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诞\/中篇连载】《Temperature》（机器人米英）
大家好，我是十二ww应该没人记得了我吧_(:з」∠)_
因为高考结束了，所以又来开坑了，这一次是机器人题材的米英
老样子两天一更
然后呢因为艾特人这边会比较麻烦，所以上限是前十个人，希望大家喜欢的话能够自己收藏帖子，很方便的ww
关于结局是HEBE的问题，请不要问啦……我也没法形容，怕剧透
最后，请多指教，欢迎评论ww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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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
Chapter 4
阿尔弗雷德的家，在塔尔塔罗斯的边缘地区。那里曾经是之前来这里挖掘机器人的公司的临时住所，但因为这个任务对于普通的公司来说还是太过艰巨，最后他们不得不撤出，而让阿尔弗雷德这样先进的机器人来接任。
阿尔弗雷德这样的存在，对于“家”并没有什么特定概念。曾经在军队里的时候，也只有他一个人的军牌上只刻上了“阿尔弗雷德.F.琼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字，家庭住址和联系方式都不存在。因为他所拥有的，也仅仅是那个名字，一个虚构出来的身份。
他并不羡慕同伴们每个月特定的亲属通话时间，也从不参加那些退役以后的生活的讨论。阿尔弗雷德从诞生起，就没有退役这一说，他将一直为了创造他的人们工作，直到他的机体再不能运转，完全被时代所抛弃的时候。
来到塔尔塔罗斯以后，阿尔弗雷德度过了整整一年“墓场生活”。他一直工作，直到无趣的时候才会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稍作休息。天晴天阴，风雨无阻。他并不是多么勤奋，只是他想不到除此以外还有什么事可做。因为他是很先进的机器人，所以他不会受到那些天气的困扰，也不会感到累或者饥饿。他的运转系统早已帮他储存了大量的太阳能。
一年以后，他偶然间在闲逛的时候看到那一整片的被废弃的人类的住所。他只是心血来潮，就将那一大片土地整理了出来。阿尔弗雷德去每个房子里面搜寻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然后将那些东西胡乱拼凑起来，就变成了他的“家”。
乱七八糟，杂乱无章的构造，左面的屋顶直接倾斜着触到了地面上，门是用四扇钢化玻璃窗拼凑而成的。整体看上去就像一个不规则的椭圆。矗立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就像是外星人的飞船一样奇怪。尽管是这样的房子，阿尔弗雷德还是很开心地装饰了它。他用找到的残破花盆，将他在“墓场”中找到的花朵种了下去，然后挂在他的屋顶上。
他用红色的激光线在玻璃门上写上了“MR.JONES”来表示这是他的家，然后，他又用别人遗留下来的记号笔，在名字的外围描上了一圈他觉得很帅的花边。他回家的时候会打招呼，虽然屋子里面并没有人。他做了一张吊床，两年后又将那张床改成了躺椅式。他曾经给家里铺上了地板，但是最后又拆掉了。他总是有很多的时间与兴趣放在他的家上，反正他不会累，并且很无聊。
阿尔弗雷德从没有想过，会有谁来参观他的家，甚至在他的家里面住下来。所以他现在很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把房子建的更加炫酷一点。
亚瑟来到他的家里已经有一个月了，经过这些天的锻炼，那个家伙已经能够站起来自己行走了，语言也流利了很多。阿尔弗雷德曾经认为亚瑟是一个很呆板的古董机器人，虽然现在他还是认为他很古董，却觉得他不是那么好对付了。会行走语言流利的亚瑟，某种意义上很可怕。比如说，当阿尔弗雷德开了他的玩笑或者说他是一个老古董的时候，就会被亚瑟用平静但让人吃不消的语言回击。
而最让阿尔弗雷德烦恼的是，最近几天，亚瑟总是在打量他的房子。亚瑟观察他的房子的时候，阿尔弗雷德感到很紧张，虽然他上过战场，面对过各种武器的袭击，但是他发誓从没有这么紧张过。他害怕亚瑟会对他的房子品头论足，在那个家伙的眼里，阿尔弗雷德简直就是个土鳖，什么都能让他挑出毛病来——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阿尔弗雷德自找的。
但是他也不喜欢亚瑟对他的房子一点也不在意，他在内心深处，还是期待着对方的赞赏。不知为何，阿尔弗雷德很想让亚瑟称赞他一回。他觉得自己有很多值得称赞的地方，但亚瑟却看不见它们。或者，是故意忽略了它们。
“真是的……为什么我要和一个老古董较劲啊……”阿尔弗雷德暗自摇了摇头。他用手玩着脖子上挂着的军牌，但是视线却一直飘向亚瑟的方向。屋子里很安静，阿尔弗雷德看到亚瑟在玻璃门前停了下里。
“那里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吗……”阿尔弗雷德对此感到不解。
亚瑟却伸出了手。他的手指稍稍弯曲着，那上面的锈迹比一开始减少了很多，但是斑驳的痕迹依然还在。他的手指轻轻落在了阿尔弗雷德刻在门上的名字上。亚瑟仔仔细细地顺着名字写出的轨迹，将它抚摸了一遍。
“MR.JONES……”他开口念到。然后，他又用手指将外围的那圈花边也抚摸了一遍，“品位低下。”
“唔！”阿尔弗雷德一直侧耳听着亚瑟的声音，听到他用很轻的声音，将自己的名字念出来的时候，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虽然平时亚瑟也一直叫他“琼斯”但那感觉不同。尔后他就听到了对方的评价，那真不是一般的冲击力。
亚瑟说着“品位低下”的时候，想做出一个表情。但是他努力了很久，都无法使自己做出来。亚瑟站在门前，他的手慢慢从门上滑了下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想做出这样的表情来。他在阿尔弗雷德的家里呆了一个月，从他能够行走，能够流利地开口说话之后，他几乎无时无刻不想做出那个表情来。当他反驳阿尔弗雷德那些失礼的话，对方做出气急败坏的表情的时候，当他在屋子里四处观察的时候，当他看到挂在屋顶那盆花的时候，他都非常想要做出一个表情来。
可是他的面部，仿佛有一些地方已经失去了它的功能，想要使它活动起来，总是非常的艰难。他想要强行地使自己的脸能够做出表情来，但那会发出非常刺耳的机械声。比他的任何举动都要刺耳的机械声，那个表情，不该是这样产生的。
阿尔弗雷德总是很简单的就能做出那个表情，他做什么都很简单，他叫他老古董。但是亚瑟并不讨厌他。亚瑟的部分机能还不能灵活运转，他想那是因为他的能量不够用了。他已经想起自己所需要的能量来源，但是他却不想告诉阿尔弗雷德。
如果要把这件事告诉阿尔弗雷德的话，还不如让他直接坏掉来的好一些。
亚瑟像是发呆一样站在门前，阿尔弗雷德经常看到他这样发呆，那似乎是他的惯例行为。他总是会突然间就这样呆住，就像坏掉了一般。之前阿尔弗雷德一边笑着一边对他说话的时候，他就这样突然间“坏掉了”。亚瑟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然后说了一句：“别笑了，难看。”
这让阿尔弗雷德尴尬了一会儿。
为什么机器人之间要互相伤害……阿尔弗雷德觉得自己可能被讨厌了，但是只是开了几次玩笑而已，不至于吧……
虽然阿尔弗雷德对于和机器人之间的人际关系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是他还是想要和亚瑟好好相处的。看到亚瑟像坏掉了一般一动不动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的担心起来。因为亚瑟总是没有表情，无论他生气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情绪，阿尔弗雷德都无法从他的表情上看出来。有时候他会根据亚瑟说的话来想像他的表情，但大多是凶神恶煞的。
虽然亚瑟并没有给过他温柔的表现，但是阿尔弗雷德却总觉得，这个老古董应该更加可爱一些。不管怎么说，至少并不是整天都板着一张脸的，看见他的表情，也会让自己安心很多。就算是机器人，也想让他拥有更多活着的真实感。
简单地说，阿尔弗雷德想看到亚瑟的笑容。那个家伙就应该笑不是吗？虽然阿尔弗雷德在他的身上感受不到一丝温度，即使拥抱着他也无法将自己的体温传给他——因为那并非真实的体温。亚瑟的身上没有恒温系统，但是阿尔弗雷德却觉得，他是一个温暖的家伙。
这是没有理由的想法，但是阿尔弗雷德就是打消不了这样的想法。并且他并不希望亚瑟讨厌自己。
阿尔弗雷德看向玻璃门外，屋顶上悬挂着的花盆随着风摇晃着。这个季节花开的很好，在这满是没有生命的物体的屋子里，它是唯一的温暖。如果能把它的温暖，传递给亚瑟就好了。
阿尔弗雷德想着，他的心中浮现出第一次见到亚瑟时，他手中的那些花种。他突然间就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了，那是很简单的，但一定能够让亚瑟笑起来的事情。
————TBC————
阿尔弗雷德的家，在塔尔塔罗斯的边缘地区。那里曾经是之前来这里挖掘机器人的公司的临时住所，但因为这个任务对于普通的公司来说还是太过艰巨，最后他们不得不撤出，而让阿尔弗雷德这样先进的机器人来接任。
阿尔弗雷德这样的存在，对于“家”并没有什么特定概念。曾经在军队里的时候，也只有他一个人的军牌上只刻上了“阿尔弗雷德.F.琼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字，家庭住址和联系方式都不存在。因为他所拥有的，也仅仅是那个名字，一个虚构出来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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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塔尔塔罗斯以后，阿尔弗雷德度过了整整一年“墓场生活”。他一直工作，直到无趣的时候才会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稍作休息。天晴天阴，风雨无阻。他并不是多么勤奋，只是他想不到除此以外还有什么事可做。因为他是很先进的机器人，所以他不会受到那些天气的困扰，也不会感到累或者饥饿。他的运转系统早已帮他储存了大量的太阳能。
一年以后，他偶然间在闲逛的时候看到那一整片的被废弃的人类的住所。他只是心血来潮，就将那一大片土地整理了出来。阿尔弗雷德去每个房子里面搜寻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然后将那些东西胡乱拼凑起来，就变成了他的“家”。
乱七八糟，杂乱无章的构造，左面的屋顶直接倾斜着触到了地面上，门是用四扇钢化玻璃窗拼凑而成的。整体看上去就像一个不规则的椭圆。矗立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就像是外星人的飞船一样奇怪。尽管是这样的房子，阿尔弗雷德还是很开心地装饰了它。他用找到的残破花盆，将他在“墓场”中找到的花朵种了下去，然后挂在他的屋顶上。
他用红色的激光线在玻璃门上写上了“MR.JONES”来表示这是他的家，然后，他又用别人遗留下来的记号笔，在名字的外围描上了一圈他觉得很帅的花边。他回家的时候会打招呼，虽然屋子里面并没有人。他做了一张吊床，两年后又将那张床改成了躺椅式。他曾经给家里铺上了地板，但是最后又拆掉了。他总是有很多的时间与兴趣放在他的家上，反正他不会累，并且很无聊。
阿尔弗雷德从没有想过，会有谁来参观他的家，甚至在他的家里面住下来。所以他现在很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把房子建的更加炫酷一点。
亚瑟来到他的家里已经有一个月了，经过这些天的锻炼，那个家伙已经能够站起来自己行走了，语言也流利了很多。阿尔弗雷德曾经认为亚瑟是一个很呆板的古董机器人，虽然现在他还是认为他很古董，却觉得他不是那么好对付了。会行走语言流利的亚瑟，某种意义上很可怕。比如说，当阿尔弗雷德开了他的玩笑或者说他是一个老古董的时候，就会被亚瑟用平静但让人吃不消的语言回击。
而最让阿尔弗雷德烦恼的是，最近几天，亚瑟总是在打量他的房子。亚瑟观察他的房子的时候，阿尔弗雷德感到很紧张，虽然他上过战场，面对过各种武器的袭击，但是他发誓从没有这么紧张过。他害怕亚瑟会对他的房子品头论足，在那个家伙的眼里，阿尔弗雷德简直就是个土鳖，什么都能让他挑出毛病来——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阿尔弗雷德自找的。
但是他也不喜欢亚瑟对他的房子一点也不在意，他在内心深处，还是期待着对方的赞赏。不知为何，阿尔弗雷德很想让亚瑟称赞他一回。他觉得自己有很多值得称赞的地方，但亚瑟却看不见它们。或者，是故意忽略了它们。
“真是的……为什么我要和一个老古董较劲啊……”阿尔弗雷德暗自摇了摇头。他用手玩着脖子上挂着的军牌，但是视线却一直飘向亚瑟的方向。屋子里很安静，阿尔弗雷德看到亚瑟在玻璃门前停了下里。
“那里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吗……”阿尔弗雷德对此感到不解。
亚瑟却伸出了手。他的手指稍稍弯曲着，那上面的锈迹比一开始减少了很多，但是斑驳的痕迹依然还在。他的手指轻轻落在了阿尔弗雷德刻在门上的名字上。亚瑟仔仔细细地顺着名字写出的轨迹，将它抚摸了一遍。
“MR.JONES……”他开口念到。然后，他又用手指将外围的那圈花边也抚摸了一遍，“品位低下。”
“唔！”阿尔弗雷德一直侧耳听着亚瑟的声音，听到他用很轻的声音，将自己的名字念出来的时候，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虽然平时亚瑟也一直叫他“琼斯”但那感觉不同。尔后他就听到了对方的评价，那真不是一般的冲击力。
亚瑟说着“品位低下”的时候，想做出一个表情。但是他努力了很久，都无法使自己做出来。亚瑟站在门前，他的手慢慢从门上滑了下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想做出这样的表情来。他在阿尔弗雷德的家里呆了一个月，从他能够行走，能够流利地开口说话之后，他几乎无时无刻不想做出那个表情来。当他反驳阿尔弗雷德那些失礼的话，对方做出气急败坏的表情的时候，当他在屋子里四处观察的时候，当他看到挂在屋顶那盆花的时候，他都非常想要做出一个表情来。
可是他的面部，仿佛有一些地方已经失去了它的功能，想要使它活动起来，总是非常的艰难。他想要强行地使自己的脸能够做出表情来，但那会发出非常刺耳的机械声。比他的任何举动都要刺耳的机械声，那个表情，不该是这样产生的。
阿尔弗雷德总是很简单的就能做出那个表情，他做什么都很简单，他叫他老古董。但是亚瑟并不讨厌他。亚瑟的部分机能还不能灵活运转，他想那是因为他的能量不够用了。他已经想起自己所需要的能量来源，但是他却不想告诉阿尔弗雷德。
如果要把这件事告诉阿尔弗雷德的话，还不如让他直接坏掉来的好一些。
亚瑟像是发呆一样站在门前，阿尔弗雷德经常看到他这样发呆，那似乎是他的惯例行为。他总是会突然间就这样呆住，就像坏掉了一般。之前阿尔弗雷德一边笑着一边对他说话的时候，他就这样突然间“坏掉了”。亚瑟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然后说了一句：“别笑了，难看。”
这让阿尔弗雷德尴尬了一会儿。
为什么机器人之间要互相伤害……阿尔弗雷德觉得自己可能被讨厌了，但是只是开了几次玩笑而已，不至于吧……
虽然阿尔弗雷德对于和机器人之间的人际关系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是他还是想要和亚瑟好好相处的。看到亚瑟像坏掉了一般一动不动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的担心起来。因为亚瑟总是没有表情，无论他生气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情绪，阿尔弗雷德都无法从他的表情上看出来。有时候他会根据亚瑟说的话来想像他的表情，但大多是凶神恶煞的。
虽然亚瑟并没有给过他温柔的表现，但是阿尔弗雷德却总觉得，这个老古董应该更加可爱一些。不管怎么说，至少并不是整天都板着一张脸的，看见他的表情，也会让自己安心很多。就算是机器人，也想让他拥有更多活着的真实感。
简单地说，阿尔弗雷德想看到亚瑟的笑容。那个家伙就应该笑不是吗？虽然阿尔弗雷德在他的身上感受不到一丝温度，即使拥抱着他也无法将自己的体温传给他——因为那并非真实的体温。亚瑟的身上没有恒温系统，但是阿尔弗雷德却觉得，他是一个温暖的家伙。
这是没有理由的想法，但是阿尔弗雷德就是打消不了这样的想法。并且他并不希望亚瑟讨厌自己。
阿尔弗雷德看向玻璃门外，屋顶上悬挂着的花盆随着风摇晃着。这个季节花开的很好，在这满是没有生命的物体的屋子里，它是唯一的温暖。如果能把它的温暖，传递给亚瑟就好了。
阿尔弗雷德想着，他的心中浮现出第一次见到亚瑟时，他手中的那些花种。他突然间就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了，那是很简单的，但一定能够让亚瑟笑起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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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
他们在堆满了杂物的仓库里面，清理着呛人的灰尘。虽然他们拥有如同人类一样的嗅觉，但并不必真的需要氧气。所以那些在空中四散逃逸的灰尘无法使他们为之动容。
阿尔弗雷德的仓库大部分的材料都是合金，即使如此，也依然混杂着会被氧化的铁质材料在其中。因为震动而从屋顶掉下来的铁锈和灰尘一起飞舞着。只是它们很快便会落地，因为它们并不轻灵。
亚瑟偶尔会在清理灰尘的间隙抬起头，看着屋顶上被红色锈迹覆盖的地方，那些痕迹斑驳得如同一幅画，却并不美好。他经常在想，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那些沾着红锈的样子究竟是怎样的。他想知道，但又不想知道。所以他总是避开阿尔弗雷德的眼睛，怕在那里看到自己的真实面貌。
他知道自己和阿尔弗雷德有很多不同，但是他也不想深究。现在他因为阿尔弗雷德和他同是机器人而放心，但他们的不同也正是他所不安的地方。亚瑟知道自己还有很多遗忘了的记忆，因为他知道每个机器人被制造出来都是有理由的，他却想不起自己诞生的理由了。
为什么自己会在这个地方，和自己有这么大差别的阿尔弗雷德在一起呢？
那些和他一样的机器人又去了哪里？他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因为太过深入的思考而感觉到能量的流逝愈发的快速。
“亚瑟！”阿尔弗雷德似乎对清扫仓库有着非凡的兴趣，他用很快的速度将那些灰尘清理干净，然后将放在角落的那些木箱子搬了过来。他转过头，叫着亚瑟的名字，他知道那个家伙对清理灰尘必定没有他这么在行。可是他叫了亚瑟的名字之后，对方没有立即就回应他。
阿尔弗雷德看到亚瑟正看着仓库的屋顶，他歪了歪头，然后拍拍身上的灰尘走了过去。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尽量不发出声音来。
等到亚瑟察觉到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已经在他的眼前用双手做出了一个望远镜的形状，亚瑟听到他在耳边说：“是不是看的更清楚了？阿尔弗雷德为您提供最优质的服务！”
那像是在玩耍一样欢快的声音，用着特别的声调。阿尔弗雷德永远都不会只用一种音调说话，亚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变换这些音调，也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能够玩得这么开心。那是他不理解的地方，所以他也经常想，阿尔弗雷德又是为了什么而被制造出来，那些他所没有的能力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被赋予的。
所以到了最后，亚瑟用来思考阿尔弗雷德的事情的时间，比思考自己的事情还要多了很多。阿尔弗雷德是“活着”的，和他完全不一样，就像屋顶下花盆里面的花一样。
阿尔弗雷德却并不知道，这个古董机器人每天在发呆的时候，其实是在想这些事情。他什么都比这个时代落后很远，只有思考的模式，却像一个真正的人一样。阿尔弗雷德见亚瑟还是没有反应，于是将他拉到了那些木箱子面前：“那亚瑟就来整理那些书籍好了，那边的灰尘和垃圾我来搞定。”他以为他只是在为无法快速清理那些垃圾而苦恼。
亚瑟没来得及回复，他看到阿尔弗雷德只是朝着前方伸出了手，那些灰尘和垃圾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着，在空中逐渐卷成了球状。阿尔弗雷德随意的将手一握，那些刚刚还在空中旋转着的东西，突然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它们都回归了物质的基本微粒，只是一瞬间就没有了任何形状。
这对阿尔弗雷德来说，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他这些年，包括在战场的那些年，都一直做着同样的事情。只是对象不尽相同罢了。最开始，是敌军的大型军火库，然后是那些笨重的机械设备，即使是在战场上遇到和他同样的机器人，他也不会输，更不会手下留情。
那些年，他还只是一个机器人，虽然现在也是，但很多地方，都并不一样了。曾经，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能力，会只是用来清理垃圾尘土之类的东西，现在却为此而感到平静欣慰。
但是对于亚瑟来说，那却是超出了他认知的力量。在目睹了这样的能力之后，他的所有数据系统开始疯狂运作起来，许许多多残破的影像与破碎的声音，在他的数据中心横冲直撞。
就像是触碰了他记忆的封锁，但那些声音和影像没有一个是能够给他清晰印象的。所有的数据仅仅是在他的系统中一晃而过，以极快的速度出现然后消失，只剩下杂音在他的耳中发出刺耳的声响。最后一道强烈的电波从他的视线中闪过，随后所有的异响都从他的耳边消失。
世界猛然恢复安静。亚瑟捂住自己的心口，那是存放着他的一切的地方，他能够感受到因为刚刚的冲击，他的心口在隐隐发烫。他也终于拥有了温度，但那太过炙热，仿佛是要他毁灭。
阿尔弗雷德处理完那些垃圾，转过身来。他本想露出轻松的笑容，却看见亚瑟捂着他自己的心口，然而他的面无表情使阿尔弗雷德看不出刚刚发生了什么。
“亚瑟？你怎么了？”阿尔弗雷德收起了轻松的心情，亚瑟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阿尔弗雷德紧盯着亚瑟的眼睛，他的视线能够在瞬间探索出一些情报。直到目前他还是第一次对机器人用这一招，因为没有哪个政府会把军情机要给机器人去保管。但现在他对亚瑟这么做，也只是因为担心他。
亚瑟的眼睛像绿色的玻璃，阿尔弗雷德的视线从那玻璃之中穿过，向着他系统数据的中心探索过去。没有什么保密系统阻挡他的步伐，只有一些混乱的电子和四处飞散的光粒子在他的视线中交错着，却组成不了任何完整的影像。
在亚瑟数据系统的中心，没有任何东西是完整的。所有的数据都像是被时间腐蚀出了一个窟窿，破破烂烂的在各个角落中流动或者静止着。那些东西，是亚瑟残破的记忆。
阿尔弗雷德能够看到的完整的影像，只有最近一段时间亚瑟醒来后的那些事情。这是他第一次从亚瑟那绿色瞳孔的视角中看到关于自己的影像。阿尔弗雷德本以为亚瑟总是坐在他的窗前发呆，他的世界里只有远处的流云或者日暮的光辉。但在那些影像之中，总有自己的身影。
他看到了自己从远处回来时，那慢慢放大的视线镜头，仿佛是要把他看得更清楚一些。在亚瑟的心中，只有这些影像永远是完整的，没有被放入数据储存地中，似乎是一遍遍地将它们拉到自己的眼前。
阿尔弗雷德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在那个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在窥视亚瑟的隐私。他从来没有考虑过隐私这一回事，但现在他有了罪恶感。只是在那层罪恶感之后，他的心情开始变得不再平静。
