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六的亲子游园会》（原创）

周六的亲子游园会
By:杨师绘

走进教室，见到所有小孩都异常兴奋，哄乱似炸开了锅，光彦、步美、元太围着他们的座位争执不休，哀萌生了好奇心，拉开座位放下书包就走过去。
她轻轻拍了拍背对她站着的光彦:“发生什么事了？”光彦转身正好与哀对视，条件反射往后弹了一步，慌乱中碰倒了步美的水杯，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啊！灰…灰…灰原…同学…啊！不好意思步美…对不起啊步美……”说着赶紧把水杯捡起来。
“光彦，你很粗心诶！”元太嘟囔，“万一水杯没有盖好的话……”
“没有摔坏，没关系的。”步美笑着掏出纸巾擦拭水杯，“光彦不是故意的。”
“是我突然出现吓到他了。”哀有些抱歉，自从上次光彦的生日她送给这个小孩一份礼物，他再看到她就躲躲闪闪，可能…是不喜欢吧……说起来……礼物还是那个人拿来的，也难怪，明明根本不懂小孩子的心理，总是一副自以为很了解的作态。
“不…不是的！……那个，老…老师让我去办公室，我先走了！”光彦刻意避开哀一大段距离，从教室后门逃掉了。
“他没事吧？”哀小心地问。
元太掏出一包脆皮花生豆，抛一颗在空中，又张开嘴接住:“他是害怕亲子游园会那天会输掉吧，还没比就这样，胆小鬼。”
“亲子游园会？”
步美把哀拉到身边，用手挽住她:“是周六的亲子游园会！哀酱你忘记了么！”。
哀这才想起来，柯南上个学期就告诉她学校在某集团的资助下要筹备一个亲子活动，阵仗很大。前段时间好像也听说学校在米花公园租了很大一个场地，确实是很重视啊。
“要求带一个家长，如果有同学不参加会影响班级荣誉评选哦……”步美兴致高昂，“对了哀酱！这次我们少年侦探团里面的人也要比赛呢，看看谁积到的分最多，赢的要请吃鳗鱼饭！光彦和元太一队，我还有…你…嗯…柯南…当然他也是我们这队的吧…”。
讲到这里，步美脸颊泛起红晕。但哀关心的问题其实是……
“必须参加么？可是我没有家长…”
“你可以叫阿笠博士！”元太把袋子里剩下的脆皮花生豆全都倒进了嘴巴里，吧唧吧唧地嚼起来，“不过他太老了…你们一定会输。”
步美较真起来:“我们不会输的！哀酱，你可以叫昴哥哥！”

“谁？”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心突然漏了半拍。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那么一种人，永远你一回头，就能看到他满脸堆满了喜悦，乐呵呵地朝你招手，这种人除了爸爸，就好像只有一个人会这样，让你感觉完全被唯一地保护着……那个人离开以后，再次出现这样的感觉，回头看到的就是冲矢昴了……宫野志保！
“昴哥哥！”步美肯定地重复了一遍。
哀打了个冷战，回过神来。
“反正哀酱！”步美突然面对哀站起来，双手搭在哀的肩膀上，眼神坚定，企图通过直视传递力量给对方，“你一定要准时参加哦！”
“诶……好。”以前这样的活动她是不会参加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不影响这群孩子们的积极性变得重要起来，也为了不要特殊于其他小孩，所以只能让博士出席了。

回到家，博士还有些为难，说自己年老多病不宜参加活动，哀以一块舒芙蕾作为条件，博士爽快地答应了。
亲子游园前一天晚上，小兰特意打来电话，询问哀需不需要自己陪同，可以让小五郎和柯南一起参加，听到电话声筒那边喝醉的大叔叫嚷着绝对不会去之类的话，又想到柯南那个**根本没有主动和自己商量，难得的情侣互动怎么舍得把女朋友借给自己，哀懂事地说博士会陪同自己，天使这才放心。

