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角受伤吧】《朕娶了个皇帝》文已50万女帝文,男主腹黑美人

女帝文,男主腹黑美人(三国第一美那种)为女主中蛊,武功被废过,男主因为中毒浑身骨骼易折,本身是皇帝,假扮质子到女主国家为质,被女帝各种折腾~前期虐男主后期追夫火葬场~文存50万字首发三万看爽~以后每周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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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萧肆肆  发布于 2020-12-18 19:00:00 +0800 CST  
降表

俪国紫金诵德大殿。

大俪自永盛帝萧长歌继位之后,开疆拓土,上月刚刚将越国战败,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三国鼎立的大势已然不在,越国节节战败,使臣送上降表,愿将太子送予大俪为质,越国从此以后为大俪附属国,每年进贡,纳税七成上贡大俪,求请停战,换取失地之中二十万战俘的性命。

降表送来的时候,萧长歌正倚在龙座上,她一双上含的凤眼目色散冷看不出情绪,广绣一甩,龙纹金袖艳艳生光:“此等小事,何须再议?”

一众臣子心道,陛下圣明,此等条件百利而无一害,是一份诚恳得极了的降表。

只有宰相沉思片刻:“陛下的意思是?”

萧长歌接过降表,将折子娓娓折过,抬手往殿下一掷。

折子七零八落噼里啪啦从长阶一路滚下去。

“太兴年间渭水之战,我大俪十万兵马,可存活回来了一条性命?”

女帝撇过下首,突而一笑,那笑余温尤寒:“朕的意思……”

“降表不受,战之!杀之!”

使臣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陛下三思呀!”

年轻的宰相这一次没有思量,俯首行礼:“陛下三思!”

满场臣子跪倒:“陛下三思呀!”

跪俯下去的人影一行拜礼,紫金殿大门外耀眼的阳光直印进来,将萧长歌的眼睛灼得一颤。

那日光鼎盛的宫门走进来一个人,广绣长袍,洁白的斗篷是锦绣的凤翎,那人双手相扣,走动间广袖流摆,可见秀致白皙的腕骨,走到殿中,抬头直视过来:“陛下可以三思。”

眼前的男子发束玉冠,长发如墨,肤白胜雪,秀致端仪,他的眉目生得极其美丽,周身气质却内敛而温顺,是一种让人很舒服的秀雅,他看向萧长歌:“陛下收下降表,就能得到楚兮,是很值得的事情。”

太多年没有遇到谁敢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萧长歌玩味的“哦”了一声:“越国的探子难道告诉你们,朕好……男色?”

楚兮立于殿中,温声道来:“太兴年,渭水之战,陛下的母亲,太兴女帝御驾亲征死守稽山城,最终兵乏粮绝,死于越国主帅鬼面将军九禹剑下。”

他说到这里,一抬手,远处传来剑啸的嗡鸣,一柄长剑青芒戾气迎空一来,后面跟着护卫高喊:“护驾!”

御前侍卫往萧长歌面前排排一拦,四周侍卫猛然拔剑对指!

那青芒剑剑刃一转,大殿上空绕过一转,砰的一声插入地面,剑芒锋刃灼灼,银光闪烁。

楚兮立在对指的锋芒里,他的面前是插入地缝的杀气腾腾的九禹,此刻柔缓一笑,微微一鞠身:“殿前不得佩剑,惊扰圣驾,陛下可以容后再罚。”

他再抬起头来,直视萧长歌:“这是九禹。”

满场惊诧声中,侍卫握紧手中刀刃。越国战神,鬼面琅琊,哪怕已经五年不战,前朝遗留的威名仍是如雷贯耳。

萧长歌终于开始正视眼前的人,她从椅座上站起来,步步走下长阶,目光似是玩味,又似是阴狠:“能够御动九禹,你是越国主帅,鬼面琅琊?”

跪伏在地的使臣额上是豆大的汗滴,浑身颤动,扯扯男子的衣摆,声音悲痛:“太……”

萧长歌此时已经走近,她头上的朱帘撞动发出伶仃的脆响,手指挑过男子的下颚,含着威压的冷,对视过去:“此时此地出现在这里,你的身份应该不止一个主帅这样简单吧?”

楚兮微微一笑,他周身毫无戾气,端美如竹,殿前一派剑拔弩张的紧张被他笑得犹如微风拂面,他道:“陛下只要知道,降表一受,鬼面琅琊便可为陛下所用,开疆拓土,一统天下,百战不殆。”

音色柔缓而动听。

萧长歌凝视过去,突然低笑出声。

面前这个人,玩得好一番手段,紫金殿前,如此将才在前若还不受降表,身为君主岂不是置大俪基业不顾?

但戏还是要做足。

她松开手来,一挑眉:“你手刃兴帝,是朕的仇人,更是整个大俪的仇人,染过朕母皇的血的剑刃,现在却想要被朕握在手里,不觉荒谬?”

楚兮:“盛帝英明,将在外,军令不可不受。”

如此三言两语,推得一干二尽。

萧长歌背手负后,目色悲伤而隐忍:“也罢,卫国只隔周山相望,边境常年交战不止,现今天下大势,两国分庭抗礼,大俪百年基业,若是先皇在世,也当盼如此将才,助我大俪兴胜开疆扩土。”

使臣涕泪横飞:“谢陛下!”

满场臣子再一伏地,此起彼伏的呼声:“陛下英明!”

只有楚兮仍然站在原地,他对视过萧长歌,那目光含着审视却并不挑衅,甚至极其温煦有礼,然而让萧长歌有一种错觉,他好像正在打量一把剑,正在揣摩这把剑是不是值得他所用。

萧长歌眼睛微微眯过,就见面前的男子鞠身,拾起地上的降表,后退两步,如玉秀致骨节分明的手指交叠,跪下去,极好的礼仪和体态,额心触地,微微起身,双手将降表呈上,垂下眼睑:“越国太子,罪臣楚兮,拜见陛下。”

又是满场哗然。

只有萧长歌似乎早就猜到,一句半真半假的接过:“原来是太子殿下呀……”

她接过降表:“这降表,朕受了。”

她虚虚扶过楚兮:“来人啊,替太子殿下接风洗尘,明日正好是兴帝五年大祭,还请太子殿下一同祭拜。”

“与朕一起告慰先皇,稽山十万英魂。”

楚兮就地再拜,黑长如墨的发散下来,音色低柔:“罪臣领旨。”

紫金大殿中,萧长歌沉沉一抬目,大俪北国常年飞雪,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骄阳艳丽的好天了。

她看向跪在脚下的人,凤翎刺绣的披风铺在他周身,温光缓缓,她唇角浮现一线毫无温度的笑意,哪怕是人中龙凤,她也要残忍的,折断他的翅膀,拔尽他的羽翼,她要让他尝尽人间疾苦,与她当初一般,品一品至亲身死,国破飘摇人间极痛。


楼主 萧肆肆  发布于 2020-12-18 19:02:00 +0800 CST  
是夜。
大俪宫先皇寝宫永定宫偏殿。

殿内灯烛长明跃动,硕大的宫殿只有一张桌几,端跪在桌前的男子手中执着狼毫小笔,握笔的姿势极为端正秀雅,正对着一本名册在长长一线纸质卷轴上誊写,他如墨的长发只用一根发带系着半披下来,白皙的手腕铐着厚厚一重铁铐,长而森冷的铁链连接背后的墙壁,那长长一线白纸交叠铺开,从桌案一直散到殿前,犹如铺开的白凌,上面是整齐的一个个名字。

萧长歌步入殿中正是三更时,她穿着白底金线龙纹的常服,随手捡起殿中的卷轴:“太子殿下真是笔精妙墨,好一个秀雅端方,真乃字如其人。”

楚兮闻声放笔,跪起行礼,微微鞠身:“陛下。”

萧长歌走近,她执过他的手腕,关切道:“誊写五个时辰有余,太子殿下可是累了?”

她这般说着,目色含笑陡然烁冷,靠近他的侧耳:“太子殿下可有想过,这十万将士杀起来容易,写起来却很难?”

楚兮垂睫:“大俪将士英勇善战,并不是容易战胜的对手。”

萧长歌挑眉:“那便是杀起来比写起来难?”

楚兮侧头一行礼,微微退后一些,跪坐好:“于罪臣而言,皆难,也皆容易。”

萧长歌一抬手,掌事太监搬过一方小桌蒲团在殿前,萧长歌斜斜倚上去,太监已经将茶水倒好,萧长歌抬手捏过杯身喝过一口:“殿下且好好说,说得好了,朕可考虑赏你一口水喝。”

楚兮抬头一笑,跃动的烛影中,他端坐其中,柔和秀美,自成优雅,形容姿态不若俘虏,倒更像是出尘入世的客卿:“陛下可知道,杀人也好,写字也罢,都容易,可真正难的不在这里。”

“剑刃染血执剑之人心中不见得比血溅之人好受,杀人并不好受,十万人埋骨稽山,陛下就一定觉得赢的人会比输的人好受?”

“罪臣身为主帅,十万英魂埋骨麾下,我虽对越国无愧,但愧对已身,杀人见血,死容易却难在一个德字,手写誊抄,写容易却难在一个忆字。”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低声道过:“这天下战争,赢的虽是陛下,苦的却是黎民。”

萧长歌此刻才算真的来了兴致,她提壶倒过一杯水,就着蒲团坐正,戴过紫玉扳指的手执过玉杯将杯底往楚兮桌前一放,水滴动荡, 冷声道:“区区贱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楚兮迎过她的目光,低头执起杯盏,上面一片碧绿的茶叶漂浮,他缓声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语落间摇动杯盏,那片碧绿的叶娓娓沉下去。

“民为水,君为舟,陛下即位五年,暴政已有三年之久,连年征战,坑杀战俘,越演越烈,陛下可知后果?”

萧长歌嗤笑一声,目色轻蔑,捏过他的下颚,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后果难道不是你鬼面琅琊越国太子在我手中,可任我作为,毫无还手之力?”

“这些,我仁政的母皇,可做到了?她只最终成为了你刀下无全的尸首!”

