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BG】《我们都傻》

这是一个渣女与霸道腹黑男主的故事
这是一场虐恋情深,破镜不重圆的故事

楼主 金在欣YunJae  发布于 2017-07-15 23:28:00 +0800 CST  
一、

乔小叶决定辞职去走一回丝绸之路的时候,沈让刚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管家的话刚落,他就扫落了桌上的药瓶和水杯,脸色冷峻,那气场直压得管家低下去头。
沈让觉得他前生一定是欠了乔小叶太多,今生才会对她一往情深,宁愿撞得头破血流,也要将她留在身边。
然而乔小叶并不爱他,她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一个叫许锦年的男人身上,为了爱他,倾尽所有。
巧的是,这个许锦年偏偏是他的姐夫。
当年沈让的姐姐沈滟清在婚礼上当众让乔小叶难堪,还是沈让帮她解得围,而那天是他和乔小叶的第一次见面。
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却当着众人的面伸出一只手揽过她的肩,然后倾身,冰凉的唇吻上她的,不过片刻,便撤离开来。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周围看好戏的人全部愣住。
怀里的乔小叶更是完全没想到他会那么做,瞪大的双眼中满是错愕。
“她是我的人。”沈让淡漠的视线扫过沈滟清及她身边神情仿若大受打击的许锦年,微眯的丹凤眼中危险的神色一闪而过,“我看谁敢难为她。”
说完,沈让揽着乔小叶转身便走,强势得不容人拒绝。
从被带离婚宴现场,到坐上沈让的车,乔小叶表现得无比顺从。直到车子驶出酒店大门,即将变换车道,她才大喊了一声停车。
司机明显被吓一大跳,踩下急刹,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声响。
乔小叶在沈让骤然变色的冷视下猛地将车门打开,身子轻巧地一滑,跳了下去。
“虽说你另有所图,但还是谢谢你的帮助。”说罢,转身就跑。
乔小叶就这样跑掉,却并不知道,日后会与这个男人纠缠不清,互相折磨。
沈让并非是同情心泛滥的人,他会帮乔小叶,完全是为了给沈滟清添堵。
后来,沈让无数次地想,如果当时他没有如此轻率,他的那些因乔小叶而起的悲惨遭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然而,在这个世上,如果是最无奈的一个词。更何况更早的时候,命运就安排他们相遇了。

“乔小叶,你就是想气死我。”不理会特护的阻拦,沈让给乔小叶打了电话, “不准去,马上给我回来。”
“你少管我。”电话里,乔小叶毫不理会沈让的气急败坏,“我要登机了。”
乔小叶挂了沈让的电话,拎着行李直奔机场,起飞前还发了条带有定位的朋友圈,配图是张掖的七彩丹霞。
同样的配图,许锦年的朋友圈里也有一张,沈让昨天还看到乔小叶给他点了赞,当时他身上难受得厉害,哪里会想到这姑娘隔天就跟着去了。
她就是见不得他好过!
明明窗外阳光明媚,此刻房间里,却如寒冬腊月。
恰好这时,他的助理张晨进来汇报工作,沈让冰寒着一张脸:“我要去张掖,你马上安排。”
他要亲自去抓这个不省心的女人回来!
乔小叶昨夜几乎一夜没睡,从上飞机以后便瘫到椅上,她需要好好补一觉。
S市飞张掖要近四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乔小叶居然睡得很不安稳,一直胡乱地做着梦。
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那个时候,一个从来不敢回忆的夜晚。
她在街上拼命地跑着,那几个人一直在追她,喉咙冒着火让她一度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双腿的酸痛让她踉跄地撞到一个满脸学生气的人,摔倒在地时乔小叶已经站不起来了:“救救我,拜托你救救我…”
身后的人正在快速靠近,前面是个死胡同,已经没地方逃了。
乔小叶抖着手抓着面前的人,那人的手很冰凉刺骨,让她本能地瑟缩了下。可是她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死死地抓着不放:“求你救救我,他们会杀了我。”
乔小叶仰着头看着对方,对方也低着头看着她,然后面无表情地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乔小叶贴在他背后,发现他整个身体都是冰冷的。
这副冰冷的身体将她紧紧地挡在身后,乔小叶躲在他身后看到追来的人拿出刀子,她能感觉到那人因跟对方周旋而略微发抖的背,她也跟着一起发抖。
直到那人反手把刀子刺进其中一人的身体,鲜红的血染满了她的双眼。
乔小叶吓得跑出胡同,她一直哭,跑出胡同时再次撞到了人,那人穿了一身制服,拉住惊慌的她问发生了什么事。
她捂着嘴呜咽着已经完全讲不出话来,穿着制服的人放开他,朝她不停回望的胡同走了过去。
“乔小姐…”有人轻轻把乔小叶拍醒。
“嗯?”刚才的梦太过真实,醒来的时候乔小叶只觉满心疲惫,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眼前的人。
原来是空乘人员。
乔小叶直起身体,四下里望了望,疑惑:“飞机落地了?”
“飞机已经在到达张掖上空,正准备降落。”空乘人员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乔小叶请随我们走特殊通道。”
“为什么?”乔小叶疑惑。
“是沈先生。”空乘人员解释道,“他已经在通道出口处等您了。”
居然是沈让。
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飞机降落在张掖甘州机场降落,机舱的乘客陆续下机,乔小叶跟在空乘人员身后,磨蹭着挪着步子,隔着落地窗玻璃,乔小叶一眼便看见了沈让,他颀长的身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
沈让也看见了正朝自己走来的乔小叶,眉头微蹙,抿着的唇不怒而威。
“你怎么来了,沈伯伯允许你出院了?”
乔小叶站在他面前打量他,他脸色泛白,整个人憔悴了不少,她也不知道沈让究竟生了什么病,好像自打认识他,他一直都是病恹恹的,只不过他的强势冷酷让人很难看出来。
“叫你失望了?”沈让一张俊脸紧绷着,冷声道。
“无聊。”乔小叶绕过他,拖着行李就走。
然而没走几步,就被沈让从后握住手腕,似乎已是怒到极点,他的话里满是讥讽,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不屑,“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女孩子的矜持你都不要了?”
“像什么样不用你管!”沈让的话像一把利刃直插在她的心脏,乔小叶一把甩开他的手,“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你是我光明正大娶进门的妻子。”沈让的身子晃了晃,低低咳了起来,右手下意识地按在胸口,却不敢用力,“我没有资格管你么?”
乔小叶强压下心头怒气,上前扶住他,边抬手顺着他的背边说:“沈让,我嫁给你不过是逢场作戏,当初说好了的,各取所需,互不干涉。”
“我都已经来了这里,你以为我会由着你?”沈让再次攫住乔小叶的手腕,咬牙道,“跟我回去。”
“你刚才都是装的?”乔小叶扭了扭自己的手腕,沈让抓得太牢,生怕她跑了一样,力道十足的样子哪里还有之前的虚弱无力:“沈让,你这个卑鄙小人!”
被沈让强塞进车里的时候,乔小叶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说尽难听的话,坐在她旁边的沈让却放松了身子向后靠着,双目微阖。
其实也不是全是装的,乔小叶先前的用力一推将他药物压制下的咳嗽悉数激了出来,有那么一阵他胸口突突直跳,连带着胸骨都跟着绞痛,心悸引发晕眩,眼前朦胧的一层黑雾始终未散。
如果乔小叶有心,是能发现他的不适和死撑的,然而她没有。
即便有也不在他的身上。

