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角受伤吧】《在劫难逃》腹黑首辅x小妖女

文案
什么?
林景行喜欢我?
呸,老娘信了你的邪!
湄笙嗤之以鼻:我告诉你,林景行谁都不爱,最爱的是他自己,第二爱的是权利。
可是,这个男人明明手无缚鸡之力,
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挡在她面前,
为她受伤流血,给她拥抱温暖。
他真的就只是逢场作戏吗?

楼主 沉蜜r3  发布于 2021-04-29 13:19:00 +0800 CST  
一、
书房的门被人大大咧咧地推开,来人堂而皇之地走进来,脚踝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阴影遮挡了他眼前的光亮。
大封当朝首辅,天子老师,如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林景行林大人埋首于案牍之中,想也知道这府中这么没规矩的还能有谁,他并不抬头,垂下的笔尖饱蘸了墨汁,阅览完下臣送上来的折子,凝眉略一思量,便落笔如行云流水。
案几上投下一片暗影。
幽香袭来。
林景行笔尖凝滞,却不动声色。
女人撑着桌面,附身低头,发梢扫过他的脸颊,她垂首贴在他耳侧,密语般开口:“林大人,要不,你娶我吧?”
那嗓音,娇媚,轻悄的,带点漫不经心。
林景行眼皮一跳,握笔悬停的手腕一抖,他冷着脸抬头。
“如何?”手肘往桌上一撑,她托着雪腮,美目流转,盯着他看,完全是祸国妖女的模样。
林景行皱眉:“你说什么?”
“我说——”湄笙将发丝拨到耳后,寻常的动作,由她做来,平白让人觉得魅惑,一双会勾人的眼睛笑得顽劣,“你杀了岳丈逼死结发妻子,我呢,这双手亦不无辜,我们俩,正好狼狈为奸。”
林景行沉着脸,毛笔被他掷到地上,墨色在地上划开长长一道,阴冷地笑:“不是封熙,你便谁都可以嫁,是吗?”
湄笙跳着躲开,绕到桌侧,露出疑惑的神情,不过逗他一逗,这就生气了,“玩笑罢了,林大人这就生气了?”
林景行一口气堵在胸口,却浮起一个笑,“不如笙儿这就跟了我,你们那蛮荒之地,想来也不在意名分的。”
这话湄笙就不爱听了,“什么蛮荒之地,林景行,妄你满腹诗书,也就这点见识。我们巫族处于大封和大夏交界,不想卷入纷争,才避世独处,从不归属谁管辖。本姑娘身为巫族圣女,娶了我,整个巫族就是林大人的一大臂膀。”
林景行轻飘飘抬眸,“本官的妻子,岂是能用权势地位来交易的。出去。”
湄笙觉得很是莫名其妙,他干嘛一副她欠了八百万两银子的臭脸,“玩笑而已,你当本姑娘真要嫁你啊!”她甩手嚷嚷着,聘聘婷婷地走了出去。
林景行闻言,脸色更沉,扶着额头闷声咳嗽。
湄笙不懂他在气什么。
她第一次见林景行时,他还是大封上一任丞相罗荥的乘龙快婿,朝中的新贵。老皇帝只三个儿子,大儿子冤死,老二不知怎么也没了,只剩下老三一根独苗。同她青梅竹马的萧洛卿,是冤死的老大的儿子,老皇帝唯一的孙子。他打定主意要夺回属于他的位置,她自然要来帮他。
便是在大封的都城,望天城,萧洛卿,或者称呼他为荣王封熙,在荣王府,她第一次见到了林景行。
怎么说呢?第一次见到他,她就很不喜欢这个人。眼神太有侵略性,仿佛自己成了他看中的猎物,浑身都不自在。
而他也果然不是个善茬。
一转眼,老皇帝驾崩,改朝换代,最有可能登基的三皇子战死,萧洛卿又重伤失忆,她也没搞明白,自己怎么就去求了他帮忙,怎么就到了他府里。
也许,是他出现的时机正好,她也没旁的人可求。
林景行这个狼崽子十分干脆利落地手刃了罗荥,扶持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鬼,坐上了皇帝的位置。他也成了新帝的老师、心腹。
对外只道罗荥篡夺皇位,他大义灭亲,可湄笙听说,他的岳丈大人是被他五马分尸,连尸骨也剁碎了喂了野狗,也不知道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的结发妻子说是遭此巨变,病死的,谁又知道到底怎么死的呢?
总之呢,林景行这个人,是个手腕狠辣、没心没肺的,千万别被他的色相迷惑。
她会留在这儿,只是一场交易。
他帮萧洛卿在朝中立足,而新帝由萧洛卿这个皇室正统扶持上位,更加名正言顺。
湄笙之后一连两天都没看见林景行的人影,在府中闷得慌,正想出去走走,却在门口遇到了一个熟面孔。
是摄政王府的二管家宋达。
哦,如今,萧洛卿、也就是封熙,是大封的摄政王了。
“你家王爷还好吗?”
“谢笙姑娘关心,老样子。这是林大人落在府上的一物,还有上次大人托王爷寻的一样东西,奴才一并送了过来。”
“林大人去了摄政王府吗?”
宋达笑眯眯道:“林大人刚走,这会儿应是刚回府。”
湄笙气冲冲地扭头就走。她喜欢萧洛卿,喜欢了很多年,喜欢得众人皆知。她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追着他跑,跟着他离开巫族,跟着他在魔教立足,他当上了教主她跟着他,他爱上别的女人她也不想放手。如今,他失忆了,她不愿再去打扰他。他这些年过得太苦了,失忆了没什么不好,她怕他见到自己,会想起那些糟糕的往事。她只想偶尔,以林景行的侍女、妾室、红颜知己的身份一同前去,待在角落里,悄悄地看看他好不好。她已经不奢望他爱她了,她只希望他过得好,只希望偶尔能看看他。
林景行答应过她,会带上她一起的。离上次去摄政王府,已经过了很久了。
“你们大人在哪?”
她随手拦住一个丫鬟。
“笙姑娘。”
“他在里面吗?”
“在。只是……诶,笙姑娘……”
“让开。”
媚笙小性子上来了,谁拦得住,又谁敢拦她。
她绕过她跑进了主院,看见林景行的心腹侍卫罗启在门口和谁说着话,便笃定了他人在里面。
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把推开了卧室的门,劈头盖脸就是质问:“林景行,你答应过我……”
却在瞧见林景行的模样时失了声。

