什么事能难住师父是不是？为师就怕某个小丫头以为自家师父无能，那可是天大的事”他又捏捏我的脸“轻视了师父可是大错，要狠揍的，怕不怕？”
我并不答他的话，可看着我师说的轻快就也下意识咬着嘴唇点头，看他也乐呵呵的朝我点头，抱着我重新起身，修长的手指执了案上的棋子，停顿片刻，我听到我师深深吸了一口气，合眼，再睁开，手指中的棋子啪嗒一声落回棋盒里，而我师抱着我推开小院的木门，眼前又是红艳的花海，花海之中两块石碑立着，只是这一次，爹爹的石碑上飘着我的银镯子，我的法器，星乱。。
心里好像又紧了几分，我抬头看我师朝我浅笑，抱着我一步步走到石碑前，停住，许久许久的时间里，花海之中没有一丝声音，唯有风吹花浪，高低起伏，而许久之后，我耳畔传来一声叹息，就觉着男人身子一矮，却是跪倒在石碑前，一并的，男人也扶着我跪倒在石碑前。
我其实那个时候并不知道我师要做什么，今个从我醒来抱着他大哭到现在，我身旁的男人就好像一直都不太正常，不太正常到我总觉得心里发慌，这个时候我就情不自禁的侧头看男人，看他跪的笔直，眸子一直盯着石碑，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一片阴影，我看不到他的神色，就只看他默默跪了一会之后忽而举起右手，三指竖起举到头顶一侧，跟着不等我有所反应，已然声音朗朗，他说“我，顾翊寒，今日在此立誓，请柳姨江叔一起为证，从今往后，不论发生什么，永远都会以己身安危为重，绝对不会为了。。”说到这，我师低头看一眼目瞪口呆全无反应的我继续道“绝对不会为了旁人，包括江梦璃在内，做以命换命之事，留璃儿一人在世。如有违背。。。。”
“师父。”
情不自禁已经是泪水两行，我几乎是下意识抬手想挡住我师接下来想说的话，然而他只是淡淡看我一眼，继续道
“如有违背，死生不得安宁。”
“师父。。”
再一次唤出口这二字，我觉得自己一时之间心里百味交杂，即便年幼，我依旧知道男人以此立誓为何，可因为知道，我就只觉得心酸，他。。。
“璃儿”头顶之上的大手收回去，我看见我师依旧跪着，却转头看我，神色分外的平静，他道“这次事，为师有许多想跟你说的，第一，为师一定要跟你道歉，吓你说不要你，硬着心肠让你一再哭求，甚至包括后来你承受不住的重打，这些，是为师的私心，为师道歉，可你若恨，若愿，若不肯原谅，我受着，可我不会后悔，重新来过，我依旧这么做。我必须让你记住，这样的事没有第二次。你即便用自己的性命换我的，你依旧会失去我，这不是吓你。你记住了。”
我那个时候只是泪眼婆娑，连连摇头却说不出话来，看我师说完叹一口气，跟着抬手在我头上狠狠揉揉，再道“第二，为师一定要谢谢璃儿，谢谢璃儿愿意这么相信师父，谢谢璃儿这么在乎师父，为师很感动，真的。”
“师父。。。”第三次唤出这二字，我努力咬着嘴唇忍哭，努力深深吸气，也想说出什么。
“第三，为师今日的誓言永远作数，你不允师父做的，师父不会做，所以同样的，你也不可以，好吗？”他说，重新勾起嘴角，伸了小拇指到我眼前“璃儿，为师还要跟你道歉，我一直以为你觉得自己没错，只是单纯的埋怨我打狠了你，你一点都不想改变，所以我冷了你这么多天却从来没去想想你真正不开心的原因，对不起。”他把小手指往上抬抬“关心则乱，这算是为师的借口，璃儿可以因为师父的借口原谅师父了吗？咱们拉钩，说好了不论发生什么，哪怕是为了对方，都好好活着，勇敢的面对未来，没有隐瞒，没有抛弃，好吗？”
泪水已经流了满脸，我那个时候死死咬着嘴唇，看我面前的那根小拇指，早就是哽咽的说不出话，可我还是费力一句一顿，磕磕绊绊“我。如果一切重来，我，，我还是，，还是会和曾经一样，那么做。”顶着我师一下子凌厉的神色，我把自己的手指搭到男人手指上“因为，因为那个时候我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我，我一样不能接受意外”努力抽抽鼻子，我道“您打的，罚的，我认，我不怨你，我可以理解，可是这一次，我觉得，我没那么大错特错”
“璃。。”
小手指慢慢勾起我师的手指，我打断男人的话“但是，但是如果有下一次，我不会再瞒您了，师父，我答应您，我不会，不会再那么鲁莽了，对，对不起。”
身子被男人一把抱进怀里，我哭着伏到我师肩膀上，看一眼飘着的星乱，只觉得自己声音愈发沙哑，我道“还有，您也不要瞒我了，您为什么，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爹爹还，还在？”

【二百九十三。爹爹】
抱着我的人身子一僵，接着就是久久沉默，沉默到我以为他又会什么都不说，可沉默的后来，他只是松开我重新面对石碑，一只手端在身前，我看着星乱浮到我师掌心，闪着微微新光，男人并不看我，语速甚至微快，他说“丫头果然伶俐，江叔的确还在，却也不能算活着，为师不想瞒你让你白白欢喜一场，江叔的状况不是很好，只剩一缕执念维持着，魂魄也不全”他说，终于看我一眼，咬唇，再道“所以禁地里他认不得你，依附于你只是因为血缘相吸”
心头里咯噔一声，我情不自禁的抓住我师的胳膊
“那爹爹就不可能活。。。活过来了吗？”
声音几乎颤抖，我看见我师的手掌也在颤抖，看着他咬牙合眼，似乎在犹豫说什么。我就再道“师父，您说过不瞒我的。真的活不过来了吗？”
“哎”沉沉的一声叹息，男人把银镯子握进手里，灼灼目色落在我身上，他说“也不是，但是很难，需要靠璃儿”
“靠我？”
“嗯，唯一的方法是让江叔的残魄继续依附在星乱上，靠着璃儿的修。。”他说到这又咬了一下嘴唇，垂头看我一眼再立马收回目光，似乎是轻叹了一声，才继续道“看着璃儿的修养，璃儿若是心境开朗，那么江叔的执念就会一点点被净化，醒过来的可能性就会大很多”
“就这样？”抓着男人的手稍停，我总觉得我师在骗我什么，犹自咬咬嘴唇，我继续道“那您为什么要犹豫这么久告诉我？而且您不看着我，您在骗我吗？”
啪！
头上却在我话落被男人一巴掌拍上去，我隐约中看见我师似乎是轻闭了下眼睛，却并不清楚，跟着就看他已经低头，面上没有笑意，他叹了一口气，一并摇头给我抹眼泪，声音多了许多无奈，他说“我骗你什么？只是这件事，为师不敢跟璃儿保证，江叔一定能醒过来，万事都有意外，我怕一旦有意外，你会接受不了，而且”他说到这再是深深看我一眼“而且，你要知道，江叔的执念颇重，依附在璃儿身上就必然会影响丫头，你平日里就小别扭不断，若是再被影响，真有了心魔，那那份万一就大了许多，你懂吗？”
男人语气算不得沉重，但分外认真，认真到我无暇顾及其他，甚至连泪水都不再怎么流，只是咬着嘴唇听他说“所以，为师丑话说在前面，如果璃儿不能保证自己不被影响，不能保证日后放开心思好好听话，那丫头还是放弃吧，为师不想你白白欢喜一场。”
这样的话似乎与我师早先犹豫的神色分外搭，以致那个时候的我没有一丝怀疑，只是犹自默默思虑片刻就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甚至忘了早先还与他怄气，只道“我保证我不会，哪怕我有一丁点控制不了，我立马告诉您，好吗？这样就不会有意外的了，是吗？”
那个时候的我一定是满眼期待的看着我师，看着我师目光与我相接，一瞬，再立马闪开，被我拉着的男人似乎在思虑什么，所以并不答我话，然而那个时候的我满心都沉浸在可能救活爹爹的希望之中，小孩子心性让我管不得所谓意外，就只是更加摇男人衣袖“师父？”