透蓝的天空，没有悬浮几片云彩，也找不到太阳的具体位置。同行的孩子们兴高采烈地夸赞今天天气真好，在滚烫的柏油路上蹦蹦跳跳，但哀被太阳烤得睁不开眼，胸口也隐隐发闷，本是一路走着，却好似离周围的雀跃越来越远。
游园当天，所有小孩都和他们的家长穿上了同色系的亲子装。柯南贱贱地靠近哀，得意地咧嘴笑，为了和他的牛仔套装同色系，小兰把好几年都没穿过的超短牛仔裙翻出来穿上了，啧啧啧。见哀神情恍惚，柯南也很识趣，知道因为游园会已经开始，博士还没有到，试图安慰哀，拍着胸脯保证有他和他的小兰无比默契的配合，这次一定要让元太和光彦请客吃鳗鱼饭，大吃特吃，吃到下辈子都不想吃鳗鱼饭……
“我不在乎。”灰原哀低沉着脸，手里已经捏到变形的易拉罐呲啦作响。
柯南决定走为上计:“博士可能是找不到红色衣服吧…”果然话音未落被哀投来的恶毒目光刺得激起鸡皮疙瘩，“啊！我去找小兰了！”
小林老师为B班所有亲子签了到，讲明了各个游戏点的规则，派发给每个小孩一张积分卡，强调在规定时间内自由活动，每完成一个项目可以累积一定分数，活动结束按照积分排名，前十名可以赢得奖品为班级争光。特别嘱咐唯一一个家长还没到场的哀，等活动结束要让家长补齐签到。

一听到解散的口令，孩子们就拉着家长往各个挑战点奔去，一时间整个场地沸腾起来。
哀看着小兰牵着一脸纯真无邪却一直盯着对方大腿的柯南往左边的人群堆里去了，一股气蹿到胸口有点难受，一定是气温高到有些中暑，哀决定找个阴凉的地方歇一会儿，却被激动的步美扯着往人群堆里挤。
“哀酱，昴哥哥为什么偏偏今天迟到！”步美用手擦了擦早就被汗黏在一起的刘海，“你跟着我和爸爸一起吧，柯南和小兰姐姐先去那边拿积分了，我们要快一点…哎呀！昴哥哥他怎么能这样！”
不知道为何，听到他被冤枉觉着好笑，那个人还不知道有今天的活动，可是哀附和道，“是啊，这样的人本来就不值得信任…”
在步美和她爸爸投入地参加活动的间隙，那种冲破喉管涌上来的不适越来越强烈，哀悄悄从人群里溜出来，去到前面新建的看台，想上去休息一下。谁知刚走上去，一堆孩子和家长就往自己这个方向冲过来，接着就是麦克风发出刺耳的噪音，突然头晕目眩，模糊间听到有工作人员宣布自己获得什么挑战权利，又听到解释了一堆规则后说除非她挑战失败其他人才有机会挑战。
哀愣了几秒，稳了稳脚跟，顺着看台边上楼梯往下走，工作人员喊住她:“这位同学，你要去哪？”
“让他们比吧。”听到这话，台下顿时喧嚣，甚至有孩子想扑上看台抢名额。工作人员拿着麦边维持秩序，边朝茶色头发女孩的背影大喊:“这位同学，你确定要放弃资格么？”
“哀酱！”听到步美略带颤抖的声音，哀一眼就从人群中找到拼命为了攒分跑得大汗淋漓的步美，她朝自己喊，“你不参加我们会输！”
“就只是个游戏而已，何必…”

这话刚讲出口，就见到步美眼里盈着泪，心被扎了一下，明明……小儿科的活动在孩子的眼里可能真的很重要吧，为了挚爱奋不顾身，即便是孩子也会努力争取啊。可怎么办呢？哀苦笑，我只是一个人而已，只能让她失望了。
其他孩子开始躁动，更多家长开始质疑活动规则，你推我攘扬起来的热气像一层油纸糊住了口鼻，哀觉得大脑里每一根神经都在跳动，头痛欲裂。突然，眼前闪过一系列光影，猛的一阵心悸，是……是这几天的晚上……被压迫得无法喘息的梦！是这些东西！又来了！
那也是一个周六的亲子游园会，在过去唯一借读过的学校，被人推进废弃的水池里，她在痛疼间听到人们的嘲笑、讥讽和谩骂，浸泡在长满绿青苔的污水里，她被遗弃，是一堆垃圾……又在某一天她拎起来扔进了地下室，在充斥着福尔马林浸泡液气味的实验器具周围，她被挖空变成了透明，然后变成了一具尸体…仿佛时光逆转又回到小孩的状态，被黑色的锁链束缚着四肢，是理智不允许情感从尘封的思绪中逃逸……她扭曲地生长，一个人承受着从腐臭的土地里钻出来的蠕动的食人虫，那东西慢慢爬上她的脊梁，遍布她的全身，侵蚀着每一寸肌肤，脓水腐蚀血口，所有的伤都在撕裂，于是心脏撞击迸溅出很多粘稠的污血，乌鸦发出凄惨的叫声…怎么会！快要倒下了！跌入黑压压的人群里，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就在这时，一个清晰的声音划破梦魇:“来吧，这里来。”哀醒了。