楼主 金在欣YunJae  发布于 2018-05-10 21:10:00 +0800 CST  
二、

乔小叶骂累了,转头瞄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的沈让,见他像是一尊雕像,倚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于是又开始计划着偷偷溜走。
但这个念头稍一冒头,沈让就睁开了眼睛,嗤笑一声,把手机往她身上一丢:“别白费力气了,一个小时前,许锦年出发去兰州了。”
“要你管!”乔小叶一目十行地看完沈让和许锦年的聊天记录,把手机丢给沈让,“他要去哪里跟我有什么关系,听说过一带一路没,老娘是来走丝绸之路的。”
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肩榜却以沈让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下垂,仿佛有太多的悲伤在里面,已经沉痛得快要负荷不下去。
乔小叶无疑是多面的,沈让见过别扭的乔小叶,见过牙尖嘴利的乔小叶,也见过流泪的乔小叶,但他见得最多的还是现在这样的乔小叶。
“一个人去多没意思啊,带我一起去吧。” 每回看到这样的乔小叶,沈让都会心软,一只手缓缓覆上她发丝,轻轻抚着,声音语气都透着温柔,“世界那么大,我也想去看看。”
“沈先生,您…”
他的司机想要说话却被沈让的一个眼神制止,虽然心情失落,但乔小叶的眼见力还是在线的,自然是没有错过司机的欲言又止和脸上满担忧的表情。
这人前些日子在洗手间晕倒,她早上醒来去洗刷,迷糊中踢到了他的腿,当时的他用面无人色来形容都不为过,她被吓得彻底清醒过来,赶忙跑到卧室打了急救电话。
那个鸡飞狗跳的早上,沈让被人用担架抬上救护车时被记者偷拍,网上铺天盖地报道了好几天。为此,沈滟清还把她狠狠地骂了一顿,
沈让每回住院,都不允许乔小叶探望,所以她一个人在家,也乐得一个轻松自在,甚至想不起来给他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昨天她去助理办送辞职报告,张晨恰好在与沈让的主治医生沈乐生打电话,从他们的对话中,她才隐约知道沈让好像病得很严重,恐怕要住很久的院。
而今天他就出现在张掖,想来是为了带她回去强行出得院。
这人虽是端坐着,却好像仍是极不舒服的样子,双手交叠捂着胸口,呼吸时轻时重,极不规律。
让一个病人跟着自己东奔西跑,纵然乔小叶的心很硬,也是于心不忍的。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怕万一再把沈让折腾出个好歹来,新仇旧账,沈滟清会直接把她给了结了。
“大少爷你身娇肉贵的,我可伺候不来。”所以乔小叶咧开嘴笑了笑,对沈让说,“麻烦前面的路口停一下,我下车,你呢,回去好好养病。”
沈让双眼漆黑如墨,叫人看不清里面隐藏的东西,他沉默不语,仿若一世纪那么久,才说出一句话:“先跟我去酒店歇一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车子平稳地停在酒店大堂前,酒店服务人员早已站在门口,酒店经理快步走到车前,为他们打开门,躬身,无比恭敬地说道:“沈先生,欢迎您来到张掖。”
沈让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排场,一句话没说,神色也未曾变一下,握着乔小叶的手腕跨步便往里面走,举手投足满是矜贵和傲然。
经过站在门口的女服务员身边时,乔小叶看见她们不约而同地匆匆垂下眸子,面颊绯红。
沈让确实长着一张英俊不凡的脸,轮廓线条简洁优美,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再加上高贵不凡的气质,也难怪会让这些女服务员神魂颠倒。
可是长得好看又能怎样?能当饭吃吗?
明显不能。
酒店经理一路将他们送至电梯,门开了,只有沈让和乔小叶走了进去,待电梯门关了后,乔小叶垂头,捋了捋刚才因为走得急而弄皱的衣袖,说道:“门口的那些女服务员长得都蛮漂亮的。”
沈让充耳不闻,脸色有些发青,细长的手指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本就是在强撑,又跟乔小叶斗智斗勇了一整天,这会儿已然是疲乏难耐,连嘴唇都失了血色,只想赶快休息。
“我看她们对你挺有好感的。”无奈乔小叶在他耳边不停念叨,“要我看,你从中选一个得了。”
沈让那双眸子已冷如冰,乔小叶却绽放笑靥,从小她就生得极漂亮,长大后经历了不少动乱,如今虽是满眼沧桑,可也没能遮住她的风华正茂。
“与她们比起来,我真是要什么没什么。”乔小叶娇憨地扬起头,“我有什么好的,能让你迷恋至此。”
“那许锦年又是因为什么让你念念不忘?”沈让哀痛的双眼犹如寂灭的灯火,影影重重。
为什么呢?
一直到躺在酒店最豪华的套间,乔小叶还在想电梯里沈让问的问题。
无法避免的,乔小叶又想到那个晚上。
她站在胡同口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那个穿着制服的人带着一个男孩子从胡同深处走了出来,然后把他们一起带到了警*局。后来她想,也许身为缉*毒*警*察的爸爸在执行公务中牺牲后,那些穷途末路的毒*贩早就盯上她了,不然政*府也不会派人二十四小时保护她,是她自作主张地甩掉保护她的人,跟朋友去街上玩,才会被他们钻了空子。
那晚的事,很多细节乔小叶已经记不得了,比如那个穿着制服的人的模样,那间逼仄狭小的笔录室,甚至那条惊魂的胡同。
时间把能从乔小叶身边带走的人和事全都带走了,唯独留下了从胡同深处向她走来的许锦年。
这些年,身边所有人都不理解她的执念,认为自命不凡的许锦年配不上她这般的死心塌地,但只有乔小叶自己知道,被死神紧紧拽住一只脚的时候,是许锦年带给了她与命运搏斗的勇气和全部希望。
乔小叶洗了个热水澡,站在套间外的阳台上,一支烟抽到一半,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她摁灭了烟,走出一看,是沈让的司机。
“太太,沈先生的旧疾又复发了。”向来沉稳的人此刻难掩焦急和慌张:“沈先生我要出去买药,您能不能去过去照看一下?他一个人我不放心。”
又要跟沈让面对面,乔小叶心里别提多不情愿了,刚想拒绝,司机接着说道:“先生是为了来找您才出得院,他早上刚从监护室里出来。”
听出了司机的话外音,乔小叶只能把嘴里的那句拒绝咽回肚子里。 用司机给的房卡开了沈让套房的门,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洗手间传来的流水声。
洗手间里散了一地的药丸,洗手台上方的镜子被砸得支离破碎,沈让浑身湿透软趴趴地摊在洗手台边,身子剧烈颤抖。
紧握在右手中的玻璃碎片割破了他的手指,鲜血缓缓流淌出来,滴在了浅色的石台面上。被血染红的手只有骇人的暗红一片,沈让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带血的玻璃正一点点往手腕凑近。
乔小叶顿时说不出话,脑子恍惚间已经冲上前,拉住沈让的手。也不知道是谁的手在发抖,呼吸都染上了血的味道。
“沈让,你在做什么!”乔小叶过了一阵才回过神来,深深吸了口气,使了几分力将沈让的手掰开,然后把碎玻璃扔掉。
整个过程,沈让一点反应都没有,乔小叶把人抱住,搂得从未有过得紧,直到这一刻,她才感觉到自己狂跳的心。
差一点就晚了。
像是跟沈让说,更像是在安慰自己,乔小叶不断地说着:“没事了,没事了…”
半响,沈让如梦初醒般,突然咆哮道:“走开…”
“什么?”乔小叶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沈让脸色突然变得苍白,额上不断渗出的冷汗顺着他脸颊掉落,他已经抖不成声,紧咬着颤动的嘴唇,拼命抓住残存的意志。
不能在乔小叶面前失控,绝对不能。
会伤害到她的。
若再被她看见自己如此不堪的一面,她只怕会更厌恶他。
然而森冷的凉意悄悄自脚底蜿蜒而上,缠住他拒绝妥协的心。沈让感觉到他胸腔里乱了节奏的心跳,带着隐隐的压迫,像是无法遏制的周而反复的海潮,在坚硬的海边岩石上拍打,如以往的每一次发作般在他心里激起了震耳欲聋的声响。
沈让虚软无力地想爬起来,可惜一切的挣扎全抵不过焦虑的啃噬。模糊的视线和混沌的脑袋,无一不在提醒着他,他需要它。
越是抗拒,越是不能控制自己。
谁来救救他,帮他从这场梦靥中解脱出来。
“沈让。”见他死死揪住心口,似想抓住些什么来安抚自己,乔小叶低声叫着他的名字,然后扣住他的手指,温暖着他冰凉的手,“再坚持一下…”