楚兮注视过她,他尊重她,却并不惧怕她,他看着她,那样的目光坚定而沉稳:“我在这里,并不是来任陛下作为的。”

殿外雪飘,楚兮握过萧长歌的手腕,他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只是轻轻扣在脉门,萧长歌便咪了咪眼睛,不敢再动了。

风声将烛火吹得一片跃动,楚兮微微退开一些,放开她的手,秀玉般的指节执过杯盏,呈到萧长歌面前,声落柔定:“我是来完成兴帝未尽之责,教陛下,为君之道。”

大殿有片刻的寂静,君王路孤独,萧长歌独身行走五载有余,建功立业,而今居然有人握着她的手,说要教她为君之道。

真乃五载帝路第一笑话。

所以萧长歌笑了,笑得好不张扬,她乃祖父成业将军一手带大,自小一身匪气,此刻笑声戛然止息,拿过杯盏往墙后一砸,瓷沫飞溅,一线滑过楚兮的侧脸,白玉肌肤上犹如刀痕割过一笔。

四下奴仆跪地:“陛下息怒!”

萧长歌抬手指尖滑过楚兮侧脸血痕,缓声慢道:“好极,那便让朕看看,是殿下先教会朕为君之道,还是朕先教会太子殿下为俘本分。”

她说到这里,冷寒一笑:“那么今天,咱们先来上第一课吧,你这双拿得起刀剑扣得了朕脉门的手,朕很是不喜欢,一看到,朕就十分害怕,太子殿下可有什么办法?”

她抽过随身侍卫的佩剑,刀锋叮声一响,寒芒灼目。

是商量玩味的语气:“不若砍了,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楚兮垂睫轻笑,缓慢站起身来:“罪臣以为此乃下策。”

他的声音无论什么时候都温润而动听,与此时候,双指一合,微微一动,大殿风起,侍卫的剑鞘传来剑气的轰鸣。

如此霸道的真气萧长歌也是平生首见,不由后退一步,就见楚兮看过来,他披散的发随风浮动,玉白的发带飘飞,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虚幻缥缈的美丽:“陛下要废掉的不止是我,更是鬼面琅琊,今日砍去双手,俪国等着陛下开疆扩土的群臣要作何想?”

“又或是他日越国来访,堂堂太子在陛下手中折辱至此,越国是奋起反之还是转投卫国麾下向陛下请战,一雪前耻?”

他这番话落,萧长歌眉目含冷意味深长的盯过去。

与此同时,楚兮手指再动过,身后侍卫剑鞘嗡鸣更甚,一柄长剑瞬染出鞘从萧长歌腰侧滑过,寒芒一闪,楚兮已经伸出双腕。

剑刃干脆淋漓一划过,那玉白两截手腕上是清晰两道深深的刀痕,血色漫溢淋下来,将桌上的白纸染透。

萧长歌能够明显感觉到面前的人呼吸微微滞过,他的手腕有些微轻颤,但还是双指轻合,指动最后一丝剑气让长剑低声横落在桌前,满房风啸的真气陨落下来,再无一丝波动。

筋脉一断,铐过他双腕的镣铐终于显得过重,楚兮双手轻轻垂放下来,他脸色有些发白,声音比刚才轻了些:“陛下,若要废掉一个人,不动声色的法子其实很多,这就是一个,既不麻烦也不引人注意。”

他说到这里,垂下眼睑,温顺儒雅一派低就“罪臣也一定会委屈的受下,并且为了越国,不敢声张。”

面前的一切不得不让萧长歌感到震惊,她叵测一笑:“殿下真是识时务呀……”

“你是不是要告诉朕,这就是你所谓的为君之道?”

大概锁链过重,楚兮在桌前重新跪坐下来,声色柔和:“凡事有比见血残暴更得体的解决方法。陛下当知道,世上并不是所有事都是一刀斩下更好。”

萧长歌心间寡然一动,面前的人她虽然一心想要折辱,想踩碎他的脊骨,捏断他漂亮的脖颈,
但哪怕再狼狈,哪怕跪在她面前,这个人也是心性坚韧值得敬重的。

她问:“你明明可以求我宽恕,但你没有,自行了断到这样的地步,你是为了什么?”

楚兮腕上的血流浸染地板,烛光中,眉眼如画:“这是楚兮的诚意。”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退后一些,双手相合,对着萧长歌俯拜下去,郑重一礼:“楚兮想待在陛下身边,楚兮希望陛下能够信任楚兮。”

暖色灯烛,萧长歌凤眼了无神情的斜瞰过,他白皙的脖颈玉质生光,乌黑如缎的发披散在地,像它的主人一般,柔弱,美丽,诱人。

萧长歌突然想到一种花,摇曳苍白的苍雪莲,盛开在大俪国雪山高峰极寒之地,食花瓣可镇痛令人**,但是整株花蕾却可使人致命。

她笑了笑,反问道:“信任?”语落同时,猛然执过桌上长剑,隔桌挑过楚兮下颚,逼他抬头对视自己:“楚寒衣,你莫不是以为区区伎俩朕就会抛下国恨家仇信任你?”

这是越国太子的字,萧长歌此时念出来,也是告诉他,她早已调查有所准备,她再注视过去,凤眼沉沉一烁:“你如此这般能耐,只要出战,这次国战,越国必定不会败,哪怕败,也不会像如今这样惨烈,究竟是什么原因,你鬼面战神五年不战?”

她手中剑刃寸寸挑起:“又是什么原因,你越国太子五年不战,却好端端的站在朕面前,如此费尽心机,在朕这里求所谓的,信任?”

她单手撑过长桌,逼近对视过去:“楚寒衣,你看起来不像是异想天开的糊涂人呀,那又是为什么手刃我母皇之后如此天真敢跑到俪国为质?”

最后这一句,声落极轻:“你以为,朕会让你,好好活着?”

大俪女帝说完这句话后,将长剑一丢,噼啪闷响传来,她抬手拿过旁侧桌案上的杯盏,喝完最后一口水,转身便走,走到半途,双手背后忽而一转身:“传个太医给太子殿下包扎一下,要是失血过多死了,未免死得太过便宜了些。”

她看一眼先皇宫殿:“明日烧的祭纸脏了,去重拿一份,让太子殿下再写过吧。”

脚步声响起,她的背后,层叠灯烛下,楚兮重新跪好,双手合叠,行过拜礼:“恭送陛下。”

还是那样动听有礼的声音,萧长歌心弦微微一动,也只是一动。

大俪北国最冷的是雪。

身为女帝,最硬的是心。


楼主 萧肆肆  发布于 2020-12-18 19:03:00 +0800 CST  
帝陵塔在无燕雪山脚下,高高一座白塔直耸入云,九十九节长梯雪已扫尽,四面环山是一整座山的碑幕。

每一个石碑上都刻着名字。

当年渭水交战,稽山城中,死战的十万大俪军,每一个牺牲者都有名字,有尸裹尸,无尸立衣冠冢。

萧长歌想,她其实早在当年就曾经见过楚兮的。

那年她十七岁,在稽山城楼,她的母亲大兴帝将军中最后一匹倒下的战马煮了,喂给守城军。

她就站在城楼上,无水无粮已经月余,兴帝身披黑金战甲,还是那样高大伟岸,她走近过来,将手中木碗呈着的热汤递送到萧长歌手里。因为多日缺水,她的母亲唇角已经干裂,可是这位伟大的帝王,她仁慈的母亲,至此最后一刻都在保护城中百姓,没有动过家户一毫米粮。

那天风雪猛烈,兴帝看她喝完最后一口汤,指着城楼下雪飘覆盖的北国大地,对她说:“阿姬,这是我们的国土,这是母皇将来要给你的大俪国。”

“阿姬,你记得,国可灭,不可降,我们大俪,天子守国门,誓死保社稷,这万里国境,母皇会交在你手里,一寸不落的交在你手里。”

“你将来,也要一寸不落的传承下去。”

远处传来号角的嗡鸣,是将要开战的声音,闭过月余的城门终于将要开了。

兴帝最后摸摸她的头:“阿姬,怕不怕?母皇要去打架了?”

萧长歌道:“不怕,母皇会回来的。”

兴帝便只笑道,摸了摸她的脸:“若是没来,阿姬就自己回俪宫吃晚饭,入夜记得温书,母皇会来看你。”

十万兵踏出去,扬起的是滚滚的烟尘,那是怎样残忍的死战,没有一匹战马的大俪军,城门开过又关之后,门口放的是剑盾,嶙峋的刀光排开,告诉每一个士兵,可战,可死,唯不可退!

高高的城楼上,那是萧长歌第一次看到楚兮,已经凝成冰境的渭水长河上,漫天的风雪霜冷刺骨,越国的鬼面战神,身披银色战甲,青铜面具是骇人的鬼面刻纹,他长身玉立,立于八头大马引过的战车之上,九禹神剑,银光森寒,就悬在他身侧,嗡鸣颤响。

贯过内力威严浑厚的声音响彻整个北地战场:“若是愿降,俪军后退百丈,从中开路,跪迎我大越军驻守稽山城。”

“凡跪地者,可留一命!”

大兴女帝灌注内力的声音恢弘一起:“大俪,国可破,不可降!战士们,大俪军训如何?”

十万军十手中长矛高举,声宏如雷:“可战!可死! 唯不可退!”

女帝大笑:“好极!”

鬼面将军双指一合,迎空一令,九禹剑刃旋转嗡鸣划开风雪对指俪军,只威声落下四个字:“不退,杀之!”

冲天的战马蹄声扬起,与大俪军的脚步交织在一起,那是怎么血染北地的战争,无数俪军倒下,尸骨被马蹄踏碎,血流将渭水冰面染成一片红镜,萧长歌站在高高的城楼,只感觉连扑鼻的雪都带着腥气。她还穿着蓝白华丽的衣裙,她被好好的保护在城楼,她的母皇在为江山拼命。

她最后能忆起撕心裂肺的画面是九禹剑划过战马连接车驾的长绳,鬼面将军骑在白色战马上,他的身侧,是飞扬索命的九禹,他的身形穿行而过,犹如一匹雪白的豹,身侧九禹灵动携转,划过一个个咽喉,血痕飞溅,那个身影急速而笔直的穿行,一直到大兴帝面前。

千军万马,犹过无人之境。

然后她就看到那把九禹终于转落,落在这位战神手中,寒光百尺,已经筋皮力尽的兴帝对峙过去,她的母皇在她心中一直都是无人可敌,一手惊雷刀所向披靡,她曾经以为俪国的帝,是永远不会败的。

直到惊雷断开,九禹刺穿她的胸膛。

她眼见母皇的血从胸膛漫溢下来,顺着九禹寒冷的剑梢滴落下来。

萧长歌一双手将城墙边缘挠裂,只能嘶声喊过:“母亲!”

兴帝最后转头,看过她一眼,然后这位帝王眼角一生唯一一次淌下热泪,最后灌注内力嘶声喊出那一句:“战士们!我大俪儿郎,哪怕主帅已死,当如何?”

十万军只剩半数不到,那带着哭腔的声音还是接过:“不退!”