楼主 沉蜜r3  发布于 2021-04-29 13:19:00 +0800 CST  
这男人穿了件白色的中衣靠坐在床头,长发只用一根发簪固定在脑后,他脸色苍白,清瘦的手指端着一碗漆黑的药,药碗冒着袅袅的白气,衬得那张脸朦胧秀美,有种剔透的脆弱感。
“你怎么了?”她下意识问道。
林景行目光沉沉,将药碗搁下,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湄笙硬生生地从中瞧出了委屈,又觉得想必是错觉。
“林大人脾胃虚弱,这几日不思饮食,日夜操持,又染了风寒……”跟罗启说话的是城中济世堂的大夫,湄笙这才注意到。
“出去吧。”林景行不悦地打断他。
“大人下朝后昏倒了,被摄政王派人送回来。”罗启跟在林景行身边多年,他对媚笙的心思,他全都看在了眼里,就忍不住多嘴,经过她身边时悄悄提了句。
摄政王府与皇城离得最近,他身体不舒服,在王府上歇息片刻,就是如此了。这倒显得她此番胡搅蛮缠了。
林景行坐久了便觉得乏,捂着胸口闷闷地咳嗽了几声,越发觉得头晕欲呕,他垂着眼眸,轻声问:“我答应过你什么?”
湄笙瞧他身子往下滑去,又瞧见搁在边上的药碗热气散得差不多了,殷勤地端了来,“你先喝药。”
想借此让他忘了刚刚这茬。
林景行笑了下,态度不自觉地软和下来,“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我喝不喝药?”
他接过来,喝了两口,便皱起眉头,手摁在了上腹,望着她眼巴巴的神情,仰头一口气将药喝尽了。
吞咽汤药的咕噜声,男人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宽松的里衣随着手肘上下摆动的动作向下滑去,露出半边雪白的肩膀和优美的锁骨,因为若隐若现,让人更有撕开碍眼的衣衫一窥全貌的冲动。
媚笙蹲在床畔,托着雪腮,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落在林景行眼中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态。
“怎么这么看着我?”
“我在想,长得好果然很占便宜呢。”明知道这就是个一肚子黑水的阴险小人,看着这张脸,还是讨厌不起来。
那色泽很浅的薄唇带上了水光,媚笙忍不住伸手一指点在他唇上。
林景行被她的举止弄得呆住了,又莫名觉得生气,“果然是穷乡僻壤未教化的地方出来的,没人教你男女授受不亲吗?”
“哦,那大人这是在干什么呀?”
她举起了被他握着的手,摇啊摇,笑得不怀好意。
林景行被火烫到似得缩回了手,这女人,真是个妖精。
林景行低声:“若是叫我看到你敢对别人也如此……”
“你管我。”媚笙手指在被子上擦了擦就要走,走动间红色的衣裙下露出一截优美纤细的小腿。她满不在乎,她就这么一个人,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没什么是非观,也没什么道德觉悟,待人全看心情,也没什么能束缚她。
她开了门,门外罗启抱了两个八宝盒。
媚笙一眼就认了出来,“咦,这是摄政王府派人送来的?给我吧。”
她好奇萧洛卿送了什么来,兴冲冲地抱进来。
“你怎么知道谁送来的?”
“我在大门口看见宋管家了。”媚笙回得自然,没发现林景行的脸一下子冷沉下来。
林景行突然间福至心灵地猜到了她进门时,到底问的是什么,嗤地笑出声来,原来她要问的,是他去见摄政王,为何不带她同去。
忽然间只觉得胃里烧心似得煎熬,绞得厉害,却不想在她面前失态,强打起精神道:“你出去。咳咳……”
媚笙正在掀盖子,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放下,出去。”林景行一指门外,又低头捂住了嘴,不停咳嗽。
媚笙这才明白自己又被赶了,心里也不痛快,“你简直莫名其妙!”
怎么会有这么阴晴不定的人。
她恼怒下转身,袖子将盒子带翻了,里面的东西从盒子里落下来,掉在地上。
媚笙瞄了一眼,应该是女子的发饰,金灿灿如同凤凰翎羽,最上嵌着两颗红彤彤的玛瑙,倒是颇合她眼缘。
她一出去,林景行便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脊背抖得厉害。
“呃……咳咳……”他将头埋在臂弯里,任由冷汗浸透了后背。
“大人怎么样了?”
媚笙出去时和罗启擦肩而过,罗启追着问她。
“你倒是忠心耿耿。”媚笙忍不住就把气撒在罗启身上,不料对方扭头就跑。
如果他们闹不愉快,大人一定不会好过。果不其然,罗启进去时,那人正伏在床畔,捂着嘴,咳得撕心裂肺。
“大人,我再去请大夫。”
“不必。”林景行抬了下眼皮,“把它丢掉。”
罗启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被丢弃在地上的凤凰金羽。
大人亲自画图,修改了好几次设计的发饰,又找了能工巧匠打的,为什么要丢掉?
他也不敢反驳,“是。”