机器人没办法像人类一样掩藏自己的内心世界，因为那些东西永远都是由数据所组成，像阿尔弗雷德这样的存在就能随便窥视他每一处的想法。阿尔弗雷德尴尬的笑了一下，他在心中发誓绝不会再去窥探亚瑟的数据了，虽然这次是因为担心他才这么做，但那种罪恶感简直抵挡不住。
他一直觉得亚瑟是个没有什么感情的老古董，也觉得这是由时代所决定的没有办法的事情。但现在他不这么觉得了。他开始认为自己对亚瑟的了解和注视其实是非常少的，至少他并没有真的那么关心他。
这是不公平的，亚瑟的数据里都是他，但阿尔弗雷德的数据里面，属于亚瑟的地方却没有这么多。在亚瑟的心中，他总是笑着的，虽然他说过他笑得很难看，但现在，阿尔弗雷德不会再为此而犹豫是否要在他的面前露出笑容了。
在阿尔弗雷德的心中，亚瑟总是面无表情的。这也是不公平的。阿尔弗雷德蹲下身来，他将那些木箱子一个个摆放好，然后面对着不知所措的亚瑟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看上去有些羞涩，他还忍不住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亚瑟，坏掉的那些东西我们都不要了，从现在开始，我们把这些箱子装满，将我们所有的好东西，全部装进去。”
他要将一个个完整的、美好的影像，全部装进亚瑟的数据之中，让那些残破的静止的数据，再也不会去困扰他。然后，他将在自己的数据之中开辟一个空间，那里全部都装进亚瑟的笑容。
———TBC———
他们在堆满了杂物的仓库里面，清理着呛人的灰尘。虽然他们拥有如同人类一样的嗅觉，但并不必真的需要氧气。所以那些在空中四散逃逸的灰尘无法使他们为之动容。
阿尔弗雷德的仓库大部分的材料都是合金，即使如此，也依然混杂着会被氧化的铁质材料在其中。因为震动而从屋顶掉下来的铁锈和灰尘一起飞舞着。只是它们很快便会落地，因为它们并不轻灵。
亚瑟偶尔会在清理灰尘的间隙抬起头，看着屋顶上被红色锈迹覆盖的地方，那些痕迹斑驳得如同一幅画，却并不美好。他经常在想，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那些沾着红锈的样子究竟是怎样的。他想知道，但又不想知道。所以他总是避开阿尔弗雷德的眼睛，怕在那里看到自己的真实面貌。
他知道自己和阿尔弗雷德有很多不同，但是他也不想深究。现在他因为阿尔弗雷德和他同是机器人而放心，但他们的不同也正是他所不安的地方。亚瑟知道自己还有很多遗忘了的记忆，因为他知道每个机器人被制造出来都是有理由的，他却想不起自己诞生的理由了。
为什么自己会在这个地方，和自己有这么大差别的阿尔弗雷德在一起呢？
那些和他一样的机器人又去了哪里？他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因为太过深入的思考而感觉到能量的流逝愈发的快速。
“亚瑟！”阿尔弗雷德似乎对清扫仓库有着非凡的兴趣，他用很快的速度将那些灰尘清理干净，然后将放在角落的那些木箱子搬了过来。他转过头，叫着亚瑟的名字，他知道那个家伙对清理灰尘必定没有他这么在行。可是他叫了亚瑟的名字之后，对方没有立即就回应他。
阿尔弗雷德看到亚瑟正看着仓库的屋顶，他歪了歪头，然后拍拍身上的灰尘走了过去。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尽量不发出声音来。
等到亚瑟察觉到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已经在他的眼前用双手做出了一个望远镜的形状，亚瑟听到他在耳边说：“是不是看的更清楚了？阿尔弗雷德为您提供最优质的服务！”
那像是在玩耍一样欢快的声音，用着特别的声调。阿尔弗雷德永远都不会只用一种音调说话，亚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变换这些音调，也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能够玩得这么开心。那是他不理解的地方，所以他也经常想，阿尔弗雷德又是为了什么而被制造出来，那些他所没有的能力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被赋予的。
所以到了最后，亚瑟用来思考阿尔弗雷德的事情的时间，比思考自己的事情还要多了很多。阿尔弗雷德是“活着”的，和他完全不一样，就像屋顶下花盆里面的花一样。
阿尔弗雷德却并不知道，这个古董机器人每天在发呆的时候，其实是在想这些事情。他什么都比这个时代落后很远，只有思考的模式，却像一个真正的人一样。阿尔弗雷德见亚瑟还是没有反应，于是将他拉到了那些木箱子面前：“那亚瑟就来整理那些书籍好了，那边的灰尘和垃圾我来搞定。”他以为他只是在为无法快速清理那些垃圾而苦恼。
亚瑟没来得及回复，他看到阿尔弗雷德只是朝着前方伸出了手，那些灰尘和垃圾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着，在空中逐渐卷成了球状。阿尔弗雷德随意的将手一握，那些刚刚还在空中旋转着的东西，突然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它们都回归了物质的基本微粒，只是一瞬间就没有了任何形状。
这对阿尔弗雷德来说，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他这些年，包括在战场的那些年，都一直做着同样的事情。只是对象不尽相同罢了。最开始，是敌军的大型军火库，然后是那些笨重的机械设备，即使是在战场上遇到和他同样的机器人，他也不会输，更不会手下留情。
那些年，他还只是一个机器人，虽然现在也是，但很多地方，都并不一样了。曾经，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能力，会只是用来清理垃圾尘土之类的东西，现在却为此而感到平静欣慰。
但是对于亚瑟来说，那却是超出了他认知的力量。在目睹了这样的能力之后，他的所有数据系统开始疯狂运作起来，许许多多残破的影像与破碎的声音，在他的数据中心横冲直撞。
就像是触碰了他记忆的封锁，但那些声音和影像没有一个是能够给他清晰印象的。所有的数据仅仅是在他的系统中一晃而过，以极快的速度出现然后消失，只剩下杂音在他的耳中发出刺耳的声响。最后一道强烈的电波从他的视线中闪过，随后所有的异响都从他的耳边消失。
世界猛然恢复安静。亚瑟捂住自己的心口，那是存放着他的一切的地方，他能够感受到因为刚刚的冲击，他的心口在隐隐发烫。他也终于拥有了温度，但那太过炙热，仿佛是要他毁灭。
阿尔弗雷德处理完那些垃圾，转过身来。他本想露出轻松的笑容，却看见亚瑟捂着他自己的心口，然而他的面无表情使阿尔弗雷德看不出刚刚发生了什么。
“亚瑟？你怎么了？”阿尔弗雷德收起了轻松的心情，亚瑟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阿尔弗雷德紧盯着亚瑟的眼睛，他的视线能够在瞬间探索出一些情报。直到目前他还是第一次对机器人用这一招，因为没有哪个政府会把军情机要给机器人去保管。但现在他对亚瑟这么做，也只是因为担心他。
亚瑟的眼睛像绿色的玻璃，阿尔弗雷德的视线从那玻璃之中穿过，向着他系统数据的中心探索过去。没有什么保密系统阻挡他的步伐，只有一些混乱的电子和四处飞散的光粒子在他的视线中交错着，却组成不了任何完整的影像。
在亚瑟数据系统的中心，没有任何东西是完整的。所有的数据都像是被时间腐蚀出了一个窟窿，破破烂烂的在各个角落中流动或者静止着。那些东西，是亚瑟残破的记忆。
阿尔弗雷德能够看到的完整的影像，只有最近一段时间亚瑟醒来后的那些事情。这是他第一次从亚瑟那绿色瞳孔的视角中看到关于自己的影像。阿尔弗雷德本以为亚瑟总是坐在他的窗前发呆，他的世界里只有远处的流云或者日暮的光辉。但在那些影像之中，总有自己的身影。
他看到了自己从远处回来时，那慢慢放大的视线镜头，仿佛是要把他看得更清楚一些。在亚瑟的心中，只有这些影像永远是完整的，没有被放入数据储存地中，似乎是一遍遍地将它们拉到自己的眼前。
阿尔弗雷德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在那个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在窥视亚瑟的隐私。他从来没有考虑过隐私这一回事，但现在他有了罪恶感。只是在那层罪恶感之后，他的心情开始变得不再平静。
机器人没办法像人类一样掩藏自己的内心世界，因为那些东西永远都是由数据所组成，像阿尔弗雷德这样的存在就能随便窥视他每一处的想法。阿尔弗雷德尴尬的笑了一下，他在心中发誓绝不会再去窥探亚瑟的数据了，虽然这次是因为担心他才这么做，但那种罪恶感简直抵挡不住。
他一直觉得亚瑟是个没有什么感情的老古董，也觉得这是由时代所决定的没有办法的事情。但现在他不这么觉得了。他开始认为自己对亚瑟的了解和注视其实是非常少的，至少他并没有真的那么关心他。
这是不公平的，亚瑟的数据里都是他，但阿尔弗雷德的数据里面，属于亚瑟的地方却没有这么多。在亚瑟的心中，他总是笑着的，虽然他说过他笑得很难看，但现在，阿尔弗雷德不会再为此而犹豫是否要在他的面前露出笑容了。
在阿尔弗雷德的心中，亚瑟总是面无表情的。这也是不公平的。阿尔弗雷德蹲下身来，他将那些木箱子一个个摆放好，然后面对着不知所措的亚瑟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看上去有些羞涩，他还忍不住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亚瑟，坏掉的那些东西我们都不要了，从现在开始，我们把这些箱子装满，将我们所有的好东西，全部装进去。”
他要将一个个完整的、美好的影像，全部装进亚瑟的数据之中，让那些残破的静止的数据，再也不会去困扰他。然后，他将在自己的数据之中开辟一个空间，那里全部都装进亚瑟的笑容。
———TBC———
Chapter 7
他们整整一个星期，都在仓库里面整理着那些看上去和垃圾没有太大区别的杂物。亚瑟总是能够找到那些被埋藏的书籍，他专注而小心地将它们擦拭干净，然后郑重地放进箱子里面。
与亚瑟的镇静相反的是兴奋异常的阿尔弗雷德，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来整理仓库的目的是那些书籍，他为那些被他从杂物堆里面翻找出来的东西而发出毫不掩饰的赞叹声。
亚瑟听到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从仓库的各个角落传来，似乎这是个被他遗忘的藏宝库，现在他终于发现了它的价值。任何东西都能够引起阿尔弗雷德的兴趣，不管是从一堆老式武器里面翻出来的，不知多少年以前的猎枪模型，还是那些说不清楚来源的小玩具。
阿尔弗雷德每找到一样让他感兴趣的东西，都会立刻从杂物的山中抬起头挥舞着手中的东西，大声喊着亚瑟的名字。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让亚瑟不得清闲。
亚瑟当然不明白阿尔弗雷德为何如此兴奋，但是他并没有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去思考。从他苏醒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的镇静。那些对他来说还很陌生的书，已经勾起了他全部的热情。他只是抚摸着那些书的封面，因为珍视而忍住心中的好奇，不用自己上了锈的手指去翻开那些书页。
偶尔看到破损的书页和封面上的刮痕，亚瑟都会立刻对叫着他名字的阿尔弗雷德说：“安静点，琼斯。你早该好好保管它们的，而不是让它们堆在这里变成废品。”
阿尔弗雷德被泼了冷水，但这只会让他稍微在心中抱怨一下，不久之后就会忘记这些不快又喊着亚瑟的名字，向他展示自己手里的东西。阿尔弗雷德认为自己和亚瑟都是机器人，所以对于人类的事物应该有着相同的喜好才对。比如说花，比如说笑容。
所以他一直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展示给亚瑟看，就是希望能够用这些东西让亚瑟开心起来，虽然他不清楚亚瑟开心了是不是就能露出笑容了。可是直到现在，亚瑟都没有回应过他的呼喊，只是埋头在那里整理那些书本。阿尔弗雷德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猎枪模型和木质玩具，确实破旧得不像话了。
他拿着那些东西走到了亚瑟的身后，亚瑟没有回过头，仍旧专心地整理着书本。阿尔弗雷德看着他拿着书的手一直保持着小心翼翼的状态，听着那为了控制动作的幅度和轻重而使出全力的中枢系统发出的电流的声音，然后无奈的笑了笑。
即使同是机器人，感兴趣的东西看来也是不同的。原本他只是为了寻找种植花草的书而带着亚瑟来打扫仓库，他一直以为亚瑟对这件事的热衷仅仅是为了那些花。但是现在，阿尔弗雷德发现了亚瑟新的喜好。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古董会对这些旧书感兴趣，但是他也同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手中这些过时了不知多久的东西有如此的热情。
爱这种东西，真的说不清楚。
阿尔弗雷德放弃了继续寻找自己的玩具，他转而开始帮着亚瑟整理旧书了。即使阿尔弗雷德小心翼翼地在杂物之中翻找着那些书本，但当他拿在手中的时候，亚瑟还是紧紧盯着他的双手，并给予了严肃的叮嘱和批评。
“别这样亚瑟，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阿尔弗雷德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他想至少在整理书籍这件事上要得到亚瑟的信任，不然的话那些铺天盖地的批评真的让他有些承受不了。似乎他的每个举动都是致命的一样，亚瑟一直在挑着他的毛病。
“恩。”亚瑟干脆地回答道，并立即指向了他的手，“琼斯，注意你的手指别压住书页，右上角出现折痕了。”
“……知道了。”阿尔弗雷德听从亚瑟的指挥，将折起的书页抚平，“亚瑟，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健谈。”
“你说什么？”亚瑟没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他看得出阿尔弗雷德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这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不……我不健谈……你小心一点，恩……”
阿尔弗雷德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亚瑟以为是因为他说话太多导致自己不高兴了。他看着亚瑟一边看着他手中的书，一边克制着不说话的样子，有点哭笑不得。
“没想到你这家伙，还挺麻烦的。”阿尔弗雷德将书放进箱子中，他拍了拍手，然后向疑惑的亚瑟眨了一下眼睛，“这是在夸你哦，另外，我还是喜欢听你说话的声音，所以别克制了。唉，你要是肯叫我一声阿尔弗雷德，而不是琼斯的话，那我就更开心了。”
可惜这最后的期望并没有得到回应。亚瑟低下头，拨弄着手中掉落的红锈。他的身体发出了小小的电流声，莫名的电信号在他的周身流动，就像血液一样，让他的芯片发热，并将那热度传到了他的脸上。
“我要坏掉了吗？”亚瑟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那热度虽然比不上阿尔弗雷德的体温，但是也足以使他冰冷的手指颤抖了一下。芯片过热总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他没法使它冷却下来，那些莫名的电流不受他的控制。
“怎么了？”阿尔弗雷德搬着一摞书从杂物堆中回来，就看到亚瑟有点反常的……在摸自己的脸。阿尔弗雷德从不认为机器人就不能在意自己的外貌，但是他总觉得亚瑟应该不会，至少他不会直到苏醒之后一个月，才突然在打扫仓库的途中在意起自己的外貌。
可是他也没办法解释为何亚瑟会突然摸着自己的脸，因为亚瑟的面无表情，所以这场景看上去就更加的奇怪了。
“……没什么。”亚瑟听到阿尔弗雷德的声音，身体里的电流发出了刺耳的声响，这让阿尔弗雷德有些在意地看着他，甚至皱起了眉头。他有些慌乱的掩饰着这说不清楚的状态，并迅速站起身将阿尔弗雷德手中的书夺了过来。
阿尔弗雷德还没有搞清楚亚瑟的异常，就见到对方以比之前五倍快的速度迅速的将那些书擦拭干净并装进箱子中。因为过快的运转，阿尔弗雷德能够清晰地听到亚瑟某些关节部位发出了像是电锯启动一样的声音，那场面有些吓人。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哪里出现故障了吗？”阿尔弗雷德捏着下巴观察着五倍速行动的亚瑟，对方也察觉到了这目光而猛地回过头来。
“别看！”虽然亚瑟的面部表情变化不大，但是阿尔弗雷德还是看见了那细微的表情变化，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第一次看到亚瑟的表情，竟然是“慌张”。
即使只是非常细微的变化，但阿尔弗雷德还是忍不住用双手捧住亚瑟的脸，发出了惊叹：“虽然这不是我想看到的，但是……这绝对是奇迹的开始吧！等等，你的脸怎么好像有点热……”没等他说完话，亚瑟已经开始了激烈的挣扎。阿尔弗雷德看着他微微皱起的那怪异的眉毛，还有显露出慌张和拒绝的表情，虽然亚瑟还用拳头揍着他的肩膀，但是他已经完全不在意了，反正他也不会疼。
和阿尔弗雷德的激动相对的是更加激动的亚瑟，只是他所激动的并不是自己终于能够展现出一点表情，而是阿尔弗雷德这几乎无法反抗的力量，并且对方正用这力量固定着他的脸。本来就因为阿尔弗雷德的目光而加速了体内电流的流动速度，让亚瑟感觉到了可能会短路的危机，所以他才去制止对方的目光继续停留在他的身上。但是现在的状况却反而使他置于了危机的正中央。
亚瑟试图开口劝阻阿尔弗雷德的“暴行”，但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电流的刺耳声响。他的声音出现了爆音，在那道尖锐的电流声之后，亚瑟感觉到身体各处的电流互相碰撞出了火花，那热度迅速传导进了他的“心脏”之中，最终所有的系统都被迫开启了安全防御——他在阿尔弗雷德的眼前“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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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整整一个星期，都在仓库里面整理着那些看上去和垃圾没有太大区别的杂物。亚瑟总是能够找到那些被埋藏的书籍，他专注而小心地将它们擦拭干净，然后郑重地放进箱子里面。
与亚瑟的镇静相反的是兴奋异常的阿尔弗雷德，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来整理仓库的目的是那些书籍，他为那些被他从杂物堆里面翻找出来的东西而发出毫不掩饰的赞叹声。
亚瑟听到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从仓库的各个角落传来，似乎这是个被他遗忘的藏宝库，现在他终于发现了它的价值。任何东西都能够引起阿尔弗雷德的兴趣，不管是从一堆老式武器里面翻出来的，不知多少年以前的猎枪模型，还是那些说不清楚来源的小玩具。
阿尔弗雷德每找到一样让他感兴趣的东西，都会立刻从杂物的山中抬起头挥舞着手中的东西，大声喊着亚瑟的名字。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让亚瑟不得清闲。
亚瑟当然不明白阿尔弗雷德为何如此兴奋，但是他并没有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去思考。从他苏醒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的镇静。那些对他来说还很陌生的书，已经勾起了他全部的热情。他只是抚摸着那些书的封面，因为珍视而忍住心中的好奇，不用自己上了锈的手指去翻开那些书页。
偶尔看到破损的书页和封面上的刮痕，亚瑟都会立刻对叫着他名字的阿尔弗雷德说：“安静点，琼斯。你早该好好保管它们的，而不是让它们堆在这里变成废品。”
阿尔弗雷德被泼了冷水，但这只会让他稍微在心中抱怨一下，不久之后就会忘记这些不快又喊着亚瑟的名字，向他展示自己手里的东西。阿尔弗雷德认为自己和亚瑟都是机器人，所以对于人类的事物应该有着相同的喜好才对。比如说花，比如说笑容。
所以他一直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展示给亚瑟看，就是希望能够用这些东西让亚瑟开心起来，虽然他不清楚亚瑟开心了是不是就能露出笑容了。可是直到现在，亚瑟都没有回应过他的呼喊，只是埋头在那里整理那些书本。阿尔弗雷德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猎枪模型和木质玩具，确实破旧得不像话了。
他拿着那些东西走到了亚瑟的身后，亚瑟没有回过头，仍旧专心地整理着书本。阿尔弗雷德看着他拿着书的手一直保持着小心翼翼的状态，听着那为了控制动作的幅度和轻重而使出全力的中枢系统发出的电流的声音，然后无奈的笑了笑。
即使同是机器人，感兴趣的东西看来也是不同的。原本他只是为了寻找种植花草的书而带着亚瑟来打扫仓库，他一直以为亚瑟对这件事的热衷仅仅是为了那些花。但是现在，阿尔弗雷德发现了亚瑟新的喜好。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古董会对这些旧书感兴趣，但是他也同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手中这些过时了不知多久的东西有如此的热情。
爱这种东西，真的说不清楚。
阿尔弗雷德放弃了继续寻找自己的玩具，他转而开始帮着亚瑟整理旧书了。即使阿尔弗雷德小心翼翼地在杂物之中翻找着那些书本，但当他拿在手中的时候，亚瑟还是紧紧盯着他的双手，并给予了严肃的叮嘱和批评。
“别这样亚瑟，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阿尔弗雷德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他想至少在整理书籍这件事上要得到亚瑟的信任，不然的话那些铺天盖地的批评真的让他有些承受不了。似乎他的每个举动都是致命的一样，亚瑟一直在挑着他的毛病。
“恩。”亚瑟干脆地回答道，并立即指向了他的手，“琼斯，注意你的手指别压住书页，右上角出现折痕了。”
“……知道了。”阿尔弗雷德听从亚瑟的指挥，将折起的书页抚平，“亚瑟，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健谈。”
“你说什么？”亚瑟没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他看得出阿尔弗雷德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这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不……我不健谈……你小心一点，恩……”
阿尔弗雷德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亚瑟以为是因为他说话太多导致自己不高兴了。他看着亚瑟一边看着他手中的书，一边克制着不说话的样子，有点哭笑不得。
“没想到你这家伙，还挺麻烦的。”阿尔弗雷德将书放进箱子中，他拍了拍手，然后向疑惑的亚瑟眨了一下眼睛，“这是在夸你哦，另外，我还是喜欢听你说话的声音，所以别克制了。唉，你要是肯叫我一声阿尔弗雷德，而不是琼斯的话，那我就更开心了。”
可惜这最后的期望并没有得到回应。亚瑟低下头，拨弄着手中掉落的红锈。他的身体发出了小小的电流声，莫名的电信号在他的周身流动，就像血液一样，让他的芯片发热，并将那热度传到了他的脸上。
“我要坏掉了吗？”亚瑟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那热度虽然比不上阿尔弗雷德的体温，但是也足以使他冰冷的手指颤抖了一下。芯片过热总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他没法使它冷却下来，那些莫名的电流不受他的控制。
“怎么了？”阿尔弗雷德搬着一摞书从杂物堆中回来，就看到亚瑟有点反常的……在摸自己的脸。阿尔弗雷德从不认为机器人就不能在意自己的外貌，但是他总觉得亚瑟应该不会，至少他不会直到苏醒之后一个月，才突然在打扫仓库的途中在意起自己的外貌。
可是他也没办法解释为何亚瑟会突然摸着自己的脸，因为亚瑟的面无表情，所以这场景看上去就更加的奇怪了。