兴帝终于一笑,闭上眼睛,倒下去。

兴帝军中威望极胜,主帅一死,士兵心中存恨,反倒热血涌起,一个个都拼命挥刀大喊,杀红了眼睛,士气大胜!


城楼上击鼓如洪,猛烈一波波鼓声,长风雁啸,萧长歌站在城楼,迎空拉弓,对过战场上那个白色战甲的身影,她沉沉呼吸,闭过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淌过泪滴,努力对过——

弓弦松手的一瞬,羽剑笔直破风飞出去——

与此同时,当空直击而来的一枚羽箭击中她的胸口,大俪帝姬身形一晃,从高高的城楼上跌下去……

后来?后来是怎么样的?

对,后来,她遇见了一个人……

三.刺杀

“陛下,昨夜可是睡得不好?”一线声音插过来,萧长歌手中正在焚香,此刻已经燃起明火。

她斜瞥过去,就看见站在身侧的傅九卿,傅大人一身暗青缎服,上面绣的是鸾衔长绶,青玉腰带上别过一柄折扇,广袖垂过,正立在萧长歌斜下首,端得好一派风流威仪。

大俪宰相合该是这个位置,可这位傅大人总比别人站得要靠萧长歌近些,也更高些,此刻压低声音道:“陛下,百官等着您,您是预备今日就这么举着把香燃尽?”

萧长歌将香往回收,吹灭之后便只剩渺渺烟气一路飘上去,懒懒应付过一句:“宰相大人日理万机,现在连焚香都要管,不若改日调来守守帝陵?”

说是这么说,但萧长歌说完心里还是有点怂,她看过大俪那些史书,自古帝王旁边总有那么一两个权臣,长得祸国殃民,还专门同皇帝不对付。

这位傅大人之前是兴帝钦点的摄政异姓王,萧长歌三年前才算真正掌权,这位摄政王虽然有些讨厌,但辅佐得还算用心,内阁大臣们一个个非他不伺候的模样,所以萧长歌掌权之后,迫于局势给他拜了个相。

这相一拜就是三年。傅九卿经常在大俪紫金殿呼风唤雨,带着一众老顽固同她唇枪舌剑。

这样一想,萧长歌越加糟心了些,糟心的同时,就看见这位宰相大人一双祸国殃民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笑笑,装模作样的偏头就礼:“若是群臣附议,当然尽陛下高兴。”

萧长歌有点想拿刀把傅九卿修长漂亮的脖子割下来,但又有些莫名其妙的不舍得,所以她也笑笑,道:“宰相大人,你这可算得上欺君了。”

傅九卿双手拢在袖中,大俪群臣,能够将一身暗青官服穿得这样贵气又不庸俗,讨巧又不讨厌,也只有他了,此刻这位衣架子又开始说起了场面话:“陛下又说笑了,微臣怎敢。”

但愿真的是说笑了。

萧长歌将香插在炉顶,忽而蹦过一句:“傅相穿官服都这样好看,不晓得穿帝君礼服会不会更好看?”

傅衣架子点香的手微微一顿,但马上反应过来,脸皮还是不负萧长歌期待的厚:“微臣穿什么都好看。”

大俪宰相弄权一流,嘴皮也是顶级。

萧长歌一跟他说话就觉得有些累,声后言官喊过:“束白凌带祭帝——”

窄边白凌带由托盘呈过,傅九卿拿起白凌,走到萧长歌身后为她系过,他宽袍广袖垂在萧长歌脖颈处,熏过的香染入鼻息,背后传来压低带笑的声音:“陛下的头发该护养了,手感比往年差了许多。”

萧长歌脑中划过这五年岁月:“可大俪又比往年更盛了,不是吗?”

言官再诵喊过:“备酒——”

“拜请陛下行祭先皇——”

宽阔的坪地中,傅九卿后退退到旁侧,连同一众百官侍从,跪地行礼,双手交叠拜下去。

只留萧长歌一个人站在九十九阶梯末端。

她回头看过去,满场跪拜群臣,帝路孤独,登顶孤独,这一生她注定这样孤独的走下去,一节节走到最高处。

拜谁所赐呢?

她的目光落在前排最左末端的越太子身上,却见这位恪守礼节的太子鲜见的居然没有跪,他一身白衣立在伏地的人群之中,双手交握,正宁静而温柔的看着她,风起之中,雪白的长袖鼓动飘飞,他就站在那里,挺拔玉立如栖停的鹤。

他似乎一直在等待萧长歌看过来,此刻等到了,便微微一笑,偏头颔首:“陛下,请允罪臣与您同行祭拜礼。”

萧长歌有些诧异,俪国的帝祭是出了名的庄重又苛刻,虽说她一早就打算让这位越太子同她一道行祭礼,却没想到对方主动这样说了。

她转身走过几步,走到一阶末,声音拔高一些:“如今兴帝能够亲眼看见鬼面战神跪到她灵前,这是含笑九泉的好事。”

“来人,为太子殿下备酒!”

大俪国的帝祭,为表示对先帝的缅怀崇敬,这九十九阶长梯是要三梯一跪叩,一叩一盏酒,敬上去的。

也有不照祖制做的皇帝,但是萧长歌包括这届臣民对兴帝无上敬重,所以祭拜礼,从来都行是按规按制,分毫不落。

正午正钟的拜祭时辰不能误,眼见楚兮走到右侧,萧长歌退左一些,视线越过山丘看到上面的碑墓:“太子殿下就一拜敬两盏吧,这左右十万将魂躺在这里五年了,躺得寂寞,要是知道殿下来敬酒,应当是想凑个热闹的。”

楚兮却鲜见顿了半响,他有些抱歉的看向萧长歌:“陛下,臣不能醉。”

萧长歌斜睨过去,未有想到这等小事居然推拒,声音冷过几分:“哦?那是能死吗?”

楚兮答声坦诚而宁定:“暂时不能。”他微微一顿,低头敛睫:“一切听陛下安排。”

时辰已到,“礼起——”言官再唱。

群臣诵声叩首:“兴帝长安。”

楼主 萧肆肆  发布于 2020-12-18 19:07:00 +0800 CST  
四 蛊发
这方刺杀,如同风雪绞弄的天一样,惹得萧长歌极其心生不快。

回宫的马车上,气压极低,马车颠沛,驾车的一边驾,手一边发抖,萧长歌斜躺在马车上,感觉胸中气血翻涌,车窗已经打开,寒风涌入,她却仍然觉得燥热,心中犹如弦裂,四肢百骸都是躁动,单手撑着下颚,一杯一杯的喝酒,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层层戾气。她缓慢倒过杯中酒,眨动漫掀的眼瞳若隐若现浮起紫气,诡异若妖。

楚兮仍然与她同道,此刻坐在马车一角,靠过车壁,闭着眼睛,他的呼吸几乎轻不可闻,周身不动声色升起浅淡缥缈的雾气。

清淡的酒香飘过萧长歌的鼻息,她忽然看过去,眉峰蹙起:“太子殿下这是预备在马车上腾云驾雾?”

“莫非想登极乐了?”

楚兮额上起了一层透明晶莹的薄汗,鲜见的并没有回话。

萧长歌眉间戾气更盛,仔细嗅过,手中酒杯忽然一泼过去:“你敢将喝的酒逼出来?”

淋漓透明的酒渍泼过楚兮脸上,他似乎才反应过来,打开眼睛,透明的酒渍顺着他的眼睫滴落下来,犹如滴露。

他鬓边的碎发因为打湿贴过侧脸,黑发极黑,便显得脸色有些过份苍白,升腾的雾气消妳飘散,他朝萧长歌微微颔首:“陛下不喜欢,楚兮不会再做了。”

萧长歌提过白玉壶,退坐下去,冷声道:“你来,陪朕喝酒。”

楚兮似乎真的不打算再激怒萧长歌,他跪坐起来,双手相扣,低声回过:“是”。尔后执起白玉壶,水线晶莹一线下来,他执过杯盏,对萧长歌举起,侧头敛睫,便一直再没有动作。

他对这个陪字还真是理解得不错。

萧长歌漫漫看过去,他执过杯盏的手指几乎与玉璧相融,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分不清是这玉色更美还是手色更秀。

知道他手腕受伤极重,连这样一小盅酒都要双手托举,想必现下十分不好受。萧长歌近乎恶意的顿了许久,才抬手碰过,楚兮袖摆掩过几乎和她一同饮下。

楚兮提壶再倒,水线漫溢下来。

萧长歌玩味的看着,道:“你礼仪未免学得太好了些……”

“看着不像个太子,倒像个天生的奴婢。”

她是打定主意想要侮辱他,却见楚兮将壶轻轻放下,温润一笑:“陛下不是想看到楚兮这样吗?”

“楚兮做的不过是陛下想要看到的事情,风骨峭峻,并不是罪臣应该有的样子。”

萧长歌举杯,杯盏叮声碰过。

“那实在可惜,太子殿下只要坐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峭俊……十分容易让人心生不爽。”

楚兮柔和一笑:“罪臣腿骨不好,不能久站,还请陛下多担待。”
他这一个笑,温雅无害里,带着一点讨好,带着一些抱歉,能够将微笑这一种表情运用得如此炉火纯青,大概只有眼前这朵苍雪莲了。

不愧是太子殿下。

萧长歌便也赔过一个睥睨霸道的笑:“无碍,跪着就挺好。”

她这句说完提过白玉壶倒酒,为难了一番楚兮,心情好了半分,水线倾泻,这瞬,马车突然剧烈一颠簸,萧长歌本就拿着酒壶不好受力,整个人朝楚兮扑过去。


楚兮身形后退撞过车壁,眉心蹙过,萧长歌扑撞在他的怀里,他的双手张开,是环绕保护的姿态却并没有触碰到她,酒壶倾倒,马车里瞬时酒香四溢,萧长歌抬起头来,睁开眼睛,她的眼瞳重新染过诡异的紫气,眉间层层戾气覆盖下来,一片风雨欲来之色,死死盯向马车外,手中杯盏扣紧,猛然起声:“来……”


一个手掌微凉,盖过她的唇口,落在耳侧的语声极轻,带过低沉宁静的气音,仿佛某种诱人的蛊惑:“嘘……陛下,您听……”

萧长歌以为发生什么事,侧头去听,嗖嗖的风声涌入耳廓还有飘荡的碎雪打在车壁的碎裂声,然而这风声中渐渐响起一线宁静动听的乐音,似笛非笛,比笛音稍细腻些,缓缓而来,淌过耳侧,犹如轻轻浮动的水流,萧长歌感觉胸口燥热的戾气慢慢平息下来,周身有些疲惫,紧绷的额心渐渐放松下来……

马车上,靠在车壁的白衣男子手中捏过一片翠绿的叶靠在唇口,乐音飘荡,车窗涌进烈烈的风,他衣袂偏飞,漂亮的眼睛温柔如水,手指从少女的唇口往上移,轻轻盖过她的眼睛:“陛下,您醉了,可以睡会。”

萧长歌感觉到四肢百骸渐渐放松,沉下来有些过重,她往后靠,靠过小几,神思混沌,心道,大概真的是醉了。

马车外,驾车的马夫双手已经抖成了筛子,上一次出过这样的事情,他便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同僚了,这此……陛下难道是想听了曲子再杀人?