把话筒递回给工作人员的秀一，身着一件深红色的体恤，因为色系太过鲜艳，显得有些滑稽。他走下台请其他人让一让，蹲在哀跟前温柔地帮她把额头上的汗擦掉，又一把把她揽入怀中，收起手臂将她抱起来放在台上，淡然一笑:“老师，怎么比？”
学生的家长出现并要求挑战，台下暂时默了声，工作人员松了口气重新开始介绍规则，但每句话哀都听得迷迷糊糊的。直到恢复知觉，感受到肩膀上的温热，才想起反抗，却被这只有力的大手把自己往里面搂了搂。这类理直气壮的唐突过于猝不及防，惊到木讷的哀更意外的是自己失去了发怒的底气，于是她努力说服自己，只是…我有点累了，小孩子的眼泪会让我更心烦，能让失望停止的假装配合而已，我可以忍一忍这个人。
游戏是回答有关亲子间日常的问题，孩子需要先将自己的答案告诉工作人员，家长则将答案写在提板上，之后揭晓答案以验明答案是否相同。工作人员又灌输了一堆亲子间彼此了解非常重要之类的鸡汤后，终于在台下小孩不耐烦的叫嚷中开始了挑战。
“这位同学你最喜欢吃的东西是什么？”
“三明治…”哀没意识到自己在看秀一，那双总是躲在反光的镜片下的好似从没有睁开的眼睛过于神秘。他应该知道吧，这个时候又有点希望他知道，哀继续想，我为了赢而已，“花生黄油和蓝莓酱的夹心。”
“恭喜答对了！”
哀觉得身体轻松一点了，不由地嘴角上扬，直到那男人扶了扶镜框表情略带炫耀，哀马上恢复了冷漠。
下一局。“家长您最喜欢喝什么饮料呢？”
哐当……是易拉罐掉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倚靠着自动贩卖机的…喝着罐装咖啡的男人…是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和姐姐一起出现的，是姐姐的……她下意识掐红了自己的手臂，嘴却比脑更快说出答案，哀答:“咖啡”。秀一翻牌的时候哀觉得他朝自己笑了笑，他写的答案是“酒”，他特意强调:“我不喜欢喝咖啡哦！”。
是啊……是两个人。
接下来的几道题并不是哀心不在焉，她只是发现自己好像并不了解眼前这个寄住在工藤家的研究生，他神秘得可怕，然而也是这个人，竟异常地了解自己，这种受不对等窥视的恐惧令她非常不安。

比赛结束后的哀和秀一获得了大量的积分。步美迎过来牵起秀一的手左右摇晃着撒娇:“昴哥哥，你今天迟到了，让哀酱一个人。”
“对不起啊，我以后绝对不会来晚了。”秀一抽出手，轻轻地挨了挨步美的头就放下来。
“不解释么？”哀没有正眼看他，“是博士临时给你说的吧？”
秀一耸耸肩:“是啊毫无准备…不过…”
“什么？”
“应该随时都准备好才是。”他接上了哀鄙夷的眼神，回了一个宠溺的笑。

排队最长的项目是特意为游园搭建的充气攀岩场。步美央求了很久，小哀才同意:“让他排队！”
“我不去。”秀一不同意，这个项目太危险。
“那我们自己去。”哀拉着步美钻进穿梭的人流，秀一马上跟上去 。
工作人员过来帮哀系安全锁扣，刚伸手就被秀一挡了回去:“谢谢，我来！”
“我自己来！”哀向后躲闪。
秀一无奈地举起双手摊开示意:“好，你自己来。”
游戏开始前趁着哀和步美嬉笑，秀一还是悄悄检查了所有安全护具是否牢靠，即便人群再拥挤，整场也保持同一个姿势，要保证哀摔下来可以接住她。登顶后，家长要配合将孩子放下来，秀一动作极其缓慢，他担心快速下降哀会不适，还被周围旁观的孩子吐槽力气太小，听到也只是一笑而过。
后来秀一又被步美推去参加了射击游戏，故意闭上眼用右手打歪了几枪，又不想在哀面前显得无用，每一枪都恰好擦过目标。
“你可以好好玩，你这样我们会输。” 跟在后面的哀看他放水放得辛苦，冷冷地飘来一句。
“哦这样，了解。”最后一局连发全中。