“……没什么。”亚瑟听到阿尔弗雷德的声音，身体里的电流发出了刺耳的声响，这让阿尔弗雷德有些在意地看着他，甚至皱起了眉头。他有些慌乱的掩饰着这说不清楚的状态，并迅速站起身将阿尔弗雷德手中的书夺了过来。
阿尔弗雷德还没有搞清楚亚瑟的异常，就见到对方以比之前五倍快的速度迅速的将那些书擦拭干净并装进箱子中。因为过快的运转，阿尔弗雷德能够清晰地听到亚瑟某些关节部位发出了像是电锯启动一样的声音，那场面有些吓人。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哪里出现故障了吗？”阿尔弗雷德捏着下巴观察着五倍速行动的亚瑟，对方也察觉到了这目光而猛地回过头来。
“别看！”虽然亚瑟的面部表情变化不大，但是阿尔弗雷德还是看见了那细微的表情变化，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第一次看到亚瑟的表情，竟然是“慌张”。
即使只是非常细微的变化，但阿尔弗雷德还是忍不住用双手捧住亚瑟的脸，发出了惊叹：“虽然这不是我想看到的，但是……这绝对是奇迹的开始吧！等等，你的脸怎么好像有点热……”没等他说完话，亚瑟已经开始了激烈的挣扎。阿尔弗雷德看着他微微皱起的那怪异的眉毛，还有显露出慌张和拒绝的表情，虽然亚瑟还用拳头揍着他的肩膀，但是他已经完全不在意了，反正他也不会疼。
和阿尔弗雷德的激动相对的是更加激动的亚瑟，只是他所激动的并不是自己终于能够展现出一点表情，而是阿尔弗雷德这几乎无法反抗的力量，并且对方正用这力量固定着他的脸。本来就因为阿尔弗雷德的目光而加速了体内电流的流动速度，让亚瑟感觉到了可能会短路的危机，所以他才去制止对方的目光继续停留在他的身上。但是现在的状况却反而使他置于了危机的正中央。
亚瑟试图开口劝阻阿尔弗雷德的“暴行”，但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电流的刺耳声响。他的声音出现了爆音，在那道尖锐的电流声之后，亚瑟感觉到身体各处的电流互相碰撞出了火花，那热度迅速传导进了他的“心脏”之中，最终所有的系统都被迫开启了安全防御——他在阿尔弗雷德的眼前“昏睡”了过去。
———TBC———
Chapter 10
一个月没有踏上的土地，从风沙中望去，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阿尔弗雷德拿着那些书箱和破损的花盆，他没有回到他的屋子里，而是在半路上转了个方向，到了这个工作地点来。
“顺便弄些泥土回去好了。”他也没有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里来，难道是太久没有工作，所以开始怀念了吗？阿尔弗雷德摇摇头，然后将手中的书箱放了下来。
他拿着那三个破损的花盆，朝着亚瑟曾经沉睡的地方走去。脚踩在沙地上的响声，在风沙声中也是那么明显。这片机器人的墓场，没有任何生命存在，安静的可以。那些风与沙交织出的声响，反倒使得这里更加的苍凉。阿尔弗雷德停下脚步，他蹲下身子，将花盆放在地上。
亚瑟沉睡过的地方，那片草地依然如常。这个地方没什么水分，风沙肆虐，阿尔弗雷德不知道这些绿色究竟是怎么生存下来的。他伸出手，将那些泥土抓在手中，稍稍有些湿润的土壤，在手中粘结成块。阿尔弗雷德捏散那些泥土，看着它们从手中掉了下去。
他转过头，环视着这个已经工作了好几年的地方。以前这里只有他自己，和这些不在运转的机器人们在一起。他在他们的墓场来回穿梭着，将他们从掩埋的沙中找出来，然后清除。那些时候是没有任何顾虑的，对阿尔弗雷德来说，是最轻松的工作，不用为思考浪费能量。
然而现在，仅仅只是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再来到这里时，除了司空见惯的场景带来的熟悉，还有着些许的不知所措，那是一种陌生的感觉。阿尔弗雷德将花盆留在原地，他站了起来，然后像往常那样，巡视着这片墓地。
沙尘使风染上了昏黄的颜色，风将这颜色倾洒在那些散落在地表的机器人残骸身上。有些是某些部位的零件，有些是相对完整的身躯，还有一些沾满了红褐色的锈。沙尘盖在他们的身上，薄薄的一层，就像是昏黄色的布。
阿尔弗雷德活动了一下手指，他的手臂上伸展出了一些器具，那是他用惯了的用来挖掘机器人的机械长臂。他无意识的指挥着机械臂，将那些散落在地表的机器人残骸聚拢在一起，然后拼成了一副完整的机器人身躯。破破烂烂的躯体，没有任何生机。
机械臂收了回来，阿尔弗雷德朝着地上的残骸伸出手掌，就像那时在仓库里面一样，只要他下达命令，他的力量就会把这些残骸彻底从世界上清除，重归为微粒。
他把另一只手放进外套的口袋里面，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的残骸。他始终没有下达命令，只是摆着那个姿势，然后垂下了手：“哈哈……我终于也变得行动迟缓了吗？”
阿尔弗雷德注意到了一些事情。他以前从来没有为此而迟疑过，但现在，那地上残破的机械，却让他犹豫了。他没有办法果断地去执行他的任务，那些残骸的身上，有着和亚瑟相似的味道。
破损的痕迹，零件的型号和年代感，那些组装的手法还有……弥漫在风沙中的淡淡的锈味。那是亚瑟的味道，亚瑟的气息。他们如此的相似，以至于，阿尔弗雷德产生了自己在清除亚瑟的遗骸的错觉。就那样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不会动，不会运转，没有任何声音发出的躺在地上。
“啧……想太多了。”阿尔弗雷德敲了敲自己的头。他闭上眼睛，但还是摆脱不了这样的错觉。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看向地面的残骸时，他还是会自动把亚瑟带入进去。阿尔弗雷德感觉到了一丝危机，他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干脆地工作了。
他在残骸的面前坐了下来，就那样托着下巴看着面前的那些破碎的机械体。风沙弥漫在天空和每一处的空气里面，似乎不会再转好的样子。
当亚瑟把最后一本书，整理进书架上后，他终于忍不住走到了窗前。阿尔弗雷德说出去把剩下的书搬回来之后，已经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按理说他早该回来了，但是亚瑟等了很久，也没有见到他回来的身影。
似乎是一声不响的就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没有任何征兆的就不见了。亚瑟从窗口望向仓库的方向，屋外是风沙弥漫的天气，他的视野不如阿尔弗雷德那样广阔，所以看不清楚风沙中是否有人的存在。这还是第一次，至少是他醒来后的第一次，身边竟然见不到阿尔弗雷德的踪影。
亚瑟感觉到在芯片的部位，电流稍微起了一点变化，那使他有些不好受。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机器人的感官不如人类那样敏锐。他想不出该怎样形容现在的心情，于是就开始思索着阿尔弗雷德可能会去的地方。
亚瑟将数据中有关阿尔弗雷德的信息全部抽取出来，但是全部搜索了一遍之后，他才发现，至今为止，在这个世界上他只知道三个地方。一个是阿尔弗雷德的家，一个是他带他去过的仓库，还有一个，是他第一次醒来的地方。
亚瑟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哪里，他醒来之后的时间之中，一直呆在阿尔弗雷德的家中，对方也没有怎么出去过。然后，他突然间意识到了一件事。
阿尔弗雷德是一个很先进的机器人，至少比他有用的多——这是没法不承认的事。无论失去了多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亚瑟也知道机器人是为何而被制造出来的。从诞生开始，机器人就是为了完成人类制定的任务而存在的，所以阿尔弗雷德也应该是这样。
亚瑟想起来，在他醒来后最开始的几天，阿尔弗雷德并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直陪在他身边，而是早出晚归的，有时候身上会沾上一些泥土和沙尘。那个时候，他就是去工作了吧。之后的一段时间又是为了什么不工作的？亚瑟不知道，他从没有想过阿尔弗雷德工作问题。
他从窗口向外看去，广阔的世界，似乎都笼罩在无尽的风沙之中了，就像他昏睡时所看到的那样。亚瑟猜测着，或许阿尔弗雷德又回去工作了，就像最开始那样，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出去，在日落时回来。想到这里，那道电流的异变所带来的难受的感觉，又在他的胸膛里产生了。
他抬起手按在胸膛之上，他能够听到自己体内机械运转的声响。亚瑟转过身，看着阿尔弗雷德为他做的书架，他忍不住去想，那个家伙是在做什么工作。并且，阿尔弗雷德工作的地方，就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点。他就是在那里被他唤醒的。亚瑟感到好奇，进而无法阻止自己对这件事的在意。
“我也是一个机器人……我也应该，有自己的工作才对。”亚瑟自语着，他看了看自己被锈蚀的手掌，他还没有搞清楚自己和阿尔弗雷德之间的差距，也没有明白，那名为时间的东西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
亚瑟没有再等下去，他还不习惯等待阿尔弗雷德。但是他也无事可做，在思考着阿尔弗雷德的事情的同时，他在他的家中转了起来。他还没有好好看过阿尔弗雷德的家，虽然那些摆设他已经见惯了。
亚瑟想起来，在将书架放进屋子里的时候，阿尔弗雷德曾经把几个箱子放在了书架的顶部。他看向了那几个箱子，然后走了过去。虽然将箱子拿下来有些吃力，但总算是成功了。那些箱子里似乎装着很多零散的东西，在搬动的时候发出彼此冲撞在一起的声响。亚瑟一边猜着里面可能的物件，一边将箱子打开。
但当他打开箱子以后，他却停住了思考。在那些箱子里面，装着满满的破碎的零件。那些零件，有着非常熟悉的感觉。亚瑟伸出手，拿起了一个。那个零件生着锈，上面遍布着复杂的纹路，但不是完整的。他将手伸进箱子里，取出了一捧那样的零件，没有一个是完整的，每一个都缺失着，如同破碎的废品。
其实那本来便是一堆破碎的废品，当它们从亚瑟的手中掉落回到箱子里的时候，发出废铁一样的碰撞声响。亚瑟想了起来，这些东西，他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就在他的胸膛之中，承载着他的全部，他的记忆，他的感情，他的生命。
他面前的箱子中，每一个破碎的零件都是他的同伴，那是机器人的芯片，是他们的“心脏”。而如今他们失去了承载着的灵魂，静静地安眠于此，只是一些破碎的废弃之物。
————TBC————
一个月没有踏上的土地，从风沙中望去，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阿尔弗雷德拿着那些书箱和破损的花盆，他没有回到他的屋子里，而是在半路上转了个方向，到了这个工作地点来。
“顺便弄些泥土回去好了。”他也没有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里来，难道是太久没有工作，所以开始怀念了吗？阿尔弗雷德摇摇头，然后将手中的书箱放了下来。
他拿着那三个破损的花盆，朝着亚瑟曾经沉睡的地方走去。脚踩在沙地上的响声，在风沙声中也是那么明显。这片机器人的墓场，没有任何生命存在，安静的可以。那些风与沙交织出的声响，反倒使得这里更加的苍凉。阿尔弗雷德停下脚步，他蹲下身子，将花盆放在地上。
亚瑟沉睡过的地方，那片草地依然如常。这个地方没什么水分，风沙肆虐，阿尔弗雷德不知道这些绿色究竟是怎么生存下来的。他伸出手，将那些泥土抓在手中，稍稍有些湿润的土壤，在手中粘结成块。阿尔弗雷德捏散那些泥土，看着它们从手中掉了下去。
他转过头，环视着这个已经工作了好几年的地方。以前这里只有他自己，和这些不在运转的机器人们在一起。他在他们的墓场来回穿梭着，将他们从掩埋的沙中找出来，然后清除。那些时候是没有任何顾虑的，对阿尔弗雷德来说，是最轻松的工作，不用为思考浪费能量。
然而现在，仅仅只是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再来到这里时，除了司空见惯的场景带来的熟悉，还有着些许的不知所措，那是一种陌生的感觉。阿尔弗雷德将花盆留在原地，他站了起来，然后像往常那样，巡视着这片墓地。
沙尘使风染上了昏黄的颜色，风将这颜色倾洒在那些散落在地表的机器人残骸身上。有些是某些部位的零件，有些是相对完整的身躯，还有一些沾满了红褐色的锈。沙尘盖在他们的身上，薄薄的一层，就像是昏黄色的布。
阿尔弗雷德活动了一下手指，他的手臂上伸展出了一些器具，那是他用惯了的用来挖掘机器人的机械长臂。他无意识的指挥着机械臂，将那些散落在地表的机器人残骸聚拢在一起，然后拼成了一副完整的机器人身躯。破破烂烂的躯体，没有任何生机。
机械臂收了回来，阿尔弗雷德朝着地上的残骸伸出手掌，就像那时在仓库里面一样，只要他下达命令，他的力量就会把这些残骸彻底从世界上清除，重归为微粒。
他把另一只手放进外套的口袋里面，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的残骸。他始终没有下达命令，只是摆着那个姿势，然后垂下了手：“哈哈……我终于也变得行动迟缓了吗？”
阿尔弗雷德注意到了一些事情。他以前从来没有为此而迟疑过，但现在，那地上残破的机械，却让他犹豫了。他没有办法果断地去执行他的任务，那些残骸的身上，有着和亚瑟相似的味道。
破损的痕迹，零件的型号和年代感，那些组装的手法还有……弥漫在风沙中的淡淡的锈味。那是亚瑟的味道，亚瑟的气息。他们如此的相似，以至于，阿尔弗雷德产生了自己在清除亚瑟的遗骸的错觉。就那样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不会动，不会运转，没有任何声音发出的躺在地上。
“啧……想太多了。”阿尔弗雷德敲了敲自己的头。他闭上眼睛，但还是摆脱不了这样的错觉。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看向地面的残骸时，他还是会自动把亚瑟带入进去。阿尔弗雷德感觉到了一丝危机，他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干脆地工作了。
他在残骸的面前坐了下来，就那样托着下巴看着面前的那些破碎的机械体。风沙弥漫在天空和每一处的空气里面，似乎不会再转好的样子。
当亚瑟把最后一本书，整理进书架上后，他终于忍不住走到了窗前。阿尔弗雷德说出去把剩下的书搬回来之后，已经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按理说他早该回来了，但是亚瑟等了很久，也没有见到他回来的身影。
似乎是一声不响的就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没有任何征兆的就不见了。亚瑟从窗口望向仓库的方向，屋外是风沙弥漫的天气，他的视野不如阿尔弗雷德那样广阔，所以看不清楚风沙中是否有人的存在。这还是第一次，至少是他醒来后的第一次，身边竟然见不到阿尔弗雷德的踪影。
亚瑟感觉到在芯片的部位，电流稍微起了一点变化，那使他有些不好受。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机器人的感官不如人类那样敏锐。他想不出该怎样形容现在的心情，于是就开始思索着阿尔弗雷德可能会去的地方。
亚瑟将数据中有关阿尔弗雷德的信息全部抽取出来，但是全部搜索了一遍之后，他才发现，至今为止，在这个世界上他只知道三个地方。一个是阿尔弗雷德的家，一个是他带他去过的仓库，还有一个，是他第一次醒来的地方。
亚瑟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哪里，他醒来之后的时间之中，一直呆在阿尔弗雷德的家中，对方也没有怎么出去过。然后，他突然间意识到了一件事。
阿尔弗雷德是一个很先进的机器人，至少比他有用的多——这是没法不承认的事。无论失去了多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亚瑟也知道机器人是为何而被制造出来的。从诞生开始，机器人就是为了完成人类制定的任务而存在的，所以阿尔弗雷德也应该是这样。
亚瑟想起来，在他醒来后最开始的几天，阿尔弗雷德并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直陪在他身边，而是早出晚归的，有时候身上会沾上一些泥土和沙尘。那个时候，他就是去工作了吧。之后的一段时间又是为了什么不工作的？亚瑟不知道，他从没有想过阿尔弗雷德工作问题。
他从窗口向外看去，广阔的世界，似乎都笼罩在无尽的风沙之中了，就像他昏睡时所看到的那样。亚瑟猜测着，或许阿尔弗雷德又回去工作了，就像最开始那样，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出去，在日落时回来。想到这里，那道电流的异变所带来的难受的感觉，又在他的胸膛里产生了。
他抬起手按在胸膛之上，他能够听到自己体内机械运转的声响。亚瑟转过身，看着阿尔弗雷德为他做的书架，他忍不住去想，那个家伙是在做什么工作。并且，阿尔弗雷德工作的地方，就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点。他就是在那里被他唤醒的。亚瑟感到好奇，进而无法阻止自己对这件事的在意。
“我也是一个机器人……我也应该，有自己的工作才对。”亚瑟自语着，他看了看自己被锈蚀的手掌，他还没有搞清楚自己和阿尔弗雷德之间的差距，也没有明白，那名为时间的东西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
亚瑟没有再等下去，他还不习惯等待阿尔弗雷德。但是他也无事可做，在思考着阿尔弗雷德的事情的同时，他在他的家中转了起来。他还没有好好看过阿尔弗雷德的家，虽然那些摆设他已经见惯了。
亚瑟想起来，在将书架放进屋子里的时候，阿尔弗雷德曾经把几个箱子放在了书架的顶部。他看向了那几个箱子，然后走了过去。虽然将箱子拿下来有些吃力，但总算是成功了。那些箱子里似乎装着很多零散的东西，在搬动的时候发出彼此冲撞在一起的声响。亚瑟一边猜着里面可能的物件，一边将箱子打开。
但当他打开箱子以后，他却停住了思考。在那些箱子里面，装着满满的破碎的零件。那些零件，有着非常熟悉的感觉。亚瑟伸出手，拿起了一个。那个零件生着锈，上面遍布着复杂的纹路，但不是完整的。他将手伸进箱子里，取出了一捧那样的零件，没有一个是完整的，每一个都缺失着，如同破碎的废品。
其实那本来便是一堆破碎的废品，当它们从亚瑟的手中掉落回到箱子里的时候，发出废铁一样的碰撞声响。亚瑟想了起来，这些东西，他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就在他的胸膛之中，承载着他的全部，他的记忆，他的感情，他的生命。
他面前的箱子中，每一个破碎的零件都是他的同伴，那是机器人的芯片，是他们的“心脏”。而如今他们失去了承载着的灵魂，静静地安眠于此，只是一些破碎的废弃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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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2
在荒漠的远方，有一处尽头。那尽头铺染着深红色的光芒，仿佛是翻涌着的红色海洋。那是与地平线交接的地方，将荒凉都吞没其中。
亚瑟没有计算行走的时间，机器人并不会因为长久的走动而疲惫。他顺着阿尔弗雷德的肩膀向前看去，目光接触到那片红色之后，便不自觉的停止了脚步。风迎面吹来，带来了陌生的植物气息。在夕阳的映衬下，那些摇曳着的植物显示出了别样的美。
就在这时，阿尔弗雷德也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像是要对亚瑟介绍他的秘密花园那般郑重地说道：“到了，我最喜欢的地方。”
红色从亚瑟的意识中慢慢褪去，他调整着视线的焦距，将被红色夕阳掩藏着的地方仔细看清。那是一片远远称不上是海的湖泊，因为风的侵袭而翻卷着涟漪。湖泊的周围遍布着葱绿的植物，并不茂盛，却也展开了一片柔嫩的草地。
亚瑟的信息之中，一瞬间就出现了一个词：绿洲。那是沙漠中的幻影，荒野里的天堂。有时候它也是一个关于生命的梦，它横搁在地平线的尽头，在这荒漠之中，展现在两个机器人的面前。他们之中谁也不需要它，却都梦想着它。
“喜欢这里吗？”阿尔弗雷德问道。亚瑟没有回答，他只是紧紧抱住那只盛满泥土的花盆，仿佛是在拥抱生命的根基。在那时，他失去了思考的力量。他从未想过，这已经陌生的事物会给他带来如此的震撼。
亚瑟慢慢走到那湖岸边，他觉得自己嗅到了水的味道。许许多多不知名的味道，在黄昏的光影中融进他不断发着机械声的身体里，和那像是血液一样的电流一起，涌入他的“心脏”。
阿尔弗雷德不知为何有些欣慰，他也走了过去，站到了亚瑟的身边。这里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在这满是荒凉与破败的西部荒野，生命太过稀少。当他发现了这片绿洲之后，曾经慢慢冷却的心情，才重新被唤醒。阿尔弗雷德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生命会这么需要水，他也需要。
虽然他只是一个机器人。
水面上倒映着两个机器人的模样，亚瑟低下头去，看到了他们的倒影。虽然他曾在阿尔弗雷德眼中看过自己的样子，但那总是不完整的，模糊的印象。现在他看得真切、完整，他自己的样子，阿尔弗雷德的样子。他们离的很近，阿尔弗雷德就在他的旁边。
亚瑟从不觉得自己和阿尔弗雷德有太大的差距，即使他眼中的阿尔弗雷德的确非常的优秀，但那也只是实话实说的评价。虽然他能够清楚的听到自己身体行动时发出的机械声，他知道阿尔弗雷德拥有着他所没有的温度，并且，阿尔弗雷德的手也不会生锈，就像一个真正的人类一样——可他还是在心中这样想着，阿尔弗雷德只是比他更加精密一些。
所以这是第一次，他感受到了他们的差距。亚瑟第一次完完整整地看到自己，在那荡漾着涟漪的湖泊中，他的倒影弯弯扭扭，破碎又重组。那些红色的锈迹，原来并不是只存在于他的手掌之上。深红的锈，缠绕着他未被遮挡的躯体，在那些锈色之下，是老化得快要腐朽的机体。
他对着湖中的倒影伸出了手，那简单的动作却机械地没有任何感情。他的身上没有丝毫灵活可言。他突然明白了阿尔弗雷德为什么会叫他老古董了，他确实已经老了，看不出年龄的机器之身，却在每一处都凝固着衰老的痕迹。
在这破败的身躯之中，唯有他的眼睛如同森绿色的玻璃，依旧清澈明亮。亚瑟调动着眼睛的焦距，他明白了很多事情，那是他曾经觉得总有一天会做出来，现在却知道已经无能为力的事。他的脸很僵硬，在湖面之上，他看到自己勉强地活动着脸部露出一个表情，那个表情很难看，好像谁画坏了的画。
就在这样的他的身旁，站着阿尔弗雷德。优秀的，先进的，灵活没有任何衰老僵硬之处的阿尔弗雷德。他简直不像是一个机器人，亚瑟心想，或许只是自己太过老旧了而已。
阿尔弗雷德一直没有说话，他没有刻意去看亚瑟，但他知道亚瑟现在是什么心情。阿尔弗雷德用不着去看水面的倒影，他们之间的差距，亚瑟的状况，是他一开始便知道的事情。他曾经想过，或许永远都不让亚瑟察觉到那个名为时间的东西，才是最好的。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没有任何事能够永远被隐瞒。他在机器人墓场发呆的时候想了很多事，然后他看着地上散落的那些陈旧的零件，想起了亚瑟，总有一天，亚瑟也会变成这样。那是本该发生在一百年前的，却在机缘巧合之下被延期到了现在。并且，那个总有一天也并不是多么遥远的以后。
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亚瑟已经很陈旧了，时间遗忘了他一百年，但总是会想起来的。
然而亚瑟却不知道这一切，他还没有察觉到时间已经前进了这么久，他甚至对未来充满了希望。阿尔弗雷德不敢说多么了解亚瑟，但是他知道这个老古董的性格，必定是在努力的恢复自己的能力，然后就会一心想着去完成自己的任务。他大概还觉得自己依旧被人类需要着吧。
但事实上他已经是该和那些被阿尔弗雷德处理掉的残骸一样，永远回归微粒的存在。所以阿尔弗雷德想要告诉亚瑟，真相。
一个关于他，关于机器人和时间的真相。而这个真相不用说太多，只要让他亲眼去看就足够了。能够说服亚瑟的唯有事实。虽然这很残忍，但已经不能再拖延了。
一块小石头掉进了水中，将他们两个人的影子打碎，碎片重合在一起，荡漾着分不出彼此。
亚瑟偏过头，看着坐下来拿着小石块继续往水里丢的阿尔弗雷德。那个家伙什么也没说，但每块石头都刚好砸在他们的倒影之上。
即使机体如此老旧，但亚瑟的思考能力并没有丝毫退步。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这是何种心情，只想伸手去抚摸阿尔弗雷德那耀眼的金发。