一路行下,乐音飘荡,直到萧长歌蹙过眉心完全放松,楚兮手腕才轻轻垂放下来,他闭过眼睛平定了一番涌动的内息,看向萧长歌。

他靠近过去一些,将车上的毯子轻轻披在她身上,这刻却见女帝眉心蹙过,不知是什么梦魇,摇头轻唤:“母皇……”伸手抓过他的袖摆。

一根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眉心,将褶皱抹平,落下的声音低轻:“长歌,别怕。”

那线声音娓娓一顿,突然道:“莫哭,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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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长歌许久没有再睡得这样熟过了,到殿之后有一些起床气,整个人昏昏沉沉走到寝宫继续睡,这一睡梦影连绵。

梦中千山起,鹤高飞,谁背她走在阶梯长连的山道上,那个人不说话只这样往前走,背后是长长一线血流。

场景轮换,是接天无尽的高墙,那墙上传来一线声音:“天卦已现,她不是明君,此契机是她的死劫,她该当受死。”

然后是嗡鸣震颤的剑鸣:“苍雪天道无人可破,我今日便是破了又如何?”

“万圣君言可通将预古,不若今日就来算一算,我这一剑下去,到底是天门开还是剑刃折?”

那线远处的声音苍凉应过:“神星陨落,万劫不复。”

场景再转换,是遁地而起的磅礴剑气,云海翻滚,山壁摇晃,天崩地裂。


“竖子!今日一剑,可知何如?”


那线声音在滚石碎裂声中,清晰入耳,万般从容。

“救她之道,今日必行,天若挡我,天亦可诛!”

萧长歌猛然睁开眼睛,大口呼吸,视线印入床头金线床帐,鼻息间是殿中常熏的香,她坐起来,揉揉眉心。

人说往事入梦,她已经许久没有再这样梦过了。

这边正坐着,就见胖胖的小太监知善轻手轻脚走进来:“陛下,丞相大人候了您许久了。”

萧长歌定了定神:“宣。”

傅九卿到寝宫来找她已经是常事了,等萧长歌换好常服走出去,殿中龙纹鼎里是高燃的炭火,温暖如春,傅大人一身暗青长袍极素,正坐在小几上调香,暗青色泽将他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衬得极其白皙,此刻见到萧长歌出来,抖抖手里的小拨子:“陛下今天看起来睡得不错。”

萧长歌走近:“宰相大人今日过来就是为了论我睡得如何吗?”她一边说着一边在小几对面坐下来,反正这位宰相大人看不惯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她也不介意让他更看不惯一些,此刻懒懒后靠,手里抱着个暖炉,坐得十足狂狼放肆。

傅九卿:“陛下,您是个女子。”

萧长歌抖过腿:“废话。”
傅九卿瞥过她:“陛下总是要老臣来说废话,臣也很辛苦。不若还是改日请个折子让大臣们来给陛下奏一奏四书五经,礼仪之道。”

虽说傅大人还极其年轻,但却是一位正宗的两朝元老,偶尔心情颇好,也会将老臣这顶高帽戴一戴。

萧长歌一脸吃了糟糠一样的表情重新坐好。就见傅九卿一双桃花眼堆过一个得逞睥睨的笑容:“陛下还是有一点好,听劝。”

萧长歌手指在桌上点过:“丞相大人上到朝堂正事,下到站坐小事都要管,朕很感激。”

傅九卿将小拨子放下,刷子刷过小香鼎:“陛下言不由衷的习惯,也要改。”

香已经调完,萧长歌凑过去闻了闻,赞道:“傅大人今日香调得不错,有赏,朕就赏你几匹好马吧,也可回府回得快些。”

傅九卿难得一次没有马上接话,他将小鼎盖上,从衣袖中拿出一块腰牌推送到萧长歌面前:“陛下看了这个东西,应该不见得会想要臣马上走了。”

凤羽麟纹,凤凰是越国供奉的神,这块东西来自哪里,不言而喻。


萧长歌思量过:“刺客八九,这牌子,找到了几块?”

傅九卿:“一块不够吗?陛下”

萧长歌托腮:“不是……只是越太子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这么蠢的人,这不是堂而皇之的找死吗?”

她凤眼微挑,看过傅九卿:“宰相大人以为呢?”

傅九卿高深莫测的一顿,道:“若……堂而皇之是铤而走险的后路呢?”

“越太子民间一直无甚风评,在越国威望也很一般,倒是越帝二子更得势一些,朝中声望也是如日中天,有趣的是……这位太子殿下明明曾是鬼面战神,越国最鼎盛的时候可是他一手打的天下王土,可是民中也如是,倒是皆知王爷不知太子……”

萧长歌:“宰相大人是想说,越太子这番明为质子,实际上是到我大俪建功立业来了?”

“陛下可以试想一下,不得宠的太子殿下,继位在即,废储近在眼前,要靠什么掰转这满盘皆输?”

他对过萧长歌的眼睛,字字低沉:“您的命,可是好东西,陛下千万记得。”

萧长歌还想再说什么,却见瘦弱的小太监知善跑进来,细声细气的道:“陛下,言大人有要事奏,在御书房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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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萧肆肆  发布于 2020-12-18 19:13:00 +0800 CST  
他睥睨过来,字字带着深深的嘲讽:“废话本将不想多说,陛下当知我意,今日本将但请陛下一应俪军俯首拜送鬼面战神归越,他日再喋血跪迎我越军重踏俪土,再站稷山城!”


“不若的话,我禄人孙便同这汐水万民一同葬在火药下,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稷山一战,是萧长歌心中的一根刺,夜夜钻心,此刻被这样一提及,她只觉胸中刀剐般的痛,寒风割脸,萧长歌冷笑:“越国王庭都醒了,只有禄将军还在痴心妄想,是以为今日鬼面,还是当年琅琊吗?”


她眸中一冷:“来人,将太子殿下带上来!”


那长队金吾卫最后是一个铁质的囚笼,楚兮一身白衣,鬓发飘散,跪在其中,他周身是被打过的鞭痕,白衣染血,手上脚上缚过厚重的铁链,被人拖出来,重重摔在地上,他轻声喘息,被人拖着往前走,脚步慢过,那拖过他的金吾卫对他扬手就是一个巴掌:“难道还要陛下等你不成?”


楚兮碎发散过侧脸,苍白的脸上是清晰的指印,又被拉起来,往前走,直致拖到萧长歌面前,镣铐伶仃作响,他倒在萧长歌马前,寒冷的风中,只有他顿重的喘息声。


禄人孙刀刃滑地,猛走几步:“大帅!大帅!”


他一个铁血的汉子,双眼竟然有些发红,金刀一挥指:“天杀的萧皇帝,你竟然如此对我们太子殿下!”


萧长歌手上马鞭卷过:“为奴为质,你们太子殿下过得如何不是全看越国如何吗?”


她从马上下来,明黄靴子落地:“而今他的下场,难道不是全拜禄将军所作所为?”


禄人孙紧紧盯着楚兮,咬牙切齿对萧长歌道:“萧皇帝,你莫要太过分,我禄人孙实话告诉你,今日到俪来迎大帅的越兵,没有一个是怕死的**,你要是把我逼急了,我之所言,绝不是唬你!”


萧长歌一双凤眼本就邪气非常,此刻斜斜睥睨过去:“禄将军一心想复国,是否也应该考虑一下你的大帅,是不是也和将军你所想一样?”


她转走几步,马鞭挑过楚兮的下颚,逼他仰起头来,他苍白的脸在这样的夜色中犹如冷玉,唇线抿成薄薄一线,眼睫颤动,看起来柔弱非常,萧长歌冷看过去,声落睥睨:“太子殿下,不若你来告诉一下你这些旧部,见到朕,应当如何?”


楚兮眼睫垂敛,随着他呼吸起来一层薄薄的水雾,他手腕绷带散过,有些渗血,手肘抵过地面,慢慢跪起,身形有些摇晃,努力了片刻才跪稳,之后朝萧长歌双手交叠拜下去,额心触地,声音沙哑:“罪臣楚兮,拜见陛下。”


楼主 萧肆肆  发布于 2020-12-18 19:20:00 +0800 CST  
六、真章

寒冷的风中,灯笼摇摆,那站在街口长桥上的越军看得清清楚楚,眼中神色是难辨的凄凉,有人对下大喊:“将军,那不是大帅吧,一定是弄错了,那不是我们大帅吧……”


他们的神,怎么可以这样跪在别人脚下,那金戈铁马的将军,那无往不胜的战神,怎么可以是如今这样……


萧长歌高声一起:“众将士,很遗憾,太子殿下大俪紫金殿中御动九禹,当日在场人人可见!”


她明黄靴底踩过楚兮的头颅,睥睨过去:“这世上能够御动九禹的,唯一人,那就是鬼面战神,而今……”她说到里轻轻一顿,王者之气,四方高看,一字一顿:“在朕脚下!”


“你们,还拿什么复国?拿什么来反?!”


禄人孙高大的身形沉重如山,他握刀的手有片刻的颤动,一双鹰般的眼睛发红盯着楚兮:“大帅,是不是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您是真的降了俪帝吗?臣不信,臣誓死不信,只要您说一句,您吩咐一句……我禄人孙,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会救您!!”


那铁做的汉子朝楚兮跪下去,声音颤抖:“大帅!”