“嗯，为师在。对的。”沉浸于欢喜中的我其实已经看不懂我师勾着嘴角的同时眼底隐隐的担忧，我甚至没有一丝怀疑的由着男人渐渐收回目光，摇头把大手搭在我头上轻揉，听他声音悠悠，他说“为师只是在想，江叔执念深重，必然会影响璃儿心智，所以，你一旦发现自己有任何不妥，必须告诉我，我会帮你想办法，替你静心，这没什么，很正常，但如果你隐瞒，哪怕只有一次，为师就不会再让你冒险。你没有选择的权利，你如果想救江叔就必须服从。”
“我当然会告诉师父的。”
我只是连连点头，已经渐渐勾起嘴角。觉得生活好像都一下子多了光亮一般，头上的大手又拍了拍，手的主人再道“丫头，死生有命，尽力而为，如果这让你背负太多压力，为师宁愿自己做那个罪人，让你恨我也不会毁了你一辈子，你相信师父，只需要好好做你的小孩子，该怎么做怎么做，哪怕依旧偶尔偷懒都没有关系，因为你的心境就是在影响着你的爹爹”
说这话的时候，男人其实并没有看我，而是看着天边，我甚至听他说“好吗？我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我听不懂男人在说什么，我只是也随着他看天边，天边白云悠悠，我觉得我的人生也该如悠悠白云，即便偶尔遮了阳光，可温暖依旧，希望依旧。
“为什么会错呢？我会好好保护自己，什么都告诉师父的，您相信我，好吗？”
那时那年，花海之中，小小的我露出久违的笑意，清朗的童声淹没在花海里，我仰头看着紫衣我的师父，看他在我话落，似是猛然回神，而后大手盖在我身后，语气异常轻快“相信你什么？你这个丫头哪日让我省心？什么时候能管好心绪？昨个是谁借酒消愁来着？对了，为师还没跟你算这个账呢！”
我时常在想，若是时间回流，那年那时，男人是不是还会那般告诉我所谓真相呢？
可是那年那时，有个小小的孩子，她曾泪眼婆娑，她说“如果一切重来，我还是会和曾经一样，那么做，因为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一样不能接受意外。。。”
“这，没那么大错特错”
好在时过境迁，身边人依旧紫衣银发似当年，大人的世界里，从来只有选择没有对错。
“想他了？”
“没有的。过去了。。。”

【二百九十四。上梁不正】
“对了，为师还没跟你算这个账呢！”
那个时候，即便心里有再多疑惑，也被我师轻而易举的转了话题，而看到男人悠悠然起身的动作，连着他重新灼灼目色落在我身上，自个勾了嘴角朝我伸手“嗯？小家伙旁的不说，是不是得给为师先好好解释解释怎么身后伤还没好利索，你就敢给为师跑你四师伯那里讨酒喝，还喝成那样？嗯？”
大手这个时候已经把我从我娘亲石碑前拎了起来，而跟着就直接落到我身后“嗯？上次你找离殇喝酒那次，上上次你跟你四师伯喝酒那次，为师有没有告诉过你不准你再那么喝酒了？嗯？不打到身上疼了就记不住是不是？”
忽而变得严肃的声音说的我整个人都是一滞，又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身后，脑子里还沉浸在爹爹可能醒过来的喜悦之中，就只觉得我师这番变化实在是快，然他从头到尾又其实接的自然，自然到我听他不紧不慢那一声呵斥说“不打到身上疼了记不住是不是？”脑海里就本能散了所有念想，颇为自然的随着我师的话狠狠一抖，跟着就不由自主咽一口口水，回手捂了身后，等触手觉得身后还疼的厉害就更加可怜巴巴的与我师对视，一边捂着身后一边往后退，小小声“可。可是，可是我。我。。。”
话说到这卡主，我看着我师并不十分生气的模样，再回头看一眼娘亲的石碑，低头看看重新被我戴回手腕上的星乱，我迫着自己深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可那明明，明明是您不理我在先，我才难过，我。。。”
“难过就可以借酒消愁了？”
话头被我师抢了去。男人高高大大的身子往前挪了一步，探身注视着我，语气也是悠悠然不带怒意。
我再咽一口口水，几乎贴到娘亲的石碑上“不，不能，可是，可是。。。”
一再可是了两声，我回头再看看娘亲的石碑“可是您不能，不能当着娘亲和爹爹的面打我嘛，而且，而且，。”小心翼翼的瞄一眼我师，我看他嘴角勾着浅笑，灼灼看着我，我就鼓着勇气继续小小，小小声道“而且，而且您自个都借酒消愁，还，还喝醉了，那我，我。。。”声音几乎小的比蚊子还低了几分，我垂头搅手“那明明是，是您上梁不正，我才，才。。。”
“嗯？”
悠悠的声音从我头顶上传来，我后面的话就直接吞进了肚子，觉得头顶上落了一只大手，跟着是我师含笑的声音，他说“还真是欠揍了啊，都敢跟为师顶嘴了？嗯？小东西？”
他说，却是愈发探身，伸手捏了我垂着的脸，捏捏道“怎么的？为师就是上梁不正，却不准你下梁歪，你敢不服？”
小小声嘟囔“不服”
我伸手拍开我师的大手，却没成想竟被男人一把拎了起来，听他又是情绪不明，悠悠言“嗯？”
“我，我是说不，不敢。”
话语自然而然的转了意思，我师便只弯弯嘴角，却是愈发把我夹在腋下，跟着就大步推门回了小院，接着就也不管不顾的自个坐在石桌旁的石椅上，把我按趴在他腿上，大手轻拍两下，男人声音依旧没有怒气“那既是不敢，咱们小家伙就给为师念叨念叨，该不该打呢？”

【二百九十五。不脱裤子】
脸上因为我师的动作发烫，我觉得微风拂在脸上，让我愈发不自在，就垂着头抓着男人的裤脚不吭声，听他再问“嗯？小家伙？该是不该呢？”大手又在我身后轻拍了两下，按着我的这位声音跟着一沉“璃儿，为师问呢，你最好好好答，如今师父是不气，打你几下记个教训就也是了，可说过了挨打就是挨打，你若一直别别扭扭不肯认，那我倒是不介意。。。”
“该打”
话到这个地步，我自然是没多大勇气再闷不吭声，只是连连说了二字出来，却觉得自己脸上热的我喘不上气，勉力撑起身子看一眼四周，这院子的确无人，可就这么光天化日的挨打，若再是没出息的哭出声求饶，那我这面子。。
这般想着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身后跟着一凉，于是呼吸都是一滞，就情不自禁回手一把捂了身后，涨红着脸回头巴巴看我师，看男人神色不改，无怒有喜却并无容我反抗的余地，心里面想说的话到了嘴边，人已经不由自主的瑟缩，可是手底下的皮肉发紧，又痛的厉害，我到底还是试探着小小，小小声，我说“那，那就算我认错，不是，我认错，我就是认错，我也认打。但是。。。”看着我师微微侧头，我在咽一口口水“但是，。。我。。。我身后的伤还，还没好全，就，就还挺疼的，就。。。”
按着我的男人在这个时候挑眉，不说话但意思分明，他在问我然后呢？
然后呢？我也想，在我师腿上小小挪挪，语气软软“我，我就，就。。能不能不打，，不打。。。嗯，，那，就换个地方，然后，然后爹爹娘亲看着，我可不可以，不，，不脱裤子，。。师父，。。”
尾音已经带了小小的哭腔，我眼睁睁看着我师在这个时候勾起嘴角，然而他大大的手却一把提起我捂住身后的手，不管我立马失落委屈的表情，大手在我身后捏捏，再揉揉，更是轻拍了一巴掌，接着一把帮我提了裙裤，低头对上我一下子有些懵的神色，男人的大手在我脸上捏捏，声音多了点指责，他说“怎么，犯了错还有要求，且为师还没说答不答应，你就又在别扭了？”
手指抹了一下我眼角的泪珠，我师自个回手一招，却是直接从墙角招了一根细细的木棍落手，他用木棍在我背上敲敲“说好了控制心绪，这么会就犯了，为师可不能不管，加十下。起来吧，小东西”