“不用这样做，阿尔弗雷德。我能承受。”亚瑟很想给阿尔弗雷德一个笑容，但他做不到。尤其是回想起刚刚在倒影中看到的那个难看的表情，他就连尝试都没有再去尝试了。
阿尔弗雷德将石块在手中掂量着，他转过头看着亚瑟，然后扬起了一个笑容：“我只是不想看我们两个的影子那么生疏而已，你看，现在就亲近多了。”说着，他又用石块打碎了那渐渐重新组合在一起的倒影，碎片再次相融，在细小的波浪中轻轻荡漾。
亚瑟想不明白阿尔弗雷德的逻辑，这个机器人一直喜欢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但他却并不觉得多余。他将花盆放在了湖岸边，然后在阿尔弗雷德身边坐了下来。手指接触到那些柔嫩的青草，青绿与红锈相接，满是温柔的触感。
阿尔弗雷德将那颗种子埋入花盆的泥土之中，然后掬水浇湿了泥土。亚瑟却是打开了随身带来的种花相关的书籍，一边告诫着阿尔弗雷德不要操之过急，一边认真地研读起那些让他不甚明白的文字。
夜晚将至，黑色的幕布吞噬着湖泊上空的深红。阿尔弗雷德抬头看天，没有一丝黑云的夜空闪烁着繁星。荒凉的西部，在这片天空之下，是荒漠的绿洲。可是那天空太过广阔，什么都没有，所以显得异常寂寥。
“亚瑟……”阿尔弗雷德出声呼唤着亚瑟的名字，一旁的机器人仍旧低着头看着书上的文字，他认真的个性让他无法从中抬起头来，不过还是回应了一声。
“什么？”
“你说，最高的自由，是不是就是飞向天空？”阿尔弗雷德一边说一边比划着，“不是渺小的两个机器人，而是一艘帅气的飞船，然后上面住着两个机器人。他们的家就在天空之中，昼夜不息的飞行着，没有任何事可以阻止他们的自由。”
亚瑟愣了一下，然后从书中抬起了头。他有些惊讶地看着阿尔弗雷德，那个人还在仰望着天空，脸上满是向往和志在必得的神情。
就在那一瞬间，亚瑟想起了自己的梦。明明是不会做梦的机器人，却向往着梦中那幅画里的景象。在无边际的天空之中，那艘奇怪的飞船带着最高的自由，不可阻挡地驰骋着，云与雾都在它的下方，它在风雨光明之中飞行，永不停息。
————TBC————
在荒漠的远方，有一处尽头。那尽头铺染着深红色的光芒，仿佛是翻涌着的红色海洋。那是与地平线交接的地方，将荒凉都吞没其中。
亚瑟没有计算行走的时间，机器人并不会因为长久的走动而疲惫。他顺着阿尔弗雷德的肩膀向前看去，目光接触到那片红色之后，便不自觉的停止了脚步。风迎面吹来，带来了陌生的植物气息。在夕阳的映衬下，那些摇曳着的植物显示出了别样的美。
就在这时，阿尔弗雷德也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像是要对亚瑟介绍他的秘密花园那般郑重地说道：“到了，我最喜欢的地方。”
红色从亚瑟的意识中慢慢褪去，他调整着视线的焦距，将被红色夕阳掩藏着的地方仔细看清。那是一片远远称不上是海的湖泊，因为风的侵袭而翻卷着涟漪。湖泊的周围遍布着葱绿的植物，并不茂盛，却也展开了一片柔嫩的草地。
亚瑟的信息之中，一瞬间就出现了一个词：绿洲。那是沙漠中的幻影，荒野里的天堂。有时候它也是一个关于生命的梦，它横搁在地平线的尽头，在这荒漠之中，展现在两个机器人的面前。他们之中谁也不需要它，却都梦想着它。
“喜欢这里吗？”阿尔弗雷德问道。亚瑟没有回答，他只是紧紧抱住那只盛满泥土的花盆，仿佛是在拥抱生命的根基。在那时，他失去了思考的力量。他从未想过，这已经陌生的事物会给他带来如此的震撼。
亚瑟慢慢走到那湖岸边，他觉得自己嗅到了水的味道。许许多多不知名的味道，在黄昏的光影中融进他不断发着机械声的身体里，和那像是血液一样的电流一起，涌入他的“心脏”。
阿尔弗雷德不知为何有些欣慰，他也走了过去，站到了亚瑟的身边。这里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在这满是荒凉与破败的西部荒野，生命太过稀少。当他发现了这片绿洲之后，曾经慢慢冷却的心情，才重新被唤醒。阿尔弗雷德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生命会这么需要水，他也需要。
虽然他只是一个机器人。
水面上倒映着两个机器人的模样，亚瑟低下头去，看到了他们的倒影。虽然他曾在阿尔弗雷德眼中看过自己的样子，但那总是不完整的，模糊的印象。现在他看得真切、完整，他自己的样子，阿尔弗雷德的样子。他们离的很近，阿尔弗雷德就在他的旁边。
亚瑟从不觉得自己和阿尔弗雷德有太大的差距，即使他眼中的阿尔弗雷德的确非常的优秀，但那也只是实话实说的评价。虽然他能够清楚的听到自己身体行动时发出的机械声，他知道阿尔弗雷德拥有着他所没有的温度，并且，阿尔弗雷德的手也不会生锈，就像一个真正的人类一样——可他还是在心中这样想着，阿尔弗雷德只是比他更加精密一些。
所以这是第一次，他感受到了他们的差距。亚瑟第一次完完整整地看到自己，在那荡漾着涟漪的湖泊中，他的倒影弯弯扭扭，破碎又重组。那些红色的锈迹，原来并不是只存在于他的手掌之上。深红的锈，缠绕着他未被遮挡的躯体，在那些锈色之下，是老化得快要腐朽的机体。
他对着湖中的倒影伸出了手，那简单的动作却机械地没有任何感情。他的身上没有丝毫灵活可言。他突然明白了阿尔弗雷德为什么会叫他老古董了，他确实已经老了，看不出年龄的机器之身，却在每一处都凝固着衰老的痕迹。
在这破败的身躯之中，唯有他的眼睛如同森绿色的玻璃，依旧清澈明亮。亚瑟调动着眼睛的焦距，他明白了很多事情，那是他曾经觉得总有一天会做出来，现在却知道已经无能为力的事。他的脸很僵硬，在湖面之上，他看到自己勉强地活动着脸部露出一个表情，那个表情很难看，好像谁画坏了的画。
就在这样的他的身旁，站着阿尔弗雷德。优秀的，先进的，灵活没有任何衰老僵硬之处的阿尔弗雷德。他简直不像是一个机器人，亚瑟心想，或许只是自己太过老旧了而已。
阿尔弗雷德一直没有说话，他没有刻意去看亚瑟，但他知道亚瑟现在是什么心情。阿尔弗雷德用不着去看水面的倒影，他们之间的差距，亚瑟的状况，是他一开始便知道的事情。他曾经想过，或许永远都不让亚瑟察觉到那个名为时间的东西，才是最好的。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没有任何事能够永远被隐瞒。他在机器人墓场发呆的时候想了很多事，然后他看着地上散落的那些陈旧的零件，想起了亚瑟，总有一天，亚瑟也会变成这样。那是本该发生在一百年前的，却在机缘巧合之下被延期到了现在。并且，那个总有一天也并不是多么遥远的以后。
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亚瑟已经很陈旧了，时间遗忘了他一百年，但总是会想起来的。
然而亚瑟却不知道这一切，他还没有察觉到时间已经前进了这么久，他甚至对未来充满了希望。阿尔弗雷德不敢说多么了解亚瑟，但是他知道这个老古董的性格，必定是在努力的恢复自己的能力，然后就会一心想着去完成自己的任务。他大概还觉得自己依旧被人类需要着吧。
但事实上他已经是该和那些被阿尔弗雷德处理掉的残骸一样，永远回归微粒的存在。所以阿尔弗雷德想要告诉亚瑟，真相。
一个关于他，关于机器人和时间的真相。而这个真相不用说太多，只要让他亲眼去看就足够了。能够说服亚瑟的唯有事实。虽然这很残忍，但已经不能再拖延了。
一块小石头掉进了水中，将他们两个人的影子打碎，碎片重合在一起，荡漾着分不出彼此。
亚瑟偏过头，看着坐下来拿着小石块继续往水里丢的阿尔弗雷德。那个家伙什么也没说，但每块石头都刚好砸在他们的倒影之上。
即使机体如此老旧，但亚瑟的思考能力并没有丝毫退步。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这是何种心情，只想伸手去抚摸阿尔弗雷德那耀眼的金发。
“不用这样做，阿尔弗雷德。我能承受。”亚瑟很想给阿尔弗雷德一个笑容，但他做不到。尤其是回想起刚刚在倒影中看到的那个难看的表情，他就连尝试都没有再去尝试了。
阿尔弗雷德将石块在手中掂量着，他转过头看着亚瑟，然后扬起了一个笑容：“我只是不想看我们两个的影子那么生疏而已，你看，现在就亲近多了。”说着，他又用石块打碎了那渐渐重新组合在一起的倒影，碎片再次相融，在细小的波浪中轻轻荡漾。
亚瑟想不明白阿尔弗雷德的逻辑，这个机器人一直喜欢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但他却并不觉得多余。他将花盆放在了湖岸边，然后在阿尔弗雷德身边坐了下来。手指接触到那些柔嫩的青草，青绿与红锈相接，满是温柔的触感。
阿尔弗雷德将那颗种子埋入花盆的泥土之中，然后掬水浇湿了泥土。亚瑟却是打开了随身带来的种花相关的书籍，一边告诫着阿尔弗雷德不要操之过急，一边认真地研读起那些让他不甚明白的文字。
夜晚将至，黑色的幕布吞噬着湖泊上空的深红。阿尔弗雷德抬头看天，没有一丝黑云的夜空闪烁着繁星。荒凉的西部，在这片天空之下，是荒漠的绿洲。可是那天空太过广阔，什么都没有，所以显得异常寂寥。
“亚瑟……”阿尔弗雷德出声呼唤着亚瑟的名字，一旁的机器人仍旧低着头看着书上的文字，他认真的个性让他无法从中抬起头来，不过还是回应了一声。
“什么？”
“你说，最高的自由，是不是就是飞向天空？”阿尔弗雷德一边说一边比划着，“不是渺小的两个机器人，而是一艘帅气的飞船，然后上面住着两个机器人。他们的家就在天空之中，昼夜不息的飞行着，没有任何事可以阻止他们的自由。”
亚瑟愣了一下，然后从书中抬起了头。他有些惊讶地看着阿尔弗雷德，那个人还在仰望着天空，脸上满是向往和志在必得的神情。
就在那一瞬间，亚瑟想起了自己的梦。明明是不会做梦的机器人，却向往着梦中那幅画里的景象。在无边际的天空之中，那艘奇怪的飞船带着最高的自由，不可阻挡地驰骋着，云与雾都在它的下方，它在风雨光明之中飞行，永不停息。
————TBC————
Chapter 13
阿尔弗雷德的热情一直都是如此来势汹汹。他说着这片天空太过广阔，梦想着最高的自由与那幻想中的飞船，这些想法在他的心中成型还没有一分钟的时间，他就已经开始着手将这个梦变为现实了。
亚瑟的反应还停留在听到阿尔弗雷德那句话之后的一瞬，还没有等他产生什么心情，做出什么回应，阿尔弗雷德已经打开了手臂上的电子画板，一本正经的设计起了他理想中的飞船去了。亚瑟错过了给出回应的最佳时机，只好拿着手中的种花指南在那里不知所措。
阿尔弗雷德看上去很忙碌，以至于忘记了现在已经是夜晚了。亚瑟开了夜视功能，在一片浅绿色的视野里，阿尔弗雷德在电子画板上那粗犷奔放的美式画风也显得有几分科幻色彩。
对面的机器人那么专注，让亚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先前阿尔弗雷德确实是对亚瑟提出了询问，但也并没有等待他的答案。这让亚瑟觉得，或许这个家伙只是想要找个倾诉他宏伟志向的对象，并不在乎是说给谁听的，会去询问亚瑟也只是因为亚瑟坐在他的身旁而已。
所以亚瑟盯着挂着一脸兴奋表情的阿尔弗雷德忙忙碌碌地在电子画板上，挥霍着他天马行空的想象看了几分钟后，就转过了头。他想低下头继续研究那本种花指南，但手指在夜晚却僵硬了起来。他突然想起，在今天以前，他还从未活动过如此长的时间。现在他总算感受到了这老旧机体的不便。
明明思维还是清晰的，身体却跟不上来了。这和那些老迈的人类倒是有几分相似。他有些自嘲地活动着手指，听那关节发出的声响。然后他就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了。
亚瑟僵硬地坐在那里，有那么一瞬间，他看了一眼阿尔弗雷德和他正画着的飞船，觉得这个机器人可能明天就会坐着他设计的飞船飞走了，然后再也不会回来。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想象中分崩离析。那一点点碎裂消失的东西，落在地上的碎片，还有上锈的痕迹。亚瑟将视线投向了湖中，他已经看不到自己的倒影了。然后他意识到了，在他的想象中逐渐崩坏的，正是他自己的身躯。
那样的场面，他曾经见过。虽然记忆之中那些崩坏的躯体并不是他自己，它们都不算旧，只是有些刮痕，却并没有他身上那些斑驳的锈迹。他突然想起了这些坏掉的躯体，它们倒在了和眼前相似的风景中，他目睹了很多，所以那绝不是他的。
亚瑟又回想起了他的梦，那梦毫无疑问是真实存在过的记忆。那些和他有着相同材质的同伴们，现在又在哪里？他已经如此老旧了，那那些同伴呢？为什么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苏醒了，在这远远看不到尽头的荒野之中，只有他和阿尔弗雷德存在？
水中的倒影使他认识到了自己的老旧和阿尔弗雷德之间的差距。虽然阿尔弗雷德和他算是同类，但是，他们却不能算是真正的同伴。就好像现在，阿尔弗雷德他随时都有可能追随着他的梦想和自由而去，而亚瑟并不认为自己也有这份能力。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力不从心，他追不上阿尔弗雷德步伐，追不上他飞驰的梦想，也到达不了那高度的自由。
机器人会感到害怕吗？对生与死都没有人类那般概念的机器人，会因为可能会到来的“死亡”而畏惧吗？本来是不会的，但是机器人本来也不会拥有感情。因为有了感情，所以害怕，因为有了牵挂，所以害怕失去这一切。
亚瑟对自己的老旧和僵硬感到惶恐。他在一个不应该存在的时间里，存在着。他这么突兀又不和谐的出现在这里，见到了本来并不预定出现在他记忆里的阿尔弗雷德。他有着许许多多的疑惑，在那些破碎的记忆，和现实之中，他开始慢慢发现了真实。
他的同伴们，大概早就不存在了。这个世界上此刻只有他一个，在追逐着飞速前行的时间。没有任何人需要他去完成什么任务了，他早就没有了保全自己的理由。为何会醒来，为何还没有坏掉？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他和他曾经的同伴们，有着一些不同的地方。似乎从很久以前，会这样去思考，去记忆，去怀念的机器人，就只有他一个。就像梦中看着那幅画发呆，做出幻想的自己一样，他身边的同伴们，都快速地完成着各自的任务。就像所有的机器人都是为了完成相应的任务而诞生，他的同伴们也是这样，他自己何尝又不是？
但他却比他的同伴们多一些东西，那些东西，对于机器人来说并没有那么必要，甚至还会让他不如他的同伴们那么干脆利落。他曾经思考过很多东西，他还记得花种，那被他小心呵护的花种似乎也有着特别的意义。
那些多余的东西让他对这个世界产生牵挂，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那么干脆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然而他的记忆却是如此的破碎，所以他想不起自己身上多余的这些东西，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亚瑟，你是最特别的。”那是一个老人的声音。
“亚瑟亚瑟，你觉得拥抱温暖吗？”那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他们的声音伴随着电流，在数据库不知名的角落里断断续续地回放着。那是亚瑟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点点回忆。还有许多，可以帮他解开迷惑的记忆，却不知道堆叠在哪个角落里。
他抬起手，放在了胸口上，那芯片的热度慢慢传递到他的手上。这是他身体中唯一有温度的地方，他知道给他这温度的人就是阿尔弗雷德。因为这温度他苏醒了，这是他力量的源泉，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有他的能量来源与众不同。
芯片里的装置将阿尔弗雷德传递给他的温度小心地保存使用着，尽管用的谨慎，却也离下一次耗尽不远了。虽然一开口，就能够得到阿尔弗雷德的温度，但是这对于亚瑟来说却不是那么好说出口的请求。
拥抱是很温暖的，能够带给他力量。但是阿尔弗雷德的拥抱带来的不只是温暖和力量，还会让他身体里的电流紊乱，逆流甚至是产生摩擦，让他陷入防御状态。亚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阿尔弗雷德会让他这样，还是说这芯片的装置天生就有这样一个缺陷。总之他不想因此在阿尔弗雷德的面前出丑。
亚瑟也不明白为何自己如此在意这些阿尔弗雷德根本不在意的事情，但是他就是无法说服自己，心安理得的去请求阿尔弗雷德的帮助。
“嗨？那边发呆的机器人，听到请回头~”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传来，亚瑟像是惊醒了一般手指猛烈动了一下，然后有些机械地朝着阿尔弗雷德的方向转过头去。
阿尔弗雷德歪着头，脸上带着疑惑的笑容。见到亚瑟这么僵硬地转头动作，他忍不住笑出了声。亚瑟偶尔会露出这种有些呆的表情，也不知道究竟是机体老化的问题还是性格使然。
但是见对方这样专注地看着自己，阿尔弗雷德就忍不住朝他抛了个闪亮的眼神过去。于是亚瑟就在一片绿光的视野中，看到阿尔弗雷德朝他用力眨了一下右眼，那一下子，好像连天上的星星都被阿尔弗雷德拖下来抛给了他。
亚瑟觉得自己哪里受到了攻击，芯片里储存的力量一下子大量输出，体内电流横冲直撞，他看到自己身上某些关节部位甚至冒出了青色的火花，于是慌忙用手遮掩着。
“冷静，冷静！”亚瑟小声地对自己下达着命令。
“哇哦……”阿尔弗雷德看着突然间“发光”的亚瑟，忍不住赞叹了一声，“亚瑟，说到吸引别人的目光真的没人能够拼过你啊！”
“才不是！”亚瑟很忙，他要一边平稳芯片的能量输出控制体内电流的流速，还要一边应对阿尔弗雷德那奇怪的语言。尽管亚瑟做出了否定，阿尔弗雷德还是露出了一副甘拜下风的表情，这让亚瑟的电流差点又失控了。
“算了，不逗你玩了。”阿尔弗雷德指了指手臂上展开的那个电子画板，亚瑟低头看了一眼，完全看不出那画风之后的飞船究竟是个什么构造什么形状。
“什么？”亚瑟有些不解地抬头看向阿尔弗雷德。
“飞船啊，虽然设计了很多造型，但是还是没有特别满意的。”阿尔弗雷德略带困扰的说，“我想要一种特别帅气，一看就知道是属于我的飞船，但是你看，这些设计稿虽然很杰出，但感觉还是不够啊。”
“哦。”亚瑟看不出那些设计稿杰出在哪里，而且阿尔弗雷德的飞船和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他想到这个家伙真的有可能会在完成设计稿之后，立刻造一艘飞船跑的无影无踪，心中不自觉的就有些排斥这东西了。
所以他只是冷淡的回答了阿尔弗雷德：“你继续努力。”
“喂喂，反应好冷淡啊亚瑟！”阿尔弗雷德像是真的感受到了冷一般抱着手臂抖了一下，“这好歹也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怎么能这么事不关己呢？”
“和我有什么关……”
“这是我们两个的梦想啊。”阿尔弗雷德打断了亚瑟的话，他伸出手指点了点亚瑟的额头，然后笑了，“你忘了我怎么说的吗？在最帅气的飞船上，住着两个机器人，没有任何事能够阻止他们的自由。”
阿尔弗雷德指了指亚瑟，然后又指了指自己：“那两个机器人，当然就是你，和我。不然你以为还有谁能够衬得上我最帅气的飞船呢？”
———TBC———
阿尔弗雷德的热情一直都是如此来势汹汹。他说着这片天空太过广阔，梦想着最高的自由与那幻想中的飞船，这些想法在他的心中成型还没有一分钟的时间，他就已经开始着手将这个梦变为现实了。
亚瑟的反应还停留在听到阿尔弗雷德那句话之后的一瞬，还没有等他产生什么心情，做出什么回应，阿尔弗雷德已经打开了手臂上的电子画板，一本正经的设计起了他理想中的飞船去了。亚瑟错过了给出回应的最佳时机，只好拿着手中的种花指南在那里不知所措。
阿尔弗雷德看上去很忙碌，以至于忘记了现在已经是夜晚了。亚瑟开了夜视功能，在一片浅绿色的视野里，阿尔弗雷德在电子画板上那粗犷奔放的美式画风也显得有几分科幻色彩。
对面的机器人那么专注，让亚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先前阿尔弗雷德确实是对亚瑟提出了询问，但也并没有等待他的答案。这让亚瑟觉得，或许这个家伙只是想要找个倾诉他宏伟志向的对象，并不在乎是说给谁听的，会去询问亚瑟也只是因为亚瑟坐在他的身旁而已。
所以亚瑟盯着挂着一脸兴奋表情的阿尔弗雷德忙忙碌碌地在电子画板上，挥霍着他天马行空的想象看了几分钟后，就转过了头。他想低下头继续研究那本种花指南，但手指在夜晚却僵硬了起来。他突然想起，在今天以前，他还从未活动过如此长的时间。现在他总算感受到了这老旧机体的不便。
明明思维还是清晰的，身体却跟不上来了。这和那些老迈的人类倒是有几分相似。他有些自嘲地活动着手指，听那关节发出的声响。然后他就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了。
亚瑟僵硬地坐在那里，有那么一瞬间，他看了一眼阿尔弗雷德和他正画着的飞船，觉得这个机器人可能明天就会坐着他设计的飞船飞走了，然后再也不会回来。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想象中分崩离析。那一点点碎裂消失的东西，落在地上的碎片，还有上锈的痕迹。亚瑟将视线投向了湖中，他已经看不到自己的倒影了。然后他意识到了，在他的想象中逐渐崩坏的，正是他自己的身躯。
那样的场面，他曾经见过。虽然记忆之中那些崩坏的躯体并不是他自己，它们都不算旧，只是有些刮痕，却并没有他身上那些斑驳的锈迹。他突然想起了这些坏掉的躯体，它们倒在了和眼前相似的风景中，他目睹了很多，所以那绝不是他的。
亚瑟又回想起了他的梦，那梦毫无疑问是真实存在过的记忆。那些和他有着相同材质的同伴们，现在又在哪里？他已经如此老旧了，那那些同伴呢？为什么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苏醒了，在这远远看不到尽头的荒野之中，只有他和阿尔弗雷德存在？
水中的倒影使他认识到了自己的老旧和阿尔弗雷德之间的差距。虽然阿尔弗雷德和他算是同类，但是，他们却不能算是真正的同伴。就好像现在，阿尔弗雷德他随时都有可能追随着他的梦想和自由而去，而亚瑟并不认为自己也有这份能力。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力不从心，他追不上阿尔弗雷德步伐，追不上他飞驰的梦想，也到达不了那高度的自由。
机器人会感到害怕吗？对生与死都没有人类那般概念的机器人，会因为可能会到来的“死亡”而畏惧吗？本来是不会的，但是机器人本来也不会拥有感情。因为有了感情，所以害怕，因为有了牵挂，所以害怕失去这一切。
亚瑟对自己的老旧和僵硬感到惶恐。他在一个不应该存在的时间里，存在着。他这么突兀又不和谐的出现在这里，见到了本来并不预定出现在他记忆里的阿尔弗雷德。他有着许许多多的疑惑，在那些破碎的记忆，和现实之中，他开始慢慢发现了真实。
他的同伴们，大概早就不存在了。这个世界上此刻只有他一个，在追逐着飞速前行的时间。没有任何人需要他去完成什么任务了，他早就没有了保全自己的理由。为何会醒来，为何还没有坏掉？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他和他曾经的同伴们，有着一些不同的地方。似乎从很久以前，会这样去思考，去记忆，去怀念的机器人，就只有他一个。就像梦中看着那幅画发呆，做出幻想的自己一样，他身边的同伴们，都快速地完成着各自的任务。就像所有的机器人都是为了完成相应的任务而诞生，他的同伴们也是这样，他自己何尝又不是？
但他却比他的同伴们多一些东西，那些东西，对于机器人来说并没有那么必要，甚至还会让他不如他的同伴们那么干脆利落。他曾经思考过很多东西，他还记得花种，那被他小心呵护的花种似乎也有着特别的意义。
那些多余的东西让他对这个世界产生牵挂，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那么干脆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然而他的记忆却是如此的破碎，所以他想不起自己身上多余的这些东西，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亚瑟，你是最特别的。”那是一个老人的声音。
“亚瑟亚瑟，你觉得拥抱温暖吗？”那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他们的声音伴随着电流，在数据库不知名的角落里断断续续地回放着。那是亚瑟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点点回忆。还有许多，可以帮他解开迷惑的记忆，却不知道堆叠在哪个角落里。
他抬起手，放在了胸口上，那芯片的热度慢慢传递到他的手上。这是他身体中唯一有温度的地方，他知道给他这温度的人就是阿尔弗雷德。因为这温度他苏醒了，这是他力量的源泉，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有他的能量来源与众不同。
芯片里的装置将阿尔弗雷德传递给他的温度小心地保存使用着，尽管用的谨慎，却也离下一次耗尽不远了。虽然一开口，就能够得到阿尔弗雷德的温度，但是这对于亚瑟来说却不是那么好说出口的请求。