楼主 沉蜜r3  发布于 2021-04-29 13:20:00 +0800 CST  
二、
一连半个月,媚笙都很少看见林景行的人影。
他凌晨就要起来上朝,时常会被小皇帝留下用午膳,下午再为小皇帝授课。
小皇帝年仅十二岁,许多事都要林景行来决断,他忙起来,书房的灯经常通宵不灭。
连媚笙都听说了林景行把持朝堂、独断专权、铲除异己,比前任奸相罗荧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时常怀疑,待在这么一个人身边,会不会哪天夜里悄无声息就没命了。
罢了,及时行乐吧。
媚笙叼着一颗糖葫芦,把玩着街巷里搜罗来的小扇子,悠闲地踏入林府。这北地的风光始终不及江南繁华似锦,大封的都城看了数月,都觉得腻味了。
要不是萧洛卿在这儿,她早走了。如今嘛,走了觉得放心不下,留下来,不能去找他,也倍觉煎熬。
她愁眉耷眼,一看见走廊上站着的人,就全变了。
“方泽。”
“笙姑娘。”对方笑道,那是萧洛卿的贴身侍卫。
“你们王爷来了吗?”
“来了半个时辰了,他……诶……”
不听他说完话,媚笙提着裙角跑开了。
“林大人是国之栋梁,万民生计全系大人之身,大人千万要保重身体,小王告辞了。”
一拢玄衣,金纹云袖,男子长身玉立,背影高挑秀雅,不是萧洛卿是谁。
“王爷。”媚笙一路奔到月洞,想见的人就在面前了,却不敢动了。
萧洛卿偏过脸颊,冲她微微一笑,“笙姑娘。”
媚笙喉咙发紧,黯然地垂下眼眸,心头的雀跃和欢喜凝住了。他叫她笙姑娘,他不再记得她,她只是个陌生人。这是她选择的,不再打扰,为什么还是会这么难过。
果然一见到他,这女人就变得失魂落魄。林景行手指搭着腹部,咳嗽两声,“王爷言重了,能为陛下分忧,是微臣的荣幸。媚笙,过来。”
最后一句,他沉下了声音。
他朝她伸出了手,媚笙却很犹豫。
她不愿意,不愿意在萧洛卿面前牵别人的手。就算如今他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他知道也只会乐见其成,可她还是别扭。
“笙儿,王爷、在呢,别闹脾气了。”林景行温温地笑,语气宠溺地像哄着闹别扭的心上人,眼底的温度却降到冰点。
媚笙听出了他刻意加重的王爷两字,听出了他的警告和威胁,不情愿地上前,手一搭上他的手心,便被他一把攥住了,拉到身侧。
那手,冰凉冷腻,湿漉漉的,像极了毒蛇。
萧洛卿打量着两个人,笑道,“大人身体有恙,不必相送了。”
媚笙下意识地追上去,却被身边人拉了回来。
“你干嘛?”她好气。
“你又在做什么?”林景行甩开她的手,身子一欠,后腰撞在了栏杆上。疼痛激得上腹一阵钝痛,连胸口都觉得闷窒疼绞,他不动声色地撑着栏杆,冷冷地盯着她。
“林景行,我不是你那些下属,你也别在我面前耍你首辅的派头。你看我不顺眼,我也看你不顺眼,既然两看相厌,我走就是了。”
“我看你不顺眼?”林景行凉凉地笑,一张脸越发苍白。
“难道不是?反正这京都我也待腻了。”媚笙足尖一点,跃上了屋檐,没看见他陡然软下来的身形。
林景行乏力地靠在栏杆上,身上一阵冷一阵热,闷声咳了几声,眼前一片黑,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徒然地跌入黑暗,伴随着一声惊慌的“大人”。
冰凉的石壁激得后背一阵寒凉,他意识清醒了些许,却无力起身,初春的寒风灌入口中,引得一阵呛咳,胃里受了寒气,更饶不过他,恶心作呕的感觉一阵阵泛上来。
“大人……”罗启看见蜷缩在走廊上的身影时,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半跪着扶起意识浅薄的林景行。
林景行身子冰凉,依在罗启怀里,呼吸浅促浑浊,好一会儿才颤簌着睁眼,虚弱道,“把她找回来。”
依旧是问诊,看脉,开药,嘱咐好生修养,万不能这样劳心费神。罗启整理着萧洛卿新送来的一摞又一摞的折子,不免有怨言,“王爷明知大人病着,还这样一刻不停地着人送折子过来,这分明是不想让大人休息。”
林景行靠在床榻上,脸上毫无血色,“人人都道我要窃国,说我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他只是不信任我,给我找麻烦,让操、劳些,实在算不得什么。”
“可是大人,您清除腐败治理蝗灾,要不是大人,如今这朝堂还乱着呢。”罗启为他叫屈,他耗尽心力,为百姓为大封做的事,谁看得到呢。
“说我把持朝纲,也是实话。”
“大人!”
林景行头晕得很,摆摆手,又咳嗽几声,却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手臂深深地没入腹部,快要把腰折断了,罗启看得忧心。
下人送了药进来,林景行闻到那股味道,又想吐,忙让人端出去。
“喝下去还要吐,算了吧,现下什么时辰了,人找到了吗?”林景行轻声问。
“找到了。”罗启不甘愿地说了地方。
“更衣。”
“大人!”罗启气得跳脚,“大人您还在发烧。”