“啊？”
整个人已经彻底被我师一会一变的语气和字句绕的发蒙，这个时候的我甚至都开始彻底忘记什么爹爹，什么银镯子，甚至忘了自个还要挨打，趴在男人腿上就是本能一字，而后愣愣看男人，被我师扶起来在他身前站好，又被他木棍敲在身上。
“啊什么啊？不是你不让师父打你。。。”他说到这瞄我身后一眼，等我再红了脸才继续道“那就换了小腿吧，行了，自个转过去，把裙摆提起来。痛快的。磨蹭可就再加”
整个人已经处于懵懂状态，我那个时候全无招架之力，自然依我师的话一一做了，等到裙摆提起来，我才终于回过神“打小腿？”
身后似乎是有一声轻笑，我再细听的时候棍子已经抵在我腿上，男人声音清浅“为师也不打算多重责，醉酒十下，算着方才加的，一共二十”大手从我身后绕到我身前环住我，继续道“不用自个忍着，可以抓着师父。”
抬头去看男人，我看到我师眉目柔柔，甚至朝我浅笑，精神有一下恍惚，恍惚中棍子又往下压了压，男人这个时候敛了自己的笑意，示意我抓住他的手臂后才道“璃儿，控制自己的心绪很难，加上江叔的执念，这些就更难了，为师不一定要要求你非得什么情绪都没有，而需要你学会排解。”
身后的棍子忽而腾空，我只觉得自己小腿处一下生疼生疼，好像被生生抽下一块皮肉，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小腿那里隆起一条，情不自禁的弯了双腿，我抓紧男人的胳膊，却不等呼痛，听我师再道“但排解的方式不是借酒消愁，人言借酒消愁只会愁更愁”
男人说着，等我好容易重新站好就再抽下来一棍子。
“嗯。。唔。。”情不自禁的咬上嘴唇，我抓着我师的胳膊就忍不住往前挪了两步，把头抵在男人手臂上，嚷出声“疼，疼，师父”
抽在腿上的棍子似乎要比抽在臀肉上疼了许多，以致只两下棍子就让我生了一身冷汗，而抓着的裙摆更是控制不住的散下来，被男人回手一把掀上去，他并不连打，先道“为师并不是非不准你喝酒，虽说女孩子本不该喝酒，但为师门下其实没那么多规矩，你偶尔兴致来了小饮一杯，我不会管你。但是”
嗖，啪！嗖，啪！
随着但是二字下来的还有连连两下棍子，我疼的整个人一哆嗦，腿就跟着发软，眼泪自然是要泳出来的，更是控制不住的连声呼痛“疼疼，师父，师父疼，不打，不打小腿，疼，呜呜呜”
然而求饶无用，男人用一只胳膊架着我不让我动，细棍抵在身后“但是你不该次次喝的没了神智，也不该只当消愁。知道吗？”
“呜呜”情不自禁的抽着鼻子，撞见我师的目色我跟着打遍，我哽咽“我，呜呜，疼，疼，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敢了，师。师父”说着话，我愈发抱住男人的胳膊，整个人几乎吊在上面，不住用脸去蹭男人手臂“别打，别打，疼，疼，我不敢了，真的，师父，师父我疼”
然而话还没说完，我就被我师架起来，双腿甚至微微腾空，那细棍就直接兜风抽下来，一点都没有放水的意思，无论我如何踢腿挣扎，棍子都不偏不倚抽上去，夏日里薄薄的底裤完全挡不住力度，我只觉得自己一下子疼的冷汗直冒，死死抓着我师的胳膊，连声哀嚎“别，别打，轻。轻一点，疼，我不敢了，师父，师父”
棍子不停，男人也不再说话，就只是专心致志的打我，甚至不时用细棍挡下我上踢的腿，而后就是狠历的一下，疼的我整个人都有些发蒙，踢腿挡不得就换做跺脚，可跺脚又牵了臀肉上的伤，更是疼的难忍，哭的狼狈。

【二百九十六。你们都欺负我】
双腿发软，我顶着我师神色不明的目色几乎想直接跪下来求饶，然而被他架着做不得动作，我就只能抓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绕出来去拉他的衣摆“求求您，求求您，好吗？我真的错了，我真的，求求您了”
声音是我控制不住的软糯，带着浓浓的哭音，我就看着我师不做声的低头看我一会，而后突然抬起拿棍子的手，整个人一滞，我下意识后退，被我师重新捞进怀里，棍子抵在身后，男人声音朗朗“你今个身后有伤，加之的确算不得大错，为师就给你记着，若再自个别别扭扭胡思乱想，可加一起抽你。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
我自然是连连点头，疼的狠了也管不了什么颜面，就是抓着我师继续软糯道“我记住了，我都记住了，师父最好，师父不打，不打，我不会再别扭了，不会了，不打。”
“好啦”头顶上传来男人的轻笑，我被他一把抱起来，不受控制的轻叫了一声，就看见我师目色重新柔柔，给我抹眼泪“听话，记住了，别总别别扭扭的，要哄要抱，撒娇都好，就别一日日总让师父自个猜你要什么，那师父可就当你要板子，往死里抽你”他说，再捏捏我的脸“行了，别哭了，抽在腿上也就是方才疼，为师带你回去上药，很快就不疼了，听话，乖，师父再好好抱抱你，不准哭了”
我其实并不很懂那一日里我师瞧着模样并无生气，而说与我的道理，的确是对的，可我总觉得简简单单这样的事情即便我该责也不至于那般狠历，然而心底里到底还是怕他的，我便也就只管抱着他哭的可怜巴巴，畏惧让我不敢说委屈，而本能又让我渐渐淡却那份委屈，等到真真正正被男人拦腰抱起，看他轻车熟路推了小院屋门，我便更是被屋里景致所吸引，几乎连眼睛都不肯眨的看着屋内。
小屋里极简，进了屋子往左是厨房，再往前几步就是内室，内室两侧多了厢房，木门掩着我看不见内里，就由着我师推门抱我进了内室，内室依旧极简，不过一床一桌一椅，桌案临窗摆着，窗上挡了薄薄的遮光帘子，但阳光依旧从缝隙里透出来，因得帘子的缘故柔和了许多，打在铜镜之上，再折了光芒出来，铜镜前摆了我并不熟悉的胭脂水粉，并着一根木质的发簪，和着同样木质的梳子。我一直盯着那铜镜看，精神恍惚时隐约看到铜镜之中现了一个年轻的女子，那女子坐的端正，姣好的容颜上均是笑意。
我依旧不移开目光，继续看着，看铜镜里再多了一个带面具的男子，男子拾了桌案上的簪子比到女子高高的发髻之上，于是铜镜里的女子就跟着转头，眉眼间愈发柔和，我看着应该称作娘亲的女子伸手一把抓住了她身后的爹爹，我也跟着勾起嘴角，抬头看一眼同样注视着铜镜的师父，我再去看铜镜，却看回头的娘亲嘴角忽而渗出血迹，目色阴冷看我，整个人一滞，我下意识打个哆嗦收回目光，看我师低头看我“怎么了？”
犹自摇头叹气，我缓了一口气拍拍腕上的银镯子，语气委屈巴巴“哎，您欺负我也就算了，璃儿身后还疼着，如今还要被爹爹吓唬，我。。。”
“哦”我师答得颇快却也颇简单，并着一声哦抬头再看一眼铜镜，眉头似乎隐隐蹙起，等我拉他时他就立马低头勾笑，再道“江叔是逗丫头玩的，等他醒了，璃儿就可劲跟他哭诉让他后悔去。”
嘴角因为我师的话渐渐勾起，然而我并不答，只由着我师话落抱着我放趴到床上，直等到他的大手搭在我裙裤上的时候我才彻底回过神，扭头巴巴看男人一眼再重新趴回床上，呲牙咧嘴的由着我师慢慢褪了裙裤，小小声喃喃“好疼”
额头不受控的 渗出细密的汗水，我不自禁的双手扯住被子，回头看一眼自己身后，臀肉上依旧青紫，而小腿上也隆了十条檩子，瞧起来分外狰狞，鼻头跟着微微发酸，我抽抽鼻子“您们都欺负我，好疼，师父”
然而我师先不答我话，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轻轻给我涂在檩子上才道“乖，上了药很快就下去了，小腿上容易肿也容易退。”