拥抱是很温暖的，能够带给他力量。但是阿尔弗雷德的拥抱带来的不只是温暖和力量，还会让他身体里的电流紊乱，逆流甚至是产生摩擦，让他陷入防御状态。亚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阿尔弗雷德会让他这样，还是说这芯片的装置天生就有这样一个缺陷。总之他不想因此在阿尔弗雷德的面前出丑。
亚瑟也不明白为何自己如此在意这些阿尔弗雷德根本不在意的事情，但是他就是无法说服自己，心安理得的去请求阿尔弗雷德的帮助。
“嗨？那边发呆的机器人，听到请回头~”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传来，亚瑟像是惊醒了一般手指猛烈动了一下，然后有些机械地朝着阿尔弗雷德的方向转过头去。
阿尔弗雷德歪着头，脸上带着疑惑的笑容。见到亚瑟这么僵硬地转头动作，他忍不住笑出了声。亚瑟偶尔会露出这种有些呆的表情，也不知道究竟是机体老化的问题还是性格使然。
但是见对方这样专注地看着自己，阿尔弗雷德就忍不住朝他抛了个闪亮的眼神过去。于是亚瑟就在一片绿光的视野中，看到阿尔弗雷德朝他用力眨了一下右眼，那一下子，好像连天上的星星都被阿尔弗雷德拖下来抛给了他。
亚瑟觉得自己哪里受到了攻击，芯片里储存的力量一下子大量输出，体内电流横冲直撞，他看到自己身上某些关节部位甚至冒出了青色的火花，于是慌忙用手遮掩着。
“冷静，冷静！”亚瑟小声地对自己下达着命令。
“哇哦……”阿尔弗雷德看着突然间“发光”的亚瑟，忍不住赞叹了一声，“亚瑟，说到吸引别人的目光真的没人能够拼过你啊！”
“才不是！”亚瑟很忙，他要一边平稳芯片的能量输出控制体内电流的流速，还要一边应对阿尔弗雷德那奇怪的语言。尽管亚瑟做出了否定，阿尔弗雷德还是露出了一副甘拜下风的表情，这让亚瑟的电流差点又失控了。
“算了，不逗你玩了。”阿尔弗雷德指了指手臂上展开的那个电子画板，亚瑟低头看了一眼，完全看不出那画风之后的飞船究竟是个什么构造什么形状。
“什么？”亚瑟有些不解地抬头看向阿尔弗雷德。
“飞船啊，虽然设计了很多造型，但是还是没有特别满意的。”阿尔弗雷德略带困扰的说，“我想要一种特别帅气，一看就知道是属于我的飞船，但是你看，这些设计稿虽然很杰出，但感觉还是不够啊。”
“哦。”亚瑟看不出那些设计稿杰出在哪里，而且阿尔弗雷德的飞船和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他想到这个家伙真的有可能会在完成设计稿之后，立刻造一艘飞船跑的无影无踪，心中不自觉的就有些排斥这东西了。
所以他只是冷淡的回答了阿尔弗雷德：“你继续努力。”
“喂喂，反应好冷淡啊亚瑟！”阿尔弗雷德像是真的感受到了冷一般抱着手臂抖了一下，“这好歹也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怎么能这么事不关己呢？”
“和我有什么关……”
“这是我们两个的梦想啊。”阿尔弗雷德打断了亚瑟的话，他伸出手指点了点亚瑟的额头，然后笑了，“你忘了我怎么说的吗？在最帅气的飞船上，住着两个机器人，没有任何事能够阻止他们的自由。”
阿尔弗雷德指了指亚瑟，然后又指了指自己：“那两个机器人，当然就是你，和我。不然你以为还有谁能够衬得上我最帅气的飞船呢？”
———TBC———
Chapter 14
花种刚刚埋入花盆，天还未亮，生命仍旧沉睡在这寂寞的西部荒野，他们却已开始做着一个关于自由的梦了。
阿尔弗雷德说出的话就像一条一定会被实现的指令，就连这天地的规律都不能违抗那样，让亚瑟在一瞬间产生了名为“确信”的感情。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是如此信赖着眼前这个思想天马行空的机器人的，或许，也是他从诞生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感情。
亚瑟不知道在自己还拥有“主人”的时候，是否有过类似的感情。他只知道，从苏醒以后，记忆混乱的现在，这是他最陌生的却也最强烈的一种感情。虽然他现在只是一个没有了任何用处的老旧的机器人，但他愿意为了阿尔弗雷德的这句话，就把他拥有的一切都交给他。
“我们……”亚瑟默念着这个词语，仿佛是为了用重复循环的音节来让自己对它印象深刻，“我们，一起？”
“当然了，话说老古董都是这么啰嗦的吗？”阿尔弗雷德像是为了展现他的机体性能多么先进那样，又向着亚瑟眨了眨眼睛，同时牵扯嘴角摆出了个略显调皮的笑容，“不过，只要你高兴，怎样都好。”
那类似于纵容的话语，让亚瑟稍微转移了一下视线，他可不承认自己是个啰嗦的老古董——就算老古董这个词他无法反驳——同时也不承认自己会因为这个词这句话有多么高兴。
虽然也不能排除有那么点高兴的可能，但他是个机器人，性能又迟钝，谁能证明这么高级的情绪他就有？
亚瑟自我安慰一般的在心中快速的反驳，不过他没有选择将这些话说出来。就在他出神的这个空档，阿尔弗雷德挑了挑眉有些疑惑地观察着他，这么简单就能够展现出如此之多丰富的表情，让亚瑟有种对面的那个机器人是在成心向他炫耀的感觉。
可现在比起阿尔弗雷德的这些事情，亚瑟更想消耗自己的能量说出的话，却是更为重要的，关于他们的飞船。
混乱记忆的一角，紧随着他的名字之后被他想起的，就是那副画。那仿佛是他数据里唯一永不会破碎丢弃的一块，无论过了多久，都会第一时间被他发现。现在，那艘形状怪异的飞船像是得到了上帝的许可，就要从他记忆中的画里飞出来了。
亚瑟没有太多的想象力，他只能将那幅画所描绘的景象更加真实立体的展现在自己的脑海中。他想象着它，然后将自己的这份长久的梦，交给了阿尔弗雷德。
“你真的需要我的建议吗？阿尔弗雷德。”亚瑟的声音连贯而出奇的没有带上机械音特有的断续，这是他表达“认真”的方式，因为他将要交出自己的梦，将它与另外一个机器人共享。他知道阿尔弗雷德是一个行动力和机体性能都很强大的机器人，他的话真的有可能将他的梦化为现实。但是他同时也知道，阿尔弗雷德的热情总是不会维持太久，目前为止他维持最久的兴趣也就是种花了。
亚瑟不想体验希望之后只有失望的感觉，他是个迟钝老旧的机器人，可能会因为这个打击就此坏掉，但比这更严重的是，他不想让自己的梦分享给一个不那么认真对待的同伴。他无法忍受不被认真对待的感觉，尤其是那个人是阿尔弗雷德，他现在全心全意相信的那个机器人。
阿尔弗雷德显然也感觉到了亚瑟的这份认真，他突然有点紧张，就好像要接受什么重大手术面前是他的主治医生那般。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扶了扶眼镜，然后绷紧了脸——使自己看上去和面对最后一次手术的绝症患者一样严肃。
结果这次出问题的人变成了亚瑟。面对阿尔弗雷德的严肃——这明明是他期待看到的——他的喉咙间却不自觉地发出了一些奇怪的机械声，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于是亚瑟有些惊慌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喉咙，不知道怎么会在这种重要严肃的时间出这种事。
于是一直绷着脸表现严肃的阿尔弗雷尔撑不住了。他向着亚瑟的方向凑近了一些，用探寻的目光看向了他的咽喉。那机械声断断续续的如同很久很久以前卡带的老式收音机，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故障。
那机械声没有维持多久，当阿尔弗雷德看向他的咽喉的时候，它就停了下来。于是阿尔弗雷德又疑惑地抬头看了看亚瑟，但亚瑟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何。于是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决定只当它是机体老旧之后的小故障。
但当他们再度营造那份严肃氛围的时候，这小故障似乎就喜欢挑这样的时间，它再度出来捣乱了。阿尔弗雷德立刻松下了好不容易绷起来的严肃脸，有些懊恼地盯着亚瑟的咽喉看。亚瑟只觉得莫名其妙和一些隐隐的不安。虽然他知道自己已经很老旧了，但不至于现在就坏掉吧？
可是他找不到解决的方法。就在此时，阿尔弗雷德突然凑到了他的面前，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亚瑟差点因为条件反射倒在了地上。所幸他现在性能落后机体老旧，及时被阿尔弗雷德抓住了肩膀。
阿尔弗雷德一手抓着亚瑟的肩膀，一手摸向了他的咽喉。亚瑟想要阻止他的举动，但很明显他根本不可能敌过这远比他强大得多的机器人。
阿尔弗雷德碰触着亚瑟的咽喉，那个地方有着类似于人类皮肤的颜色，材料的触感也和那些被他挖掘出来的机器人有所不同，稍稍能够感觉到一点人类皮下组织一样柔软的填充物。这让阿尔弗雷德产生了一点疑惑，百年前的战争机器人，有必要填充这种仿人类的东西吗？而且他记忆中被“多此一举”的只有亚瑟一个。
阿尔弗雷德有一瞬被疑问拉走，因为他想起了更多的疑问。这么想来，亚瑟的身上有着许许多多不符合百年前“战争机器人”的身份的地方，他的很多机能都让人觉得多此一举。这使他看上去不像是为了战争而赶制出来的那种机器人，更像是一个被精心设计、制作的一份心血。
一份某位科学家的心血。
这个想法在阿尔弗雷德的脑海中一下子冒了出来。他曾经窥探过亚瑟的数据，虽然因为自我感觉这冒犯了亚瑟便没再继续，但他还记得一些当时在意识中略过的片段。正是那些模糊的片段使他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并且，那绝不是为了战争。
给予阿尔弗雷德思考的时间并不多，他已经明显感觉到了被他抓住的亚瑟的挣扎。于是他将这些疑问默默记在了某个数据链上，然后接着干自己的正事。
“乖乖亚瑟，别动别动！”阿尔弗雷德的语气很认真，虽然他说的话让亚瑟很讨厌。但亚瑟的咽喉被阿尔弗雷德触碰着，这使得他没有办法发出声音来抗议。一想到发声时咽喉那明显的机械振动会传递到阿尔弗雷德的手上，亚瑟就恨不得从此再也不要说话了。
阿尔弗雷德触碰着亚瑟的咽喉，并小心的用自己的感应能力去检查他可能存在的故障。可是一段时间下来，都没有再出现过那阵奇妙的机械声。
亚瑟保持着沉默，他看向远方的夜空，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是冰冷的咽喉处传递而来的阿尔弗雷德的温度，却让他无法忽视。这样的状态还要保持到何时？亚瑟已经感觉到了体内的电流又在危险的叫嚣了，这让他烦恼又无法控制的电流，总是会让他在阿尔弗雷德的面前出丑。
就在这沉默又尴尬的时候，亚瑟突然听到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从自己的耳边传来，那么近，差点让他的躯体关节处又冒出电流暴动的火花来。
“亚瑟，转过头来，看着我。”
亚瑟强压住这阵暴动，让自己听着阿尔弗雷德的话转过头去。然后他就看到了阿尔弗雷德那张和先前一样绷得极其严肃的脸。他刚想说这种时候你在开什么玩笑，就听到自己的咽喉处发出了一阵断断续续的机械声，如同卡带的老式收音机。
怎么回事？亚瑟不解。这明明已经停止了一段时间了，怎么又突然出现了？而且……而且阿尔弗雷德的手还放在他的咽喉处……亚瑟感觉很糟糕，但是阿尔弗雷德却突然笑出了声。
“别误会，哈哈哈……”阿尔弗雷德收回了手，连忙向微微皱眉看向他的亚瑟解释，虽然那串笑声使他的解释完全没有说服力。
“你听，我在做什么？”阿尔弗雷德引导亚瑟的手放在了他的咽喉处，然后迎着亚瑟疑惑的目光，轻轻地笑着。
在那比亚瑟更像人类并且温热的咽喉处，亚瑟的手指感觉到了一阵轻轻的震颤。他的耳边是阿尔弗雷德的笑声，这让他有了一种让人惊讶又不敢确定的认识。
“亚瑟，那是你的笑声啊。”阿尔弗雷德帮他确认了他的认识，然后他又故意绷住了脸，这招很灵，亚瑟的咽喉处再度发出了那阵断断续续的机械声。阿尔弗雷德像是为了配合他，也跟着一起笑出了声。
那是两道完全不同的笑声，一道像是卡带的老式收音机，一道却如每一个正常人类一般自然轻松。但现在，它们却毫无嫌隙的交织在一起，在这个沉睡着生命与梦的荒野之夜。那是属于两个机器人的谁也无法剥夺的快乐，如此简单，却又如此不易。
———TBC———
花种刚刚埋入花盆，天还未亮，生命仍旧沉睡在这寂寞的西部荒野，他们却已开始做着一个关于自由的梦了。
阿尔弗雷德说出的话就像一条一定会被实现的指令，就连这天地的规律都不能违抗那样，让亚瑟在一瞬间产生了名为“确信”的感情。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是如此信赖着眼前这个思想天马行空的机器人的，或许，也是他从诞生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感情。
亚瑟不知道在自己还拥有“主人”的时候，是否有过类似的感情。他只知道，从苏醒以后，记忆混乱的现在，这是他最陌生的却也最强烈的一种感情。虽然他现在只是一个没有了任何用处的老旧的机器人，但他愿意为了阿尔弗雷德的这句话，就把他拥有的一切都交给他。
“我们……”亚瑟默念着这个词语，仿佛是为了用重复循环的音节来让自己对它印象深刻，“我们，一起？”
“当然了，话说老古董都是这么啰嗦的吗？”阿尔弗雷德像是为了展现他的机体性能多么先进那样，又向着亚瑟眨了眨眼睛，同时牵扯嘴角摆出了个略显调皮的笑容，“不过，只要你高兴，怎样都好。”
那类似于纵容的话语，让亚瑟稍微转移了一下视线，他可不承认自己是个啰嗦的老古董——就算老古董这个词他无法反驳——同时也不承认自己会因为这个词这句话有多么高兴。
虽然也不能排除有那么点高兴的可能，但他是个机器人，性能又迟钝，谁能证明这么高级的情绪他就有？
亚瑟自我安慰一般的在心中快速的反驳，不过他没有选择将这些话说出来。就在他出神的这个空档，阿尔弗雷德挑了挑眉有些疑惑地观察着他，这么简单就能够展现出如此之多丰富的表情，让亚瑟有种对面的那个机器人是在成心向他炫耀的感觉。
可现在比起阿尔弗雷德的这些事情，亚瑟更想消耗自己的能量说出的话，却是更为重要的，关于他们的飞船。
混乱记忆的一角，紧随着他的名字之后被他想起的，就是那副画。那仿佛是他数据里唯一永不会破碎丢弃的一块，无论过了多久，都会第一时间被他发现。现在，那艘形状怪异的飞船像是得到了上帝的许可，就要从他记忆中的画里飞出来了。
亚瑟没有太多的想象力，他只能将那幅画所描绘的景象更加真实立体的展现在自己的脑海中。他想象着它，然后将自己的这份长久的梦，交给了阿尔弗雷德。
“你真的需要我的建议吗？阿尔弗雷德。”亚瑟的声音连贯而出奇的没有带上机械音特有的断续，这是他表达“认真”的方式，因为他将要交出自己的梦，将它与另外一个机器人共享。他知道阿尔弗雷德是一个行动力和机体性能都很强大的机器人，他的话真的有可能将他的梦化为现实。但是他同时也知道，阿尔弗雷德的热情总是不会维持太久，目前为止他维持最久的兴趣也就是种花了。
亚瑟不想体验希望之后只有失望的感觉，他是个迟钝老旧的机器人，可能会因为这个打击就此坏掉，但比这更严重的是，他不想让自己的梦分享给一个不那么认真对待的同伴。他无法忍受不被认真对待的感觉，尤其是那个人是阿尔弗雷德，他现在全心全意相信的那个机器人。
阿尔弗雷德显然也感觉到了亚瑟的这份认真，他突然有点紧张，就好像要接受什么重大手术面前是他的主治医生那般。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扶了扶眼镜，然后绷紧了脸——使自己看上去和面对最后一次手术的绝症患者一样严肃。
结果这次出问题的人变成了亚瑟。面对阿尔弗雷德的严肃——这明明是他期待看到的——他的喉咙间却不自觉地发出了一些奇怪的机械声，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于是亚瑟有些惊慌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喉咙，不知道怎么会在这种重要严肃的时间出这种事。
于是一直绷着脸表现严肃的阿尔弗雷尔撑不住了。他向着亚瑟的方向凑近了一些，用探寻的目光看向了他的咽喉。那机械声断断续续的如同很久很久以前卡带的老式收音机，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故障。
那机械声没有维持多久，当阿尔弗雷德看向他的咽喉的时候，它就停了下来。于是阿尔弗雷德又疑惑地抬头看了看亚瑟，但亚瑟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何。于是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决定只当它是机体老旧之后的小故障。
但当他们再度营造那份严肃氛围的时候，这小故障似乎就喜欢挑这样的时间，它再度出来捣乱了。阿尔弗雷德立刻松下了好不容易绷起来的严肃脸，有些懊恼地盯着亚瑟的咽喉看。亚瑟只觉得莫名其妙和一些隐隐的不安。虽然他知道自己已经很老旧了，但不至于现在就坏掉吧？
可是他找不到解决的方法。就在此时，阿尔弗雷德突然凑到了他的面前，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亚瑟差点因为条件反射倒在了地上。所幸他现在性能落后机体老旧，及时被阿尔弗雷德抓住了肩膀。
阿尔弗雷德一手抓着亚瑟的肩膀，一手摸向了他的咽喉。亚瑟想要阻止他的举动，但很明显他根本不可能敌过这远比他强大得多的机器人。
阿尔弗雷德碰触着亚瑟的咽喉，那个地方有着类似于人类皮肤的颜色，材料的触感也和那些被他挖掘出来的机器人有所不同，稍稍能够感觉到一点人类皮下组织一样柔软的填充物。这让阿尔弗雷德产生了一点疑惑，百年前的战争机器人，有必要填充这种仿人类的东西吗？而且他记忆中被“多此一举”的只有亚瑟一个。
阿尔弗雷德有一瞬被疑问拉走，因为他想起了更多的疑问。这么想来，亚瑟的身上有着许许多多不符合百年前“战争机器人”的身份的地方，他的很多机能都让人觉得多此一举。这使他看上去不像是为了战争而赶制出来的那种机器人，更像是一个被精心设计、制作的一份心血。
一份某位科学家的心血。
这个想法在阿尔弗雷德的脑海中一下子冒了出来。他曾经窥探过亚瑟的数据，虽然因为自我感觉这冒犯了亚瑟便没再继续，但他还记得一些当时在意识中略过的片段。正是那些模糊的片段使他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并且，那绝不是为了战争。
给予阿尔弗雷德思考的时间并不多，他已经明显感觉到了被他抓住的亚瑟的挣扎。于是他将这些疑问默默记在了某个数据链上，然后接着干自己的正事。
“乖乖亚瑟，别动别动！”阿尔弗雷德的语气很认真，虽然他说的话让亚瑟很讨厌。但亚瑟的咽喉被阿尔弗雷德触碰着，这使得他没有办法发出声音来抗议。一想到发声时咽喉那明显的机械振动会传递到阿尔弗雷德的手上，亚瑟就恨不得从此再也不要说话了。
阿尔弗雷德触碰着亚瑟的咽喉，并小心的用自己的感应能力去检查他可能存在的故障。可是一段时间下来，都没有再出现过那阵奇妙的机械声。
亚瑟保持着沉默，他看向远方的夜空，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是冰冷的咽喉处传递而来的阿尔弗雷德的温度，却让他无法忽视。这样的状态还要保持到何时？亚瑟已经感觉到了体内的电流又在危险的叫嚣了，这让他烦恼又无法控制的电流，总是会让他在阿尔弗雷德的面前出丑。
就在这沉默又尴尬的时候，亚瑟突然听到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从自己的耳边传来，那么近，差点让他的躯体关节处又冒出电流暴动的火花来。
“亚瑟，转过头来，看着我。”
亚瑟强压住这阵暴动，让自己听着阿尔弗雷德的话转过头去。然后他就看到了阿尔弗雷德那张和先前一样绷得极其严肃的脸。他刚想说这种时候你在开什么玩笑，就听到自己的咽喉处发出了一阵断断续续的机械声，如同卡带的老式收音机。
怎么回事？亚瑟不解。这明明已经停止了一段时间了，怎么又突然出现了？而且……而且阿尔弗雷德的手还放在他的咽喉处……亚瑟感觉很糟糕，但是阿尔弗雷德却突然笑出了声。
“别误会，哈哈哈……”阿尔弗雷德收回了手，连忙向微微皱眉看向他的亚瑟解释，虽然那串笑声使他的解释完全没有说服力。
“你听，我在做什么？”阿尔弗雷德引导亚瑟的手放在了他的咽喉处，然后迎着亚瑟疑惑的目光，轻轻地笑着。
在那比亚瑟更像人类并且温热的咽喉处，亚瑟的手指感觉到了一阵轻轻的震颤。他的耳边是阿尔弗雷德的笑声，这让他有了一种让人惊讶又不敢确定的认识。
“亚瑟，那是你的笑声啊。”阿尔弗雷德帮他确认了他的认识，然后他又故意绷住了脸，这招很灵，亚瑟的咽喉处再度发出了那阵断断续续的机械声。阿尔弗雷德像是为了配合他，也跟着一起笑出了声。
那是两道完全不同的笑声，一道像是卡带的老式收音机，一道却如每一个正常人类一般自然轻松。但现在，它们却毫无嫌隙的交织在一起，在这个沉睡着生命与梦的荒野之夜。那是属于两个机器人的谁也无法剥夺的快乐，如此简单，却又如此不易。
———TBC———
Chapter 19
他们的飞船已经初具雏形，但离完工还尚远。亚瑟将第一份已经完成了相应工作的图纸卷起，用细绳系好，随后从书架里取出了第二份图纸。他的目光无法避免的接触到了阿尔弗雷德放在书架顶端的那几个箱子，亚瑟不会忘记自己在那里看到了什么。
那些残缺的芯片，仿佛是一个又一个缺失了灵魂的尸骸，就那么堆积在他的眼前。
亚瑟沉默着将第二张图纸展开，递给了阿尔弗雷德。但他没有拿出纸笔，去记阿尔弗雷德交给他独自完成的任务。阿尔弗雷德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于是抬头看向了他。亚瑟垂着双手，低头不语。两人之间氤氲着双方都不好打破的沉默气氛，直到亚瑟抬起头，与阿尔弗雷德的目光相对。
“阿尔弗雷德，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当对面那个机器人最终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并没有感到自己曾经想象过无数次的难言与紧张。他的心中出奇的平静，没有即将要将残酷的事实摆到亚瑟眼前让他去看的愧疚，也没有亚瑟可能会因此远离他的害怕。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阿尔弗雷德竟觉得无所畏惧。
“来这里工作，亚瑟，你本来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阿尔弗雷德说着，心里突然间无比的轻松，他一直压抑在心中的这个原本以为永远不能对亚瑟说的“秘密”，当他真的说出口的时候，他只有将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交给对方的释然。是啊，还有什么需要隐藏呢？他们两个机器人，要面对的是自由而广阔的未来，那些过去总是他们要去说清楚的。
“但现在，你是我的全部。”阿尔弗雷德伸出手，亚瑟没有拒绝，他们牵着手，给彼此一个信任作为支撑。
“带我去看看你的工作吧，阿尔弗雷德。”亚瑟做好了心理准备，当阿尔弗雷德说他也曾是他工作的一部分时，联想到那些堆在箱子里的芯片，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好，今天我们一起工作。为了我们自己。”阿尔弗雷德盯着亚瑟的眼睛，视觉所记录下的数据，往往是最直达内心的。他们都需要对方的信任，让自己安心。
亚瑟跟随着阿尔弗雷德去了一个新的陌生之地，一路上他们都没有放开彼此的手。这大概是他们双手相握最长的一段时间，走过风沙弥漫的荒野，两人并肩而行。虽然这景象随处可见，但亚瑟渐渐看出了熟悉的感觉。然后他想了起来，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和阿尔弗雷德一起走过这里。
在他刚刚醒来一切记忆都混乱而空白的时候，就是阿尔弗雷德背着他走过这片荒野，那时阿尔弗雷德的体温从紧贴着他后背的胸膛不断传进亚瑟的芯片里，能量使他越来越清醒。而在记忆混乱的最初，他所记得的就是这熟悉的温度。此刻那唤醒了他的温度依旧源源不断的从他们相握的手中传来，给他前进的力量。
“就是这里了。”阿尔弗雷德说着，但并没有停下脚步。亚瑟继续跟着他往前走，但他的目光已经接触到了那些四散在沙土之上的机体零件，它们与记忆里阵阵的炮火和同伴们机体炸成碎片融合在了一起。时空在他的眼前不断的交错，仿佛他仍旧在那片混乱而残酷的战场之上。如果不是手被阿尔弗雷德握着，他真的快因为这些场景而乱窜的数据分不清哪边才是现实了。
“亚瑟，现在这里已经不是战场了，它被叫做塔尔塔罗斯，那是地狱的意思。但我觉得这里更像是机器人的墓场，埋葬着我们无人问津的同伴。从它变成机器人墓场已经过去了将近一百年，这块荒野之地终于还是被作为开发地准备清理出来了。”
“但是同伴们的尸体太多了，人类花了很久的时间也无法清理干净。所以它就变成了我的工作。”阿尔弗雷德抬起另一只手，他的眼中写满了平静的悲哀。一小块零件被吸附到他的近前，然后就像亚瑟曾经在仓库里看到的那些垃圾一样，一瞬便消失了，“就像这样，让它们重新回归看不见的粒子。我在这里已经呆了六年，每天都要这样将安眠的机器人挖掘出来，处理他们的尸骸。”