楼主 金在欣YunJae  发布于 2018-05-10 22:01:00 +0800 CST  
三、

无边无际的黑暗煎熬里,仿佛有人拥抱着他,柔软的手紧握住他的,好像是曾见得温柔。
筋疲力尽了,他只能勉强自己撑到这里了,沈让沉沉地喘了声,头歪向一侧,“好疼啊…”
“手疼是不是?”乔小叶抬起沈让的手臂,用毛巾缠在沈让的手上。
“浑身头疼,骨头里好像有人在咬我…”
在乔小叶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沈让突然发了狂,开始撕扯缠在手上的毛巾,伤口因为重新裂开而不断流出鲜血。
“沈让,你疯了是不是?!”乔小叶慌忙阻止,双手压下他的胳膊,“你到底怎么了?”
可沈让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他看不到乔小叶的表情,听不到她声音。他只会拼命在乔小叶颤抖的怀里挣扎,打她,咬她,直到耗尽所有力气才渐渐地停了下来。
累,实在太累了。
模模糊糊的意识里,与那人一起倒地的是他手中染了血的刀子,惊慌失措中,另外几个人蒙住他的眼睛,用面包车将他带到郊外废弃的旧工厂。
他浑浑噩噩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直到沈滟清带人找到他,那时他才知道,绑了他的人是一群正在被警*察追捕的亡命之徒,而他失手杀了的则是这伙毒*贩的首要分子。为了跑路,他们要沈滟清拿钱来赎人。
双方对峙中,沈滟清实带来的警*察夺门而入,恼羞成怒的毒*贩为了报复沈秋实的背叛将一种毒性很强的毒*品注射进他的体内。
因为不知道有哪几种毒*品,所以他的戒断反应很强烈,而这一系列的反应也慢慢消耗着他本就不算健康的身体。
沈让的司机买了药赶回来时,沈让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床头晕黄的灯光映照在他的侧脸,高直的额头与板削鼻尖蒙着一层微薄细汗。
沈让就这样闭着眼,面色苍白,静静蜷在被子里,像没了活气,而他的手露在被子外,五指微张,纹丝不动。
“你回来了?”乔小叶把酒店的医生送走,回来就看到沈让的司机坐在床沿,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太太,这是…”
“他的伤口一直流血,我只能打去前台,请他们找医生来。”乔小叶抿唇,“不过你放心,医生直到他发作完才来的。”
“你…”司机心中一凛,有点难以启齿,过了两秒,最终还是开口,“不是你想的那样,沈先生他…”
“你不用跟我解释些什么。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乔小叶面无表情地打断他,冷言道,“难怪他三五不时就要去医院,想来你们为了替他瞒着也花了不少心思吧?这辈子我最恨的就是沾上毒*品的人。”
乔小叶低头看了沈让一眼,看着针头扎进他皮肤下清晰可见的血管,看他昏沉中含含糊糊的出声,睫毛微颤,眉头皱起。
她只觉得,对沈让仅存的好感顷刻间消失殆尽了。
得知沈让又发作,沈滟清当即让秘书定了兰州飞张掖最早的一班飞机,与她同行的是昨天刚飞到兰州的许锦年。
赶到沈让入住的酒店时,沈让还在昏睡。
沈滟清推门而入,走到窗前将一扇窗户推开固定住,放入一些清凉的风,又折身走回床前,将沈让身上被子细心掖了掖。
手指触到他的面孔,手却不经意的一颤。
她和沈让同父异母,十岁那年,她被沈坤之从孤儿院领回沈家时,两岁的沈让从房间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快要融化掉的冰激凌给她,脆生生地喊,姐姐,姐姐。
十二年前,父亲沈坤之因遭人陷害,锒铛入狱,没过几年便在病死在狱中,沈让成了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那时候她就下定决心,哪怕倾尽所有,也定要护他周全。
那日她带着赎金只身一人前去救沈让,五百万对当时如日中天的沈家来说只是一笔小数目,所以她当时并没有报警。
然而她正要付赎金的时候,大批警*察冲了进来,空洞的枪口齐齐对着那几个毒*贩,外头甚至还有直升机在空中盘旋。
原来这是一场警*方谋划多时的缉匪行动,从沈让被绑走到她拿了赎金来救人,所以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中。
她被其中一个警*察控制着,任凭她如何哀求,铁了心拉沈让垫背的毒*贩还是把针管里的液体注射进他的身体里,直到他不再反抗像脱了线的木偶一样蜷缩在地上,眼神空洞不停地抽搐着。
那是她生平最恐惧的时刻,恐惧到不能呼吸,每一吸气都觉刀刮似得疼。
七年间她四处求人,始终没有放弃寻找解毒剂,几乎只差把全世界都翻个底朝天。到头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让的情况越来越糟。
从情绪的不稳定,到时不时的发烧,再到身体各项器官的机能下降。
一想到这些,心底如有万针攒刺,沈滟清目光中浮起一层深深的痛楚。
沈滟清坐在床沿,犹豫了许久,最终握住沈让的手,而后紧紧地攥在手心。
是她能力不足,没能保护好他。
许锦年在房间里陪了沈滟清一会儿,然后悄悄退了出去。
从接到沈让司机的电话,沈滟清就担心地吃不下也喝不下,如今沈让情况暂时稳定了些,许锦年打算去酒店餐厅打包些她爱吃的东西,没想到等电梯的时候会遇见乔小叶。


楼主 金在欣YunJae  发布于 2018-05-11 10:37:00 +0800 CST  


四、

有些日子不见,这姑娘又瘦了不少,身上的衣服松垮垮的,细瘦的手腕正费力地提着一个大行李箱。
那天她在他的朋友圈点赞,许锦年就知道她会追着他过来,所以才提前去了兰州,如今他家庭美满幸福,真的不能再给她任何希望。
显然乔小叶自己也没想到许锦年会去而复返,眼里的惊喜一闪而过,但她只是看着他,话到嘴边一时之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小叶。”电梯一直没有上来,两人这么干站着,着实尴尬,许锦年只好先开了口,“一大早这是要去哪里?”
“原想着去兰州找你,没想到你又回来了。”乔小叶坦然地迎向许锦年,露齿一笑,“真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啊。”
“沈让病了,我和秋实不放心,所以来看看他。”许锦年历来清冷的眸子深处,一切情绪都被深埋,静静说道,“他应该是为了你才来张掖的吧,好端端的怎么又病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满许锦年的隐隐指责,乔小叶神色激动,“是我叫他吸*毒的?自己嗜毒成性,病了也是活该!再说了,我又没有让他来找我。”
“乔小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许是听到外头的动静,沈滟清也走了出来,狠狠打了乔小叶一巴掌,打得她的头偏了过去,“他会变成这样,还不都是因为你。”
“我说错了么?你那宝贝弟弟本就是瘾君子。”这一巴掌力道极大,乔小叶脑袋嗡嗡作响,却仍是抬起头,用怨恨地目光死死盯住沈滟清,“什么自小体质弱,不过是你们用来搪塞外人的借口。”
一句话说得许锦年和沈滟清都揪然变色。
“够了,小叶!”许锦年忍无可忍地喝了乔小叶一声。
许锦年刚才还云淡风轻的脸在沈滟清出现之后便有些冷寂,现在更是紧绷得棱角分明。七年前,沈让为救乔小叶而被毒*贩绑走,为将他们一网打尽,警*方不顾沈让的安危,在沈滟清交赎金的时候冲了进去。
那场追逐战,官媒接连报道了好几天,通篇都是警*方一举捣毁跨省贩毒团伙,将损失减到了最低,却只字不提沈让受伤的事。
他之所以清楚整件事的,是因为他的父亲许庆华是当时的行动队队长。
为引出那帮毒*贩,他铤而走险,故意让贴身保护乔小叶的同事放走她,本想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哪知这群人敏觉性极强,很快就把他们甩开了。
若不是沈让的出现,乔小叶怕是已经死了。
争斗中,沈让失手杀了他们中的首要分子,许庆华赶到时,他们已经把沈让绑走了。而他恰好路过那条巷子,目睹了整个过程。
为“将功补过”,许庆华让他跟着去了警*局,作了份伪证。
之后,立功心切的许庆华,又牺牲掉了年仅十五岁的沈让。
这些年,许庆华一路高升,成为省部级干部,而他为当年的事,与许庆华几乎断了联系。
这件事是许锦年心中的一根刺,每回乔小叶和沈滟清针锋相对,他夹在中间提心吊胆,生怕苦心隐瞒的事不再是秘密。
那样的话,依着沈滟清刚烈的性子,怕是会与他离婚,同时也会影响到许庆华的仕途。
想到这些,许锦年不禁更加挽紧了沈滟清,看向她的眼眸中满满是担忧。
乔小叶强迫自己别过头去,可面前的许锦年和沈滟清,迎向彼此的眼神深情又缠绵,幸福得刺眼,她想假装看不到都难。
“我说的是事实。”泪水倏地盈满眼眶,但乔小叶紧咬着唇不让它滑落,半响之后,才张口说道,“我生平最憎恨的贩*毒和吸*毒的人,所以我会离开,走得远远的。也烦请你们转告沈让,离婚协议我已交给张晨,他只要签个字就好。”
不想继续待在这个地方,乔小叶想转身往消防步梯的方向走,在转弯处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乔小叶揉着额头连忙道歉。
抬起头才发现被自己撞到的不是别人,而是,沈让。
这一撞,好像让他有些站立不稳,一只手扶住墙面才勉强稳住身形。乔小叶注意到他脸色煞白,眼底隐有红丝,显然是倦色难掩。
乔小叶泛红的眼和左脸颊清晰可见的五指印让沈让心尖的疼痛,猛然深陷,堪堪折断了什么。
“你怎么了?”沈让抬起乔小叶的下巴,低声询问,声音犹如大提琴宛转,却冷冷得饱含不悦,“有人欺负你了?”
“滚开!”乔小叶猛地打掉他的手,“我再也不愿见到你。”
“你去哪?”沈让拦住她,“许锦年不是已经来了,你还想去哪?”
乔小叶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与沈让的距离,懒得解释太多,直接了当地说:“沈让,我们之间的协议是时候终止了。”
闻言,沈让霍然低下头,看向乔小叶,目光如炬,脸色奇差。
乔小叶亦是仰着头,与他对视。
静默片刻,沈让平静下来,神色恢复如常,笑道:“协议是不能随便终止的。”
“让我走。”乔小叶不想浪费时间,“沈让,别让我更看不起你。”
“除了这个。”沈让嘴角笑意愈发明显,甚至可见一点微扬的弧度,“其他无论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懒得跟你废话。”乔小叶绕过沈让,拉着行李箱就走。
没走几步,就被沈让扣住手腕,刚才还虚弱不堪人这会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任凭乔小叶如何挣扎,就是挣脱不开他的禁锢。
“放开我。”乔小叶气得牙痒,开始踢打他,“我不要再跟你有任何交集,没事学人家碰那些毒*品,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沈让心中一跳,不由得绷紧了身体。
“你…都知道了?”消防步梯的落地玻璃折射了太阳光,白惨惨的一片,映得沈让脸色也是惨白,扣着乔小叶的手开始发颤,他就像是溺水的人,犹自挣扎着地说,“你果然还是知道了。”
乔小叶站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沈让瞧不清她的神色,他转头看了眼站在身后的沈滟清和许锦年,又回过头,茫然地看向乔小叶。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或许一切都是假的,他不过是做了场冗长的噩梦而已。
“再见了,沈让。”乔小叶不再理会沈让,拎着行李箱打算下楼。
刚才与沈让周旋又耗费了不少力气,偌大的行李箱她拎起来有些吃力,刚下了几个台阶就被行李箱的轮子绊了下,身不由己地倒下去。
“沈让!”
在许锦年和沈滟清的惊呼声中,乔小叶并不觉得疼。
有人抱着她滚下了楼梯,牢牢将她护在怀里,一点也没让她伤着,有种熟悉的感觉一闪而过。
冰凉的,却让她心安的感觉。