莫名觉得男人的态度分外敷衍，我就愈发鼻头发酸，扭回头不看男人小小声“我原就没要原谅您，您还这么打我，这一次就彻底不原谅了。您不是说疼的久些记得劳吗？那您倒是别给我涂药啊。我才不要您管”
话语不无埋怨的念叨出来，身后上药的手不停，然而却传来轻轻笑声，男人又挖了点药给我抹，斥责道“才免了你十下棍子多会，你现在又开始别扭？”
“我没有”
小小声回了一句，我回头瞄一眼我师，看他并无怒意的合了瓷瓶，我就再道“您说不可以自个别扭，我这，不算”
“是。不算”头顶上被我师狠狠揉揉，男人瞪我一眼“还真是不算，璃儿这是别扭的光明正大，是不？”
“嗯。。。”
“出息”
“嗯。。。”
“欠揍。”
“我没有，我就是不要理您，不要原谅您，您不要跟我说话！”
耳畔又传来浅笑声，头发再被人柔柔，并着我师朗朗的声音，男人说“行，不跟你说话，昨个醉酒闹了大半宿，你先睡会，晚上给你做好吃的，为师理你，小家伙”他说，探身扯了被子给我搭在身上，再蹲下来又在我额头亲上一下，揉揉我的脸“听话，你自己睡会，为师可没有不管你哦。有事的话你就喊一声，为师立马到”
“哦。”
“你理我了”
“哼！”

【二百九十七。好吃的】
男人终究还是转出了屋子，只是一个人趴在床上的时候，我的确是累的狠，但是目光有意无意看着不再有娘亲影子的铜镜，心头里就总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如何都睡不过去，强迫着自己移开目光，即便合了眼睛我仍是睡不过去。
我在想，即便师父一声声跟我保证他早先只是吓我，即便我也有意和他顶嘴玩笑，可我真的能和他回到从前那般吗？我在想，虽然我答应师父守好心性，一定要让爹爹醒过来，可我真的做的到吗？这些，我都不知道答案，心头里在那个时候谈不上高兴也谈不上伤心，前路似乎有了光明，可周遭还笼在黑暗之中让我不知道那所谓光明是否只是烟花一瞬。闭着眼睛抬手狠狠揉揉脸，可我又想，人言大难不死，其实我便是了的，从五岁到八岁，从掉下禁地到如今，我都没有死的，那我要一直这般踌躇怅然吗？我也不知道。
时间在我闭着眼睛思虑的时候过的飞快，我一直都不大睡着，直等到屋门又起了动静，我就直接睁开眼睛，看我师拿着蜡烛走进来，天已经黑了吗？我想，看着紫衣的男人一步步过来，双眸映着烛火，分外温柔，他朝我笑，说“瞧丫头迷迷糊糊的样子，睡的不好吧”一边说已经一边到我身侧，探身抱起我，顺势给我抹一把脸，愈发勾笑，哄个婴孩一般抱着我晃晃，让我坐在他胳膊上，他道“是师父不在身边睡不踏实吧”又状似无意跟了一句“还是又胡思乱想才睡不着呢？”
看着我一滞的时候，我师已经轻笑出声，收回目光再晃晃我“是为师不在所以丫头胡思乱想睡不着，这样说便就全了”他说，不管我一直不做声，已经慢悠悠推门出了屋子，蜡烛悬在男人身侧，随着他飘出去，外边此时已是入夜，我仰头，看月亮今夜只有弯弯一角，是而院子里没被烛火照到的地方都偏黑，只是黑暗中却能闻到一阵又一阵的饭菜香味，晨起喝了点鱼汤，熬到现在我自然是饿的厉害，就不由自主在我师怀里咽咽口水，而男人倒是眼尖，就立马随着我的动作侧头，淡笑，一并又在我头上揉揉，才道“饿了吧，为师忙了一下午，一会可要多吃点哦。”
他说，蜡烛已经往前飘到院里正中的石桌上，我这时才看清桌案上此时摆了满满一桌子的吃食，还都冒着热气，荷叶裹着的叫花鸡，鸡肉烤的发黄，能看到上面的油星；再走近些，我看见汤碗里玉米切了块和着不知什么肉一起炖了，肉汤煮的泛白，肉的香味却挡不住玉米的清甜，让我又忍不住咽一口口水。被我师弯身放坐到石凳上，凳子上铺了厚厚的垫子，坐着倒也不多疼，男人又燃了几根蜡烛悬在我们周围，于是桌案上的饭菜看的愈发清楚，一锅煮了的茄子土豆，角落里添了红彤彤的辣椒，看的人直流口水。不知道什么做的糕点摆了一盘，旁边还放了凉粉浇了辣椒油。
我那时盯着一桌案的吃食，心情依旧算不得好，但是也同样算不得多差，扶在凳子上的双手已经快忍不住去拿碗筷，而抬头撞见我师就看男人笑的眉眼弯弯，瞄一眼我目不转睛盯着的叫花鸡就伸手撕了鸡腿递给我“为师还是第一次发现璃儿看见吃的两眼都开始泛光呢，没得还以为我怎么亏待你了”
他说，看我不吭声的接了鸡腿，勉强朝他笑笑，一口咬了鸡肉，那肉烤的外皮酥脆但内里分外娇嫩，荷叶的清香和着鸡肉的香气，让我终于忍不住道“好吃”
“自然是好吃”面前又多了一碗汤，男人笑道“慢点吃，又不跟你抢，来，先喝点汤暖暖胃”
他说，依旧眉眼弯弯看我也不用勺子，直接低头喝一口汤，再忍不住也弯了眉眼看我师“好鲜”
“好喝？”
“嗯！”再喝一大口汤，我看着我师把双手搭在桌案上，也给自己盛了一碗汤，慢慢搅着。
“那，丫头如今心情好些了？”

【二百九十八。相信自己】
拿着鸡腿往嘴边送的手一滞，脸上的笑意不由自主的收回去，我低头，小小口咬了一块鸡肉“我一直都挺好的啊。”
说着再抬头瞄一眼男人，却看他只是挑眉不答，再伸手拿了一块糕点递给我“诺，尝尝这个，为师特意做的酸枣糕，带点酸味，吃的不会太腻”
“我不喜欢吃酸的”
重新低头看一眼手里的鸡腿，我接了一句话还是听话的接了那酸枣糕，小小抿一口，却也酸酸甜甜的分外好吃。
“好吃吗？”
耳畔又传来男人的声音，我不答他的话却也跟着点头，看他又夹了一块茄子蘸了辣酱递给我“尝尝，别一直只吃肉，长身体的时候”
我依旧不答话，我其实不太喜欢这些东西，但顶着我师悠悠目色，我还是把筷子伸过去，没成想辣酱混了茄子，竟分外香，让我忍不住再夹了一大块，递进嘴里，慢慢嚼着抬头看男人，才开口“您都不吃吗？”
“吃”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回了我，男人却只是又夹了一块凉粉递给我“慢慢吃，为师倒是等着你吃饱了陪师父喝一杯”他说，弯身从地上拿了一个酒坛放到桌上，起了盖子给自己到了一杯酒再给我倒了一杯，送到我跟前，酒香扑鼻，闻得我再咽一口口水，却抬手把它推开。
“您不是不准我喝酒，刚打了人家就要。。”话到这一顿，我低头把凉粉吸进嘴里，含糊道“您是要试我吗？我不会上当的”
“不是不准你喝酒，是不准你喝多”碗里多添了肉块，男人声音温润“从来听话只听一半，说了不喝多就好，才挨完打都记不住，快吃吧，许久没有人陪我在这喝酒了。”
心里因为男人的一句话又有些发酸，我情不自禁想，是啊，于我师而言，近千年的时间，从娘亲身死就再也不曾在这喝酒了吧，如今一切轮转，却物是人非，这样的景致，或许于他更该是惆怅的吧。不由自主的放下筷子，我伸手拿回酒杯，压下心里的怅然朝着我师举杯，努力勾起嘴角“那我就勉强陪您”
“日后师父就不是一个人了”没成想话才说出来，甚至嘴角笑意仍在，可鼻头酸楚我却控制不得的落了一滴泪出来，啪嗒一声落进酒杯里，心随着声音一抖，我抬眼，看我师却依旧眉眼带笑，灼灼看我，看得我愈发噙了泪水在眼里，忍不住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跟着终于再控制不住地道“师父，我，我有些害怕，我怕我做不到，我，，”
泪水流了两行，我努力抽抽鼻子，看男人听完我的话朝我招手，他说“来，小孩”
本能随着男人动作挪过去，我被他一把抱进怀里，坐到他腿上，再被他抬手抹泪，听他说“为师就说你喜怒无常，这一天天的，一会哭一会笑的，不准哭了，晚上起了风，一会把脸吹了要变臭丫头了。”他说，再朝我笑，夹了酸枣糕递给我“给，再吃点，一会又要醉了耍酒疯了，傻丫头”