亚瑟听着阿尔弗雷德的讲述，虽然对方表现得平静，但他还是从紧握着的手中感受到了那人的情绪。那些躺在地上的零散机体和那场战争中他们的作用，让这种深深的悲哀也从亚瑟的心中苏醒。他的脚步时不时会碰到一两件碎片，这让他更加的不好受。
“我已经是现在这个世界最先进的机器人了，但六年以后这里的机器人尸骸依旧残存着许多。原本我的工作，就只是处理他们的尸骸，但是那一天，我遇到了你。”阿尔弗雷德带着亚瑟走到了那片唯一的花草之地，虽然被风沙掩盖了不少，但那里仍旧保存着当初的挖掘痕迹，“当时你就躺在这里，你是我在这里见过的最完整也最制作的最成功的机器人，虽然我一开始只是对你的眉毛感到惊讶而已。”
阿尔弗雷德说着笑了起来，亚瑟看了他一眼，却并不生气。像这样目视着自己曾经沉睡了一百年的地方，让他有种奇妙的感觉。一百年的时间那么长，但是对他而言不过是一睡一醒之间的事而已。但因为战争而混乱的数据库不断整理完善之后，亚瑟还是感觉到了时间的无情。
他“年轻”过的时间那么短，醒来后已经是满身锈迹，机体老旧不堪。他和老科学家以及艾米莉一起生活的时间也是那么短，现在两人都早已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战争却仿佛时时刻刻都是他生命的主旨，那些炮火和阴霾挥之不去，夺去了他所有的幸福。现在算是一切都重归平静了吗？
人类的世界永远是无法猜测的，机器人的宿命却都是早已注定的。
“亚瑟，你知道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阿尔弗雷德拉了拉亚瑟的手，让他从思绪中回神。
“说了……什么？”亚瑟张嘴，话语卡壳了一瞬。
“你对我说，‘Temperature’，那时我还不明所以，但仍旧听了你的话。”阿尔弗雷德转头看着亚瑟的脸，“虽然你一直没和我说，但我也猜到了一些，你的能量来源是温度吧？”
“……嗯。”因为不好意思去要求阿尔弗雷德的拥抱，所以一直没有开口告诉对方。但阿尔弗雷德总是适时的在他能量枯竭的时候给予他温度支持，这家伙果然早就知道了啊。
“真是怪啊，设计者究竟在想什么呢？没给你恒温系统的装置，也没有利用太阳能，光靠近距离的接触来获取温度行动，这样根本就不能上战场吧。”阿尔弗雷德早就对亚瑟的设计感到不解了，这样不方便的设计，究竟是为了什么？
亚瑟却沉默着看向了那些野花，过了一会儿，他终于从回忆中回过了神：“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为了战争而制造的。让我诞生于世的人是个非常好的科学家，我叫他爷爷。曾经我只是他创造出来一起生活的普通机器人，只是在那个时代，我是第一个拥有了思考能力的机器人，所以后来，我才会被军方强迫上了战场。”
亚瑟环顾了四周，那些同伴的尸骸被他录进了数据之中：“这些与我一同踏上战场的机器人，都是那个时候我的仿制品。只是他们都不曾拥有我这样的思考能力，我们没有达到军方想象的战斗力，所以最后，我们被当成引诱敌军主力的诱饵投放到了这里来。”
“为什么这些仿制品都失败了，我现在还不清楚。从我离开爷爷与艾米莉的家，被军方挟持的那一段记忆数据还很混乱，或许下一个休眠期就能够想起来了。我只记得，艾米莉——她是那个科学家的孙女——问过我，‘拥抱温暖吗？’我想，他们只是希望我能够过着像人类一样拥有家人的生活，所以才会让我依存于人类体温的温度来行动。”
“艾米莉……”阿尔弗雷德将这个名字低声念了一遍。
“怎么了？”亚瑟有些不解的看向了他，阿尔弗雷德也有些奇怪地眨了眨眼，仿佛也对自己感到不解。
“不……没什么，就是这个名字让我有种奇妙的感觉，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不过，制造你的人看来是真的只将你当做家人来看的。”阿尔弗雷德甩掉了那些莫名的感觉，转身拥抱了亚瑟，“那么现在，亚瑟你觉得拥抱温暖吗？”
“废话……”亚瑟闭上眼睛，也抬起手拥抱了阿尔弗雷德。这个机器人，虽然并不是人类，却给予了他同样的能量，支撑着他在这个不属于他的时间生存着。他们拥抱着，听着彼此的机械之心不断运转的声音。这让亚瑟仿佛回到了那天，阿尔弗雷德对他说，他们是同类。那时也是这样拥抱着，感受着他的体温，倾听着他胸膛里那远比自己细微的机械声。
而他们最初的信任，一切感情的开端，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TBC——
他们的飞船已经初具雏形，但离完工还尚远。亚瑟将第一份已经完成了相应工作的图纸卷起，用细绳系好，随后从书架里取出了第二份图纸。他的目光无法避免的接触到了阿尔弗雷德放在书架顶端的那几个箱子，亚瑟不会忘记自己在那里看到了什么。
那些残缺的芯片，仿佛是一个又一个缺失了灵魂的尸骸，就那么堆积在他的眼前。
亚瑟沉默着将第二张图纸展开，递给了阿尔弗雷德。但他没有拿出纸笔，去记阿尔弗雷德交给他独自完成的任务。阿尔弗雷德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于是抬头看向了他。亚瑟垂着双手，低头不语。两人之间氤氲着双方都不好打破的沉默气氛，直到亚瑟抬起头，与阿尔弗雷德的目光相对。
“阿尔弗雷德，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当对面那个机器人最终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并没有感到自己曾经想象过无数次的难言与紧张。他的心中出奇的平静，没有即将要将残酷的事实摆到亚瑟眼前让他去看的愧疚，也没有亚瑟可能会因此远离他的害怕。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阿尔弗雷德竟觉得无所畏惧。
“来这里工作，亚瑟，你本来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阿尔弗雷德说着，心里突然间无比的轻松，他一直压抑在心中的这个原本以为永远不能对亚瑟说的“秘密”，当他真的说出口的时候，他只有将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交给对方的释然。是啊，还有什么需要隐藏呢？他们两个机器人，要面对的是自由而广阔的未来，那些过去总是他们要去说清楚的。
“但现在，你是我的全部。”阿尔弗雷德伸出手，亚瑟没有拒绝，他们牵着手，给彼此一个信任作为支撑。
“带我去看看你的工作吧，阿尔弗雷德。”亚瑟做好了心理准备，当阿尔弗雷德说他也曾是他工作的一部分时，联想到那些堆在箱子里的芯片，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好，今天我们一起工作。为了我们自己。”阿尔弗雷德盯着亚瑟的眼睛，视觉所记录下的数据，往往是最直达内心的。他们都需要对方的信任，让自己安心。
亚瑟跟随着阿尔弗雷德去了一个新的陌生之地，一路上他们都没有放开彼此的手。这大概是他们双手相握最长的一段时间，走过风沙弥漫的荒野，两人并肩而行。虽然这景象随处可见，但亚瑟渐渐看出了熟悉的感觉。然后他想了起来，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和阿尔弗雷德一起走过这里。
在他刚刚醒来一切记忆都混乱而空白的时候，就是阿尔弗雷德背着他走过这片荒野，那时阿尔弗雷德的体温从紧贴着他后背的胸膛不断传进亚瑟的芯片里，能量使他越来越清醒。而在记忆混乱的最初，他所记得的就是这熟悉的温度。此刻那唤醒了他的温度依旧源源不断的从他们相握的手中传来，给他前进的力量。
“就是这里了。”阿尔弗雷德说着，但并没有停下脚步。亚瑟继续跟着他往前走，但他的目光已经接触到了那些四散在沙土之上的机体零件，它们与记忆里阵阵的炮火和同伴们机体炸成碎片融合在了一起。时空在他的眼前不断的交错，仿佛他仍旧在那片混乱而残酷的战场之上。如果不是手被阿尔弗雷德握着，他真的快因为这些场景而乱窜的数据分不清哪边才是现实了。
“亚瑟，现在这里已经不是战场了，它被叫做塔尔塔罗斯，那是地狱的意思。但我觉得这里更像是机器人的墓场，埋葬着我们无人问津的同伴。从它变成机器人墓场已经过去了将近一百年，这块荒野之地终于还是被作为开发地准备清理出来了。”
“但是同伴们的尸体太多了，人类花了很久的时间也无法清理干净。所以它就变成了我的工作。”阿尔弗雷德抬起另一只手，他的眼中写满了平静的悲哀。一小块零件被吸附到他的近前，然后就像亚瑟曾经在仓库里看到的那些垃圾一样，一瞬便消失了，“就像这样，让它们重新回归看不见的粒子。我在这里已经呆了六年，每天都要这样将安眠的机器人挖掘出来，处理他们的尸骸。”
亚瑟听着阿尔弗雷德的讲述，虽然对方表现得平静，但他还是从紧握着的手中感受到了那人的情绪。那些躺在地上的零散机体和那场战争中他们的作用，让这种深深的悲哀也从亚瑟的心中苏醒。他的脚步时不时会碰到一两件碎片，这让他更加的不好受。
“我已经是现在这个世界最先进的机器人了，但六年以后这里的机器人尸骸依旧残存着许多。原本我的工作，就只是处理他们的尸骸，但是那一天，我遇到了你。”阿尔弗雷德带着亚瑟走到了那片唯一的花草之地，虽然被风沙掩盖了不少，但那里仍旧保存着当初的挖掘痕迹，“当时你就躺在这里，你是我在这里见过的最完整也最制作的最成功的机器人，虽然我一开始只是对你的眉毛感到惊讶而已。”
阿尔弗雷德说着笑了起来，亚瑟看了他一眼，却并不生气。像这样目视着自己曾经沉睡了一百年的地方，让他有种奇妙的感觉。一百年的时间那么长，但是对他而言不过是一睡一醒之间的事而已。但因为战争而混乱的数据库不断整理完善之后，亚瑟还是感觉到了时间的无情。
他“年轻”过的时间那么短，醒来后已经是满身锈迹，机体老旧不堪。他和老科学家以及艾米莉一起生活的时间也是那么短，现在两人都早已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战争却仿佛时时刻刻都是他生命的主旨，那些炮火和阴霾挥之不去，夺去了他所有的幸福。现在算是一切都重归平静了吗？
人类的世界永远是无法猜测的，机器人的宿命却都是早已注定的。
“亚瑟，你知道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阿尔弗雷德拉了拉亚瑟的手，让他从思绪中回神。
“说了……什么？”亚瑟张嘴，话语卡壳了一瞬。
“你对我说，‘Temperature’，那时我还不明所以，但仍旧听了你的话。”阿尔弗雷德转头看着亚瑟的脸，“虽然你一直没和我说，但我也猜到了一些，你的能量来源是温度吧？”
“……嗯。”因为不好意思去要求阿尔弗雷德的拥抱，所以一直没有开口告诉对方。但阿尔弗雷德总是适时的在他能量枯竭的时候给予他温度支持，这家伙果然早就知道了啊。
“真是怪啊，设计者究竟在想什么呢？没给你恒温系统的装置，也没有利用太阳能，光靠近距离的接触来获取温度行动，这样根本就不能上战场吧。”阿尔弗雷德早就对亚瑟的设计感到不解了，这样不方便的设计，究竟是为了什么？
亚瑟却沉默着看向了那些野花，过了一会儿，他终于从回忆中回过了神：“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为了战争而制造的。让我诞生于世的人是个非常好的科学家，我叫他爷爷。曾经我只是他创造出来一起生活的普通机器人，只是在那个时代，我是第一个拥有了思考能力的机器人，所以后来，我才会被军方强迫上了战场。”
亚瑟环顾了四周，那些同伴的尸骸被他录进了数据之中：“这些与我一同踏上战场的机器人，都是那个时候我的仿制品。只是他们都不曾拥有我这样的思考能力，我们没有达到军方想象的战斗力，所以最后，我们被当成引诱敌军主力的诱饵投放到了这里来。”
“为什么这些仿制品都失败了，我现在还不清楚。从我离开爷爷与艾米莉的家，被军方挟持的那一段记忆数据还很混乱，或许下一个休眠期就能够想起来了。我只记得，艾米莉——她是那个科学家的孙女——问过我，‘拥抱温暖吗？’我想，他们只是希望我能够过着像人类一样拥有家人的生活，所以才会让我依存于人类体温的温度来行动。”
“艾米莉……”阿尔弗雷德将这个名字低声念了一遍。
“怎么了？”亚瑟有些不解的看向了他，阿尔弗雷德也有些奇怪地眨了眨眼，仿佛也对自己感到不解。
“不……没什么，就是这个名字让我有种奇妙的感觉，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不过，制造你的人看来是真的只将你当做家人来看的。”阿尔弗雷德甩掉了那些莫名的感觉，转身拥抱了亚瑟，“那么现在，亚瑟你觉得拥抱温暖吗？”
“废话……”亚瑟闭上眼睛，也抬起手拥抱了阿尔弗雷德。这个机器人，虽然并不是人类，却给予了他同样的能量，支撑着他在这个不属于他的时间生存着。他们拥抱着，听着彼此的机械之心不断运转的声音。这让亚瑟仿佛回到了那天，阿尔弗雷德对他说，他们是同类。那时也是这样拥抱着，感受着他的体温，倾听着他胸膛里那远比自己细微的机械声。
而他们最初的信任，一切感情的开端，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TBC——
Chapter 20
他们在机器人的荒冢里互相坦白内心的秘密，关于身份，关于过去，还有那份存在于两个机器人之间无法言说的感情。他们都感觉到了彼此的感情，在拥抱的时候，正如亚瑟感觉到阿尔弗雷德的体温那般清晰的，它随着温度在他们的机械之躯间传递。
“本来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制造出来的我，因为对那些死去的战友产生的感情，突然间迷失了自己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方向，所以我才会选择来到这里。”阿尔弗雷德对亚瑟说着他会来这里的原因。他把自己放逐到了这片同类的荒冢之中，在广袤的荒野里，伴随着日出日落，度过每一个相似的夜晚，“在遇到你之前，亚瑟，无论时间过去了多久，对我来说它都是不存在的。这里让我感觉不到时间，感觉不到感情。因为没有任何人在我的身边，也没有任何值得我去在乎的东西。”
一个拥有了思想感情的机器人，对人类司空见惯的生死离别产生了巨大的迷茫，然而他并不需要去理解这些事情，所以他的迷茫就成了他的孤独，刻在他的数据之中，成了阻挠他继续完成那些任务的障碍。而这些心中的伤痕，却使他摆脱了机械身躯的束缚，成为了真正的人。
“你的任务呢？你不再去完成它了吗……”亚瑟看着身处的这同类的荒冢，这也是他曾沉睡过的地方。寂静得只剩下风声，被世界所遗弃的这地球上的一个小小的角落，成了他们最终的归宿。
“我的任务，我早已经不在意了。”阿尔弗雷德回答，“过去，身份或者任务，和我现在想要带给你的未来相比，都不值得我去在意。”
“……”亚瑟觉得自己的思维因为他看过来的眼神和那关于未来的话语而停止了运转，他想说什么，却又不想在这种时候去想那些他隐约浮现在心头的黑暗。没有什么事情是顺利的，现在的一切都仿佛艾米莉曾经让他去读的那些童话一般，因为这里是荒野之地而得以存在。
但荒野不会永远荒芜，只要人类愿意，它就会走向现实。而阿尔弗雷德本就是那个被派往此地让它重新走向繁华的使者。
当使者放弃了他的使命，陷入了天马行空的梦想之中时，离童话破碎的时刻也不远了。
阿尔弗雷德当然知道亚瑟在担心着什么，他是亲身体会过人类世界强大控制力的，对于未来的艰难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但他是阿尔弗雷德，仿佛从他的芯片中被置入人格数据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是这样无所畏惧的自由之士。
他原本没有感情，后来有了，他可以没有牵绊，现在也有了。那么他又有什么理由去拒绝实现他的理想，去拥有他所想要的自由呢？他想要一艘能够驰骋于天空的自由之路的飞船，他想要带着面前这个身体机能日渐破败的机器人，去遍世界各地，然后亲手帮他重新打造一个身体，在没有研究清楚亚瑟运行系统之前，他还不敢贸然替他更换身体零件。阿尔弗雷德始终自信，没有特殊的缘由，仿佛这是他与生俱来的使命。
所以阿尔弗雷德握紧了亚瑟的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他们没有再多说什么，对于未来的艰险和命运，他们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了数。在那个现实尚未到来之前，要放弃现在好不容易构筑的梦还太早了。越是感觉到了束缚，他们便越是想要逃离。纵使自由永远寄存在逃亡之中，那也足够了。
阿尔弗雷德说这次是来为他们自己工作的，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们开始了挖掘那些机器人遗骸的工作。但今时不同往日，那些同伴们的遗体并不再是一经挖掘就会被立刻销毁的。即使是隔着这么久的时间，那些被深埋在地下的机械零件仍然有可用的部分，而这些部分就将成为他们飞船的一部分。那些被战场所埋葬于黑暗中的一切，成为了他们理想与自由的基石。
亲手挖掘和自己一起上过战场又同样埋葬于此的同伴的感觉，对于亚瑟来说非常的奇妙。那些关于战场，关于过去的影像总是不断地在他的眼前闪过。每接触一块上锈的零件，将它鉴定为废弃物的时候，他都能回忆出曾经战火纷飞的场面。手指，机械臂，头部，身躯……废弃物总是有许多，那些无法再度使用的遗体，被他再度埋于地下。
亚瑟知道这不过是自我安慰，他还是没办法看着阿尔弗雷德把和自己同样的存在销毁掉，他会不自觉地看向自己生锈的手掌，听着偶尔会因为机体老旧而发出的崩溃一般的声音。那朽坏的程度和阿尔弗雷德正在清除的废弃物，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亚瑟不可避免地去想象，自己的身体也被这样销毁，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未来。因为有了期待，所以才恐惧。恐惧形成梦魇，这梦魇随时可能成真。他们不断地往返于这片墓地与他们的飞船之间，看着那些材料一点点充实他们的飞船，仿佛是在亲手塑造他们家的翅膀。
而黄昏的阴影始终笼罩在亚瑟的身上。他有时看阿尔弗雷德的背影会突然觉得越来越遥远，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脚步不知为何早已停滞了。他不是不想向前走，只是身体突然间就不属于他了。亚瑟感觉到了，自己正在慢慢坏掉。他等了百年，等来了阿尔弗雷德，却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和他一起离开的日子。
有时候他无法跟上阿尔弗雷德的脚步，就看着他慢慢离开，然后努力地挪动自己的双脚，听着身体里能量翻腾一般得四处行进却再也唤不醒机体的运作了；有时候他发不出声音，那曾经令他失落的机械声，也在慢慢离他远去。在阿尔弗雷德回头看他时，他是完全坏掉了的，却眨着眼睛，试图掩盖这样的事实。
那种腐蚀似的的绝望，刻进了他冰冷的体温中。
但亚瑟到底还没有立刻倒下，他表现得就像是偶尔会有的那种发呆，阿尔弗雷德也没有对他的反常做出过多的反应。这种失控并不经常，只是它一出现，就让亚瑟更加绝望一些。他只希望自己能够撑得更久一点，阿尔弗雷德的计划他是知道的，他不想在那之前倒下。
图纸一张张从书架里抽出，他们仔仔细细地去完成设计稿中的每一个细节，偶尔阿尔弗雷德还会随机修改，那多半是在材料顾及不上设计的时候。来来往往，日出日落，昼夜不息。没有疲惫，亚瑟甚至放弃了一些休眠的机会，他很怕自己就此一睡不醒。阿尔弗雷德和他自己都还不清楚他身体的运作系统，那最好是在他也清醒的情况下完成的，不然谁又知道以后改造身体的时候会出现什么故障。
他们的努力，使得那个大工程以飞快的速度接近完工，有时候他们会坐在屋顶上，感受着这艘即将起飞的飞船沐浴着的黄昏朝阳的光芒。宁静而甜蜜永远只有片刻，但那是对两人而言最好的休憩。
阿尔弗雷德总有忙不完的事。当建造飞船的工作暂时可以稍作休息的时候，阿尔弗雷德也没有闲着，他随手拿了一些细碎的小零件不知道在摆弄些什么。他永远故作神秘，当亚瑟向他看去时，他还会掩饰性的朝他眨眨眼，接着便不着痕迹地转移了地点，继续摆弄他的玩意儿。亚瑟对此除了迷惑以外，便是些许的失落和焦急。他焦急着自己的身体状况，而失落的是阿尔弗雷德这样背对着做什么的行为。
亚瑟觉得自己很像那些人类的小孩子，在这样的事情上竟然斤斤计较起来了。他装作没有在意，但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在阿尔弗雷德不断地丢弃一些似乎是不合用的零件，又重新搜寻一些新的小零件的举动上。那人忙得不亦乐乎，亚瑟却是被排除在这种热闹之外的。
阿尔弗雷德从不耽误正事，只是在休息的间隙做这些事情。所以久而久之亚瑟也就不去管他了。对于亚瑟来说，他现在更需要这些难得的休息时间来让自己缓冲一下，延长自己的寿命，而不是关注那个精力旺盛的家伙的一举一动。虽然他总也忍不住去关注他。
有一天，当他们再次面对黄昏余晖时，阿尔弗雷德没有再离开亚瑟身边。当他留下来不再单独行动时，亚瑟察觉到了阿尔弗雷德眼神里的喜悦与认真。他知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事实上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心中期盼着，阿尔弗雷德能够陪在他身边。虽然他从没说出口过。
“亚瑟，给你一个惊喜。”阿尔弗雷德露出了笑容，他的狡黠目光里满是对亚瑟可能会有的反应的猜测，而这表情也真实的落在了亚瑟的眼中。
———TBC———
他们在机器人的荒冢里互相坦白内心的秘密，关于身份，关于过去，还有那份存在于两个机器人之间无法言说的感情。他们都感觉到了彼此的感情，在拥抱的时候，正如亚瑟感觉到阿尔弗雷德的体温那般清晰的，它随着温度在他们的机械之躯间传递。
“本来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制造出来的我，因为对那些死去的战友产生的感情，突然间迷失了自己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方向，所以我才会选择来到这里。”阿尔弗雷德对亚瑟说着他会来这里的原因。他把自己放逐到了这片同类的荒冢之中，在广袤的荒野里，伴随着日出日落，度过每一个相似的夜晚，“在遇到你之前，亚瑟，无论时间过去了多久，对我来说它都是不存在的。这里让我感觉不到时间，感觉不到感情。因为没有任何人在我的身边，也没有任何值得我去在乎的东西。”
一个拥有了思想感情的机器人，对人类司空见惯的生死离别产生了巨大的迷茫，然而他并不需要去理解这些事情，所以他的迷茫就成了他的孤独，刻在他的数据之中，成了阻挠他继续完成那些任务的障碍。而这些心中的伤痕，却使他摆脱了机械身躯的束缚，成为了真正的人。
“你的任务呢？你不再去完成它了吗……”亚瑟看着身处的这同类的荒冢，这也是他曾沉睡过的地方。寂静得只剩下风声，被世界所遗弃的这地球上的一个小小的角落，成了他们最终的归宿。
“我的任务，我早已经不在意了。”阿尔弗雷德回答，“过去，身份或者任务，和我现在想要带给你的未来相比，都不值得我去在意。”
“……”亚瑟觉得自己的思维因为他看过来的眼神和那关于未来的话语而停止了运转，他想说什么，却又不想在这种时候去想那些他隐约浮现在心头的黑暗。没有什么事情是顺利的，现在的一切都仿佛艾米莉曾经让他去读的那些童话一般，因为这里是荒野之地而得以存在。
但荒野不会永远荒芜，只要人类愿意，它就会走向现实。而阿尔弗雷德本就是那个被派往此地让它重新走向繁华的使者。
当使者放弃了他的使命，陷入了天马行空的梦想之中时，离童话破碎的时刻也不远了。
阿尔弗雷德当然知道亚瑟在担心着什么，他是亲身体会过人类世界强大控制力的，对于未来的艰难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但他是阿尔弗雷德，仿佛从他的芯片中被置入人格数据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是这样无所畏惧的自由之士。
他原本没有感情，后来有了，他可以没有牵绊，现在也有了。那么他又有什么理由去拒绝实现他的理想，去拥有他所想要的自由呢？他想要一艘能够驰骋于天空的自由之路的飞船，他想要带着面前这个身体机能日渐破败的机器人，去遍世界各地，然后亲手帮他重新打造一个身体，在没有研究清楚亚瑟运行系统之前，他还不敢贸然替他更换身体零件。阿尔弗雷德始终自信，没有特殊的缘由，仿佛这是他与生俱来的使命。
所以阿尔弗雷德握紧了亚瑟的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他们没有再多说什么，对于未来的艰险和命运，他们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了数。在那个现实尚未到来之前，要放弃现在好不容易构筑的梦还太早了。越是感觉到了束缚，他们便越是想要逃离。纵使自由永远寄存在逃亡之中，那也足够了。