秀一用纸糊的勺子舀金鱼却不擅长，一连破了三个勺子都没有舀到一条鱼。
“给我。”哀伸手。
“好。”秀一乖巧地递给她。
第一条金鱼被舀进了水桶里，秀一开心得鼓掌:“真是厉害啊！”，被哀白了一眼后，反而更加放肆地笑，直到眼见第二条金鱼被圈住才屏住呼吸。
“诶…快了快了…”金鱼被勺子拦去退路，贴着盆扑腾起来，秀一忍不住用手去接，嘴巴微张，表情认真。
哀斜眼看到他凝神的模样，有点可笑，却好似被感染，渐渐地想教这个男人怎么做:“你要轻轻地顺着鱼游的方向，如果它愿意，会主动游到勺子里…”
“就像是不要强迫你到我的领域来。”
哀的手僵在半空中，勺子突然破了，鱼跳出这个温柔的陷阱，弹起的水花刺痛了眼睛。
她放下勺，头也不回地走了。

秀一再找到哀的时候是在一面贴满字谜的白墙面前，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冷冷清清，像一幅画。
她似乎在思考，但眼神黯淡无光。
“猜不出么？”秀一走上前。
“没有在猜。”
“我看也是。”
哀没有再说话，伸手想要去扯下其中一张纸条，忽然扬起一阵风让她没有抓住，手悬在半空中，她累了，面对生活的苦难，她没有力气再抓一次了。
这种感觉像是不明期限的绞杀，不知道哪一天会死掉。哀把头埋得很低，如果世界上没有一点值得留恋的东西就好了，偏偏是让人幸福得快要相信是真的，就是降临灾难的前兆。那个人才说服她相信可以永远和姐姐在一起，就才信了一下……就……我永远是一个随时会毁灭的人，根本看不到前程，又要希望来干什么？
“跟我来！”秀一握住哀冰凉的手。

活动结束之后，少年侦探团碰了面，自然是步美、哀、柯南三个人的积分最多，元太在鳗鱼饭上显得难得的大方，却到处都找不到光彦。家长们互相寒暄，秀一站在很远的一棵树下守着他们，想起要给玩累了的孩子们买点饮料，走到小卖部门口，见到光彦坐在花台边低着头，他不打算询问，正要付款离开，却听到这孩子主动叫自己。
“昴先生，我可以和您聊聊么？”
秀一坐下，歪过身撞了撞光彦的肩膀，用男人的方式和他打招呼:“当然可以！”
光彦接过秀一递过来的饮料，打开喝了一口，脸羞得通红，还是鼓足勇气问出来:“您觉得灰原同学喜欢我么？”
秀一听完大笑，却惹来光彦认真地警告:“昴先生，我在请教您很严肃的问题！”
“哈哈哈对不起…你为什么会这么问，你喜欢她？”
“我…”光彦头埋得更低了，“我觉得灰原同学很优秀，我希望…她也能…昴先生您能懂我的意思么…就是…如果她也喜欢我的话，我该怎么办…我是说做点什么…”
“她有什么特别的表现么？”
“她送给我了一个…在大人的话来说…是…那种代表爱情的…”光彦声音越来越小。
“瓷娃娃？”
“昴先生，您怎么知道！”
因为那是我送给她的啊。
一束光聚在秀一墨绿色的瞳孔上，他眯了眯眼，“哦，因为她拜托我买的。”
“是喜欢才送的东西么？”
“是啊。”瓷娃娃里藏了一颗绯色的心，是难以言表的心意。
“那她…是喜欢我！”光彦眼睛里有光，随即又暗淡下来，“我是不是应该做什么…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的话…那…喜欢要做点什么…”
“喜欢她是真的不知道要做点什么才好啊。”
两人陷入沉默。
“昴先生！”光彦突然声音洪亮，“反正我会永远对灰原同学好，要一直和…哀…哀酱在一起！”
秀一挑挑眉，用手掌按住光彦的头用力压了压:“有很多人要一直和她在一起，你要加油哦！”
“我可以！谢谢您！”光彦站起来对秀一深深鞠了一躬，跑开时斗志昂扬。

“我给你的礼物你拆开了？”
“没有，包装很幼稚，放在鞋柜上，被光彦看到，以为是给他的礼物，就让他带走了。”
“都没有想知道是什么？”
“连孩子都不喜欢，我怎么会喜欢？”
“你不是孩子吧？”
“所以我说我不会喜欢啊！”哀很诧异自己竟然在进行这样没有营养的对话。
背对夕阳走着的他们，影子拖得很长。
“今天开心么？”
半响。
“还行吧。”
“不要去想还有多久或是什么时候。”
“……”
“我会让你健康快乐地长大。”
湖水波光粼粼，哀的眼睛里凝住一颗扑闪的泪光。从前那个男人说完这句话，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