我抽着鼻子不答话，接了酸枣糕也不吃，看男人说完这些自己拿了酒杯抿上一口，而后仰头望天，我也跟着他一起望天，看苍茫夜色之中，新月散着微微光芒，倒是漫天繁星看的人心渐渐静下来，才听我师道“小家伙，你瞧，古人言月有阴晴圆缺，其实人生亦是，福祸相依，开心伴着难过，这向来是常态，乐极而生悲，悲极自然也能生乐，为师不想瞒你，江叔的事，即便丫头最后让他醒过来，可到头来，江叔依旧只是魂魄一缕，要入了黄泉重新投胎，依旧伴不得丫头左右。”头上落了男人的大手“可我也知道，璃儿清楚这些，即便清楚依旧愿意尽全力去做，哪怕只是能看江叔一眼，是吗？”
深深吸一口气“就像这一次，我只是不想连累您，可我想的是错的，做的是错的，最后只是惹您生气，师父，我真的很，很怕。”
头抵到胸口，我听到男人轻叹，却跟着抬了我的头，他再给我抹眼泪“小家伙，是，你做的不够好，或者说有时候很不好，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为什么？”
“能有为什么呢？当你所作所为，事事，时时，顾虑颇多，练功想着快点进步，不进步就怀疑自己，遇到任何事就担心意外，丫头，意外会有，可先于意外之前被它所扰，那就注定一事无成，你不笨，甚至其实很有天赋，可心就那么大”男人指着我胸口“被烦恼占满了，还能装的下什么？没有灵魂的努力等于故步自封。丫头，你才十一岁，现在开始改变，一切都不晚，可依旧如此，那你这般还会继续下去”
“师父。。。”
情不自禁对上我师分外认真的神色，他打断我的话“你好好想一想，为师希望因为你如今肩负了自己和江叔两个人的希望，你能更加勇敢的面对生活，小璃儿，过往人生于你也已经十数载，你扪心而问可是不是过得太累？负重而行的人生，会不会有朝一日真的压垮你？小孩，人生可以一直都只是残月，可即便残月，为师希望你仍能看见那漫天星光，仍能坚持，月明而星稀，福祸本无绝对，你为什么不试着看到好的一面，让自己看开呢?”肩膀上放了两只大手，男人对着我笑，他说“小孩。如果到现在，你自己的心还是一团乱麻，那么，我们就一起放手吧，让故人离开，生活依然可以继续，为师只是希望我的小丫头能快快乐乐的成长，勇敢的面对曾经，面对今后。我相信你，你愿意相信自己吗？”

【二百九十九。龙蛋归来】
“你愿意相信自己吗？”
那个时候的我师这般问我，我仰头时能看见男人灼灼目色，他朝着我笑，再点头，大手轻轻揉着我的头发，而我与他目色相接，先是本能一滞，跟着就抿唇低头，看着男人手里的酒杯发呆。新月印在杯中，星辰满了整个杯子，我默默看着一时不知如何答，心里是有触动的，可突然的触动让我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只听头顶之上男人声音清浅，他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璃儿的幼年时光固然过的不好，可悲惨还是什么都过去了，它反而该教会璃儿如何珍惜如今。”
大手愈发轻柔，男人夹了豌豆粉喂进我嘴里，看我张口无言接了咬进嘴里，他又道“璃儿为何不试试把所有让你不开心的事都换个思路去想呢？掉进禁地固然是坏事，因得此被为师责罚也不是好事，可因此得了让爹爹醒来的法子。”
凉粉咽进嘴里，口中轻轻凉凉的，我师的声音不停“失得只是相对而言，璃儿何不忘记失而欣慰于得，心境敞开了，一切就都可以过去，凡此种种，璃儿其实该学学问雪，有时候，做一个小孩子没什么不好，没心没肺却是对生活最大的接受。此间分寸，为师觉得，璃儿会胜过问雪。”
“为什么就会胜过呢？”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话出来，我伸手拿了筷子戳着手底下的凉粉，觉得头顶上忽而默默，我就再抬头看我师眯眼低头看被我戳了洞洞的凉粉，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笑意，我收回目光再道“为什么呢？”
大手从我身后绕到身前，替我满了酒水，男人声音含笑，于夜色中分外朗朗，他说“那还用问，因为你是我徒弟啊。”
“那问雪还是您侄女呢。”
我说，垂头中愈发抿唇勾笑，再靠进我师怀里，伸手推开他递给我的酒杯，也不知怎得就觉得心里莫名甜甜的，只自个还嘟囔回去“我不喝了，再喝可要醉了挨打的，疼呢。”
身后传来轻笑声，男人放下酒杯，却把下巴抵在我头顶，我听他说“那你想通了？要改变了？日后可给师父做个开开心心，稍微大度的小孩”
“为什么是稍微呢？”
“因为去了这二字璃儿怕是做不得呢。”眼前又伸了男人的大手，他声音不停“既然璃儿想通了，那为师便也不再多说，倒是还有个老朋友想和璃儿叙叙旧呢”
他说，我看着他缓慢张开手掌，一条青绿色长着角的小蛇盘在男人掌心里，这会吐着猩红的舌头怯怯看我，一并道“丝丝丝，你。。。”
“哼！”然而我抢了它的话，于我师怀里翻一个白眼侧头不看青蛇“你还有脸来找我，也不知道谁那么不够意思，我放了它，他还跑去告密”
转头看一眼我师挑眉瞪我，我就情不自禁朝男人眨眼睛吐舌头，回手握住男人另一只大手，再道“就算是为了救我，那师父打我的时候你跑哪去了，都不说来帮帮我，哼”
我说着又斜眼看了一眼我师掌心的龙蛋，竟看见它在这个时候朝我翻了个白眼，我就更轻哼了一声，声音里带笑，然我不依不饶道“你居然还敢朝我翻白眼！我跟你说”一根手指指到龙蛋跟前，我佯做怒气冲冲道“我早就跟你解除灵宠关系了！你也已经成龙，我欠你的那个血灵芝也算，，嘶。。龙蛋！”
我没成想那个时候龙蛋竟然会一口咬到我伸出来的手指上，指尖处狠狠一疼，我就看着那里渗出血珠来，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喊它，而气势汹汹回头“师父，您看它。。”
可没成想抱着我的那位却也只是勾着嘴角，撞见我愤愤神色就扬了下巴示意我回头，我回头看龙蛋盯着我伸出来的那滴血上，却是跟着把自个额头抵上去，心里有那么一瞬间感动，我不是不知它在做什么，可跟着我就看手指尖红光一闪，再细看时却是龙蛋伸着自个猩红的舌头舔到我手指上，一副极是，，就是满足的模样？
我看着它舔了一会我的手指而后竟然打了一个饱嗝，甚至舔舔自个嘴唇，而后舒舒服服的飞到我肩膀上“丝丝丝，我可不傻”它说，舌头几乎吐到我脸上“丝丝丝，你日后为了你爹肯定得修为大增，那你的血可是大补，我不管，丝丝丝，我救了你一命，你的血”它说，瞄一眼我师，看男人不说话就继续道“分我点！”
“！！！！”
真真是无言以对，那个时候我那么一丁点的感动瞬间消失，一时间是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龙蛋，看它吐着舌头一脸得意洋洋，你说真生气吧，其实还不至于，甚至其实那份感动也还是在的，我犹自笑着摇头，最终也只是瞪它一眼“我自然是要修为大增，厉害的紧的”说这话再回头看一眼男人，我道“可谁说就是为了爹爹，我才不要为了任何人呢。”
“丝丝丝，切”肩膀上的小蛇又翻了一个白眼，挪到桌案上的酒杯上。探头去嗅杯中酒，一并再道“还说不是为了你爹爹，丝丝丝，你不为了你爹。。”
啪！