楼主 金在欣YunJae  发布于 2018-05-11 12:51:00 +0800 CST  
之前的群满了,二群是782144855
完结文都在里面

楼主 金在欣YunJae  发布于 2018-05-13 13:14:00 +0800 CST  


楼主 金在欣YunJae  发布于 2018-05-18 23:20:00 +0800 CST  


楼主 金在欣YunJae  发布于 2018-05-18 23:22:00 +0800 CST  
六、


乔小叶觉得自己快疯了。
许锦年过来找她的时候,她在楼下的花园里正抽着烟,脚边堆了满地的大小烟头。
“沈让醒了。”许锦年用手挥了挥刺鼻的浓烟,蹲下身捡起她随手丢在地上的烟头,随即站起来拿走她手里夹着的半支烟,“少抽一点。”
等许锦年丢了烟头回头,乔小叶已经又点上一支,两指捏着烟前端,深吸着,让那口烟深入肺腑,然后才轻飘飘地说了句:“忘了吗,这还是你教我的呢。”
许锦年心头一窒。
那年在胡同口第一次见到乔小叶时,她才十五岁。
因为受惊过度,她把自己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即使这样,身体还在剧烈地抖动着。
二十岁的他一时看不下去,疾步走过去,把她圈进怀里,柔声安抚着,直到他们跟着许庆华坐进警察*局的笔录室,她的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
然后,许锦年再没能推开乔小叶。
乔小叶说,他从那些人手里救下她的那一刻,他就她在心里生了根,这辈子她跟定他了。
这几年,为了让她知难而退,许锦年曾带她去网吧没日没夜地打游戏,曾带她去夜店看人妖跳舞,跟人吹瓶,也曾在学校顶楼的天台上教她抽烟,对着夕阳吐烟圈。但更多的时候,他会带她去后山,沿着铁路线散步。
不远处是沉郁碧蓝的大海,头上是明净的天空,炽热的铁轨闪着微光,他们并排走在上面,许锦年指着铁路线的尽头说,别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该向前走,那才是你的人生。
每回,乔小叶都摇摇头,然后坚定地说,若前面的路没有你,我根本不想往前走。
后来,在大学的毕业典礼上,许锦年跟沈滟清相遇,这场你追我赶的感情,成了乔小叶一个人的独角戏。
“小叶。”许锦年叹了口气,“今生我只爱滟清一人。”
“真巧啊。”乔小叶又低头抽了口烟,吐出个不太成型的烟圈,“我今生也只爱你一个呢。”
每每被乔小叶呛,许锦年都想告诉她当年的全部真相。
可是他不能,无论是为了许庆华,还是他自己。
一想到这,许锦年突然有些烦躁,手摸进口袋的烟盒,攥了好一会儿,还是放下了。
沈滟清不喜欢烟味,所以若非与人应酬,许锦年也很少抽了。
“怎么这么久?”有声音在身后出现。
许锦年回过头,沈滟清靠着柱子,微眯缝着眼打量他和乔小叶。
“跟小叶聊了会儿。”许锦年朝沈滟清走了几步,这才发现她眼眶发红,忙揽过她的肩,声音温柔地能掐出水来,“是沈让又出什么事了?”
沈滟清很少哭。许锦年见的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因为沈让的关系。
“他没事。”沈滟清察觉到自己声音发颤,侧过脸去,“我想跟乔小叶单独谈一谈。”
“好。”许锦年放下手,“我去买些吃的。”
这一问一答,温情又默契。
乔小叶全程看在眼里,将烟头在手边的花坛里摁灭,那漆黑的眼眸像泡在景观池里的黑色卵石,带着水光,却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情感。

“醒来发现你不在,沈让以为你走了,就又想去找你。可他的身体还很虚弱,稍一着急,就咳了血。”刚一坐下,沈滟清就开门见山地说:“沈伯伯说他的情况很不好,已经由不得他再任性胡闹,所以我希望你能留在他身边。”
乔小叶抿紧了抿唇,眸光打量着对面干练又不失美丽的女人,唇角微微勾起:“一直以来,你不是巴不得我离他远远的,怎么现下又变了呢?”
“我是不喜欢你,但你知道的,沈让离不开你,所以我请…”沈滟清顿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带了些不自然,“我请求你,你能留在他身边。”
“你请求我,我就要答应吗?”乔小叶毫不留情。
“我可以答应你的任何条件。”一想到沈乐生刚才的话,沈滟清的眼睛就又有水雾涌上来。
虽然沈乐生只说了句沈让已经有了心衰的征兆,但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那就是沈让的身体渐渐负荷不了毒*瘾的发作。
“我只要一个许锦年。”看沈滟清的样子,乔小叶隐约觉得沈让这次的情况肯定有些棘手,胸口没由来得发闷,摸了烟盒到面前抖了下,没东西,空了。难免口气冲了起来,“你能答应,我就答应。”
半响没听见沈滟清说话,乔小叶目光变得犀利起来;“在你心里,沈让也没…”
也没那么重要,至少重要不过许锦年。
讥讽的话还没说完,沈滟清就递过来一份文件,乔小叶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纸离婚协议,最后还有她的签名。
“离婚协议我已经签了。”说这话的时候,沈滟清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要你能留在沈让身边,直到他身体好一些。到那时,若你心里还有许锦年,我自会成全。”
面前的人离开,乔小叶的耳边突然一片安静。
她独自干坐着,两只手紧捏着沈滟清给她的那张离婚协议,她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力道,直到那薄薄的纸在变得皱巴巴才松懈下来,之后便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骨节缝里都泛着让她无力招架的酸冷。
不过是想留住生命里唯一的温暖,怎么就如此艰难。
她不是不知道沈让对她的情意,可她这辈子既已认定许锦年,就只能辜负他了。沈让为她付出的所有,她虽从未回应,却也都记在心里。
现在连沈滟清又加上一个沈滟清,这该如何是好?
都说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为何偏偏她与许锦年的纠葛要牵连沈滟清和沈让?
乔小叶又坐了会儿,才渐渐找回些力气,然后飞快地下了决定。
她要把离婚协议还给沈滟清,许锦年又不是她的附属品,哪能让她这样推来推去的。再说,她也不需要她的成全。
然而回到沈让的病房,乔小叶没能顺利把离婚协议还给沈滟清。她去问护士站问,被告知沈滟清和许锦年在半小时前就出发去机场了。
沈滟清真是料定了她会答应她的请求,不给她一丝一毫反悔的机会。
乔小叶想追去机场,但不凑巧的是,陆婉婷从沈让的病房出来,叫住了她:“乔小姐,沈先生醒了,在找你。”
这下,她真的被推到浪尖上了。