阿尔弗雷德说这次是来为他们自己工作的，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们开始了挖掘那些机器人遗骸的工作。但今时不同往日，那些同伴们的遗体并不再是一经挖掘就会被立刻销毁的。即使是隔着这么久的时间，那些被深埋在地下的机械零件仍然有可用的部分，而这些部分就将成为他们飞船的一部分。那些被战场所埋葬于黑暗中的一切，成为了他们理想与自由的基石。
亲手挖掘和自己一起上过战场又同样埋葬于此的同伴的感觉，对于亚瑟来说非常的奇妙。那些关于战场，关于过去的影像总是不断地在他的眼前闪过。每接触一块上锈的零件，将它鉴定为废弃物的时候，他都能回忆出曾经战火纷飞的场面。手指，机械臂，头部，身躯……废弃物总是有许多，那些无法再度使用的遗体，被他再度埋于地下。
亚瑟知道这不过是自我安慰，他还是没办法看着阿尔弗雷德把和自己同样的存在销毁掉，他会不自觉地看向自己生锈的手掌，听着偶尔会因为机体老旧而发出的崩溃一般的声音。那朽坏的程度和阿尔弗雷德正在清除的废弃物，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亚瑟不可避免地去想象，自己的身体也被这样销毁，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未来。因为有了期待，所以才恐惧。恐惧形成梦魇，这梦魇随时可能成真。他们不断地往返于这片墓地与他们的飞船之间，看着那些材料一点点充实他们的飞船，仿佛是在亲手塑造他们家的翅膀。
而黄昏的阴影始终笼罩在亚瑟的身上。他有时看阿尔弗雷德的背影会突然觉得越来越遥远，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脚步不知为何早已停滞了。他不是不想向前走，只是身体突然间就不属于他了。亚瑟感觉到了，自己正在慢慢坏掉。他等了百年，等来了阿尔弗雷德，却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和他一起离开的日子。
有时候他无法跟上阿尔弗雷德的脚步，就看着他慢慢离开，然后努力地挪动自己的双脚，听着身体里能量翻腾一般得四处行进却再也唤不醒机体的运作了；有时候他发不出声音，那曾经令他失落的机械声，也在慢慢离他远去。在阿尔弗雷德回头看他时，他是完全坏掉了的，却眨着眼睛，试图掩盖这样的事实。
那种腐蚀似的的绝望，刻进了他冰冷的体温中。
但亚瑟到底还没有立刻倒下，他表现得就像是偶尔会有的那种发呆，阿尔弗雷德也没有对他的反常做出过多的反应。这种失控并不经常，只是它一出现，就让亚瑟更加绝望一些。他只希望自己能够撑得更久一点，阿尔弗雷德的计划他是知道的，他不想在那之前倒下。
图纸一张张从书架里抽出，他们仔仔细细地去完成设计稿中的每一个细节，偶尔阿尔弗雷德还会随机修改，那多半是在材料顾及不上设计的时候。来来往往，日出日落，昼夜不息。没有疲惫，亚瑟甚至放弃了一些休眠的机会，他很怕自己就此一睡不醒。阿尔弗雷德和他自己都还不清楚他身体的运作系统，那最好是在他也清醒的情况下完成的，不然谁又知道以后改造身体的时候会出现什么故障。
他们的努力，使得那个大工程以飞快的速度接近完工，有时候他们会坐在屋顶上，感受着这艘即将起飞的飞船沐浴着的黄昏朝阳的光芒。宁静而甜蜜永远只有片刻，但那是对两人而言最好的休憩。
阿尔弗雷德总有忙不完的事。当建造飞船的工作暂时可以稍作休息的时候，阿尔弗雷德也没有闲着，他随手拿了一些细碎的小零件不知道在摆弄些什么。他永远故作神秘，当亚瑟向他看去时，他还会掩饰性的朝他眨眨眼，接着便不着痕迹地转移了地点，继续摆弄他的玩意儿。亚瑟对此除了迷惑以外，便是些许的失落和焦急。他焦急着自己的身体状况，而失落的是阿尔弗雷德这样背对着做什么的行为。
亚瑟觉得自己很像那些人类的小孩子，在这样的事情上竟然斤斤计较起来了。他装作没有在意，但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在阿尔弗雷德不断地丢弃一些似乎是不合用的零件，又重新搜寻一些新的小零件的举动上。那人忙得不亦乐乎，亚瑟却是被排除在这种热闹之外的。
阿尔弗雷德从不耽误正事，只是在休息的间隙做这些事情。所以久而久之亚瑟也就不去管他了。对于亚瑟来说，他现在更需要这些难得的休息时间来让自己缓冲一下，延长自己的寿命，而不是关注那个精力旺盛的家伙的一举一动。虽然他总也忍不住去关注他。
有一天，当他们再次面对黄昏余晖时，阿尔弗雷德没有再离开亚瑟身边。当他留下来不再单独行动时，亚瑟察觉到了阿尔弗雷德眼神里的喜悦与认真。他知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事实上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心中期盼着，阿尔弗雷德能够陪在他身边。虽然他从没说出口过。
“亚瑟，给你一个惊喜。”阿尔弗雷德露出了笑容，他的狡黠目光里满是对亚瑟可能会有的反应的猜测，而这表情也真实的落在了亚瑟的眼中。
———TBC———
Chapter 21
阿尔弗雷德故弄玄虚的将虚合的手掌慢慢抬起，仿佛里面有什么珍贵的易碎品那般小心翼翼。他说给亚瑟一个惊喜，而亚瑟则只生怕这是什么惊吓。但看着对方的神情里那种认真，却也不像是什么恶作剧的前兆。
亚瑟低头，看向阿尔弗雷德虚合的手掌。对方合得不严实，稍微能看到一点金属物体的光泽。他回想起过去的一段时间里，阿尔弗雷德在忙完飞船建造的事情以后总是会拿一些小机械零件，不知道在弄些什么。
原来那是在做这个吗？阿尔弗雷德说，这是给他的惊喜。亚瑟觉得芯片的能量储存器又失去了它该有的功能，那些能量仿佛溢出来一般在他的体内奔走，又是这对他来说已经很熟悉的感觉。亚瑟故作镇定地问：“是……什么？”
“你猜猜看？”阿尔弗雷德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故意逗弄着他。亚瑟抬头看了阿尔弗雷德一眼，仿佛有些生气般撇开了脸。阿尔弗雷德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就让你看，啊真是的，亚瑟你可一点娱乐精神都没有。”
阿尔弗雷德抱怨了一通，脸上却并没有收起笑容，看得出来对自己的惊喜非常的满意。他故意放缓了挪开手掌的动作，同时观察着亚瑟的表情变化，虽然这个古董机器人的面部表情有限，但阿尔弗雷德就是喜欢看到那些细微的改变。
亚瑟从以前便明白，自己永远也猜不到阿尔弗雷德每一个举动背后的意义。但当他看着阿尔弗雷德手中那渐渐显露在他眼前的东西时，他还是在一瞬间陷入了思考停滞之中。阿尔弗雷德的手掌中，躺着一个小小的机器人，才刚刚和他的手掌一般大的躯体，由那些阿尔弗雷德曾经反复挑选的机械零件组成。
但让亚瑟最为惊讶的是，那个小小的机器人，和他有着一模一样的外表。只是他是全新的，没有生锈，也不会面临着崩溃的危险。那仿佛是人类的新生儿一般的小小机器人，就像这世界上另一个亚瑟。
“嗯……亚瑟，这个是……”阿尔弗雷德看着亚瑟的反应，早已准备好的话却突然别扭着说不出口来。他偷偷摸摸准备了好些天的惊喜，一直在心中酝酿着在给亚瑟看的那天对他说：“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他和你多像啊。”但真的到了这一天，他却难为情起来。
“这是……”亚瑟抬头看着阿尔弗雷德，对方一手抓着后脑勺，似乎在斟酌着语言。
“好吧……虽然你不一定会多么惊喜，但是我作为这个‘孩子’的父亲真的很努力了，把他模仿着你的构造制作出来，真的很不容易。亚瑟，我希望你能喜欢他，虽然他现在还没有人格数据，也没有智能系统让他动起来，但是……他有着一颗和你一样的‘心’。”阿尔弗雷德抓住亚瑟的手，随后两人的手掌隔着那个小小的机器人合了起来，“只要有足以温暖他的温度，他的‘心’就能跳动起来。”
亚瑟看着自己手掌所接触到的那个小小的机器人，阿尔弗雷德说他是他的父亲，而他有着一颗和亚瑟一样的“心”。他终于明白了阿尔弗雷德的意思，那个人在告诉他，这是他们共同的“孩子”。
“可是，你为什么要做这个？”亚瑟轻轻握住了那个和他有着同样外貌的此刻还没有“灵魂”的小机器人，他的手指发出一阵机械转动的声音，然而那抚摸的动作却竭尽所能的温柔。他始终搞不懂阿尔弗雷德在想些什么，但是他现在真的有点高兴，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心情。
“因为，亚瑟你看，我做出了和你的外貌以及系统结构一样的机器人。就连那个需要温度才能温暖的心，我也能够制作——即使它还没有能够承受你的全部数据与人格那样的强大——所以你不用担心。你不会坏掉，也不会消失，因为我在努力。”阿尔弗雷德握住了亚瑟的手，“我会努力的，现在还只能制作这么小的，但是总有一天，我会将你的身躯，你的心脏都完整的制作出来，让你的灵魂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的情况下，移居过来。那个时候，我们继续生活下去，和我们的飞船一起。等到了那一天，我们再来为这个‘先驱者’设计他的人格数据，让他像我们的孩子那样和我们一起生活。”
阿尔弗雷德眼里闪烁着热切的光芒，那充满了希望和信心的神采连亚瑟一直沉寂的灵魂都受到了感染。他说的话那么的美好，仿佛一切的情景都近在眼前。而他们双手相握的空隙里，那个小小的机器人就像是这个美好愿望的证人。
亚瑟低头看着那个小机器人，他一直沉默着，让阿尔弗雷德紧张不已。但这沉默并不是永久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开口了：“我希望……他会是一个活泼的……机器人，能够……活得很开心……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很开心。”
他那断断续续的声音，让阿尔弗雷德在一瞬间，回到了第一次听他说话的那天。这样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的机械音，就像亚瑟的生命那样顽强，他想要表达的一点一滴，都是如此的困难。他们在努力，努力让生命延续，让感情得以表达，让彼此知道。
而如今，当他再次听到这样的声音，却忍不住难过起来。那种发自内心的痛苦也腐蚀着阿尔弗雷德的心，亚瑟正在走回原点，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愿望才刚许下，那让他沉睡了百年的墓地就开始召唤他回去了。
阿尔弗雷德立刻抱住了亚瑟，他的手掌有力而又温暖，紧紧的拥抱着亚瑟。亚瑟没有停止他的表达，他听着自己的声音越来越迟缓的从口中发出，咽喉处那卡壳的声音越来越大，简直快要掩盖他的语言，然而他没有停止，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倾诉多久，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的想要对阿尔弗雷德说些什么。
“他……他会笑吗？”亚瑟紧握着那个小小的机器人，他的额头抵在阿尔弗雷德的胸膛，就像缺氧的人那样努力的发着声，让那些破碎的字句在强烈的机械声中编织成句。他还想说很多很多话，不知道哪一句会成为最后一句，而在这样的关头，那高速运转的思维却显得一片空白。
“他会的，你也会的！”阿尔弗雷德大声地回答，他们靠的那么近，却越来越遥远。
“阿尔……阿尔弗雷德……阿尔……”亚瑟想不出要说的话了，他有成千上万句的话要说出口，但他的身体正趋于崩溃，所以他只能喊着他的名字。
“别再说了……亚瑟……停下来，我就在这里，这不会是最后，绝不会。”阿尔弗雷德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安抚着亚瑟，“我也不允许它成为最后。”
亚瑟安静了下来。他并不是冷静了，或者被安抚了。而是他知道，残酷的事情正在发生。他的咽喉处，只有一点点的震动机能，发声装置已经濒临崩溃。而从今以后，他能够说的话只剩下了一句，那是最后被记录下的，代表了他所有感情的，那个人的名字。
他只能喊出他的名字了，但亚瑟却为此庆幸，他还能喊出那个人的名字。
“亚瑟……”阿尔弗雷德见过人类的眼泪，那东西在伤心难过的时候是最好的表达，但机器人没有这样的装置。他觉得那东西或许是有用的，如果他有，就不会这样被心中无法发泄出的痛苦所折磨了。
他伸手触碰着亚瑟的咽喉，他想着在一段时间以内，都不能听到亚瑟对他说的话了。虽然交流的方式有很多，但没有哪一种能够比得上声音的传递，来得更加有感情。而亚瑟身上林林种种的声音，却一直提醒着他时间的紧迫。无论亚瑟还有他，都不能再等了。
阿尔弗雷德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再过一段时间，就是他的任务结束的日期了，他本想在飞船造好之后带着亚瑟离开，随后在旅途中慢慢重塑一个躯体来，但现在他有了另外的想法。
他没有告诉亚瑟，他的想法和决定。他不能给这个不安绝望的机器人，更多的痛苦了。
他们休息了一个晚上。进入差不多完工的飞船里，黑夜中没有灯光亮起。当他们坐在黑夜之中，从那变得无比宽敞的窗口，看向外面的星空时，时间都仿佛静止了，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他们没有对话，因为声音的交流只剩下一方的独白。对亚瑟来说，连“阿尔弗雷德”这个名字，都是奢侈的，他还不想那么快的用完叫出它的能力。
“亚瑟，你休息一下吧。”在黑暗中，阿尔弗雷德站起了身，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悲，这让亚瑟感到平静，“我出去散散步，很快就会回来。”
亚瑟仰起头，看着阿尔弗雷德，他没有阻止他走出去，因为他知道这个机器人有多难过。阿尔弗雷德走了，亚瑟却没有就此进入休眠。他看着放在窗前的花，那颗种子种下也有段时间了。这些日子里，虽然他们一心放在制造飞船上，但也没有疏忽对它的照料。依照书本的知识，在这样的荒野里种花是很难的，但种子还是存活了下来，那破土而出的细小嫩芽，让亚瑟心安。
他伸出手，冰冷带锈的手掌轻轻捧着花盆的两边，就像拥抱着生命。
而星光之下的阿尔弗雷德，却独自走向了那片机器人的墓场。他有太多的事情在心中徘徊，这样复杂的感情和心绪，他原以为来到这里以后便不会再有了，现在它却以百倍千倍的势力，重新对他发起了冲击。
没有存活的生命，就连那片湿润泥土上的花草，也开始了枯萎。阿尔弗雷德在这片墓地坐下，看着他带出来的那个小小的机器人，这个“亚瑟”完好无损，但他却无法让那个让他牵挂着的亚瑟，也如此的完好无损。阿尔弗雷德能够制作出和亚瑟相似的小机器人，但这也是他摸索了很久的成果。他不知道让亚瑟重新拥有一个能够适应他那落后百年的运转系统与芯片的躯壳，还需要研究多久。
时间本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但是不经意间一抬头，就看到了它匆匆离去的背影，才发现自己抓不住它了。而所需完成的事都岌岌可危，他不想那么早就放弃了，但对于此时的状况而言，这一切又都太晚了。
这是他第一次背负属于自己和所爱的那个人的命运，他从未想过，未来是这么遥远而难以到达的地方。但阿尔弗雷德不想卸下这些责任，他努力的抗争，对手没有形状，压力让他缓不过劲来，但他不能倒下。他是那个机器人唯一的依靠，他又怎能放弃。
“如果……我的选择失败了，我们就一起坏掉。然后一起自由。”阿尔弗雷德对着手中的小机器人说着，他的低语在空旷的墓地，显得孤独而沉重。
————TBC————
阿尔弗雷德故弄玄虚的将虚合的手掌慢慢抬起，仿佛里面有什么珍贵的易碎品那般小心翼翼。他说给亚瑟一个惊喜，而亚瑟则只生怕这是什么惊吓。但看着对方的神情里那种认真，却也不像是什么恶作剧的前兆。
亚瑟低头，看向阿尔弗雷德虚合的手掌。对方合得不严实，稍微能看到一点金属物体的光泽。他回想起过去的一段时间里，阿尔弗雷德在忙完飞船建造的事情以后总是会拿一些小机械零件，不知道在弄些什么。
原来那是在做这个吗？阿尔弗雷德说，这是给他的惊喜。亚瑟觉得芯片的能量储存器又失去了它该有的功能，那些能量仿佛溢出来一般在他的体内奔走，又是这对他来说已经很熟悉的感觉。亚瑟故作镇定地问：“是……什么？”
“你猜猜看？”阿尔弗雷德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故意逗弄着他。亚瑟抬头看了阿尔弗雷德一眼，仿佛有些生气般撇开了脸。阿尔弗雷德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就让你看，啊真是的，亚瑟你可一点娱乐精神都没有。”
阿尔弗雷德抱怨了一通，脸上却并没有收起笑容，看得出来对自己的惊喜非常的满意。他故意放缓了挪开手掌的动作，同时观察着亚瑟的表情变化，虽然这个古董机器人的面部表情有限，但阿尔弗雷德就是喜欢看到那些细微的改变。
亚瑟从以前便明白，自己永远也猜不到阿尔弗雷德每一个举动背后的意义。但当他看着阿尔弗雷德手中那渐渐显露在他眼前的东西时，他还是在一瞬间陷入了思考停滞之中。阿尔弗雷德的手掌中，躺着一个小小的机器人，才刚刚和他的手掌一般大的躯体，由那些阿尔弗雷德曾经反复挑选的机械零件组成。
但让亚瑟最为惊讶的是，那个小小的机器人，和他有着一模一样的外表。只是他是全新的，没有生锈，也不会面临着崩溃的危险。那仿佛是人类的新生儿一般的小小机器人，就像这世界上另一个亚瑟。
“嗯……亚瑟，这个是……”阿尔弗雷德看着亚瑟的反应，早已准备好的话却突然别扭着说不出口来。他偷偷摸摸准备了好些天的惊喜，一直在心中酝酿着在给亚瑟看的那天对他说：“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他和你多像啊。”但真的到了这一天，他却难为情起来。
“这是……”亚瑟抬头看着阿尔弗雷德，对方一手抓着后脑勺，似乎在斟酌着语言。
“好吧……虽然你不一定会多么惊喜，但是我作为这个‘孩子’的父亲真的很努力了，把他模仿着你的构造制作出来，真的很不容易。亚瑟，我希望你能喜欢他，虽然他现在还没有人格数据，也没有智能系统让他动起来，但是……他有着一颗和你一样的‘心’。”阿尔弗雷德抓住亚瑟的手，随后两人的手掌隔着那个小小的机器人合了起来，“只要有足以温暖他的温度，他的‘心’就能跳动起来。”
亚瑟看着自己手掌所接触到的那个小小的机器人，阿尔弗雷德说他是他的父亲，而他有着一颗和亚瑟一样的“心”。他终于明白了阿尔弗雷德的意思，那个人在告诉他，这是他们共同的“孩子”。
“可是，你为什么要做这个？”亚瑟轻轻握住了那个和他有着同样外貌的此刻还没有“灵魂”的小机器人，他的手指发出一阵机械转动的声音，然而那抚摸的动作却竭尽所能的温柔。他始终搞不懂阿尔弗雷德在想些什么，但是他现在真的有点高兴，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心情。
“因为，亚瑟你看，我做出了和你的外貌以及系统结构一样的机器人。就连那个需要温度才能温暖的心，我也能够制作——即使它还没有能够承受你的全部数据与人格那样的强大——所以你不用担心。你不会坏掉，也不会消失，因为我在努力。”阿尔弗雷德握住了亚瑟的手，“我会努力的，现在还只能制作这么小的，但是总有一天，我会将你的身躯，你的心脏都完整的制作出来，让你的灵魂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的情况下，移居过来。那个时候，我们继续生活下去，和我们的飞船一起。等到了那一天，我们再来为这个‘先驱者’设计他的人格数据，让他像我们的孩子那样和我们一起生活。”
阿尔弗雷德眼里闪烁着热切的光芒，那充满了希望和信心的神采连亚瑟一直沉寂的灵魂都受到了感染。他说的话那么的美好，仿佛一切的情景都近在眼前。而他们双手相握的空隙里，那个小小的机器人就像是这个美好愿望的证人。
亚瑟低头看着那个小机器人，他一直沉默着，让阿尔弗雷德紧张不已。但这沉默并不是永久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开口了：“我希望……他会是一个活泼的……机器人，能够……活得很开心……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很开心。”
他那断断续续的声音，让阿尔弗雷德在一瞬间，回到了第一次听他说话的那天。这样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的机械音，就像亚瑟的生命那样顽强，他想要表达的一点一滴，都是如此的困难。他们在努力，努力让生命延续，让感情得以表达，让彼此知道。
而如今，当他再次听到这样的声音，却忍不住难过起来。那种发自内心的痛苦也腐蚀着阿尔弗雷德的心，亚瑟正在走回原点，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愿望才刚许下，那让他沉睡了百年的墓地就开始召唤他回去了。
阿尔弗雷德立刻抱住了亚瑟，他的手掌有力而又温暖，紧紧的拥抱着亚瑟。亚瑟没有停止他的表达，他听着自己的声音越来越迟缓的从口中发出，咽喉处那卡壳的声音越来越大，简直快要掩盖他的语言，然而他没有停止，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倾诉多久，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的想要对阿尔弗雷德说些什么。
“他……他会笑吗？”亚瑟紧握着那个小小的机器人，他的额头抵在阿尔弗雷德的胸膛，就像缺氧的人那样努力的发着声，让那些破碎的字句在强烈的机械声中编织成句。他还想说很多很多话，不知道哪一句会成为最后一句，而在这样的关头，那高速运转的思维却显得一片空白。
“他会的，你也会的！”阿尔弗雷德大声地回答，他们靠的那么近，却越来越遥远。
“阿尔……阿尔弗雷德……阿尔……”亚瑟想不出要说的话了，他有成千上万句的话要说出口，但他的身体正趋于崩溃，所以他只能喊着他的名字。
“别再说了……亚瑟……停下来，我就在这里，这不会是最后，绝不会。”阿尔弗雷德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安抚着亚瑟，“我也不允许它成为最后。”
亚瑟安静了下来。他并不是冷静了，或者被安抚了。而是他知道，残酷的事情正在发生。他的咽喉处，只有一点点的震动机能，发声装置已经濒临崩溃。而从今以后，他能够说的话只剩下了一句，那是最后被记录下的，代表了他所有感情的，那个人的名字。
他只能喊出他的名字了，但亚瑟却为此庆幸，他还能喊出那个人的名字。
“亚瑟……”阿尔弗雷德见过人类的眼泪，那东西在伤心难过的时候是最好的表达，但机器人没有这样的装置。他觉得那东西或许是有用的，如果他有，就不会这样被心中无法发泄出的痛苦所折磨了。
他伸手触碰着亚瑟的咽喉，他想着在一段时间以内，都不能听到亚瑟对他说的话了。虽然交流的方式有很多，但没有哪一种能够比得上声音的传递，来得更加有感情。而亚瑟身上林林种种的声音，却一直提醒着他时间的紧迫。无论亚瑟还有他，都不能再等了。
阿尔弗雷德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再过一段时间，就是他的任务结束的日期了，他本想在飞船造好之后带着亚瑟离开，随后在旅途中慢慢重塑一个躯体来，但现在他有了另外的想法。
他没有告诉亚瑟，他的想法和决定。他不能给这个不安绝望的机器人，更多的痛苦了。
他们休息了一个晚上。进入差不多完工的飞船里，黑夜中没有灯光亮起。当他们坐在黑夜之中，从那变得无比宽敞的窗口，看向外面的星空时，时间都仿佛静止了，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他们没有对话，因为声音的交流只剩下一方的独白。对亚瑟来说，连“阿尔弗雷德”这个名字，都是奢侈的，他还不想那么快的用完叫出它的能力。
“亚瑟，你休息一下吧。”在黑暗中，阿尔弗雷德站起了身，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悲，这让亚瑟感到平静，“我出去散散步，很快就会回来。”
亚瑟仰起头，看着阿尔弗雷德，他没有阻止他走出去，因为他知道这个机器人有多难过。阿尔弗雷德走了，亚瑟却没有就此进入休眠。他看着放在窗前的花，那颗种子种下也有段时间了。这些日子里，虽然他们一心放在制造飞船上，但也没有疏忽对它的照料。依照书本的知识，在这样的荒野里种花是很难的，但种子还是存活了下来，那破土而出的细小嫩芽，让亚瑟心安。
他伸出手，冰冷带锈的手掌轻轻捧着花盆的两边，就像拥抱着生命。
而星光之下的阿尔弗雷德，却独自走向了那片机器人的墓场。他有太多的事情在心中徘徊，这样复杂的感情和心绪，他原以为来到这里以后便不会再有了，现在它却以百倍千倍的势力，重新对他发起了冲击。
没有存活的生命，就连那片湿润泥土上的花草，也开始了枯萎。阿尔弗雷德在这片墓地坐下，看着他带出来的那个小小的机器人，这个“亚瑟”完好无损，但他却无法让那个让他牵挂着的亚瑟，也如此的完好无损。阿尔弗雷德能够制作出和亚瑟相似的小机器人，但这也是他摸索了很久的成果。他不知道让亚瑟重新拥有一个能够适应他那落后百年的运转系统与芯片的躯壳，还需要研究多久。
时间本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但是不经意间一抬头，就看到了它匆匆离去的背影，才发现自己抓不住它了。而所需完成的事都岌岌可危，他不想那么早就放弃了，但对于此时的状况而言，这一切又都太晚了。