没人能够看到楚兮的表情,只有萧长歌能够轻微感觉到楚兮身体在微微颤动,她退后几步,声音终于轻了些:“你自己告诉他们吧。”


禄人孙和一众越军看过来,无数个渴盼悲哀的眼神看过来仿佛含着无尽期盼想要在层层黑暗里,看出一道光来,楚兮在这样的渴盼里直起身来,他仍然跪在地上,双手缚过沉重的铁链,眼睫垂过,尔后终于抬眼看过去,字字沙哑而清晰:“越国王土皆为俪土,越国子民皆为俪民……越国太子已经为质,鬼面琅琊已死,从前种种皆是尘烟,是楚兮……对不起诸位了。”


禄人孙眼巴巴看着看着,他身形有些摇晃,五马金刀砰然一声插在废墟中,仰声大笑:“三年呀,大帅,我跟了您三年呀,是谁说君子节气为重,战死而不战降?!!当日九禹剑啸,您可还记得您是如何说,您说这江山万里,要同我铁骑同踏,饮尽天下烈酒,收服四方国疆……”


他突然静下来,含着深深失望静静看过来,粗粒的声音竟然有些可怜:“你自己说过的话,我还记得,怎么你自己忘了……”


萧长歌凝视过越太子寒风中沐血的背影,首次觉得有些凄凉,他还穿着单薄的单衣白袍,跪在寒风中,看起来无处不是羸弱,却只有萧长歌知道,这个灭国的太子,肩上抗的是整个越国的生死存亡。


若是战事再起,多少人将死于非命,她记得动身之前,楚兮刚被执完鞭刑,跪在架前,她问过他:“若是真的战事再起,你回去率兵,打,也不定全无胜算,为什么要做到这样的地步?”


楚兮只是低首轻笑:“我现在的身体,打不了。”


他们后来聊了一些,这位越太子倒是如何时候都是从容淡定的,想到他们说好的条件,他愿意这样来帮她,一绝后患,但是萧长歌,也有应当退步的事情。


想到这里,女帝前走几步,她一身金甲雪夜寒光,立在一众金吾卫最前,朗声道:“既然鬼面琅琊已经无望,朕今日看你是个忠主的汉子,也不多作为难……”


“今日你禄人孙手刃自己,为这废墟之下的百姓赔过一命,其他越军朕可不计罪过,放回你大越属国。”


若是以萧长歌的脾性,这些人是绝无活着回去的可能,不过现在楚兮这样配合,这些人哪怕回去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既然答应了他,放了也无伤大雅。


她此言一出,禄人孙冷笑弗如,他宽厚的臂膀提过长刀,擦过鼻尖将心伤一并擦去:“小皇帝,本将今日既然来了,便也没想要活着离开……”


他黑亮的眼睛摄过满场:“而今鬼面琅琊已死,但我戮人将军还活着,众将士,这最后一战,可愿陪我禄人孙一道?”


萧长歌穆然大惊,双眸猛然一张,就听见连绵长街响起的应声:“愿为将军万死不辞!”


禄人孙大笑,风中衣袍飘飞,从瓦砾中翻出一坛子酒,单手提过,仰头灌下,看着楚兮,大声道:“我们越国的兵可没有一个怕死的!**,而今你便跪在萧帝脚下,睁大眼睛看看, 我再战一场!”


他语毕,飞身上马,朝萧长歌极速而来,威声道:“点火,今日就拿这千数俪民的性命,祭我们死于国战的兄弟们!”


那桥上举过火把的越军朝统一朝左走,火把点过,相隔几里亮起的引线犹如夜空中燃过的烟火,一路跃动着美丽的火花,蜿蜒向下。


宋烨拔剑挡在萧长歌面前,速声道:“弓箭手!”


伏在街道两边的箭手正待射过却见一路越军一人架过一个百姓,挡在长桥两侧!竖过人墙!


金吾卫长长一线踏马奔过去。


此千钧一发之刻,禄人孙已经逼近,大刀挥过剑雨中笔直而来,不愧是声名在外的戮人将军,他手起刀落解决过近前金吾卫,笔直朝萧长歌而来,踏过马头,身形一跃已在近前,宋烨挡过,刀剑相撞散出嶙峋的火光,那劈天盖地的一刀将宋烨逼推几丈,翻身落跪,却见禄人孙五马挽过一个刀花,笔直朝萧长歌面门而来!


萧长歌一片心惊,起步后退,拔剑欲待接过,却见禄人孙眼中闪过诧异,一个白色身影拦挡在她面前,双手挽过铁链对空一接,刀刃砸下砸在铁链盯声一脆响,火光四溢,楚兮双手痛得一颤,额角是淌过的汗滴,禄人孙抬头便对上一双冷寒威仪的眼睛,刀风将他的长发逼起,刃尖停在楚兮额心正中,铁链碎裂落下,此时刃间于他只隔毫厘,然而此刻他的眼波无半分闪动,看过禄人孙,是冷清着寒的声音:“禄人孙,枉费教你这么多年,你真是糊涂到家了。”


禄人孙翻跪落地,如此熟悉的感觉,眼中闪烁:“大……大帅?”


楼主 萧肆肆  发布于 2020-12-18 19:21:00 +0800 CST  
他说到这里看过楚兮,提过酒壶再饮一口,双膝跪下去:“大帅,越国军五十万兵马现今只剩二十万不到了,不论是死去的,还是活着的,都在等您……”

“等您回去!”

楚兮眸间低凉,晒然一笑:“回去又如何?而今回去了便真的能回得去吗?”

他灌下一口酒,这一口灌得极其烈,语声却是很轻的:“禄人孙,不用再念想了,我大病过一场,至今恢复得不甚好,已经战不了了。”

禄人孙一瞬万般可怜的呆住,他想过许多种可能,或是太子金玉之身不得再战,却不想听楚兮这样直接的说出来这样的事实。

难言的堵心,禄人孙许久未接话,便见楚兮笑笑,他一双眼睛呈着醉意极黑极亮:“趁现在还有些力气,不若就满足你长久以来的念想,最后同你再打一场吧。”

禄人孙双瞳猛然一扩,提酒的手有些发抖,望向楚兮的目光终于恨极痛极,苦笑:“大帅这是已经打定主意了,要为俪帝卖命了,是吗?”

他仰头笑起来,笑色凄凉而张扬,字字露出难言的不甘:“国难在上,杀神也降,实乃我大越之哀呀!”
金刀五马似是感召到主人的杀气,轰鸣一泣响,翻折入手,那酒坛子噼啪一声跌落在地,酒水滚流,禄人孙抗刀而起:“也好,大帅,今日我为救你而来,死于你手,也不失死到一个大彻大悟!”

却见楚兮看过来,酒气染过他的眼眸,风雪簌簌,他的眸中是征战年久瞬涨的肃杀之气,寒芒冷骨,可他唇角犹然带着温和的笑,甚至称得上亲切:“哪怕是为战,刀下也并非全是该死之魂,子安,你知道你今天错在哪里吗?”

他叫的他的小字,年岁流流,禄人孙第一次生出熟悉又凄凉的感觉:“那么大帅,你说,这俪国国防如此,你被囚在深宫,我若不这样,如何能够救得你脱困?”

楚兮眉眼骤然柔和半分,威仪仍在:“做不到便不该做,强求便是对了?子安,既为将,心中没有天下仁义,便是魔。”


征战

禄人孙豪气定看,朗声接到:“但为你故,堕魔又何妨?大帅,我禄人孙不是个好人,当年是因为您才打这为民的仗,如今也是为您,才做这屠民之事!”

“今日若是将死,有憾,但不悔!”

“开打吧!大帅!”语落之间,单手已架起金刀,刀气滚滚,跃逼过来。

那凌历的刀气将雪**开,金光闪闪哐当一声劈下去!瓦砾掀飞,彪开,如刀般割过来,萧长歌看得胆战心惊,就见楚兮脚尖点地跃动闪开,她的腰侧再被揽起,整个人腾空后退,落在不远处高高的屋顶。

风起间,楚兮抬手抽过她的发带,萧长歌一头长发硕然飘下来,侧头一问:“你这是放肆放惯了不成?”然而却见楚兮并没有立刻接话,漂亮的唇瓣咬过红色发带,抬手将长发拢起,他清晰的侧脸秀美的轮廓便显露出来,此刻长发一束,竟然显出几分难言的飒气俊美,手指转动间将发带系过,似乎是知道萧长歌在看他,微微一笑,低声道:“陛下,想看臣是怎么打架的吗?”

金刀五马再一逼近,而他语落之间不知何时真气已经引动,九禹神剑裂天而来,白雾莹光的真气将四野印到一片明亮,楚兮脚尖点过,腾空而起。

那九禹剑刃对过刀身,裂空接过,劈天应地一声嗡响!

对过之后楚兮双指一动,几乎与禄人孙同时后退,他落在稍远一些的屋顶,红带白衣,烈烈飘飞,周身美若惊鸿,禄人孙五马在手,紧紧逼过,朗声道:“而今大帅确实弱了许多,居然没能一剑将我给打趴了!”

楚兮双指轻动,听起来倒是不慌不忙:“我又没骗你。”

萧长歌:“……”
被人这么挑衅,这位太子殿下还是一贯的不按常理出牌。

不应该说几句难听得顶一顶好彰显霸气吗?

此刻宋烨一行已经赶到,层层护住萧长歌,尔后目不转睛的看着远处。

那天穹刀剑相撞的声音贯通穹野,金光以肉眼不可看的速度闪过,犹如长空中跃动的烟火,禄人孙何其人也,虽在朝堂,其武力在大越也是拍得进前五的一员猛将。

楚兮神情倒是凝过微微的寒,很是淡定,九禹灵巧翻转对招,刀锋落过,滑过他的脖颈,他一侧身,刀刃也侧,几乎磨着他的鼻尖擦出来,身形灵动如鹤,边打边灵巧逼走,禄人孙身上已经割了几剑,节节后退,边退边打,他们两个身形一来一动,金刀劈裂了好几个屋顶,瓦节乱飞。

萧长歌看得很是纠结,一会又期待楚兮就这么被劈死了事,一会又觉得假如楚兮就这么被劈死了事,她近前好像没人能够将禄人孙劈死了事。

谁胜谁劣似乎已有定势,这般纠结中,却见楚兮点落在左侧屋顶,他始终没有握刀,只用真气引过,九禹果然灵动有余而力道不足,此刻接过五马,剑刃嗡鸣抖过,居然颤过,楚兮额角淌过汗滴,居然真气一陨,整个人不知为什么一闭眼睛,往后退过两步。

九禹被金刀挑过,在空中翻过几个道,眼看笔直陨落下来,楚兮眉心一凝,剑刃重起,金刀已经朝着他胸口劈过来,楚兮单膝一跪地,九禹横接在前,刀刃一丝锋间割在他额心,淌过血流。

禄人孙凝视过去:“我怎么觉得不对劲,你体力差了很多呀……软得跟棉花一样……”

楚兮身形干脆往后惊心动魄的一折过,避开刀锋,往后退,却见禄人孙单手抓过他的腿居然将他整个人往后扯了半截,一双铁做的手扣过他的肩膀,居然把他整个人朝着屋顶按下去,楚兮脊背重重砸在瓦上,闭了闭眼睛,淌出一口血来,禄人孙不解道:“怎么软得跟个女人一样,你筋骨怎么……”

楚兮抬脚朝他肩窝踢过,踏着他宽厚的膀子钻出来,禄人孙金刀切风一剐过,将他肩侧拉出一线长长的血口子,他落跪在远处一些,身形点地一晃,单手扣过肩膀,一落稳,便又开始胡说八道淡定非常的乱诓一气:“新练了一门功夫,柔骨。”

禄人孙金刀再砍过来:“大帅,您能不能改改您成天满嘴跑马的破习惯?”