“你找我?”乔小叶站在沈让床边,低着头看他,“有什么事吗?”
沈让半躺在病床上,许是因为牵动了伤处,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气息也不稳,听完乔小叶硬邦邦的话,连眉心都微微皱了起来。
“怎么说都是你把我弄成这样的,难道你还想一走了之?”沈让斜睨乔小叶一眼,按着胸口咳了几声,“更何况你现在还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老公病了,你都不来瞧一眼的?”
“差不多得了。”乔小叶在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叉搭在床沿,一晃一晃的,“这又没别人,别整的跟真的一样,咱俩就是各取所需的关系。”
“协议还没解除就是真的。”沈让忽然脸色一白,喘息一阵急过一阵。
乔小叶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加上经沈让一提,心思又飘在了沈滟清给她的那张离婚协议上,压根没注意到沈让的不适。
看得出许锦年是真的爱沈滟清,若知道沈滟清把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交到她手上,他该有多难过。
直到陆婉婷进来给沈让换药,发现沈让身上穿的病号服早已被冷汗浸透,扎着针的手紧紧揪着胸前的衣服,回了小半管血,陆婉婷按了床头的呼叫铃,沈乐生带着助手进来,才把乔小叶的思绪拉回来。
沈乐生给沈让做了检查,转过头对着乔小叶就是一顿呵斥:“你会不会照顾病人?他心绞痛发作好一会了,为什么既不按呼叫铃,也不叫人,这么忍着会出事的,你知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他又没告诉我。”乔小叶条件反射地回了句。
“他现在需要休息,你先出去。”沈乐生抬手调整了吸氧机,然后取了新的氧气管,就要给沈让戴上。
沈让侧过头,淡声说,“不需要,你出去吧。”
“婉婷,你留在这里。”沈乐生瞥了乔小叶一眼。
乔小叶如蒙大赦,转身准备离开。
“乔小叶,你站住!”沈让在身后叫住她,随即又是一阵剧咳,重新扎上的点滴岌岌可危地摇晃起来。
陆婉婷忙上前一手固定住点滴,一手撑住沈让,沈让闪躲开,绑着绷带的手抬起来挥了挥,看得出他此刻压抑着怒气;“你们多出去。”
眼看着他胸口又起伏不定,沈乐生也不再坚持,叮嘱了乔小叶两句,就离开了。
“不舒服为什么不说?”乔小叶觉得自己很无辜,“为什么我几次三番被骂都是因为你?”
“乔小叶,你到底讲不讲道理?”沈让白若寒霜的唇抿成小小的弧度,看上去分外委屈,“你是为了气死我才留下来的吗?”
乔小叶刚要反驳,看了沈让的脸色,自动地闭嘴。
“过来。”
乔小叶心不甘情不愿地挪过去:“又干什么?”
“累了,睡会儿。”沈让牵了乔小叶的手放在胸前,“我现在没有力气,你不要挣开,就一会儿。”
触手处尽是他冰凉沁人的体温。
房间里倏地一静,心底那不知名的,熟悉的感觉突然弥漫上来,乔小叶呢喃着喊了沈让的名字:“沈让…”


楼主 金在欣YunJae  发布于 2018-07-07 20:26:00 +0800 CST  
十、

沈让的身体尚未恢复,张晨特别叮嘱司机,开得稳一点,经过服务区的时候一定要停下来,让他休息下。
所以这一路他们走得不快,可以说很慢了,早上从张掖出发,下午过半才到兰州。之前生理期来,乔小叶跟没事的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跟许锦年一起时,为表明她的愈挫愈勇,还能一口气喝完整瓶啤酒。白的,红的,掺在一起的,也各种来者不拒。
这种作天作地,换着法子折腾自己的行为,或许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腹部不间断的疼痛让乔小叶有些招架不住,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拉开隔板,开始跟司机聊天,有一搭没一搭的。
给他们开车的司机大约四十来岁,大家都叫他老陈。老陈是张掖本地人,却说着一口地道的天水方言,乔小叶随口问起来,他嘿嘿笑了两声,说是从小家里人就带着他去天水谋生,他是在天水长大的。
沈让向来浅眠,乔小叶和老陈这一来二去的,很快就把他吵醒了。见他醒了,陆婉婷马上把药和杯子递过来:“这药三小时就得吃一次,前面看你睡得正熟,我就没叫你。”
“谢谢。”刚醒来,加上正发着烧,沈让显得有些恍惚,他看了眼窗外,“到哪了?”
“过了前面的收费站,就到宝鸡了。”老陈敛了嘴角的笑,小心翼翼地答了一句,“收费站旁边有个服务区,您要休息一下么?”
“继续走吧。”张晨给他们订的酒店在西安,沈让算了下时间,然后把酒店的地址告诉老陈,“前面的服务区也不要停了,到西安休息一晚,第二天再走。”
老陈在导航上设定好地址,快到收费站时,乔小叶幽幽的声音传来:“能不能停一下?”
“啊?”老陈一下子没听明白她的话。
听到乔小叶的话,沈让颇为意外地抬眼望过去,却见她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双手齐齐收进腹部,脸色很差。
“你怎么了?”沈让一惊,顾不上正与她置气,移到乔小叶旁边的座位上,侧着身子,轻声问她,“哪里不舒服?”
乔小叶扭过头不理他,拿过自己的包翻腾起来,沈让边吩咐老陈前面服务区停车,边不时地看她一眼,眼看着她的脸色由苍白变为铁青,他不免着急起来,扣住她翻包的手,又问了一次:“你到底怎么了?”
“我怎么样不用你管。”乔小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强硬一点,但疼到牙齿打颤的声音出卖她,后面的话明明是想气一下沈让的,却因为她的少气无力让人听上去更像是委屈的控诉,“去操心你的陆医生去。”
“别闹了。”接过陆婉婷递来的干净毛巾,沈让抬起另外一只手为乔小叶擦净额头上的冷汗,“生我气可以,但别跟自己过不去,待会让陆医生帮你看看。”
把毛巾放回去的时候,沈让眼角余光瞥见乔小叶座位上的那一坨鲜艳的红色血迹,他心下顿时明了。
还以为她在赌气,原来是羞于启齿。
老陈刚把车停在停车坪,乔小叶就跳下车,快步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看着她步伐虚浮的样子,沈让放心不下,拉开车门正想跟着下车,陆婉婷拦住他:“还是我去吧,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更何况你还在发烧。”
自从答应沈让去沈家医院,陆婉婷就没再对他用过敬语,两个人的相处模式看上去终于正常了些。
“也好。”稍一动作,沈让就感觉头晕目眩的,他暗自掂量了下,确实让陆婉婷去更好一些,“她现在情绪不稳定,你多担待。”
“知道了。”沈让的话有一种让陆婉婷眼眶酸涩的温暖,她深吸一口气,帮乔小叶拿了干净的衣服就下车去了。
沈让是个很矛盾的人,这一点在乔小叶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分明爱得浓郁深厚,连心血都要耗尽,可面对乔小叶时,偏要表现得无影无形,难以捕捉,所有深情和温柔都用在了她看不到的地方。


沈乐生先在服务区溜达了一圈,见沈让在车里没什么动静,于是就认命地去车里找他了。
沈让正看盯着座位上的红色印记出神,连沈乐生上来都没有察觉。
“想什么呢?”沈乐生伸出手在沈让眼前晃了晃,又探了下他的额头,随即眉头深蹙,“怎么还是很烫?”
“我没事。”沈让目光微动,落在沈乐生身上,而后说道,“给我点止痛药。”
“怎么回事?”沈乐生声音压得极低,先把沈让上下打量了好几遍,才不确定地问,“是新伤还是旧疾?”
“都不是,别把我想得那么不堪。”沈让闭了闭眼,头往后一仰,脱力一样靠在椅背上,轻声说,“上回我带着乔小叶去医院找你,当时她痛得坐立难安,我记得你只给她吃了几片药,不过片刻她就不那么痛了。我问那是什么药,你说是止痛的。”
经他这么一提,沈乐生好像是有点印象。
前年国庆节前后,沈让确实带着一个女孩子来医院找过他,那女孩子满头的冷汗,嘴唇苍白得像白纸一样,仔细看,她的身体也在不断颤抖。
问她哪里痛,她只含糊说是肚子痛。
怕是食物中毒,他不敢耽误,立刻安排人,带她去了急救室。
没过多久,医生就拿着检查结果过来找他了,他飞快地扫了一遍,觉得问题不大,开了常用药给她。
之前他总觉得沈让对乔小叶的感情来得莫名其妙,现在回想起来,原来那时候,甚至更早,他就不自觉地在意她了。
“止痛药吃多了是会有副作用的。”沈乐生试着回忆起乔小叶的症状,“她就是生理期不注意,生冷刺激食物吃多了引起的急性胃肠反应。这个没有别的办法,得平时好生保养。”
沈让沉默了一会,然后看着沈乐生,问了个让他瞠目结舌的问题:“怎么保养?”
平时叮嘱了千万遍,也没见他对自己的身体上过心,到了乔小叶这里反倒是破天荒重视起来了,沈乐生气得翻了一个白眼:“还能怎么样,戒烟戒酒,清淡饮食呗。”
“嗯。”沈让点了下头,想了想又开口道,“我都记下了,不过现在还是先把止痛药给我,不然这一路,她怕是要遭罪了。”
说到后面,沈让像是忍到了极点,轻咳了几下,嘴角便已沾上了血。
“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沈乐生扯过沈让的胳膊,略粗鲁地给他打了一针,愤懑道,“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所有的感官都出问题了。”
沈让又断断续续地咳楚几口血,但他仍在竭力克制,额角几乎露出青筋来,好一会,才借着药效缓过来,低喘了几声后声音沙哑地开口说:“别担心,我没什么事。”
沈乐生太阳穴跳了跳,可不是么,在沈让这里,毒*瘾发作都不算事,咳几口血更是无关痛痒了。