龙蛋的话说了一半，抱着我的男人忽然抬手拿了酒杯，于是龙蛋一个不稳就落进酒杯里，我不由自主回看我师，看男人像不知道龙蛋掉进去了一般晃晃酒杯，而后才对上我的目色，一滞，听我问“师父？”
“哦”男人悠悠应，再晃晃酒杯，跟着莞尔“龙蛋说的在理，自然是要为了江叔的”他说，慢慢探身看我，笑的似笑非笑道“丫头不努力长进，就这么被江叔瞧着，知道的是丫头不努力，不知道的还当为师怎么误人子弟呢。”酒杯递给我，男人用另一只手打了响指“所以说啊，为了江叔，咱也该好好改改这练功的进度了，日后呢，每一月，为师就跟丫头过招，第一月便只十招，接下了有赏，但下一个月要再加十招，接不下嘛”悠悠目色瞄我身后，我脸上一红，看我师把酒杯举到嘴边，看一眼蹙眉再拿开“而若三月为限，丫头仍加不了下十招，那。。。”尾音拉长，男人再打一个响指“丫头就大休一月”
“为，为什么。。”
其实龙蛋方才说到爹爹时我心里似乎有什么问题要呼之欲出，甚至男人一巴掌拍它入酒我还有一瞬间怀疑他是故意的，可如今被我师忽而转了话题，我就一下子忘了这些，几乎本能问，话问出口就立马后悔，却也来不及了，只看男人愈发悠悠端着酒杯送到嘴边，朗朗言“静心，顺带着。养伤”一口桃花酒入口，我看着端着酒杯的人一滞，跟着看他不做声息的把酒吐回酒杯里，犹自扁嘴的时候，酒杯递到我跟前，男人愈发笑意盈盈言“龙蛋好歹是龙，这酒泡了龙，大补，给璃儿吧”
“嗯？”
“我觉得，福就是福，祸就是祸，我的确不该陷于过往，可是”我抬头看一眼夜空，再道“可您说的，我稍微大度我应该做不到，我觉得，若我来选，我的人生就该是敢爱敢恨，我可以对在乎的人妥协，可对于敌人，对于一再欺骗我，伤害我的人，没有大度，没有原谅”
“如果，所谓欺骗是有难言之隐呢？”
一巴掌拍在石桌之上，昔年羽翼未成的我陷入忽然的豪情壮志之中，全看不到我师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我只道“那难道善意的欺骗就不是欺骗了吗？我不知道，可我一定不要再给任何人肆意欺凌我的机会，师父，您方才说的过招的事，我同意！总有一天，我一定亲自找那些欺负过我的人报仇！好吗？”
转头时正撞见男人目无表情握着手中酒杯，我就拉他衣袖“师父？”
恍若大梦初醒，男人却是一口饮了手中龙蛋的泡澡。。酒，而后看我“啊？啊，好，璃儿觉得的，自然是好，为师相信丫头”
“可。。。”
“可是如果您真跟我过招，我可能一招都接不了，师父。。。”
那个时候，小小孩子脸上的豪情壮志来的快，去的更快，得到肯定的瞬间却又苦了脸巴巴道，于是那个时候，紫衣的男人慢慢莞尔，大手狠狠揉上小孩的头发，声音重新朗朗“是啊，为师真跟你打，你连活着都够呛。”
“师父！”
“嗯，小孩，那有一天，你会怪为师吗？”
“怪您打死我？”
“怪我，万一也骗了你呢？”
“您有吗？”
“没有”
新月之下，男人回的斩钉截铁，可斩钉截铁之后又接“可如果有万一呢？”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您不可以骗我，您答应我的！师父？师父！师父您怎么又走神？您喝醉了！您也喝醉了！”
写故事的手写到这里情不自禁停笔，眼前依稀又是昔年场景，后来的后来，当腥风血雨，当。。。书卷合起，我回头看身旁依旧紫衣的男人，大大的手掌如那年一般落到头顶“可我终究还是食言骗了你，璃儿”
灼灼目光经年不变，我起身把书卷塞进男人怀里“真巧，我也食言了。”
眼角泪水被男人拭去，耳畔恍若男人声音朗朗“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

【三百。回山】
身后的伤其实到底还是重了点的，前一天晚上倒还能忍，却没成想转了第二天我凄凄惨惨的身后反而是肿的更厉害了，小腿上青紫的吓人，一条条檩子都於了血，以致上药的时候男人对上我戚戚然的神色，并着不无埋怨的一句“您昨个不是说打在小腿上就当时疼往后好的快的吗？”也只是挑眉不做答话，于是那一日之后有小半月的时间我就趴在娘亲和爹爹曾经住的屋子里养伤，偶尔听我师拿了书卷念经一般念故事给我听，索性，他倒是好心性，一日日哄着我，尽讲些什么天将降大任的故事，故事合着人名，听得我左耳进右耳出，却也是没记住什么，功法修为自然也不用提，倒是有那么几晚上我师看我无趣就拿了自个笛子抱我出屋子或舞或吹的，又的的确确衣衫飘飘，端的是天人下凡，每每看得我沉于其中，回过神时却就只记得那一袭紫衣和我师如画的容颜。。。。
话说到这里，却也不能说我这大半月的时间就当真没有一丁点收获，趴的无趣时我到底还是有很认真的反复思量我师说给我的话，再摸着自个手腕上冰冰凉的星乱，有用没用的，至少我还是答应自个是要改变的，过往如今十一载有余，活过畏首畏尾，活过唯唯诺诺，被爹爹影响时也活过喜怒不定满心仇恨。唯一没活过的，掰掰手指头算却好像就是我自个，这岂能不算人生一大悲哀？
是了，我是答应我自个，此番之后，好歹我也算大难不死，怎么也该活出自己的模样，但有时候转念再想，我这个想法怕也不是第一次出现，前前后后多少次我自个都数不清了，但只要我一决定了，那八成就得出个什么事再把我打回原形，轮回周转，为之奈何。
然故事之所以成为故事便是因为有太多的为之奈何，每个人的人生剧本里大抵也布满了为之奈何。
从山底下的小屋回到忘忧阁自然是大半月之后的事，回去前的那一晚又陪我师说了好久的话，听着男人把之前的话絮絮叨叨又念了一遍，等第二天上了忘忧阁山顶，还没走回我与男人的住所，我就看见迎面白笙红衣依旧，扇着自个的羽毛扇迎过来，后面跟着离殇，他不等走到我和男人跟前已经道“呦，这不是寒大护法和咱们的小崽子嘛，这许多日不见人影，我都差点昭告天下说我忘忧阁丢了大护法呢。”一边说一边终于走过来，朝我挤眉弄眼“小东西身后的伤好了？我那后山可多亏了你呢，如今都秃的可以新修好几个练功场呢。小东西”
脸上随着白笙的话一热，我并不答他的话，只侧了一步躲到我师身后，再忍不住探头出来也朝他挤眉弄眼，看他一滞，接着愈发扇了手里的羽毛扇，笑呵呵道却只看我师道“呦，我说咱寒大护法发没发现，你家这个小崽子还真是一日一个样，我这一想到这小东西刚上来时”他说，伸手比到自己腰下“这么高一点，干瘦干瘦的，成天里就会说，是，是，是。。。是。是不？小孩？”
不理我师伸手拦他的动作，白笙拿了羽毛扇伸到我跟前，往上抬抬“这如今一晃，都能放火烧山了，真真是出息的厉害，赶明也叫我家那个学学，也就他一日日还捧着自个那破葫芦发呆，没得我天天以为他要圆寂了，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抬头看一眼一头红发似火的白笙再回头看一眼我师一头的白发，忍不住小小声嘟囔一句“是红发人送不一定哪天的没发人吧”
小小声嘟囔完，身边空气好像一下子就静止了，以致我回过神抬头时就看见我师和白笙一起低头灼灼看我，前者勾着似笑非笑的神色，整个人就跟着一滞，我咽着口水往后退了一步，看我师愈发勾笑，道“你方才。。。说什么？”
“还真真是变了，这丫头真是，喈喈。。。”
几乎是齐齐两声传过来，我看着白笙都可以似笑非笑，再看我师跟着白笙的话点头“真真是愈发。。。”
愈发什么我猜的道，然我已经开口抢了他的话“才没有，我什么都没嘟囔，没有的，您跟阁主叙旧，我，我去，去收拾收拾屋子，嗯，收拾屋子去，”
嘴角却情不自禁勾起来，我不理我师答不答应，已经转身从他身边跑过去，听他说“跑慢点”