楚兮无奈笑笑,手指撑地跃动起,闪过一记刀刃,然而他的体力显然很是不济,再次一晃落地,居然干脆盘膝坐了下来,指尖跃动,一边九禹翻飞挡过刀刃,一边抬手拭了一把唇角落血:“本想同你打久一点,你也尽性些,怕是要对不住了。”

禄人孙哈哈笑过:“许久没有这么畅快的斗过一场了,下黄泉也值了!”

两人会意,楚兮眉目终于一正,他此时脸色苍白,一双眼睛越发显得极黑极其亮,红带白衣跃动一起,翩飞衣袂若长鹤,落定在后一座屋顶边缘。

这一刻,啸动的真气临空波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楚兮闭过眼睛,他簌长的眼睫在狂啸的真气间抖动过,他一双手抬起,四指轻合,如此气压,禄人孙抗刀挡过。

那铺面的真气从刀刃中割开,将长街两岸的树顶掀折,九禹突空一起!

再陨落下来,刀刃悬在禄人孙头顶,瞬间转动嗡鸣,尔后忽然一转动,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只看过无数剑影啸动过,刀剑相撞的声音快速伶仃而来,剑气长波荧光纷飞,一剑犹如九把光影。

如果一把剑快到极致的速度,便是剑可分出影来,剑刀撞过可以听见禄人孙沙哑喘气的笑声:“今生还能再见九悬剑气,好极!”

尔后便听得剑阵中一声呕血,楚兮黑发上红带飘飞,突然一睁眼,身形跃动而起,落定在剑影中,抽手一握,光影骤然停息,狂啸的真气陨落下来,风动停息,神剑九禹正笔直架在禄人孙脖颈,剑柄被楚兮握在手中。

只要再慢哪怕一步,禄人孙此刻已然是一具尸体。

他周身满是剑伤,血流滴下来,大喘着粗气,摇摇晃晃跌坐在地,正待说什么,却见楚兮并没有看他,闭过眼睛,脸色白得一片惊心动魄,唇角滑落一线血流。

“我这个被揍的没吐血,您倒先吐血了……您这一吐血就闭眼睛掩耳盗铃的破习惯还没改呢?”

“现在的筋脉烂成这样,动完九悬,不好受吧?”

“罢了罢了,早些杀了我吧……您也好早些躺……”

楚兮笑笑,他此时声音轻过几许:“我只是正在慢慢想……怎么杀好能让你少些痛……”

禄人孙一愣着,定定看过楚兮,叹过一口重气,笑笑:“大帅,这是舍不得了……”

“就割脖子吧,您也少动些力气……我禄人孙这点痛还是受得住的。”


楼主 萧肆肆  发布于 2020-12-18 19:24:00 +0800 CST  
楚兮低头一笑,手中剑放,九禹浮空而起落在他的身后,他在禄人孙面前蹲下来,玉白的手指放在禄人孙脖颈命脉,良久,轻声道:“还是少流些血吧,看了难受……”

他指尖真气一动:“子安,睡一觉吧,来世认个好主子。”

那温柔的真气冲过命脉,犹如水流淌过,禄人孙唇边染过笑意,脑袋越重,然而他一双眼睛却是含过释然,一双大手用尽力气抬起,重重拍了拍楚兮的肩。

字字含着喘息呼出的雾气:“大帅,臣将,不悔……”

语落,他的手顺着楚兮肩侧滑下,头颅砰然一垂,双眼闭过,似沉睡已死去。

那硕然的雪风拂过,楚兮肩侧是滑落的血流,他摇晃站起来,周身孤寒而单薄,九禹剑寒悬在他的身后,血红的发带漂飞打过剑柄,场内越军一双双含泪的眼睛看过来,有人的啜泣声:“将军!”

“将军!”

哭声鲜耳,楚兮灌过内力的声音威仪一起:“而今戮人已死,本帅亲刃,本帅已经降俪,从今往后只为萧帝而战……”

“往后,再有同事,来一杀一,来百嗜百!”

此一瞬,萧长歌猛然抬头,他这番话,他是要……

真气浮动,九禹剑啸,穿空而过,将长街尽头的城门砰然一撞开,他单手轻动,禄人孙尸身被莹白的真气托送,一直送到底下越军里。

“你们走吧,将我的话回去报个信,记得好好安葬将军。”

一众越军眼中含过滚烫的泪,迅疾一起,翻身上马,那马蹄踏雪而过,长桥上红灯浮动,人潮朝城门外涌去,犹如一线黑压压的河流。

宋烨紧跟其上:“金吾卫!”

语落之间,九禹临空,临过他的额顶,楚兮并没有看这边,他双手负后,看过踏风而去的滚滚人潮,低声道:“宋统领,得饶人处且饶人。”

那线人马将要逝走,最后一个黑衣少年却扼过马头,在城门尽头打马回望。

他一双眼睛犹如射过来的剑芒,死死盯着楚兮,声音灌动内力竟然也是浑厚。

“太子殿下真是判得好,枉费我们大越将士千里跋涉的一番苦心,更是枉费我们将军一条命!”

“你要护萧帝是吧!那我便杀给你看!”

语落之中,他抽手背上箭羽,双眼发红,朝萧长歌猛然一射过来。

那箭羽灌注浑厚的内力,逼空而来,笔直破空的剑羽速度是猛烈极致的快,肉眼不可见之间,楚兮身形已动,众人反应过来的楚兮身形已经停在萧长歌前处,还隔着极远的距离,他站在屋檐边侧,手指握过了箭柄,然而手腕无力,哪怕握住了也拦不下来,箭羽笔直插过他胸口,血肉撕裂之声在耳,血流染过手指,他似乎是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哪怕接得到也再握不住了,无奈笑笑,面上却看不出什么痛色。

那少年恨恨看过来,眼中是烈烈欲滴的恨:“往后太子殿下便等着吧,您既不再为大越而战,我们这些将士,势要为屠你而战!”

他马头一转,汇入人潮最后落下一句,声贯长街:“将军之仇,吾等必报!”

少年打马转走,所以没有看见那把悬在宋烨头上的九禹始终未动,直到最后一个越军走出城门。

萧长歌望过去,首次觉得面前这个背影有些孤清,他再一言不发,血流点滴坠下来,只是脸色发白的站在那里,指尖真气不歇,目送那些他一手培养练就的越国军远走。

萧长歌抬手示意宋烨让开,起步走过去:“楚兮,你该知道,你这么做,朕不会领你的情。”

楚兮并没有看她,只微微一笑:“陛下领了……”他语声笃定,忽而侧头看过萧长歌,雪白的侧脸,便显得背后飘扬的发带红得极艳:“陛下难道不觉得我这样很可怜吗?”

一针中心,萧长歌默了片刻:“可怜就不可恨了吗?”

“你将这些叛军放走可是想好要怎么交代了?”

楚兮眼中暗过稍许,忽而释然一笑,他声音轻过许多此时便显得越为柔和一些:“臣是陛下的臣子……已然无国可依了,陛下想为大俪如何,去做便好,只要不是死……楚兮都会受下来。”

萧长歌心中盘了许多个办法,最终看到他胸口的羽箭却有些说不出口来,静声一问:“做到这样的地步,你之前说,有个地方,你一定要去,究竟是哪里?”

大风起,碎雪飘落,远处马蹄声已经渐听不见,楚兮眼睫轻轻眨动,轻低的声音在这样的夜色里显得尤为清晰:“陛下的心里。”

萧长歌肃然一抬头,便见他唇角轻轻勾了勾,他秀丽的眉眼在如此夜色中恍若一幅惊鸿的画,发上是跌落细白的雪花,身形终于一晃动,九禹剑半空一声似泣的轰鸣,跌坠下来,伶仃一声砸在瓦面上,他簌长的眼睫低低敛过,风雪间,身形往侧一仰,雪白的袍角掀飞,红带飘过,整个人犹如折翼的鸾鸟,从屋顶侧檐坠倒下去。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萧长歌伸手,拽过他的袍角,然后余留最后一分理智,她指节松过,眼见雪白衣袂滑过指缝,楚兮跌倒下去。
这个袍角,至此现在,女帝从没想过,尔后会有那样痛彻心扉的一天,他曾给过她许多机会抓过,她从来都没有珍惜,等到她真正想要抓住的那一天,他却再不愿意了。

永盛元年的雪夜,今夜也不是最寒,那长街上积过极厚一层白雪,躺在上面的男子,白衣染血,黑色的发散在雪中,鲜红的发带艳色绮丽,温热的血流淌过将雪色晕染。

女帝看过,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周身有些发冷,默了长久,终于低声说过两个字:“救他。”
她翻身上马,一身金甲没在雪色中。

楚寒衣,你可,千万活下去。

若是这长路漫漫,风雪刺骨,朕的心,朕的仇,你是否真的能凭一身血流,走进去。


长街墙头,燕轻抹过一把眼眶的泪,忍过想要杀出去的冲动,转身抱过一箱子折子,再抹过一把眼泪。

陛下呀,我金枝玉叶的陛下呀。

燕轻的心真的要被您疼死了。


楼主 萧肆肆  发布于 2020-12-18 19:26:00 +0800 CST  
第十一章

虽然称不得一句明君,但萧长歌觉得自己该当得一句实实在在的勤君。日以继夜的看折子,事事亲力亲为,算个为帝典范。

大俪虽然疆域辽阔,但是领地大多处北方,常年冰雪,百姓比不得四面环山中居盆地的卫国富裕,亦比不得大越水国鱼米之乡安乐,每年冬天大雪封山,北地粮食就严重不足,今年冬季将要到了,眼看年年都有的饥荒就快来了。

内阁几个顾命大臣先些时候倒是为这个事想破了脑袋,各路督查也是折子不断,只是从昨天晚上那件事之后。

这成批的折子论的都是昨夜那一件大事。

楚国质子当着越军的面行刺陛下,居然还将造反的一众越军放走了,早朝上就是一顿腥风血雨。

军机处陆平野陆尚书一张脸怒得通红,请奏派兵打之,言辞凿凿巴不得现在就提枪冲过去将越国再扎几个窟窿。

言阙行鞠着躬,反反复复道:“陛下当多体察民意。”

户部尚书是个精打细算的斯文的性子,急急忙忙的劝:“打不得呀打不得,北地粮灾近在眼前,国库如何还供得起战?”