这是他第一次背负属于自己和所爱的那个人的命运，他从未想过，未来是这么遥远而难以到达的地方。但阿尔弗雷德不想卸下这些责任，他努力的抗争，对手没有形状，压力让他缓不过劲来，但他不能倒下。他是那个机器人唯一的依靠，他又怎能放弃。
“如果……我的选择失败了，我们就一起坏掉。然后一起自由。”阿尔弗雷德对着手中的小机器人说着，他的低语在空旷的墓地，显得孤独而沉重。
————TBC————
Chapter 27
他向下坠落，迎着深渊的注视。
沿着身体的轮廓从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尖锐得仿佛要将他就此破坏一般。但阿尔弗雷德并不会害怕，虽然所见到的未来漆黑一片，他却依然主动去接近它的存在。
在一片似乎没有着落点的深渊之中，究竟有什么是他所向往的呢？阿尔弗雷德听到上方传来的那逐渐远去的警报声，但他甚至没有留一点余地去思考，怎样应付这座高塔之中正在逐渐集中起来追捕他的危险家伙们。他选择了逃向深渊，因为那里有呼唤他的声音存在。
从人格形成的最初，在一片空白的记忆之中，每次从天梯走过看着那底下的深渊之时，突然在运作系统的最深处传来的呼唤，刺痛着他的感情。无数次，他想挣脱那些看管他的人从天梯之上跳下这深渊，去寻找这呼唤的来源。而现在，他终于遵循了内心的渴求，跳了下来。
那呼唤究竟是属于谁的呢？呼唤着他的记忆之声，来源于灵魂最初的声响，记忆被粉碎清除，却无法清除这呼唤。
“去吧，阿尔弗雷德，从这牢笼之中出去，去找他，他在黑暗之中等待你……”
那道声音在他心中响起时，他也看到了这深渊的底。
双脚踏足这深渊之底，阿尔弗雷德听到了一声接着一声的回响，仿佛是落进了一个巨大的牢笼，四周皆是无法突破的高墙。回音过了很久才逐渐隐去，四周安静到了极点。
这里，完全不像是适合人生存的地方。阿尔弗雷德环顾四周，即使他有夜视的能力，却也能够感受到视线范围以外那片黑暗带来的，巨大的压迫感。如果是人类的话，就连呼吸都会困难的吧？
那么长久以来，一直呼唤着他的人究竟是谁呢，他还生活在这里吗？阿尔弗雷德觉得那根本无法想象。近乎宇宙深处般的寂静，在他的脚步声的回音中逐渐被破坏。阿尔弗雷德试着去探索这个地方，但他并没有太多的线索，甚至找不到一个方向。
单调的回音在空旷的黑暗里让人焦躁，没有尽头。阿尔弗雷德像过去搜集情报那样，沿着所能找到的墙壁一路摸索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在他聚精会神地探测着可能会有的开关之时，上天也没有辜负他的努力。在他的手指碰触到那个点的瞬间，耳边响起了第一声他脚步声以外的声音。
就像他所想的那样，墙壁上开启了一道暗门，那是座落在囚笼中的，另一个囚笼。
他走了进去，从内部关上了门。阿尔弗雷德鉴定了一下房间里空气的成分，属于氧气的分量非常的少。房间里有着巨大的书架，一张占了半个房间那么大的桌子，但现在上面什么都没有了。
阿尔弗雷德触摸到的是灰尘，还有记忆之中，那种怀念的感情。记忆或许真的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即使有形的东西破碎了被清除了，无形的感情却长久地留在心中。即使他只是一个机器人，也依旧如此。
这里曾经有人生活过，如果那种怀念的感情没有欺骗他，那么他也曾和那个人一起生活于此。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这个暗无天日的囚笼里只有他们两个存在。那时他还是一个没有形成人格的机器人，就连记忆也不过是一些数据记录罢了，那么和他生活在一起的那个人，究竟是如何在这样一个囚笼里，度过了那些时光？
那个人大概，就是他最初的创造者。
阿尔弗雷德试图在空无一物的房间里寻找些什么，记忆中的情感呼唤着他来到此处，那么这里就必定有着必须要交给自己的东西。可是还能再有些什么呢？他感到焦躁不安，甚至痛苦难过仿佛失去了至亲之人多年，现如今方幡然醒悟，有那样一个人的存在。
寂静的房间里，不知从何时起因为他的搜寻而一片嘈杂，那些回音不断地撞击他的思绪，像是电波一样交错在一起，纠缠不清。似乎真的再没有了什么机关，他有些失望，蹲坐在了墙角。
在模糊的记忆里，似乎曾经也有一个人，总是在疲惫的时候坐在墙角，像是看着唯一的支柱那般向上望去。阿尔弗雷德沿着记忆里的视线，看向了那个地方。这时他才发现，这房间的屋顶也是圆弧形的，这么看去，和他在塔尔塔罗斯的家仿佛是一个地方。
房间里很黑，但阿尔弗雷德的视线里一切都是明亮的，他看着那屋顶上小小的一个地方，突然间有些无法动弹。
那是一幅画，用着幼稚的笔触描绘出来的想象，蜡笔的色彩涂得乱七八糟，差点就看不出画的形状。它只有那么小小的一张，脆弱的似乎随时都会破碎。就那样被封在了相框之中，悬挂在圆弧形的屋顶上。
而那幅画的画面，对阿尔弗雷德来说却是再熟悉不过了。就在来到克里代尔之前，他才刚刚将那幅画里的事物带入现实之中。而将这幅画传送给阿尔弗雷德的，却是亚瑟。
那是他们两人决定好的共同的梦想，要乘着那幅画里的飞船迎接他们应该拥有的艰难的自由。而他正是为了实现这个约定而回来，到克里代尔来带走他的自由。这一切都应该是从遇到亚瑟开始的，亚瑟使他产生了如同人类那般的感情，带给他从没有过的回忆。
他以为，那不过是命运的偶然，却在这深渊之中见到了比这一切偶然都还要让人震惊的情形。
如果，他早在遇到亚瑟之前就曾经仰望过这幅画，那么他们的相遇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准备的呢？又是谁为他们准备了这样的未来？
“艾米莉……”阿尔弗雷德默念着这个名字，在寂静的房间之中，这名字变成了无数的回音，不断冲击着他沉睡的记忆。啊，那是亚瑟的亲人，他百年以前所疼爱的小妹妹的名字。当他告诉他的时候，他只觉得这名字念起来如此的熟悉，让人怀念。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偶然。
他不断缩小着视线与那幅画之间的距离，直到看清楚这黑暗的房间，那副多年以前的画上的所有。随后，他想起了一个名字。那是他来到这世界上，所知道的第一个名字。现如今，他对着那幅画上幼稚得难以认清的字迹，轻轻念道，这回忆之中让人怀念的姓名。
“……艾米莉.琼斯。”
TBC
他向下坠落，迎着深渊的注视。
沿着身体的轮廓从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尖锐得仿佛要将他就此破坏一般。但阿尔弗雷德并不会害怕，虽然所见到的未来漆黑一片，他却依然主动去接近它的存在。
在一片似乎没有着落点的深渊之中，究竟有什么是他所向往的呢？阿尔弗雷德听到上方传来的那逐渐远去的警报声，但他甚至没有留一点余地去思考，怎样应付这座高塔之中正在逐渐集中起来追捕他的危险家伙们。他选择了逃向深渊，因为那里有呼唤他的声音存在。
从人格形成的最初，在一片空白的记忆之中，每次从天梯走过看着那底下的深渊之时，突然在运作系统的最深处传来的呼唤，刺痛着他的感情。无数次，他想挣脱那些看管他的人从天梯之上跳下这深渊，去寻找这呼唤的来源。而现在，他终于遵循了内心的渴求，跳了下来。
那呼唤究竟是属于谁的呢？呼唤着他的记忆之声，来源于灵魂最初的声响，记忆被粉碎清除，却无法清除这呼唤。
“去吧，阿尔弗雷德，从这牢笼之中出去，去找他，他在黑暗之中等待你……”
那道声音在他心中响起时，他也看到了这深渊的底。
双脚踏足这深渊之底，阿尔弗雷德听到了一声接着一声的回响，仿佛是落进了一个巨大的牢笼，四周皆是无法突破的高墙。回音过了很久才逐渐隐去，四周安静到了极点。
这里，完全不像是适合人生存的地方。阿尔弗雷德环顾四周，即使他有夜视的能力，却也能够感受到视线范围以外那片黑暗带来的，巨大的压迫感。如果是人类的话，就连呼吸都会困难的吧？
那么长久以来，一直呼唤着他的人究竟是谁呢，他还生活在这里吗？阿尔弗雷德觉得那根本无法想象。近乎宇宙深处般的寂静，在他的脚步声的回音中逐渐被破坏。阿尔弗雷德试着去探索这个地方，但他并没有太多的线索，甚至找不到一个方向。
单调的回音在空旷的黑暗里让人焦躁，没有尽头。阿尔弗雷德像过去搜集情报那样，沿着所能找到的墙壁一路摸索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在他聚精会神地探测着可能会有的开关之时，上天也没有辜负他的努力。在他的手指碰触到那个点的瞬间，耳边响起了第一声他脚步声以外的声音。
就像他所想的那样，墙壁上开启了一道暗门，那是座落在囚笼中的，另一个囚笼。
他走了进去，从内部关上了门。阿尔弗雷德鉴定了一下房间里空气的成分，属于氧气的分量非常的少。房间里有着巨大的书架，一张占了半个房间那么大的桌子，但现在上面什么都没有了。
阿尔弗雷德触摸到的是灰尘，还有记忆之中，那种怀念的感情。记忆或许真的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即使有形的东西破碎了被清除了，无形的感情却长久地留在心中。即使他只是一个机器人，也依旧如此。
这里曾经有人生活过，如果那种怀念的感情没有欺骗他，那么他也曾和那个人一起生活于此。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这个暗无天日的囚笼里只有他们两个存在。那时他还是一个没有形成人格的机器人，就连记忆也不过是一些数据记录罢了，那么和他生活在一起的那个人，究竟是如何在这样一个囚笼里，度过了那些时光？
那个人大概，就是他最初的创造者。
阿尔弗雷德试图在空无一物的房间里寻找些什么，记忆中的情感呼唤着他来到此处，那么这里就必定有着必须要交给自己的东西。可是还能再有些什么呢？他感到焦躁不安，甚至痛苦难过仿佛失去了至亲之人多年，现如今方幡然醒悟，有那样一个人的存在。
寂静的房间里，不知从何时起因为他的搜寻而一片嘈杂，那些回音不断地撞击他的思绪，像是电波一样交错在一起，纠缠不清。似乎真的再没有了什么机关，他有些失望，蹲坐在了墙角。
在模糊的记忆里，似乎曾经也有一个人，总是在疲惫的时候坐在墙角，像是看着唯一的支柱那般向上望去。阿尔弗雷德沿着记忆里的视线，看向了那个地方。这时他才发现，这房间的屋顶也是圆弧形的，这么看去，和他在塔尔塔罗斯的家仿佛是一个地方。
房间里很黑，但阿尔弗雷德的视线里一切都是明亮的，他看着那屋顶上小小的一个地方，突然间有些无法动弹。
那是一幅画，用着幼稚的笔触描绘出来的想象，蜡笔的色彩涂得乱七八糟，差点就看不出画的形状。它只有那么小小的一张，脆弱的似乎随时都会破碎。就那样被封在了相框之中，悬挂在圆弧形的屋顶上。
而那幅画的画面，对阿尔弗雷德来说却是再熟悉不过了。就在来到克里代尔之前，他才刚刚将那幅画里的事物带入现实之中。而将这幅画传送给阿尔弗雷德的，却是亚瑟。
那是他们两人决定好的共同的梦想，要乘着那幅画里的飞船迎接他们应该拥有的艰难的自由。而他正是为了实现这个约定而回来，到克里代尔来带走他的自由。这一切都应该是从遇到亚瑟开始的，亚瑟使他产生了如同人类那般的感情，带给他从没有过的回忆。
他以为，那不过是命运的偶然，却在这深渊之中见到了比这一切偶然都还要让人震惊的情形。
如果，他早在遇到亚瑟之前就曾经仰望过这幅画，那么他们的相遇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准备的呢？又是谁为他们准备了这样的未来？
“艾米莉……”阿尔弗雷德默念着这个名字，在寂静的房间之中，这名字变成了无数的回音，不断冲击着他沉睡的记忆。啊，那是亚瑟的亲人，他百年以前所疼爱的小妹妹的名字。当他告诉他的时候，他只觉得这名字念起来如此的熟悉，让人怀念。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偶然。
他不断缩小着视线与那幅画之间的距离，直到看清楚这黑暗的房间，那副多年以前的画上的所有。随后，他想起了一个名字。那是他来到这世界上，所知道的第一个名字。现如今，他对着那幅画上幼稚得难以认清的字迹，轻轻念道，这回忆之中让人怀念的姓名。
“……艾米莉.琼斯。”
TBC
“亚瑟，我就知道，你可真是喜欢我啊。”阿尔弗雷德嬉笑着，他握住亚瑟的手，看对方眼中除了迷茫以外几乎没有别的感情，知道这个老古董又擅自沉浸在了类似于“自卑”的心情里。
比起那种危急的状况，自身的安危和炮火轰炸的恐怖，亚瑟总是会为了看上去微不足道的事情而更加投入感情。这是老古董的反应迟钝导致的呢，还是因为他是亚瑟呢？不管是哪个原因，在阿尔弗雷德的眼中，这一切都是可爱的。拥有比这世上任何机器人都要破落的身躯，但却有着比任何先进的机器人都更加像是人类的灵魂，他仿佛就是为了感受这世界的美好而诞生的。
“我有很多很多话想对你说，虽然我们只是分别了不长的时间，这段时间里，我却好像发现了一个新的世界。各种各样的真相、故事和转变，都一起向我涌来，让人混乱。但好在因为有你在，所以我知道最终的目的是什么。”阿尔弗雷德对他说，“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除了这危险的自由以外，我几乎什么都没有得到，还让你陷入这样的危险之中。但是我真高兴啊……能在这里见到你，亚瑟，你真是我的奇迹。”
他说的话过多，让刚刚苏醒的亚瑟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这不也是常有的事吗？像这样对不上节奏的谈话，也是亚瑟所习惯了的。而现在，他习惯了的这艘飞船里，令他养成这些习惯的阿尔弗雷德回来了。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他可以遗忘危险，遗忘自己的存在，而刻在他心中的那份温度，却是怎么也遗忘不了的。他会沉睡多少次，就会更多次的因为这温度苏醒。
“那么亚瑟，我们从现在开始，可就是这个世界的流亡者了，就这么一边逃亡，一边对你讲述我的冒险见闻吧？”阿尔弗雷德刻意换了正经的语气，那就好像是一次正式的邀请，但话语的内容却又使他像个冒险小说家。
这个时候应该是什么反应？亚瑟发不出声音，他不想用难听的音调说好，所以他点了点头。
安静又平和的环境，使他们的旅途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在逃亡。阿尔弗雷德看着窗外的光芒，蓝天与白云离他如此之近，太过温柔，反而像是一座坟墓。一座无声的，宁静的坟墓，用这温柔，将他们没有防备的埋葬在此处，不留下任何声响的，就此消失于世。
他感到有人拉了他的衣袖，转头便看到因为他的走神而迷惑地看着他的亚瑟。阿尔弗雷德笑了笑，作为安抚。他的心中总有一种不安，那不安或许是来自这过分的平和，亦或者是来自于，他的“心脏”。
他伸手，按住自己的胸膛。他的“心脏”承载着他的一切，好好的呆在那里，并没有什么不妥。他清楚的记得，藏在他芯片之中的那个追踪程序已经被他删除了，在他粗略浏览的关于自己的数据资料里，除此之外的令人迷惑的程序并不存在……
倘若那芯片上所刻的一行莫名的程式算的话，阿尔弗雷德现在也没有去解析它的时间。那或许又是一道他们用来束缚他的锁链，但至少他们现在无法追踪到他的踪迹。他不被监视着，所以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他们究竟还能用什么除了追赶以外的方法找到他呢？阿尔弗雷德想着，但他却突然没了底气。他始终自信十足，无论面对任何事，都相信自己必定有着解决它的能力。然而现在这份不安却紧紧跟随着他，就好像要随时把他从自由的梦里拖向深渊。
这是软弱吗，还是一种直觉？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身边的亚瑟再为他感到不安了。于是阿尔弗雷德抬头，又向他笑了笑。这突如其来的宽慰笑容，使亚瑟愣了一下。他先是有些不好意思，但紧接着，他便疑惑地看了看阿尔弗雷德的脸。
亚瑟已经完全清醒了，阿尔弗雷德传递给他的温度，使他有了十足的动力。他看着飞船窗外的云层和蔚蓝得不可思议的天空，转动着他的眼睛。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平静地欣赏着这个除了塔尔塔罗斯以外的世界。这高空之上的世界，就好像他经常回到的那个梦境一般的过去一样，有着不可思议的宁静。
所以他稍微有些害怕，怕这真的只是那样的过去。倘若现在的一切是他的某个回忆，那么梦醒之后，他将回到怎样残酷的未来去呢？
“嗯……我去找点音乐来播放吧？这里太安静了，真让人不适应。”阿尔弗雷德站起身，他朝着书架走去，从最左侧的第一栏开始慢慢找起，动作显得很僵硬。
起初，亚瑟以为阿尔弗雷德只是忘记了那些老式音乐唱片放在了哪里，所以他支撑起自己的身躯，走到他的身边示意他，那些东西的所在。随后他发现了，阿尔弗雷德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他依旧自顾自地在完全不对的地方翻找着。
突然之间，阿尔弗雷德的动作猛然停顿了一下，在那瞬间，他的整个人包括脸上的表情，都像极了没有生命的机器——或者说，那才是机器最原本的样子。
但是很快的，这个瞬间就过去了。阿尔弗雷德恢复了正常，他就像完全没有意识到刚刚那个停顿一样，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亚瑟，我刚刚想做些什么？”
他一说完，就想起了亚瑟现在的声带已经不允许他再开口说话了。阿尔弗雷德感到了些许尴尬，他发觉自己突然间变得笨拙起来，本该时刻注意着的事都这么轻易地给忘记了。但亚瑟只是担心地看了他的样子，便立刻去找他的纸笔，将回答写在了纸上。
“你刚刚说要找音乐唱片。”他这么写道，并将他的笔记本递给了阿尔弗雷德。
“啊……是吗？”阿尔弗雷德眨了眨眼睛，露出了有些别扭的表情，“那就是那样吧。”
他的言词含糊不清，因为他想不起来自己直到刚刚的行动了。而比这更让他感到别扭的是，他突然间总也跟不上自己的思维，行动似乎被什么给隔断了。他想将笔记本递还给亚瑟，却突然失去了握力，让那黑色的笔记本从手中掉落了下去。
一向清晰的视界，突然不停命令的混乱起来，他从未下达过黑白化的指令，然而在好几个瞬间，他看着亚瑟蹲下身捡起笔记本的画面，却是失去了它原本应有的色彩。无论什么都逐渐被切换到了失色的世界，就好那个没有颜色的地方，正在入侵这里。
“有点不妙啊……”阿尔弗雷德想，他僵硬地停滞在那里，亚瑟向他投来问询的目光，他却连个宽慰的笑容都给不出了。原本那么理所当然的动作，现在却不听使唤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比这个疑问更先令他困惑的，是来自于“心脏”处超过一切的灼热——那种仿佛要燃烧起来的温度，正在啃噬着他。
TBC
比起那种危急的状况，自身的安危和炮火轰炸的恐怖，亚瑟总是会为了看上去微不足道的事情而更加投入感情。这是老古董的反应迟钝导致的呢，还是因为他是亚瑟呢？不管是哪个原因，在阿尔弗雷德的眼中，这一切都是可爱的。拥有比这世上任何机器人都要破落的身躯，但却有着比任何先进的机器人都更加像是人类的灵魂，他仿佛就是为了感受这世界的美好而诞生的。
“我有很多很多话想对你说，虽然我们只是分别了不长的时间，这段时间里，我却好像发现了一个新的世界。各种各样的真相、故事和转变，都一起向我涌来，让人混乱。但好在因为有你在，所以我知道最终的目的是什么。”阿尔弗雷德对他说，“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除了这危险的自由以外，我几乎什么都没有得到，还让你陷入这样的危险之中。但是我真高兴啊……能在这里见到你，亚瑟，你真是我的奇迹。”
他说的话过多，让刚刚苏醒的亚瑟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这不也是常有的事吗？像这样对不上节奏的谈话，也是亚瑟所习惯了的。而现在，他习惯了的这艘飞船里，令他养成这些习惯的阿尔弗雷德回来了。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他可以遗忘危险，遗忘自己的存在，而刻在他心中的那份温度，却是怎么也遗忘不了的。他会沉睡多少次，就会更多次的因为这温度苏醒。
“那么亚瑟，我们从现在开始，可就是这个世界的流亡者了，就这么一边逃亡，一边对你讲述我的冒险见闻吧？”阿尔弗雷德刻意换了正经的语气，那就好像是一次正式的邀请，但话语的内容却又使他像个冒险小说家。
这个时候应该是什么反应？亚瑟发不出声音，他不想用难听的音调说好，所以他点了点头。
安静又平和的环境，使他们的旅途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在逃亡。阿尔弗雷德看着窗外的光芒，蓝天与白云离他如此之近，太过温柔，反而像是一座坟墓。一座无声的，宁静的坟墓，用这温柔，将他们没有防备的埋葬在此处，不留下任何声响的，就此消失于世。
他感到有人拉了他的衣袖，转头便看到因为他的走神而迷惑地看着他的亚瑟。阿尔弗雷德笑了笑，作为安抚。他的心中总有一种不安，那不安或许是来自这过分的平和，亦或者是来自于，他的“心脏”。
他伸手，按住自己的胸膛。他的“心脏”承载着他的一切，好好的呆在那里，并没有什么不妥。他清楚的记得，藏在他芯片之中的那个追踪程序已经被他删除了，在他粗略浏览的关于自己的数据资料里，除此之外的令人迷惑的程序并不存在……
倘若那芯片上所刻的一行莫名的程式算的话，阿尔弗雷德现在也没有去解析它的时间。那或许又是一道他们用来束缚他的锁链，但至少他们现在无法追踪到他的踪迹。他不被监视着，所以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他们究竟还能用什么除了追赶以外的方法找到他呢？阿尔弗雷德想着，但他却突然没了底气。他始终自信十足，无论面对任何事，都相信自己必定有着解决它的能力。然而现在这份不安却紧紧跟随着他，就好像要随时把他从自由的梦里拖向深渊。
这是软弱吗，还是一种直觉？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身边的亚瑟再为他感到不安了。于是阿尔弗雷德抬头，又向他笑了笑。这突如其来的宽慰笑容，使亚瑟愣了一下。他先是有些不好意思，但紧接着，他便疑惑地看了看阿尔弗雷德的脸。
亚瑟已经完全清醒了，阿尔弗雷德传递给他的温度，使他有了十足的动力。他看着飞船窗外的云层和蔚蓝得不可思议的天空，转动着他的眼睛。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平静地欣赏着这个除了塔尔塔罗斯以外的世界。这高空之上的世界，就好像他经常回到的那个梦境一般的过去一样，有着不可思议的宁静。
所以他稍微有些害怕，怕这真的只是那样的过去。倘若现在的一切是他的某个回忆，那么梦醒之后，他将回到怎样残酷的未来去呢？
“嗯……我去找点音乐来播放吧？这里太安静了，真让人不适应。”阿尔弗雷德站起身，他朝着书架走去，从最左侧的第一栏开始慢慢找起，动作显得很僵硬。
起初，亚瑟以为阿尔弗雷德只是忘记了那些老式音乐唱片放在了哪里，所以他支撑起自己的身躯，走到他的身边示意他，那些东西的所在。随后他发现了，阿尔弗雷德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他依旧自顾自地在完全不对的地方翻找着。
突然之间，阿尔弗雷德的动作猛然停顿了一下，在那瞬间，他的整个人包括脸上的表情，都像极了没有生命的机器——或者说，那才是机器最原本的样子。
但是很快的，这个瞬间就过去了。阿尔弗雷德恢复了正常，他就像完全没有意识到刚刚那个停顿一样，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亚瑟，我刚刚想做些什么？”
他一说完，就想起了亚瑟现在的声带已经不允许他再开口说话了。阿尔弗雷德感到了些许尴尬，他发觉自己突然间变得笨拙起来，本该时刻注意着的事都这么轻易地给忘记了。但亚瑟只是担心地看了他的样子，便立刻去找他的纸笔，将回答写在了纸上。
“你刚刚说要找音乐唱片。”他这么写道，并将他的笔记本递给了阿尔弗雷德。
“啊……是吗？”阿尔弗雷德眨了眨眼睛，露出了有些别扭的表情，“那就是那样吧。”
他的言词含糊不清，因为他想不起来自己直到刚刚的行动了。而比这更让他感到别扭的是，他突然间总也跟不上自己的思维，行动似乎被什么给隔断了。他想将笔记本递还给亚瑟，却突然失去了握力，让那黑色的笔记本从手中掉落了下去。
一向清晰的视界，突然不停命令的混乱起来，他从未下达过黑白化的指令，然而在好几个瞬间，他看着亚瑟蹲下身捡起笔记本的画面，却是失去了它原本应有的色彩。无论什么都逐渐被切换到了失色的世界，就好那个没有颜色的地方，正在入侵这里。
“有点不妙啊……”阿尔弗雷德想，他僵硬地停滞在那里，亚瑟向他投来问询的目光，他却连个宽慰的笑容都给不出了。原本那么理所当然的动作，现在却不听使唤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比这个疑问更先令他困惑的，是来自于“心脏”处超过一切的灼热——那种仿佛要燃烧起来的温度，正在啃噬着他。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