楼主 沉蜜r3  发布于 2021-04-29 13:21:00 +0800 CST  

“你是谁啊?哟,小……嗝,小白脸儿!”
“跟我回去。”小白脸林大人又好气又好笑,板着脸要去夺她的酒盅。
湄笙瘫坐在桥头,喝得酩酊大醉,指着他咯咯直笑,醉糊涂了,手脚倒利索地很,一把将酒盅塞进怀里,抱着,委屈巴巴地瞅着他,“你、你……干嘛抢、抢我的酒?”
深秋的夜,散尽了最后一丝苟延残喘着的热气,霜华满天,一声又一声咳嗽声沉沉地,散入湖心,连接这盛世京都东西大道的桥梁横亘在水面上,水流得不声不响,盛着月华,悄悄地倒映出粼粼波光。
湄笙抱着酒盅东倒西歪,林景行一把拽住她朝水面倒仰去的身子,怒道:“你干什么?”
她眨巴着水雾萦绕的眼睛,无辜极了,眼一闭,倒进他怀里。
林景行呆住,身上猛地一沉,她没骨头似得挂在他身上,满身的酒气,一呼一吸,都是浓烈呛人的味道,她在梦里笑起来。
她打着酒嗝,像只哈巴狗似的在他身上蹭了又蹭,林景行身子僵在那里,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女子的柔软和她身上细微却欲罢不能的一丝香气。
“真好看。”她傻傻地看着他,手抚上他的脸颊,又试图钻进他胸口的衣襟。
“湄笙。”林景行一想到如果此时在这里的不是他,她也会这样待旁人,顿时怒不可遏,一把甩掉她的手,“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话里的严厉让她呆住,然后她从他身上退开,缩着身子,嘴一憋,泪珠子说掉就掉,“你凶我?呜呜……我要告诉爹爹,让爹爹赶你走。”
跟一个醉鬼较什么劲!林景行叹气,伸手去抹她眼角的泪珠,“好了,不凶你,乖!”
眼前这个人好像很温柔的样子……她迷迷糊糊地向他依偎过去,软乎乎地开口,“以后也不许凶我……”
“湄笙,你知道我是谁吗?”林景行问完自己先笑了,摇了摇头,他居然跟一个醉鬼认真了。
林景行皱眉又咳嗽几声,头晕晕沉沉的,歪头看着那张笑颜,撒气地捏了一把那嫩滑脸蛋,那双拿惯了朱笔,羸弱却掌控着世上绝大多数健康勇武的人的命运和生死的手,缓缓地抬起,落在她后脑勺,将她的头抬起。
一个吻,落在她额上。
如同鹅毛雪花,轻柔得不可思议。
“阿洛,你能不能回头……看看我……我、我都这么喜欢你了……”她趴在林景行背上,勾着他的脖子,含含糊糊断断续续地吐露着委屈,“你怎么能、怎么能不喜欢我呢?”
这是她十年来的执念,深到睡梦中,依然牵肠挂肚。
那一袭青衫,挺拔单薄的身影凝固在那里。
朔月,夜风呜咽,人迹罕至的街巷,白天下过雨,一个个水洼冷冷地泛着光,映在林大人眼中,更降了温度。
他低低地冷笑一声。
情爱,原来他也会为情爱所困。
他不齿却无可奈何。
做不到无动于衷,管不住自己的心。
他凡事用计谋耍手段,但对她,他反而什么手腕都不想使,他只想真的对一个人好,看看他真正的用心,能不能赢过虚情假意。
湄笙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非常讶异地发现没有头疼,再扫一眼熟悉的房间,难道她醉了之后竟还能自个儿摸回来,委实不容易了。
“笙姑娘,大人吩咐奴婢备着的醒酒茶和您最爱的早斋轩的核桃酥,说姑娘醒来会饿。大人对姑娘真是体贴入微呢……”小桃子是林景行派来伺候她的丫头,圆脸,肉嘟嘟的,长得挺可爱,除了话痨了些,没其他毛病。
“行了行了,别再说什么林大人对我情根深重……”湄笙忙不迭地打断,不打断她能说了一上午。
小桃子委屈地投过视线,“只要姑娘一点头,便是这府上的少夫人呢……”
“呸呸,什么少夫人,你可别咒我。”
小桃子被她说得闷声不言了,腮帮子都鼓出来一圈,眼睛里满是控诉。
湄笙懒洋洋地擦脸、漱口,拈了一块核桃酥塞入口中。
林景行喜欢她,怎么可能呢?
林景行这种人,最爱的除了权势,就是他自己。
小丫头片子新来的,不懂事,被那妖孽的惺惺作态蒙蔽了吧。
她实在是懒得与她理论,她可是亲眼见着前任林夫人的下场的。
啧,家破人亡,那叫一个凄凄惨惨。
没多久,林夫人便悬梁自尽。
可叹的是,这匹屠杀她全族的狼,还是她自己引进来的。堂堂相府千金,想要什么样的青年俊彦没有,怎么就挑了这么一头嗜血的狼呢?
怎能不悔青了肠子,换了她,得先杀了林景行再去死。
而林夫人只是一介弱女子,只好这般窝囊地去死了。
湄笙原本打算昨儿个就走,走得远远的,未曾料到,天香阁的果酒,入口甘甜,后劲这般大,她不过喝了五坛,就人事不知了。
需知酒量这玩意儿,也得时时温故而知新,练着练着也就出来了。想是这一年多来,她被萧洛卿的事儿操心得喝酒的兴致都少了,退步了退步了。
湄笙一摸荷包,得,身上仅剩的几两银子都贡献给天香阁的那一桌好酒好菜了。
她摸着下巴,咂摸着林府富可敌国,小白脸房间里的铺地都用的汉白玉,她摸点银两、首饰带走不过分吧。
“咦,我记得明明有啊,哪去了?”
“姑娘在找什么?”
“银子首饰啊。”湄笙在屋子里翻箱倒柜,随口回了一句,话完了才反应过来,被人现场抓包,这也太丢人了。她清了清嗓子,扭头道,“怎么,林大人送人的时候这般大方,原是做做样子,到头来要拿回去不成?”
否则何以这屋中首饰一概消失不见?
这般吝啬!

楼主 沉蜜r3  发布于 2021-04-29 13:22:00 +0800 CST  
来人是林景行身边的女管事,名唤华裳。
华裳摇摇头,一拍手,身后上来三个三等丫头,一人手上端着一个托盘。
“原先那些样式全是寻常样式,这城中夫人小姐雷同的不在少数,大人看不上,觉着配不上姑娘独一无二的气质,特意命华锦轩的老师傅亲自打造,耗时两个多月,今日才算完工。这些,可都是世上独一份的,绝没有人与姑娘的重样。”
湄笙想骂林景行哄女人的手段果然一等一,两个多月?她住进这林府满打满算也才两个月。可漂亮话为什么那么多人爱听呢,就是因为中听啊。
华裳一个眼神示意,丫头们把锦盒一一掀开,顿时珠光华彩耀花了人的眼。
湄笙眼睛发亮地走过去,看一件心中惊叹一声。
她喜欢啊,她全部都喜欢啊。
她就是喜欢漂亮衣服、漂亮首饰、漂亮风光、漂亮的人,一切漂亮的东西,她都喜欢。
华裳看她爱不释手,把玩地入了迷,抿着嘴轻笑了下。
桌子上还摆着湄笙收拾好的包袱,“姑娘,这是要走了吗?”
“是啊,我要走的话,这些东西都能带走吗?”
“当然可以,不过是些死物,姑娘喜欢,是它们的荣幸。姑娘出行怎可少了盘缠,这是大人为姑娘准备的。”
华裳再一拍手,呈上来一沓银票。
是伯进大商行的银票,不管在大封还是大夏,都通用。
“他想得倒周全。”湄笙不喜不怒地哼了声,她嚷嚷着要走,可林景行不仅不留她,还这么热忱地要她走,她就是不得劲儿。他这是想她走想了好久了吧?
“后面还有什么?”湄笙看见门外还有家丁站着。
“大封新皇登基,附属国都送了贺礼来,大人挑了些有趣的,给姑娘送来。”
说着,她让人将箱子抬了进来,整整两大箱子。
华裳如数家珍地介绍起来,“这是西海边境闵月国送来的珍珑塔,在日光初升时将它按一定方位摆置,可以看到海市蜃楼。那是楼兰送来的宝石花,花离叶还能绽放60天,枯萎之后,放入水中,又能重绽仙容……”
“这些,我也能带走吗?”
“自然也是可以的。”
湄笙早就蹲了下来,一件件取出来,看看这件,摸摸那件,看这个也好,那个也好,有些发愁,全带上太过累赘,她又喜欢独来独往,不喜仆人侍卫一大堆。
华裳微笑起来,“第一批附属国刚到,过几天,还有更好玩更有意思的玩意儿。到时候皇宫中会举行国宴,各国使臣会敬献才艺,全是闻所未闻的有趣事物。民间也会举办大型庙会,那些民间艺人们,到这个时候,可就倾巢出动了。姑娘可参加过国宴?”
湄笙想想就向往起来,“不曾。”
“那姑娘不若再过些时候离开。”
“也好。”湄笙不多想就决定了。她小时候被爹爹关在深山里练功,除了师父,十天半月才见得到一个外人。稍有懈怠,师父的戒鞭从不留情的。她长大后就尤其喜欢热闹。
“那华裳先告辞了。”
华裳从院中出来,听说林景行刚下朝,回去向他复命。
“如何?”
“如大人所料。”