看着不远处陆婉婷正扶着乔小叶往车边走,沈让喊了老陈过来,老陈是极其机灵的一个人,沈让只是指了指乔小叶的座位,他就立刻会意,从后备箱找来清洁用品,不多时就收拾干净了。
“好一点了么?”沈让把毯子盖在乔小叶身上,把沈乐生给的止痛药倒出来几片,拿过陆婉婷递过来的红糖枸杞水,“把药吃了,很快就不痛了。”
乔小叶在卫生间吐了好几回,眼下被咸涩的汗水打湿的头发黏在脸上,整个人看上去既狼狈又凄楚。
沈让心里万分焦急,却仍是耐心劝着乔小叶:“先把药吃了再睡。”
“离我远点。”乔小叶抬手打掉沈让的手,艰难地吞了口唾沫,“你不是不想理我么,现在这样假惺惺地做什么!”
沈让身体虚弱,心思又全在乔小叶身上,被她这么一打,药片洒在地毯上,杯子里的水则悉数泼在了他的身上。
“沈让!”陆婉婷倒吸一口气,立刻围上来。
“婉婷,你先去沈伯伯的车里。”沈让拒绝陆婉婷靠近,眼底的光彻底黯了下去。
即便再放心不下,但沈让的脸色彻底冷淡下来,陆婉婷深知他心里正窝着一团火,当下也不敢多耽搁,拉开车门走了。
车里彻底静下来,整个空间都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气氛,乔小叶痛到极致,惨白的嘴唇都在颤抖着,但就是不肯妥协。
沈让终是有点受不了,叹气道:“你这又是何苦呢,让我不好过的办法多得是,你何苦这样折腾自己。”



楼主 金在欣YunJae  发布于 2018-08-15 21:12:00 +0800 CST  
十一、

乔小叶心里委屈得不行。
这种委屈直让她觉得嘴里发苦,眼眶泛酸。
被许锦年几次三番推开,纵然心里再难过,也没有今天这样强烈。
无以名状的情绪在血液骨髓里横冲直撞,撞得她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不舒服。
她想发火,想把自己在沈让这里受的委屈通通还给他,可听到他近乎耳语的叹息声,她反而更不好受了。
对沈让,她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既生气又心疼,推不开,也狠不下心远离。
“我没做错什么。”乔小叶深深地看了沈让一眼,突然就哭出声来,“我是为你好,为什么你要生气?”
沈让从未见过这样的乔小叶。
“是我不好。”他喉咙发紧,伸出手指擦去她脸上的泪,然而擦完的一瞬又落下更多,渐渐地他就有些手忙脚乱了,“别哭了。”
“我有心撮合你跟陆医生,你不喜欢可以拒绝,为什么要甩脸子给我?”乔小叶十分抗拒沈让,不停躲闪着,“他们每天对我冷嘲热讽还不够,还要再加一个你?难道你是因为这样才把我留在身边的么?”
“对不起,我不该与你冷战。”沈让凑过去,伸手托住乔小叶的上半身,把她抱了起来,自己坐下,“我错了。”
乔小叶被沈让整个抱在怀里,他的掌心里都是虚汗,指尖却是冰的,眼下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容乐观,但她稍一挣扎,就感觉到他的手臂又紧了些。
她以前竟从未发现,他是这样逞强的人。
“沈让。”鼻尖萦绕着的,又是那种熟悉且令她安心的味道,乔小叶慢慢放松,顺势躺在了他的腿上,用尽量柔和的声音问,“我们认识多久了?”
“三年又七个月了。”见乔小叶平静下来,沈让笑了笑,如释重负般。
“我总感觉还要更长一些。”和沈让第一次见面是在许锦年和沈滟清的婚礼上,乔小叶不会记错,但最近一个念头时不时就会冒出来,她却总也想不起来,于是她戳了戳沈让,“有没有可能我们之前就见过了?”
“没这个可能。”沈让低下头,乔小叶眼底的疲倦清晰可见,他有心结束这场对话,抬手覆在她眼睛上,“别说话了,到西安还有段路,先睡一会儿吧。”
“怎么没可能?”乔小叶拉下他的手,不依不挠,“我觉得很有可能,不然你怎么会对我如此情深似海。”
沈让看着她一时无言,他缓缓眨了下眼,整个眼眶就红了,乔小叶几乎以为他要落下泪来,正欲开口,就听见他低低说了句什么,让她觉得胸口深处仿佛叫人掐了一把。
“如果我们之前就见过了,你又怎么会爱上许锦年呢?”沈让说这话时是笑着的,无奈至极的样子,很久以后,乔小叶才明白,在那个笑容里,其实更多的是溃堤一般的绝望。

快到西安时,遇上高速封路,老陈跟着导航从公路走,到酒店时已经后半夜了。
乔小叶路上睡了会,疼过那阵后,已经养足了精神。
倒是沈让,为了照顾她,一直没敢阖眼,下车时是被她扶着下来的。
“让你死撑,现在痛快了!”沈乐生站在床头,把点滴流速调到最低,然后拆开一袋新的氧气管,连上制氧机,帮沈让补上氧气,看他的脉搏和心率稳定下来,他才松了一口气,接着开始发牢骚,“你看人张晨给安排得多好,你说他图什么呢,不就是盼着你好?心意就这么被你给糟蹋了。”
“我累了。”沈让微睁着眼,睫毛颤了颤,“你出去吧。”
“这时候知道累了?”沈乐生气得喋喋不休,“我跟你说,你再这样任凭乔小叶折腾下去,迟早命都得搭进去。”
“我本就贱命一条罢了。”陆婉婷刚从乔小叶那边过来,就听见沈让以极低的声音说着,“把命交给她,我愿意。”
“你就那么爱她?”沈乐生从桌上的瓶子里倒出几片药,接过陆婉婷倒来的水,把沈让扶起来,“你这样不爱惜自己,你可曾想过你姐姐?七年了,为了给你找血清,她都快把这个世界踏平了。还有你那素未谋面的妹妹,沈老先生走前,可是一直惦记着她。为了一个乔小叶,这些你都不管不顾了么?这对她们不公平。”
沈让就着沈乐生的手喝了药,他满口都是血腥味,此刻咽下去的不知是水还是血,这种虚弱的感觉一直如影随形,这么活着真是太累了。
可正如沈乐生说的,还有那么多事尚且需要他去做,他只能咬牙硬撑着。
他们都不理解他对乔小叶近乎偏执的爱,只有他自己清楚,是乔小叶给了他坚持下去的勇气和希望。
那是他和乔小叶的第三次见面。
沈滟清出院回家,因为身体虚弱,加上心思重,医生说若不好好休养,以后再怀孕的可能性很小,所以他把大半的工作揽了下来。
为了替她分担,许锦年也从原来的公司辞职,进了沈家集团。
那段时间,正值沈家集团上市,公司事务冗杂,稍有不甚,前期的所有努力都会功亏一篑。
这样高强度的工作,着实让他吃不些,但他不愿与人说,每天靠强效药维持体力。
等沈家集团在纽约证券交易所成功挂牌,他就倒下了。
那日下班,张晨先去取车,他一个人乘电梯去下去的时候,电梯停在许锦年那层,进来的却不是许锦年,而是乔小叶。
她整个人无精打采的,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直到电梯剧烈颤动了几次,戛然而止,电梯里瞬间漆黑一片,乔小叶受惊似得倒退了半步,然后才借着手机微弱的光,发现了他。
她还来不及欢喜,他就像是失了全部力气,倚着电梯壁慢慢滑了下去,脸色变得惨白,甚至连嘴唇上的血色都在分秒之间褪去了。
乔小叶原以为他是害怕,于是在他身边蹲下,跟他聊一些轻松的话题,比如又见面了之类的。
她不知道他是毒*瘾发作,所以看着他浑身紧绷的样子,她有些于心不忍,倾身抱住了他。
乔小叶刚抱住他,他就一口咬住了她的胳膊,毒*瘾发作起来是不受控制的,他也不知下了使了多少劲,她的胳膊立刻就一片鲜血淋漓,伤口几乎深可见骨。
当时她忍着疼,不仅没把他推开,反而怕他伤了自己,死死按着他的身体。
就在乔小叶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晕了过去。
后来的事,他听张晨提过,说救援组赶到后,就把他们送去了医院。
他被送进急救室,而乔小叶去了外科门诊。
等张晨从急救室下来,她已经走了。