再听白笙说“就是，慢点，离殇，跟着去，摔了她拿你是问。去吧”并着一声压低了的声音“护法，你跟我来，白随安他最近。。。”
后面的话已经因为跑远听不大清了，我那个时候也并不多感兴趣，只是一股脑的往前跑了一会，才想起来停住便追上来的少年笑道“对了，要跟你说对不起的”
“嗯，你的确该说对不起。”

【三百零一。小姐脾气】
“嗯，你的确该说对不起”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我跑出几步再笑意盈盈回头，就对上离殇沉沉面色，连着一句分外生冷的话，整个人自然是一滞，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垮掉。情不自禁的一句话脱口而出“你什么意思。”等话出口才觉得自个说的分外生硬了些，是我连累他在先，他要怪我其实，。“我那天只是心情不好，我。。。”
“你心情不好我可以理解，但难道就因为你一句心情不好就要整个忘忧阁十几名弟子陪着你折腾吗？”
一句话没等说完就先被离殇抢了过去，我禁不住就是一愣，又一声对不起被我吞进肚子里，我跟着道“我什么时候连累了十几名弟子了？那天喝酒。。”
“那天喝酒你心情不好我看的出来，没能好生安慰你也是我的不是，你连累我不要紧，可是用得着一把火直接烧了山林，你倒是好好的被接走了，留下一个烂摊子给我们，你知不知道那一整个晚上大家折腾到多晚？”
“可是我。。。”那一天的离殇尤其的咄咄逼人，偏偏他说的全是早先我一丁点没有想过的事，放火烧山时我其实带了必死的心境，而今事过，重责之后我放弃轻生的念头，可那一晚上的大火究竟连累多少人，我其实从来都没想过，哪怕那一天病榻之上，迷迷糊糊听白笙说他灭了一晚上的火我其实都不曾细想过。
如今这件事被离殇没有一点留情的指出来我却一时哑口无言，一声可是之后就不知再说什么，偏偏离殇不依不饶“可是什么？是，你可能会被寒长老带走挨打或是挨罚？然后呢？然后就心安理得的翻篇了这件事留下别人给你收拾烂摊子，江梦璃，你就算有再多过往那也是过往，你以为忘忧阁里有多少人没有过往？都像你一样动则要死要活吗？”
这话越到后来越听着刺耳，我张嘴想反驳些什么却完全插不进去话，离殇说的愈发愤愤，少年本来就比我高一个头，如今居高临下指着我“远的不说，就比如那时听韵，我不知道你过往，可她就没有苦楚吗？你有你师父护着，她却因为你被她师父当着我们的面推出来，她为什么不也吵着去死？她还小你两岁呢。”
心里有一股怒火随着离殇的话一点点升起来，少年的一些话其实说的在理，悲伤是自己的，他自然不知我当时心境，甚至冷血一些，要死可以啊别妨碍了别人，这些道理我懂，可是被人这么指着鼻尖说出来，更有甚者他非要拿时听韵与我做比，我就忍不住一巴掌拍开他指着我的手，到底还是冷了声音，分外僵硬道“时听韵怎么样是她的事，这件事算我错，我道歉行吗？”
“我不用你道歉”少年语气不改，也跟着生硬“何况，你以为所有人都是你师父吗？你说一句对不起就要原谅你？那你为什么一直非得和时听韵作对？你就没想过。。”
火山压的了一时，然到底还是喷出了熊熊烈火，我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着实低沉道“你和时听韵什么关系？为什么非要句句提她？你可怜她你就把她供起来哄着啊。你不要我道歉，那你让我怎么办？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我说我当时真的想死你信吗？你要怎么样？”
“你要死是你的事”这一句话，话赶着话终究还是说了出来，觉得心里狠狠一痛，我真的没曾想时至今日这句话会从面前少年的嘴里吐出来，而眼见着他话落一滞，看见我死死咬着嘴唇的模样终于缓和了些声音“对不起，我不是让你去死，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仗着寒护法胡作非为了，谁都有情感，谁都会不开心，为什么就你可以表现出来，这难道不算仗势欺人吗？江梦璃，我。。”
“那你现在这样咄咄逼人算不算发泄情感？”眼泪含在眼眶里，我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退了一步道“那早先你讨厌我的时候，陷害我抄了纸团算不算发泄情感？还有你那么喜欢的时听韵，她一次次莫名其妙跟我作对算不算发泄情感？”脑海里想着曾经那个女孩一次次出现在我和楚梵笙之间，楚楚可怜，泪眼朦胧的唤一声师父，我狠狠吸吸鼻子“你日日里都看的到我的事情，我摆明面上的高兴和不高兴，那你怎么就知道只有我一个人会表现？你看不到的那些就不算吗？没讲出来的那些就做不得发生吗？”
“那你就要用一哭二闹三上吊来表现吗？你大小姐的脾气谁比的上你啊。”
却原来于离殇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也许是吧，也许不只他的眼中，于太多太多人的眼中我都是这样的人吧，仗着我师胡作非为，曾经发生了什么都不重要，如今的我自以为的刻骨铭心也只是我以为的，或者即便看故事的你也一般不能感同身受，只做我矫情吧，大小姐脾气？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担得起大小姐二字呢？眼里噙着的泪水莫名消散，我忽而觉得，满身的伤口撕开给别人看，疼的是自己，而看的多了，看得人只会毫不在意的说“你这伤疤真丑，能不能不要恶心我了。”
犹自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我默默看着离殇，觉得少年的脸熟悉却又陌生，千万无语的解释僵在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少年亦是不再说什么，就那么看着我，面上看不出阴晴，直到远处又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孩子的声音。
“梦璃妹妹？你怎么在这？”
嗯，是顾问雪的声音，我没有心思回头看她，她就自个哒哒跑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再道“我都好久不见你了，从禁地那爹爹就给我关屋里不让我出去，后来你怎么就烧了后山啊？”
我不做答话的把目光移到顾问雪脸上，我猜我当时神色必然不会怎么好看，我甚至有那么一瞬想，她下一句也该指责我了吧。可是女孩的脸上只有毫不掩饰的担忧神色，她上上下下打量我，而后撅着嘴道“爹爹说你疯了要烧死自己，你干嘛啊，你还好吗？你怎么了？梦璃妹妹？”
神情似乎一下子恍惚，我依旧不答话，看着顾问雪，看她见我不应就愈发噘嘴“你都不理我啊，你真是的，上次找我爹爹喝酒也不理我，还害我被爹爹莫名其妙骂了一顿，你今天又不理我”
我发誓我是不想哭的，可是泪水这种东西不是想忍就能忍住的，我努力抽鼻子，还是特别没出息，或者用离殇的话说特别矫情的落了泪，就眼看着顾问雪一愣，不大的手抹到我脸上“你怎么了？我不怪你好不好？你怎么了？”
话到这才转身看默不作声的离殇，双手跟着叉腰，着实凶巴巴道“你又欺负我梦璃妹妹是不是”