楼主 沉蜜r3  发布于 2021-04-29 13:23:00 +0800 CST  
林景行捉住她的手腕,在马车驶动的颠簸中,她柔软的身子不经意地撞过来,林景行小心地扶住。
湄笙眸光暗转,美人送抱,居然这么君子,她都要怀疑她的魅力了,不对,她该怀疑他是不是个男人。
湄笙颇觉没趣地甩开他的手,坐回塌上,依旧一下一下地**着长发。
林景行坐在另一边,空气里突然安静。
行凶杀了人的安逸地似乎马上要睡过去,身为当朝首辅位高权重的反而一脸忧虑,思索着什么,似乎发生了令他无比棘手的事。
湄笙打了个哈欠:“林大人不问问我为何杀他吗?”
“他招惹你的?”
媚笙懒懒回应,“有区别吗?嘴巴那么臭,我看他讨厌罢了。”
林景行脸色顿时发黑,“以后不许……”
“嗯?不许什么?”
“算了。”这个小妖精,可他能拿她怎么办呢,说不得,管不得,骂不得,连宠,也是宠不得的,她根本不要来自他的宠爱。
“出了这样的事,若叫人发现我是来自大人府上的,大人也是要担责的吧。我看罗启可吓得不轻呐。”说到这儿,她还颇觉好玩地笑了起来,“林大人预备拿我怎么办呢?赶我走吗?”
林景行掩唇咳嗽两声,他走得急,尚来不及披上外衣,此时咳得身子又抖了一抖,手掌按着上腹,他疲惫地靠在马车壁,阖上眼睛,轻声道:“今晚什么都没有发生,秦天海也没有死,你不用再管这件事。”
“咦?”这回轮到湄笙纳闷了,就算林景行手眼通天,也不能把死人变活呀。”

楼主 沉蜜r3  发布于 2021-04-29 13:26:00 +0800 CST  


湄笙并不觉得杀个人需要前忧后虑,权衡这个顾虑那个的,惹得她不高兴,便该死。她也没打算要林景行收拾烂摊子,只要她就此消失,相信林景行能把自个儿摘个干净。

可他一没怪罪,二没让她走,倒是奇怪了。

湄笙端详着身侧的男人,眉心微微地蹙着,连蹙着眉都是玉山将崩的秀雅,眼睫如两帘幽深的丛林,悬坠在青灰色的眼窝上,淡白的唇像经霜的叶,惹人心动的憔悴。

林景行被她注视得不自在,睁开眼,对上她落落大方的目光,又是几声咳嗽,他咳得弯下了腰,抬起头再开口,嗓子带着哑:“看着我做什么?”

“就随便看看啊。”

“无聊。”

“这马车里就你和我,我不看你看谁啊?”湄笙说话的时候,又灵又媚的眼像是不经意又像是早有预谋地一转,嫣然地如同染了桃花色。

林景行几乎听见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心不受控制地跳得更响了,他按了下胸口,冷淡地说:“你也是这么和秦天海说话,这么和遇见的每个男人说话的吗?”

“秦天海?”湄笙茫然地想了下,“哦,死了的那个吗?”她对林景行这种带着质问和管束的口气特别不喜欢,一听见,就忍不住要炸毛,她笑容尤在,却带上了冷峭的锋芒:“林大人想骂我轻佻轻浮,人尽可夫吗?放心,我找谁都不会找林大人你。”

“你!”林景行被她气到了,捂着胸口沉着脸不说话。

湄笙扭过头去不肯再看他,马车停下来,她便自行下了马车。

罗启等了一会儿,不见林景行下来,才疑惑地掀起帘子,“大人?”

却见林景行捂着胸口歪倒在马车里,脸色在晕黄的琉璃灯下,如霜如雪。

“大人!”

罗启忙踏上马车,凑近了才发现那人单薄的身子在轻微地颤抖,他刚要喊人,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他手背上,虚弱的气音响起:“嘘,别惊动人。”

林景行没有睁开眼睛,他心悸地厉害,耳边一阵阵轰鸣,只觉得眼前影影瞳瞳。

罗启将马车里背着的外衣取出来,裹在他身上,试图将他扶起,被林景行轻声阻止,“别,头晕。”

罗启只好掖了掖披在他身上的外衣,盯着他摁在胸口的苍白手指,眉头越锁越紧,他跟在林景行身边将近8年了,从他还只是个庶出的处境格外艰难的少爷时便跟着他,一直知道他身子骨弱,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添了胸口疼的毛病。

过了一刻钟,林景行才扶着马车壁慢慢地起来,下马车时脚下一个趔趄,罗启忙搀住他。

“笙姑娘也太不懂事了,怎可这般任性妄为,她不知道会给大人招来多大的祸端吗?”罗启忍了一路,见林景行神色尚好,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林景行淡然一笑,“她若是不任性妄为,也便不是她了。”

话里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

罗启更不平了,“大人这般护着她,她倒好,大人身子不舒服,看也不看一眼。”

林景行语声温和:“这你倒错怪她了,是我不肯让她看见。”

“为何?”