一众党派争得言辞激烈,萧长歌倒是有些想打,一不打仗,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年岁渐长,也不知为何,杀欲越重,有时候萧长歌在想,若不是当了个皇帝她大概会去学些功夫当个打手,要是功夫厉害些,杀手也可以。

下朝之后,又进了御书房。

萧长歌揉过眉心,懒懒靠在小几上批折子,连看几封都是字字刀锋直指楚兮,这讨伐敌国太子的决心,倒是大有一统百官的趋势,真是活久见。

她一边披折子边漫不经心的问过:“那边怎么样了?”

知善行了个礼,之后呆住,不住朝正在烹茶的小胖子知德使眼色:陛下问的什么呢??

知德一张胖胖的娃娃脸大眼睛眨了眨,低声应到:“太子殿下算是救活了,中医署那边早上来报过,只是好像人一直昏着。”

萧长歌嗤笑一声:“居然没死……”

“看来越军的铁箭也不怎么样。”

知善朝知德投去崇拜的目光,一脸羡慕,小胖子真了不起,居然晓得陛下在说什么。

知德将新烹好的茶放到萧长歌手边:“太子殿下来了我们大俪,有陛下皇恩庇佑,合该死里逃生。”

萧长歌看过手上的折子:“死里逃生……”

女帝叹到,倒是看不出喜怒,声音也无什么起伏:“这满朝堂刀光,可是半点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知德低首,道:“各位大人还不是得看陛下的意思。”

萧长歌眼眸冷过,要是不顾这朝堂百姓,越太子早就是一具缺胳膊少腿的尸体了。

她慢声道过一句:“圣人难断国事。”

这位越太子,杀不得,又安稳留不得,现今还昏着,吊着半条命,打都打不得,实在可比得一块烫手山芋。

萧长歌想到这里,越为暴躁了一些,手中朱笔点过:“叫中医署那边的人想点法子把他弄醒。”

末了又加过一句:“现在,马上。”

知德点头道是,退出去。

萧长歌觉得心里舒坦了一点,这么多糟心事,凭什么她一个人糟心,罪魁祸首还可以睡觉?
天理不容!

转头看见在擦香炉的知善呆呆看着知德的背影。

“知善,你在看什么呢?”

小太监手里抹布一抖跌在地上“奴才该死。”

“奴才只是觉得知德能够陪陛下说话,很厉害呢。”

萧长歌:“朕现在不是正在同你说话吗?”

知善便惊天动地的一拜,应得开心:“谢陛下隆恩。”

萧长歌:“……”天就这么聊薨了。

这两个小太监,一个机灵一个呆蠢,一个胖一个瘦,连名字都这么成对,萧长歌日常经常逗些闷子。

不然这深宫,实在无聊得过份了些。


折子劈得差不多了便已近到了正午,萧长歌坐上轿撵回寝宫,快临冬了,宫墙一路中的红梅有些已经长出了花苞,她披着厚厚的斗篷正在轿上,偶然窥见朱红墙边有一朵寒梅开出来花来。

再定睛一看,是先帝寝宫。

萧长歌手指点过,低声道:“进去看看吧。”

扑一走近宫殿里,便听得偏殿传来侍从的声音:“苏大人,您看,这怎么才好,灌不下去……”

“再试试。”

朴一走入偏殿,萧长歌便被过堂风吹得脖颈缩了缩,里面的人跪作一地:“参见陛下!”

萧长歌看过床上的人,薄薄的被褥盖过胸口,一身血衣已经换过了,此刻只着着雪白单薄的内袍,半敞的领口隐约可见胸口有些微微渗血的绷带,一头柔顺的黑发散下来锦缎般铺了满枕,微微侧着头侧脸苍白,无声咳过,药渍从唇角一线滑下来。

侍候拿着药碗,跪在地上手足无措的样子。

萧长歌目光落在他垂放在床榻上修长若玉的手指上,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

谁又能想到眼前这样一个柔弱的人,昨夜亲手刃了大越的镇国将军禄人孙?

医署来得医官还挺多,苏子清负手站在最前,低首算作对萧长歌打过歌招呼,实际上没显出什么招呼她的意思。

萧长歌皱过眉头:“怎么这么久了,还没醒?”

苏子清天生一副厌世脸,淡声道:“臣开了醒神的方子,药灌不进,没法子。”

萧长歌看过楚兮,越发觉得他侧过的头,一截雪白的脖颈白得出奇,抬手将被子拉上一些:“可有性命危险?”

“那倒是没有。”

萧长歌便走过几步,在小几旁坐了下来:“那便想个不用药的法子吧,医署那么多脑袋,朕今天就不信了。”

苏子清双手拢在袖中,一张脸冷冷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定了会,对小侍吩咐过。

随行的知善正在给萧长歌烹茶,萧长歌看殿外寒梅看得有些走神,一回头便见小侍提了个小木桶进来。

这是打算干什么?

萧长歌喝过手里温暖的热茶,茶香绕喉,便见小侍候提过桶子对楚兮一泼。

那混着冰渣子的冷水刚从井里打上来,直接泼过去,萧长歌看得眼睛一瞪,刚想出声阻过,一口茶呛进鼻息,呛咳出声,站起身来。

她还盯着苏沐清。

却见楚兮冷得微微颤了颤,簌长的眼睫轻轻抖过,缓慢打开,他苍白的脸上发上还是滴过的水流,目光难得有些茫然,手指轻轻撑了撑床侧,却没能起得来,侧头看见萧长歌,四目相对这一瞬,他眼睫低低敛了敛,一滴落水从他眼角滑落下来,晶莹剔透。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眼神,看起来居然有些受伤的神色。

苏沐清朝萧长歌拱了拱手:“陛下,这便是醒了。”

“没有别的事,臣等告退了,晚上若是他发热,臣再来看。”

萧长歌:“……”

等她咳完,苏沐清已经带着一众太医施施然走出了门老远。

这些人,天杀的面瘫苏子清,拿的国俸,这都干的什么丧心病狂的事,真是干得……好!

但凡楚兮不好过,她便觉得好过了许多。

萧长歌正想着,耳侧听到轻低沙哑的咳嗽,她回头一看,就见楚兮目色清明了许多,算作完全清醒了,他双手撑过床榻,手腕似乎实在没有力气,尔后手肘撑过,微微侧身起来一些,朝萧长歌见礼:“陛下。”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

不知道为什么,萧长歌看得有些心里不是滋味,示意知善道:“去扶一下,让他坐好些,朕有话同他说。”

知善应声去扶,小太监大概也感觉到眼前的人状况实在不好,轻手轻脚扶过他的肩背,拿过一个软枕,放在他身后,轻轻将他托靠过去,才抽出手来。

期间楚兮一直闭过眼睛,仿佛在忍耐着什么,萧长歌看过去,想来想去这才想起来他身上还有鞭伤,大概是知善扶到痛处了。

便见这时候,楚兮眼睛再打开,目色温和,对知善轻声道:“麻烦了。”

他说话应该很费力气,声音很轻很轻,小太监手忙脚乱的低头:“不不不,大人快别这么说,折煞奴才了。”

萧长歌心道:这太子殿下昨夜是鬼上身吗?今天又是这么彬彬有礼,是怎么回事?

她手里端过热茶,走近床侧,侧头看过楚兮,他靠在床头,长发披散,骨秀肤白,整个人柔弱无害的样子,唇角已经弯过常见的弧度:“陛下……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萧长歌抬手有些想要掰他的脸好好看一看,将他脸上这层面具一般的温顺笑容剐下来,但昨夜的事她还有些心有余悸,挑眉道:“太子殿下,你们大越男人是都有两幅面孔吗?夜里一副?白天一副?”

楚兮看过她,眼睫低低敛过,目色有些涣散不甚明晰:“昨夜惊扰陛下了……是楚兮的错……”

萧长歌仔细一看,眼见他眼睫再垂下来,心中郁结又烦躁,走过几步掰过他的下颚:“你这是打算又睡了不成?因为你放走大越军朕看了多少折子你可知道?你还有脸睡?”

楚兮轻轻吸过一气,抬手按了按胸口,似乎花了好一番力气才睁开眼睛,稍微思考了一下,看着萧长歌笑了笑,甚至有些乖觉,轻声说出一句话来:“陛下,楚兮……可以吃点东西吗?”

萧长歌:“……”

她默了片刻,仿佛想到什么,突然嗤笑一声:“才四天罢了,太子殿下这就饿得扛不住了吗?”

只要一切与稽山的事,萧长歌就像一只刺猬,恨不得张开全身的刺将眼前这个人扎到鲜血淋漓,她猛然抬头,冷冷看着他,厉声道:“那你知不知道,当年大越围困稽山城,我母皇也是这么饿的?”

楚兮有片刻的沉默,他从来都很少在稽山一事上与萧长歌有任何正面的冲突,此刻也一样,他只是算作抱歉的垂下簌长的眼睫,轻声道:“陛下有什么尽早聊吧……要是罪臣晕……睡了……”

“陛下再泼就可以了……”

萧长歌冷冷看过去,北地常年寒冷,他发上淌过的水此刻已经结过细碎的冰晶,她终是没再说什么,退后一些坐回小几:“朕批了四百六十七本折子,一半是要诛你,还有一半是要战越……”

她喝过手中热茶,直到此刻心绪才平静几分:“你昨夜毕竟救了朕一命,朕虽然记仇但不见得忘恩。”

她的语气冷淡又散漫,听起来不像是有什么感情:“这折子到底怎么批,你自己说吧。”



楼主 萧肆肆  发布于 2020-12-18 19:27:00 +0800 CST  
第十二章 处置

楚兮靠在床头,微微笑过,低声问:“大越刑诏司……司首纪刚……为人如何?”

萧长歌撇过一眼:“你打听的倒是清楚。”

她喝过一口滚烫的茶将喉咙烫顺了些:“铁面司判,朝廷里私下称石泣司判,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楚兮应该是实在没什么力气,便不像从前顺从多话,只应过:“陛下请说。”
萧长歌:“纪纲此人,同他的名字一般,是块方正极了的石头,手段能力都极狠,掌大俪国律,一切皆按律法办事,从无徇私也从不姑息。”

“石头到他手里都是要哭的,太子殿下以为呢?”