眼里还有泪水，可嘴角却情不自禁勾起来，我忽然就不想跟离殇争什么，也不想让他理解我什么。心境似乎是在这个时候一下子被打开了一道口子，于是过往种种成了笑话，我为什么不做自己呢？坦然的面对一切，我错的，我承担，我没有错的，管别人说什么？去他的流言蜚语，去他的人言评价，管什么道德伦常，我问心无愧就够了吧。反正，活的再小心翼翼也不可能被所有人喜欢。
拉住顾问雪的手，我并不再看离殇，只道“我不想争辩什么，你说的，我连累你们的，我道歉，我会尽力弥补，至于别的，你随意”
话落不等他说什么，我努力朝顾问雪笑，再努力轻快了声音“没什么，你看我不是好好的？走吧。”

【三百零二。弥补】
我的的确确是在那一个瞬间想明白了一些事，可如果就说自己因此能一丁点不受影响，真正无悲无喜那其实于那时的我，甚或说于今日的我而言都是难事。顾问雪面前还能装的云淡风轻，可等推开小屋木门，与我师目光相对的那么一瞬间，男人一句话已经问出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没事”二字出于本能应回去。我就看见我师立马微微眯了双眸，倒也不追问什么，只是拉长了声音点头。
“哦~”
悠悠一声末了却也不再言语，就退了一步靠在转角的墙上，一条腿微伸，甚或打一个哈欠，而后挑眉悠悠然看我，看我一语罢不由自主的回手捂了身后，男人的目色就也随着我的手瞄一眼我身后，嘴角边挑起笑意，却是探身用手指轻勾了我的下巴，自个喈了一声就直接立起身子，又打了一个哈欠道“没事就没事吧，今天吃什么？”
“师父”
情不自禁伸手拉了男人衣摆，我到底还是没有瞒他“我那天放火之后。。您能不能别这么看我”
话说了一半被我师意味不明瞄上一眼，整个身子就起了冷汗，几乎是下意识吞一口口水，我松开他的衣摆不看他“我知道我错了，您打都打了，您别这么看我，我只是，只是”
我虽不与他对视却还是忍不住偷眼看他，看他眼见着勾了嘴角，一脸的似笑非笑模样，也不接我话，就那么看着我，看的我头皮发紧，连语速都提快了不少“我是想说，离殇刚才说那一晚上后来，是十几个弟子灭的火，那天本不是他们当值，我连累了他们是吗？”
“不若你以为呢？”
没有意想之中的安慰，甚至嘴角淡淡笑意敛去。男人却是加快了脚步转进厨房，不管我随着他的话颠颠跟在他后面追问“那您为什么不告诉我？”
转进厨房的男人掀了锅盖，不回头接“告诉你干什么呢？让你内疚自责？”
“让我弥补一下啊。”
锅里加了水进去，哗啦啦的声响中我师回头看我一眼，我看不懂他的神色，听他问我“怎么弥补？”
追着男人的脚步一顿，我停在门口看着我师重新往锅里添水，顺手丢了两根玉米进锅里，自个又绕到我旁边去翻找蔬菜，而我站在那里一时做不得回答，的确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弥补，脑海里转了又转，我师伸手把我抱到离门口远点的地方，继续去翻找蔬菜，竟是一眼都不看我。
慢慢的，锅里传出玉米的清香味，我躲开我师看他端了盘土豆过去也倒进锅里，我终于开口“那不然，我今天替他们守夜，这样他们休息一晚上可以嘛？”
土豆丢进锅里，男人洗了手回头“你自己守一晚上？”
“我不想您帮我，不然又会有人说我仗势欺人了。”
“我本来也没打算帮你”说这话的男人大约终于准备好了晚膳，随手在身上抹干净了手上的水，而后一步步踱步到我跟前，不管我本能捂着身后后退，反而浅笑出声，高高大大的身子蹲在我面前，抬手给我抹了一把脸，而后才道“为师又没想打你，你总怕什么。”
“没怕”
小小声争辩回去，收了手推开男人的大手，看他再笑一声，摇摇头“没怕行吧。璃儿”他说，声音温润“你的确连累了他们一晚上，你不提不问呢，我本来也没打算说，反正你还小，翻过了就翻过了，但你既然提了，想弥补，那为师自然不会拦你，本来你自己闯下的祸论理也该你自己去尝苦果。”
“嗯，那您同意我了？”
“为什么不呢？”灶台里柴火劈啪作响，我师再道“不过你自个守一晚上夜，为师也不怕打击你，以你现在的修为，没出事倒是没什么，一旦出事，你必然顾及不了，不如一个个去替，嗯？”
“可是。。。”嘴唇抿在一起，我忍不住低头“可是。。。，那要十几天，我。。。。”
“那也随你”我那时说的吞吞吐吐，却没成想眼前的人却一下子站起身，我被他的身影遮了光亮，就本能朝后退了一步，更至本能又回手捂了身后，直等到撞见他重新勾笑的嘴角，悠悠然瞄我双手的神色我才脸上一热低头，听我师轻笑了一声道“又怕？话我该说的都说了，这次事是丫头自个要弥补，想怎么弥补你自己决定，为师也不是神仙，算不准晚上会不会出事，你的安全我可以保证，但旁的，忘忧阁当值的就你一个，端茶倒水，收拾主殿，连着最后守夜，你捅了篓子若是该罚，为师可不管站出来帮你又让别人说你仗势欺人。”
“我才没有的”
嘴里面嘟嘟囔囔接了一句，那边我师已经掀了锅盖，全不怕烫的捡了个玉米拿在手里，回头念叨着“给，熟没熟不知道，左右生点更甜些，也吃不死。”
默默无语看着那玉米，我不伸手接，男人就又往前递递“给，痛快的，今个天也晚了，也不急这一天，你晚上自己想明白了，要怎么做明个自己找白笙去说。回头要真做的不好要挨板子那也不用告诉为师。”
“我是您亲徒弟吗？”
终于还是忍不住接了一句话，我颇是不情愿接了玉米，小小啃上一口，还真是没熟，于是心里愈发戚戚。着实幽怨看了我师一眼，看他避开我的目光转身，自个捡了另一只玉米
“那怎么办？自家丫头想长大想学会担当，我这做师父的还能拦着不成？”一大口玉米咬进嘴里，我师的话就有些含糊不清“对错也没什么打紧，为师看着出不了什么大事，你放心大胆做便是，真错了也长个记性，比我老母鸡一般一直护着强。”
“为什么不是老公鸡？”
话题似乎是偏了方向，以致啃着玉米的男人回头狠狠瞪我一眼，玉米棒子作势往我头上敲，被我退后躲了，他就回手丢回锅里，不管水因此四溅出来在灶台上发出呲呲声响，他自个拍拍手上的残渣，转了身子从我身边过去，一并的说“这玉米没熟，再煮会”说着转了门出去，又慢悠悠补了一句“另外，你要真是没做好，估计你八成就要做不好，挨打挨罚真真别告诉我”人声到这小了许多，锅里的水沸腾出了水汽，那位最后几个字才飘到我耳中“免得为师舍不得。”
嘴角边不由自主勾了笑意，那份因为离殇指责而带着的淡淡忧愁就做了烟消云散，手里的玉米微凉，我跟着追出去嚷嚷“那您好歹换锅水啊，那水里都煮了您的口水啊！还有！什么叫我八成做不好啊！我怎么就做不好了！师父！”
其实事过多年回想，我自然知道以我师对我的了解，他必然猜得到我十之八九还是要一晚上揽了十几人的职，而年幼如我，修为如我，一旦揽了，那更是十之八九要出些什么差错。
“那您是摆明了把我往火坑里推？等着我挨打了？”
“雏鸟想丰满羽翼，即便挥动翅膀的方式有误，难不成为师还要先给他剪了？”而一样事过多年，谈及此事时我师眉目柔和，笑摸着我的头“何况那时，为师只想，忘忧阁百年无事，你便是错了，无非打破了什么东西，最严重的到后半夜睡过去，被白笙骂两句，打几下，日后自然记得教训，才知道该如何正确挥动翅膀，却也是好事。”
“那您说您心疼框我”
“自家孩子自个教训也就算了，别人教训自然要心疼的”
“说的像真的一样，我才不要信呢！”
后来的后来，我依偎在男人怀里，伸手拉了他的衣袖，彼时冬日，我们面前摆着的锅子冒着热气徐徐，我掰了玉米丢进红油里“这次可煮熟了。您别又先啃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