林景行摇摇头,不肯再说。

她既无心于他,何必拿自己的狼狈与伤痛去乞求那一丝丝的怜悯和关怀。

更甚者,连那一丝丝也不会有。

她的血是冷的,心是石头做的。

“今晚笙姑娘……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看见?”罗启仍是忧心忡忡。

林景行出来时,“秦天海”已经笑容满面地回到了宴席中,他并没有将全盘计划告诉罗启,此时也只是道:“我已有安排,咳咳……”

林景行咳得厉害,罗启感觉到身侧的人越来越沉,招呼了值夜的下人过来一同将他送回房。

湄笙自小作为苗疆巫族圣女来培养,父亲将她交托给师傅无戒管束,师傅严厉,在她十六岁及笄之前,寅时起,亥时睡,什么时辰该学什么练什么,安排得清清楚楚,行起坐卧全不得自己做主,一天只休息三四个时辰。这般被压迫十余年,待她能自己做主之后,顿觉天朗气清,天宽地阔,她想好了,愿意睡到几时便几时,绝对不早起一刻钟。

不过今天,湄笙难得地早起了。

“笙姑娘,今天怎么起得那么早。恰好,大人今天没有上朝,难得休息一天,请你过去一同用早膳。”小桃子咧着嘴,小圆脸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人如其名,一颗水灵灵的水蜜桃。

穿衣洗漱还要让人服侍的,莫不是缺胳膊断腿,湄笙自认手脚完好,这方面不需要人伺候,小桃子一般就负责她一日三餐、屋内打扫、浣衣备衣。

“哦,行,走吧。”

“笙姑娘今天好像精神不济,没睡好吗?”

湄笙一边走,一边扶着额头敲了两下,“唔,做了个噩梦。”

说着,已经到了前厅,林景行已经坐在了那里。

一身雪白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修长的玉色手指端了同色的茶杯,分不清是手更温润还是杯更清透。

听见她的步伐,男人便含笑望过来。

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墨黑的眼眸闪着光泽,像山涧里的清泉溅落在幽谷中,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湄笙目光直了一下,身后的小桃子捧着脸颊,红着脸躲在湄笙身后,轻声叫道,“啊,大人真好看,真俊……啊……疼!”

湄笙回头,一指弹向她额头,骂了句:“小丫头!”心里却不能不赞同那句真俊!

楼主 沉蜜r3  发布于 2021-04-29 13:27:00 +0800 CST  
真是萧疏轩举,风流人物啊!

可惜了,好皮囊里边,包藏祸心。

湄笙走过来,林景行笑着替她拉开椅子,湄笙总觉得她刚才看呆了的样子被他看在了眼里,扫了一眼堆满了整张桌子的糕点,咳了声,清清嗓子,找了个话茬:“大人今天不上朝?”

“陛下今天和各国使臣沙场围猎,我只会舞文弄墨,这方面的事儿,一窍不通,便告了病假。”

“病假?你病了?”

罗启动动嘴唇,想要说话,被林景行一个眼神阻止,他夹了一个水晶包到湄笙碗里,“借口而已,偷得浮生半日闲。”说着,却偏头咳嗽起来。

他咳得不重,却一时半刻停不下来,腰也渐渐弯了下去。

湄笙坐在他旁边,伸手搭在他肩头,又安抚小孩子似得轻轻拍着,待他咳了好一会儿停下来,湄笙揽着他的肩膀将人扶起,见他歪着身子闭着眼睛脸色雪白,皱眉道:“我看你这病假告得名副其实。”

林景行摆摆手,坐直了身子,笑容里透着虚弱:“点心要凉了,该趁热吃。”

“这么多,就我们两个人吃吗?”

“你到京都这么久,我一直没能得空带你出去走走,这是城里各大铺子出名的点心,留客庭的水晶饺、驴肉火烧,酥心铺子的玫瑰栗蓉酥、马**蘸糖,这是奶酪果子冰、杏仁豆腐……昨晚,我说话多有冒犯,这桌糕点算是赔罪,还请笙姑娘赏脸。”

他说得情真意切。

有一种人,不认识之前,觉得他怎么坏怎么坏,臭名昭著,可是接触了以后,忍不住觉得这人还不错,还蛮好的。

湄笙现下就是这种感受,她笑道:“昨晚……昨晚有发生什么吗?我不记得了,不过几句闲话,也值得惦记过夜吗?我看林大人就是忧思过重,才会身子不好。”

林景行听她如此说,不由得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心的欢愉。

“不过……”

“嗯?”

“滑嫩细腻,入口即化,确实好吃。不过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啊。”湄笙尝了一勺杏仁豆腐,好吃得眉眼弯起。

“你们也别站着了,坐下来一起吃吧。”林景行道。

“多谢大人。”小桃子早就馋得口水快留下来了,一听吩咐,喜得眉飞色舞,谢了林景行便坐下了。大人待下人们都这么好,旁人说她家大人怎么怎么,反正她是从来不信的。她也听闻旁的贵人对下人都是动则打骂,像大人这样的主子,全京城也不一定能找出第二个。她就是觉得大人好,就是喜欢大人。

林景行又道:“罗启,去把秦伯也请过来吧,难得大家都在,一起吃个早膳。”

罗启道了声是,便下去了。

注意到湄笙疑惑的眼神,林景行解释:“秦伯是我府里的老人,我小的时候就对我照顾有加,现在年纪大了,儿子都成了家,索性就在府里养老,白日里帮我喂喂马。”

湄笙“哦”了一声。

楼主 沉蜜r3  发布于 2021-04-29 13:28:00 +0800 CST  


林景行细看了一下她的脸色,柔声道:“昨晚没睡好吗?怎么脸色不好?”

湄笙停下筷子,摸了摸脸:“很明显吗?你也这么说?”

“谁也这么说了?”