一阵敲门声把沈让陷在回忆里的思绪拉了回来,在他出神的时候,沈乐生和陆婉婷已经出去了,乔小叶在门外喊他:“沈让,你睡了么?”
“没睡。”沈让撑着坐起来些,开口声音又沙又哑。
“我,我可不可以在你房间睡?”话刚落音,乔小叶就推门进来了,在沈让的诧异中,她解释了句,“我就在沙发上睡,不会打扰到你的。”
“沙发在门口么?”乔小叶的局促尽收眼底,沈让适时开口,“再不进来,天都要亮了。”
乔小叶听话地关上门,却没有直接去沙发那,而是来到沈让床前:“还好么,我是不是又连累到你了?”
沈让喉间又泛起血腥味,他强按住胸口愈演愈烈的疼痛,淡淡道:“还好。没有。”
“刚才看沈伯伯出去,我才敢进来。”乔小叶移开沈让的手,一下下帮他顺着胸口,“我都被骂出心理阴影了。”
乔小叶大概是刚洗了澡,T恤松垮垮地穿在身上,沈让的视线顺着她的伸出的那只手往上移,然后停在了胳膊上的那道伤疤上。
“怎么不说话?”乔小叶瞟了沈让一眼。
“疼么?”沈让扣住她的手腕,指尖碰了碰疤痕那里,“当时为什么不推开我?”
“推开你,然后呢?”乔小叶笑了,“看着你自残么,到时候你要有个好歹,你姐不得怪罪我啊。”
她说得轻描淡写,不想手腕上的力道好像加重了,沈让直直地盯着她的胳膊,像是要把那疤痕看出个洞来,半响才说:“我还不起的。”
“你还了啊。”乔小叶拍了拍他的肩膀,“为了报答我,你不都跟我签了协议么,不然我见许锦年一面,怕是要比登天还难。”
这么一说,乔小叶感觉腕骨都要被沈让捏断了,她深知又说错了话,急忙补充道:“其实,我欠你的才是还不起了。你说我凭什么接住你这颗沉甸甸的真心啊。”
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沈让松开她,直接转了话题,“为什么要来我房间睡?”
“我不喜欢西安这座城市。”乔小叶忍不住拧了眉,想了想又说,“我也有些担心你。”

楼主 金在欣YunJae  发布于 2018-08-28 22:01:00 +0800 CST  
十五、

沈让猛得坐直身体,却又因拉扯的剧痛而跌了回去,手掌按着肋骨处,伏在枕头上喘息。
“可算是醒了。”沈滟清依着沈乐生说的法子,伸手覆在他的伤处,也不敢用力,就这么轻轻按着,“觉得怎么样?”
“这是….”毕竟刚醒来,沈让眼前一片昏花,闭着眼睛缓了片刻,再睁开才勉强看清了沈滟清的脸,“到家了?”
“嗯。”等他稍稍好一点了,沈滟清倒了杯温水给他,“你高烧不退,昏睡了三天。”
沈让到底是渴了,将杯子里的水悉数喝完,身上才感觉有了些力气,接着视线转向别处,在确定乔小叶并不在房间里,甚至可能连家也不在后,他心里的失落有些难以忍受,声色淡漠的开口:“她呢?”
沈让这次生病极为凶险,不仅吓得沈滟清寸步不离,更是忙坏了沈乐生和陆婉婷,可他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醒来不过片刻,心心念的仍是乔小叶。
沈让一回来就进了急救室,而乔小叶呢,居然去了许锦年的病房,当真不管他的死活。
当日在张掖,为了沈让能安心养伤,沈滟清在心急之下给了乔小叶一纸她签了字的离婚协议,只求她能待在沈让身边。
前段时间,许锦年的电脑送修,用她的电脑处理工作上的事情,然后无意中发现了那份离婚协议的电子稿,他当即与她大吵一架,红着眼睛问她究竟把他当什么。
她当然爱他,但这份爱与沈让的生命比起来太过渺小,她不奢求他能理解,所以无论他做什么样的决定,她都支持。她的态度让许锦年几乎绝望,那天之后,便一个人搬了出去,连公司也不去了,每日泡在酒吧里。
这样无节制的放纵,他那本就不健康的胃立刻还以颜色,一个人胃出血昏倒在客厅里,若不是去公寓打扫卫生的阿姨发现了他,会有穿孔的危险。
手术之后,沈滟清去了他病房好多回,但他不愿见她,她只能请了专业的护工来照顾他。
沈让他们回来时,许锦年已经快好得差不多了,听护工说,乔小叶去他的病房看他,他虽没有将他拒之门外,却也没给她好脸色。他们只聊了几句,他就借口累了,开口撵人。
从许锦年病房离开后,乔小叶没有来找沈让,也未回家。沈滟清给她打了几通电话,她都没有接,信息更是没有回。
明知道沈让在找她,这姑娘却能狠得下心玩消失。
沈滟清快被这两个人气炸了,可对着沈让她又骂不出来,如此便更加窝火。
“你饿不饿?我熬了粥,要不要喝点?”沈滟清重重咬了下唇,没有回答他,“这两天降温,先不要急着去公司,万一再着凉…”
沈滟清事无巨细的嘱咐,弄得沈让有些不耐,神色彻底冷淡了下来:“我问你乔小叶呢?”
焦躁的情绪稍一冒头,沈让的呼吸就乱了,苍白的手指紧抓着胸口衣衫,脸色陡然差了很多。
“出去了。”沈滟清为了安抚他,违心地说道,“她一直守着你,前面困得不行,这会儿可能出去抽烟去了。”
“真的?”沈让不太信。
沈让的眼底掺杂了一抹凌厉,沈滟清移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少顷才点了点头。
“你在撒谎。小的时候,每回你撒谎,眼睛就直往下瞟。”沈让掀开被子下床,不顾沈滟清的阻拦,跌跌撞撞地往门的方向走,“她又跑了。”
到底是高估了自己,不过是走了几步,胸口处的撕扯就愈演愈烈,耳鸣声回旋楚的漩涡将他往黑幕里拽。这时候,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沈让看不清楚,心口又是重重一跳,他闷哼一声用力撑住墙才稳住身体。
胳膊被人扶住,这味道、这感觉都是这样的熟悉,沈让迟疑了下,喘着粗气问:“乔小叶?”
“嗯,是我。”乔小叶牢牢撑着他,对着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病刚好一点就又开始作了?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
虚张声势的模样,不过是为了掩饰声色的颤抖罢了。
“你还说我?最不省心的就是…”沈让刚要反驳她几句,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身子直往下坠。
这下,乔小叶再没了心思跟他斗嘴,将他搀得更紧,说:“先别说话了,我扶你去床上躺着。”
和沈滟清一起把沈让扶到床上,乔小叶蹲下身去帮他脱了鞋,将他的双腿抬到床上,又扶他半躺下,把被角掖紧,最后才直起身来。