楚兮:“过刚易折……”

他神情原本柔和浅淡,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微微深过稍许:“陛下的刑诏司还该找个柔和些的辅佐纪大人……会更好……”

萧长歌手指桌几上点过,有些无语:“朕问的是这个吗?”

她站起身来,走近床侧:“你知道刑诏司是什么地方吗?就你这样,去了跟找死可没有区别!”

楚兮轻声咳过,居然轻轻笑了笑:“陛下是舍不得……楚兮死吗?”

萧长歌周身一顿,突然意味不明的笑笑,俯身靠近,看过面前人秀丽苍白的面容,他眉眼极黑,长发如绸,只稍微一点笑意便若雪中花开,端仪美丽又勾人心魄,她手指抚过他的侧脸,微微掰过,将手中杯盏靠过他的唇口,热气渺渺,茶水灌过。

楚兮顺从微微偏头,水渍漫进去,他并没有反抗,只片刻便敛过眼睫轻声呛咳,萧长歌冷看过去,她的眼底好像倒映过漫天寒风不见一分温情,唇角掀过一线兴味的笑意,拇指擦过他唇角漫过的水渍,似情话低语:“朕都没有玩够,怎么可能就让你这么舒服的死了呢。”

楚兮按过胸口,他指节秀白,无一处不是温润,柔声道:“那陛下……最近还是下手轻些……”

“罪臣惜命。”

萧长歌懒淡一笑:“你倒是舍得开口,一会要下诏狱,一会又说自己惜命,全天下的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

她手指百无聊赖的抚过他的发尾,触感冷而丝滑:“要是你想去,便去吧,楚寒衣,不必试探朕,朕不会拦你。”

楚兮神色缓定:“朝臣如此齐心一事……陛下应该也觉得蹊跷……”

“这件事……不会就这样打止。”

“您压不下来的……”

萧长歌当然知道,她便是故意不动,倒要看看此事背后的人究竟还打算搅出什么风雨来。心里这样想,一双凤目显出勾人的神采,半真半假的笑过,声音极慢极轻:“太子殿下说得哪里话,要是朕,真的是舍不得你呢?”

这一瞬,殿门有人在门外扣过,宋烨进来行礼:“陛下,汐水街百姓来了许多,在宫门口跪了一大群请愿……”

“要为死去的街坊讨个公道。”

萧长歌凤眸咪过:“不知所谓!一堆混账东西,炸的是客栈,能死几个街坊!”

却见楚兮看向她,面容苍白若冷玉,笑却平静而温煦若月下幽谷:“现在……陛下可是舍得了?”

所谓美人玉骨,无论何时何地,都有千般变化的美。

萧长歌看过去有片刻的恍惚,所幸也只是恍惚了片刻,便不再同他纠缠,转走几步:“来人,将越太子移送刑诏司,此事交给纪刚全权处理。”

她说完这句无半分停留走出殿门。

上轿那一刻,再看过一眼宫墙侧的红梅,那刚开的花不知何时被风吹落,粉色凄艳,落了下来。

零落入雪,碾作余灰。

————————————————————

宫门外,千珏楼,一人青色长袍站在顶层,霜雪栏杆,他披着厚重的青裘,一双本该多情的桃花眼却带过让人不寒而颤的冷意和淡漠,看过不远处宫门口跪地的人潮。

随后从长阶上走上来的人,身着暗紫常服,走到他身侧,低声道:“旨意已经下到刑诏司了,上面把他交给纪刚了。”

那男子抬手触过飘落的雪,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看过天穹:“这么迂回的法子,倒不像是我们那位的主意。”

“看来,她来了一位比我更好的老师。”

紫衣男子默了片刻:“你这样太激进了,上面那位不可能没有察觉。”

傅九卿狭长的眼睛染过风冷:“这堂上有多少是我的人,她不见得清楚,哪怕觉得奇怪,她顶多怀疑军机处和六部这次通过气……”

“子卿,她看起来对楚兮好感并不多,你不该冒这样的险。也许我们不动手,这位贵人也活不长。”

傅九卿漫漫一笑:“是吗?”他浅色的眼瞳漫过意味不明的情绪:“你好好想一想,从这位到她身边,她先是放了越国十万俘虏,后又姑息反军出逃……”

“这是她决不应该做出的事情。”

他朝旁侧看过“一切都在背道而驰,言大人,你知道最恐怖的事情是什么吗?”

“老虎已经到了我们身后,我们却总以为来的是猫。”

言阙行冷过一张脸,垂首:“刑诏司,要不要……”

“你以为他打的什么主意?纪纲手里的案子,可没人动得了……”

他说完这句,深深吸过一口气:“无事,不急,来日方长。”

————————————————

刑诏寺,地牢阴暗,火把燃过噼啪作响。

坐在厅中的男子身着雪豹白纹官服,黑紫纹理,头带黑纱帽金线垂肩,腰挎长剑,一张脸霜寒百尺,冷若冰霜,唇色却是鲜红,此刻单腿踏过椅面,冷声道:“这便是大越的太子?”

他注视过昏在地上的人,这位越太子双手戴过镣铐侧躺在地,身量单薄如纸,实在看不出能一己之力救下那么多越军的样子,看着像哪位世家的翩翩公子,怎么看看不出将军杀神的影子。

他站起身来,注视过越太子,那目色仿佛在考究一件精美的瓷器,脚步踩过干草吱声作响,走到面前,抬脚踢起他的侧脸。

灯色下,楚兮眉心无意识的蹙了蹙,脸庞抬起一半接过光影,五官是出人意料的美丽。场内狱司竟有人倒吸过一口凉气。

纪刚眉目冷寒如铁,他眼眸几不可微的动过几分情绪,松开脚来,转走几步,突然一转身,这刹那,猛然抽过腰侧长剑,剑风逼飞满地尘屑,笔直对楚兮面目砍下去!

那逼人的气流将楚兮侧脸长发掀起,毫厘之差片刻,楚兮砰然睁开眼睛,刀刃几乎停在他的眼睫,他目色平静若冷珀玉石,无分毫闪动,尔后看过纪刚,似是才慢慢回过神来:“刑狱司……都是这样待客的?”

长剑入鞘,纪刚:“你方才在调息?”

那一剑,他不是及时收手,而是根本砍不下去,事实上若是给了一般人早就弹飞出去了,楚兮的身体感受到剑气,真气自行破体了。

应该完全是身体的反应,他被逼醒了。

楚兮这次却再没尝试坐起来,他轻声呼息:“伤得过重了些……真气在自行修复身体,我没有刻意……”

纪刚双眼一冷,突然俯身:“真气自动,你的武修看来很高。”

他这样说着,猛然扯过缚过楚兮的镣铐,楚兮便被扯起来,下颚搭在他的肩侧,他好像真的没有半点力气,纪刚听过耳侧顿重的呼吸声:“刑狱司,只有犯人。”

“犯人,是没有资格治疗的,自己也不行。”

他这样说完,手指在楚兮身上的各处穴位点落过,感受真气浮动,他在找牵引他全身真气的脉门。

“后颈五寸……风门。”

这声音太过低轻,几乎听不到,纪刚垂目冷看了片刻,他松开手,由楚兮靠在他胸口,冷声命到:“拿锁筋针。”

锁筋针是专门为下到刑狱司的高手准备的东西,一旦悬针入体,针入穴位,封过全身真气内力,便同废去武功无异。

锦盒呈上,一排金针寒芒烁烁。

纪刚选过大小,一般真气越强,封的针便要更大,他拿过最末一根,却听见楚兮轻声咳了咳:“不用……不行……”

纪刚瞥眼冷看过,抬手扣过楚兮手腕,手指引动一线真气探进去,忽然转眼看过他。

面前这个人,真气浩荡如海,深不可测,然而脉息却极细极弱,甚至比常人还要弱上许多,他的那一丝真气走起来,都感觉极为艰难,这,根本不合常理。

若是真的,眼前这个人根本几乎是不能动武的,哪怕动武,他如此浩瀚的真气流走,那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他脉息这么弱,当然是决计受不住太大的锁筋针,不然极其容易出问题。

纪刚拿过最末一根,还是觉得有些过大,练武之人,隐脉大都强大,然而似乎刑狱司没有考量过给脉息细成这样的人动刑,但是眼前这个人一身可以称得上是恐怖的真气,必须要封。

“会有内伤,忍着吧。”他这句话落,针头已经钻入楚兮后颈风门,可惜楚兮本身真气太强,有些阻力进不去,纪刚眉目一冷,掌间真气一起,对着楚兮后颈贯力一压!
针稍砰然没底,楚兮下颚一仰,闭过眼睛眼睫颤动,猛然呛出一口血来,他伏在纪刚肩上轻轻喘息,眸底痛得有些失焦,额上汗流滴下来。

纪刚神情无动,按过楚兮的脉门:“是大了些,不过很有用。”他说完这句将楚兮手腕一丢,站起身来,楚兮便滑跌在地上,几乎全无意识的哑声咳了咳,血流漫下来。

纪刚便坐回高椅,喝过一口茶。

地牢火把高燃,冷气森森,纪刚一张脸在阴影里俊美冷肃,若地狱修罗。

“你身体太差,经不得审,所以本司先问过你。说实话,你我都容易些……”

“越军这次汐水叛乱,倒是额外利索,说是没有内应,该是不可能。”

“你是否来俪之前便早做过打算?”

“燕安城内,到底还有没有你的人?!”

楼主 萧肆肆  发布于 2020-12-18 19:29:00 +0800 CST  
贴吧一周三更,从下周开始。大家自由选择,可以在贴吧看,也可以去afd看那里全文已经更了50万字,一月更新七到八万字,看文可爱发电搜索十言九妄。9.9看已更新的50万加当月更新七八万,并且字数是买断的,追完全本永久发兑换码,不去的可以在贴吧等更,一周稳定三更~

楼主 萧肆肆  发布于 2020-12-18 19:33:00 +0800 CST  
十言九妄我记住了……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了呢

楼主 萧肆肆  发布于 2020-12-18 23:01:00 +0800 CST  
重新看的感觉:天将降大任于这两只,必先苦其心志……

楼主 萧肆肆  发布于 2020-12-18 23:38:00 +0800 CST  
快贴过来吧,这篇好看

楼主 萧肆肆  发布于 2020-12-18 23:42:00 +0800 CST  

楼主:萧肆肆

字数:81111

发表时间:2020-12-19 03:0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2-25 07:34:53 +0800 CST

评论数:5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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