“是奴婢!”小桃子举手。

湄笙只好又解释了一番:“昨晚做了个噩梦,惊醒了好几次,然后就睡不着了,迷迷糊糊地眯了会儿。”

“梦见什么了?”

“梦见……梦见我死了,好像在一个湖边吧。刀啊剑啊,杀来杀去的,好多人,记不清了。”她随口说道,林景行却是一惊,神色都变了,连手中的茶盏都打翻了,茶水流到桌子上,滴到湄笙的裙子上。

林景行呆了下才道:“抱歉。”

“没事,你怎么比我还紧张,不过是一个梦罢了。”湄笙已经接过小桃子递过来的帕子擦拭裙子。

林景行目光转了一下,落在她衣服上,又是心头一跳。

她今天穿了湖蓝对襟的上衣,同色的齐腰襦裙,衬得那张桃花颜更明艳张扬。

那明艳却刺得他眼底生疼。

“衣服脏了,去换了吧。”

“没关系,茶水而已,一会儿就干了。”湄笙满不在乎。

林景行却是神情冷肃,坚持道:“去换掉。”

这么件小事,湄笙以为不值得与他争辩,“好,我去去就来。”

小桃子却是看呆了,大人的脸色好可怕啊,笙姑娘说梦见她死了,大人整个脸色都变了呢,大人一定很在乎很在乎她吧。

林景行手肘横在桌上,手指抵着额头,似是在平复心绪,眉头却是越蹙越深。

“咳咳……”林景行掩嘴咳嗽,小桃子吃不下去了,担忧道:“大人。”

林景行摆摆手,刚要开口,却掩住了嘴,脸色越发苍白。

正在这时,湄笙、罗启还有一个驼背的灰发老人应该就是林景行口中的秦伯,前后脚过来了。

小桃子忙起来,站到林景行身后。

林景行放下手,吸了口气,对老人笑了下,“秦伯,你来了,坐,一起吃个早膳,我们大家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湄笙心里品味着这个“我们大家”,她也是这个“我们大家”的一员吗?她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有些温暖,又有些陌生……却还不坏。

秦伯对林景行打了个揖,被林景行搀起,老人家看着他,又是高兴又是心疼,“少爷,怎么这阵子瘦多了?再忙也要好好吃饭啊。”

“我会的。”林景行并不辩驳,示意罗启将秦伯带到位置上。

湄笙闻言,抬眼看了下身侧的人,侧脸线条利落,脸颊没什么肉,是太瘦了些。

“这位是笙姑娘。”

秦伯又要行礼,被湄笙阻止,她对于宫廷礼数向来不耐烦,林景行视同家人的老人行礼,湄笙怎么会受。

老人家絮絮叨叨地说着家常,说他小孙子取的新妇有孕了,家里的院子新翻修了,大儿子送了好些补品给他,林景行皆笑着听着,偶尔轻声回应。

湄笙吃饱了,停下来,才注意到,身侧的人一直捏着筷子,他招呼别人,自己好像没吃什么,笑容也好像有些勉强。

“咳咳……”听见他又咳了起来,湄笙立刻放下了筷子。

林景行这次很快停下了,却眉宇间都笼着痛楚的气息,他捂了下嘴又放下,飞快说道:“我还有事,你们慢吃。”

林景行移开椅子,快步走了出去,湄笙忍不住跟上去,罗启见她跟过去了,便知趣地没过去,拉住了已经站起来的小桃子。

罗启递了个眼神给她,小桃子心领神会。

湄笙追到长廊上,林景行正单手撑着栏杆,右手摁着胸口低着头。

“林景行。”

耳边轰鸣声阵阵,他听见她的声音,听不真切她在说什么,吃力地撑起身子望过去,却觉一阵头晕目眩袭来,脚下浮浮沉沉。

湄笙见他身子打晃,像是不受控制地往一边歪去,忙抢上前去扶住了他,他的头歪在她颈窝处,这样由上而下看去,竟更觉眉眼秀美无双。

林景行阖着眼帘,呼吸浅促浑浊。

湄笙正要喊人,就见他缓慢地睁开眼,“别喊。”

林景行一手搭在她上臂,弱声道:“扶我回房间,可以吗?”

他问可以吗?那眼神仿佛在害怕她会拒绝,卑微地一点也不像她认识的手眼通天、权倾朝野的首辅林大人。

湄笙没来由得心头涩然,像是师父恶作剧,在她的菜里多加了醋又多加了花椒,让她说不出话来。她沉默地矮下身子,抓起他的手臂架在肩头,手环住了他的腰,“自己还能走吗?”

林景行点了点头。

湄笙这样贴着他,他身上微微的热度和衣衫上惯用的龙涎香传过来,那好闻的香味滑过她的鼻尖,一不留神就窜进来,湄笙觉得搭在他腰上的那只手,渐渐发烫。

林府很大,前厅与主屋离得不远,林景行却走几步又捂着胸口咳起来,咳得弯下了腰,月白长衫上印出了清晰的骨骼,清癯的身子一抖一抖的。

湄笙替他揉按着胸口,那人却伸手握住她的手,覆在心口。

湄笙料不准他是什么意思,是难受得厉害了还是别的什么。

林景行什么也没说,望了她一眼便勾着无色的唇,松开了手,声音更虚弱,“劳烦笙姑娘了。”

湄笙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被他带着水光的眸子一望,低柔地近乎温柔的耳语带着热烫的气息响在耳侧,她脑子嗡的一声,傻愣愣地应道:“不麻烦,不麻烦。”

扶他回来,罗启候在门口,和湄笙一起扶他进去,又退了出来。

楼主 沉蜜r3  发布于 2021-04-29 13:30:00 +0800 CST  
林景行歪在床头,他只觉得身上发软,胸口梗着什么,恹恹欲呕,却仍打起精神冲湄笙笑了下,“能否麻烦笙姑娘帮我倒杯水?”

“好。”林景行客气地湄笙不习惯。

她倒了水,碰了碰杯壁,“凉的,我去让人送热水来。”

“不用,已经五月了,凉的正好。”林景行并不真的想喝什么,只是喜欢看她为自己忙碌。

湄笙闻言,将水递给他,林景行拿在手里,过了会才抿了一口。

门外传来嘈杂声。

林景行听出是华裳的声音,他气力不济,只冲湄笙说:“让他们都进来。”

华裳显然是有事禀告,湄笙本来想回避,却发现华裳没有避讳她的意思。

“今天京城出了件大事,户部侍郎秦维的独子秦天海死了。”

她杀的,昨晚死的,湄笙心说。

“就刚才,尸体在南城一条偏僻的巷子里被人发现,是中毒身亡,秦大人亲自去辨认的尸体。”

“昨晚,不少人看见秦天海从行宫离开后,去了满春楼,喝醉了酒,还因为满春楼的头牌妙妙姑娘跟刘侯爷的孙子刘麟起了争执,还拿花瓶砸了刘麟的脑袋,刘小侯爷扬言要宰了秦公子。”

刘侯爷刘治平乃当今太后,先帝时期的柔妃的生父。

“刘侯爷跟秦大人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出了这档子事,两家人不知道还能不能毫无嫌隙地合作?”华裳声音里带着快意。

林景行微笑起来。

罗启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恍然明白过来他昨晚说的早有安排,心里佩服得紧。大人竟谋算地如此周密,按他想的,不过是将此事推得干净,便心满意足,大人却是能将此事加以利用,不仅让自己置身事外,更让对手气急败坏,吃好大的苦头,占得先机。更甚至,对方吃了苦头,也丝毫不知内情。他的想法不过是下下策,这才是上策。

妙哉,妙哉!

不过,大人怎么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未雨绸缪,做这一系列安排,他如何知道笙姑娘会杀了秦天海呢?想必是他脑袋瓜子不够用了。

湄笙和罗启想法差不多,至于想不明白的事,又不是人人都同林景行这般机关算尽,她不懂也是寻常事。

林景行低声道:“光是如此,还不足以让他们决裂。”

华裳疑惑地抬眼,只听他道:“你继续打听,再有消息随时告诉我。”

楼主 沉蜜r3  发布于 2021-04-29 13:31:00 +0800 CST  

傍晚,又有消息传来,在刘小侯爷扔在满春楼马厩里的一件外衣衣服口袋里查到了毒粉,那毒粉跟秦天海中的毒是同一种。
刘麟哭爹喊娘,嚷着冤枉,躲在府中不肯出来,来拿人的京兆尹大人为难得很,一个是太后娘家,一个是户部侍郎,他哪个都得罪不起。
秦老太太哭晕过去好几次,秦大人痛哭流涕地一纸御状告到了皇上面前,痛陈他痛失爱子,精力不济,要告老还乡。
刘侯爷揣摩形势,亲自将刘麟送到了京兆尹的大堂。
刘麟虽然被暂时关押了,可京兆尹哪里敢怠慢了,住的是上好的监牢,吃的穿的一概没短。
虽不知后事如何,但刘侯爷和秦大人的结盟是撕毁了。
林景行闻言只是笑了一下:“如此,尘埃落定。”
湄笙这才明白,昨晚,罗启问她要了那毒粉是这等妙用。此事是她惹出来的,她自然缄口不言。湄笙觉得林景行此计甚毒,幸好自个儿不是站在他的对立面,转念又想,她此刻住在人家家里,吃着人家的,用着人家的,既是站在朋友的阵营,那自然就是足智多谋,可靠又让人安心的盟友了。
秦天海的案子,拖了很长时间,刘麟抵死不肯认罪,案件也还存在疑点。可惜他当夜喝了个烂醉,竟钻进马厩里睡了一宿,没有不在场证据。
这档口,又赶上各国使节团都在,太后怕人说她包庇自家人,索性硬下心肠不过问,小皇帝迫于压力,命京兆尹严审此案。一来二去,竟判了个斩立决。
刘老侯爷想了个金蝉脱壳的法子,用一个小乞儿将自家孙子换出来。让刘麟躲得远远的,一这辈子也不再抛头露面,平平安安就成。可不知怎么的,这事儿走漏了风声,出城门的时候,被秦侍郎抓了个正着,刘麟的性命最终没能保住。刘老侯爷白折腾半天,还吃了皇上的挂落。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湄笙闲着无事,抓了条小蛇养着当宠物玩,将小桃子吓得半死,哭着去找林景行,说从此不敢迈进她的屋子了。
“大人,呜呜呜呜呜呜,奴婢不要再伺候笙姑娘了,大人您不知道,奴婢今儿个掀开被子,突然从被子里头窜出来一条蛇,一条蛇啊,吓得奴婢两眼一翻,差点吓死了……奴婢以后可不敢进笙姑娘的屋子,求求大人可怜可怜奴婢,放奴婢一条生路……”小桃子一看见华裳往大门口走,就猜一准儿是大人回来了,她跟着跑过去,林景行才迈进月洞,她就“扑通”一声两个膝盖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她还呜咽着,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低笑,抬头就见林景行在笑,湄笙抱着双臂,站在他边上,也乐得不行。
“小桃子,大人忙着呢,哪有空理会你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还不快下去,一点规矩都没有,当心嬷嬷罚你。”她还来不及委屈,就被华裳呵斥了一声,瘪着嘴低下了头。
“笙儿,以后别再吓她了。”林景行轻声笑。
湄笙脑中一嗡,笙儿?她什么时候就成了笙儿了,虽说她住在府上已经大半年了,可、可也没有亲密到这个份上吧?
“大人,你怎么了?”
湄笙正寻思着,就听见华裳一声惊呼。
林景行身子站不稳地一欠,被罗启及时扶住,他扶着额头,阖着眼帘,湄笙这才注意到他脸色雪白,鬓角湿漉漉的,唇淡得褪尽了颜色。
“大人早上……”
“日头太大,晒得我胸口闷。”

楼主 沉蜜r3  发布于 2021-04-29 13:31:00 +0800 CST  
好好看,等更新哦!

楼主 沉蜜r3  发布于 2021-05-01 18:56:00 +0800 CST  
dd

楼主 沉蜜r3  发布于 2021-05-02 22:52:00 +0800 CST  
爱发电即将完结了

楼主 沉蜜r3  发布于 2021-05-23 06:24:00 +0800 CST  

楼主:沉蜜r3

字数:31478

发表时间:2021-04-29 21:1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8-17 09:51:40 +0800 CST

评论数:6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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