楼主 金在欣YunJae  发布于 2019-03-31 20:19:00 +0800 CST  
看着如此细致入微的乔小叶,沈滟清脸上的表情很怪。
那日从许锦年病房离开后,乔小叶就音讯全无,怕沈让醒来找不到她,沈滟清派了人出去找,就在刚才,派出去的人给她发了信息过来,说乔小叶先是去了郊外的离*休*所一趟,在那里待了两天一夜,之后从离*休*所出来,回家前,她去见了一位陌生男人,那男人带了保*镖,他们无法靠近,两人具体聊了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能在本市离*休*所的大都是从*政的,还得是有一定官*衔的,乔小叶的父母都在国外,能去国外定居,说明家中关系密切的人都是没有从*政的,那么她去离*休*所做什么?
另外,与她见面的陌生男人又是谁。若是一般人,为何会有贴*身*保*镖?
很早以前,沈滟清就怀疑过乔小叶,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她的底太干净了,干净到像在掩饰些什么,她曾暗中查过,后因沈让反对而作罢。
现在看来,当初她的怀疑是对的么。
“饿了么?”乔小叶看着沈让,“我回来的时候看见厨房的灶台上还热着粥,我去给你盛一碗来,等着啊。”
然而她才跨出一步便被沈让抓住了手腕,他抓得很用力,乔小叶只觉得手腕生疼,回过头来才见他又逞强地坐了起来,不过刚一动就又牵扯出一阵疼痛,终是没忍住,将腰身狠狠地对折起来。
动静太大,吵到了正在出神的沈滟清。
“又痛得厉害了?”乔小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赶紧倒回来,坐在床边搂住他的背,一下下轻拍着,徒劳地想缓解他的疼痛。
今天下午,市卫生局的领导突然来沈家医院巡查,沈乐生和陆婉婷不得不回了医院,沈滟清算了下时间,然后拨了沈乐生的电话,问他结束了没。沈乐生那边好像十分忙碌,得知沈让醒了,他说自己这边一时不会脱不开身,但已经让陆婉婷赶过来了。
沈让屏气,间或快速呼吸几下,又将气屏住,如此反复了好几次,绷紧的脊背才慢慢放松下来。
“你再坚持下,婉婷马上就来了。”沈滟清结束通话,走到床边,“沈伯伯说了,若你再不好好休息,再发烧极易恶化成肺炎。接下来有件极为重要的事在等着我们,该怎么做,我想你心里应该清楚。”
“知道了。”沈让缓缓靠回去,抓着乔小叶的手却不松开,越发握得紧紧的,“我尽快让自己好起来就是了。”
“沈让,我手腕要断了。”乔小叶挣了几下,“我就是去给你盛粥,你放开我。”
“别去。”沈让不为所动,但抓着她的手松了松。
“我去吧。”沈滟清太了解沈让了,所以对乔小叶说,“你陪着他。”
沈滟清出去后,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人,沈让靠在枕头上闭目养神,手从乔小叶手腕上移开,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里。
这是生怕她跑了不成?乔小叶有些无奈,但也贪恋这种亲近,每回沈让这样靠近她,心就会跳得很快。他身上有种魔力,总是轻易地就能让她意乱神迷。
“你这样握着我就不痛了?”见他眉头稍微松了些,乔小叶故意逗她,想确认他是否真的缓过来了,“我莫不是止痛药?”
“嗯。”沈方虚虚睁开眼,说话几乎只剩气音。
看他累极了,额角不停渗出冷汗,乔小叶不敢再放肆,取出手机,用另外一只手刷着微信。
沈让不知道睡了一阵还是晕过去了,再有意识时,沈滟清盛粥的保温桶搁在床头的柜子上,人已经离开了。
乔小叶垂着眼,长睫毛搭下来更显得温顺,沈让觉得心头一暖。
“你前面去哪了?”沈让清了清嗓子。
“没去哪。”乔小叶抬起头,不自然地看了沈让一眼。
将她的躲闪尽收眼底,沈让几乎可以确定她是去找许锦年了,眸色瞬间一暗。
乔小叶不知道他在心里,只觉得他周身有种极危险的气息,于是更加忐忑。
就在乔小叶几乎要落荒而逃的时候,陆婉婷来了。
陆婉婷要给沈让治疗,乔小叶就从房间里退了出来,沈让不过是变了脸色,她的心就砰砰直跳,想起许庆华交代她的事,她竟有些后悔,是不是答应地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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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金在欣YunJae  发布于 2019-03-31 20:19:00 +0800 CST  
十七、

这一晚沈让直到凌晨才回来,乔小叶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熟了,听到玄关的动静,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转头看过去。
沈让身上只穿了件翻领格子衬衫,领带已经解下,张晨正扶着他换鞋,手里还拿着他的外套。
乔小叶朝他们走过去,一股浓郁酒气混着烟草的味道扑面而来。
“你喝酒了?”见沈让步伐不稳,乔小叶抬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我只喝了几杯而已。”沈让略有些醉了,神色间带了些迷离,喃喃地唤了乔小叶的名字。
“做什么?”乔小叶凑近了些。
“好久不见。”
沈让往乔小叶怀里蹭了蹭,嘴唇恰好轻触到了她的耳朵,每一次微弱的喘气,轻声的呼吸,都好像他温柔的耳语,乔小叶感觉胸口处似乎有一只小猫在挠,细细尖尖的爪子挠得她浑身发麻,面对沈让,她总是轻易沦陷。
“我不是一直都在么。”乔小叶顺手推了他一下,“很晚了,上楼休息吧。”
不知是酒劲上来了,还是真的站不稳,乔小叶没用多少力气,沈让竟被推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沈让?”乔小叶吓了一跳,慌忙揽住他的腰。
“乔小叶…”沈让倚着她,眼底一片红丝,脸色白得厉害,呼吸也时轻时重,即便这样,他仍固执念着乔小叶的名字。
“我在。”发现今晚的沈让跟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太一样,乔小叶只好收紧手臂,轻声回应道,“我就在身边呢。”
她刚应了这一句,余音未落,沈让就把她拉进怀里,低头吻住了她。
他吻得很轻很轻,像是怕吓跑了她似的,只是这样贴着她的唇,舌尖细细地在她齿间扫过。
乔小叶浑身发热,但仍有一丝理智,使出几分力挣扎着,但沈让紧扣住她的脖颈,不给她一丝一毫的躲开的余地。她被吻得快要透不过气来,沈让才稍微退开一些,但仍在他唇上流连不去,一下一下亲吻着,道:“乔小叶…”
“嗯?”
“我找了你好久,终于找到你了。”沈让松开她自己,身体明显有些紧绷,“为什么需要这么久呢?”
乔小叶一愣,再想问些什么,就见他摇摇晃晃地往楼上走去。
乔小叶站在玄关处,七年前巷子里的那一幕幕夹着往事呼啸而来,几乎将她席卷。
眼前又仿佛出现了那个周身都是冰冷气息的少年,而那个身影又仿佛与沈让此刻的背影重叠了。
救她的人自然明明是许锦年,可她觉得,沈让比他更贴合她记忆中那少年的模样。
张晨去院子里给沈乐生打了一个电话回来,见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乔小叶一个人了。
“他呢?”张晨将沈让的外套抖了抖,挂在玄关的柜子里。
“去楼上了。”听到楼上传来的动静,乔小叶没心思再多做猜想,与张晨一前一后快步上楼。
沈让并不在卧室,倒是洗手间阵阵水流中间或传来剧烈的呕吐声。
乔小叶扭了把手,发现沈让从里面反锁了,这种近在咫尺却无能为力的情形让她止不住的心惊,她只能徒劳地拍着门:“沈让,你还好么?”
如此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
沈让倚墙而立,双手按着过速跳动的心脏,费力地喘着气。
“心脏不舒服?”乔小叶移开他放在胸前的手,轻缓地揉着。
沈让摇头,拉开乔小叶,深吸了口气直起身,然后走到床边往上面一躺,蜷成一团。
“大概是胃里难受。”张晨比乔小叶有经验,“我去给他泡杯蜂蜜水,你先照顾他。”
沈让闭着眼面容惨白,弓着身体咬牙忍着胃部和胸口处接踵而至的痛楚,乔小叶觉得心都揪起来了,这感觉比上回撞见许锦年伏在床边胃痛强烈多了,她在床边蹲下来,搓热了手往他胃部探去。
“别碰,疼。”沈让按住她,声音低弱飘忽听不太真切,“柜子里有药。”
乔小叶赶忙站起来,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里面塞满了各种药。
“吃哪一种。”以前的乔小叶从未关心在意过沈让,自然无从分别这些药,眼前的这堆瓶瓶罐罐对她来说都差不多。
沈让已被持续不断、连绵不绝的疼痛折磨得脱了力,根本没力气回答她。
在他情况变得更糟之前,陆婉婷来了。
她快速地从抽屉中取出一个药瓶,倒出几粒药片,接过张晨递来的温水喂沈让吃了药。
沈让意识有些模糊,只感到一只柔软却有力的手握住他的,用力捏住了某个穴位,接着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来:“别怕,一会儿就好了。”
不是乔小叶,沈让有些失落。
他怅然地放弃抵抗,任由疲惫把自己拖向了黑暗的深渊。
陆婉婷给沈让输了液,把床上乱成一团的毯子重新盖在他身上,做完这些转过身来问张晨:“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这个…”张晨看了眼床边站着的乔小叶,不知该如何回答。
下午从离*休*所出来,沈让说想去喝酒,虽说并不清楚高顺和他聊了些什么,但张晨也能看出他现在心情很复杂,所以没有拦着。
不过看沈让刚才难受成那样,他突然就后悔了。
毕竟与他的身体相比,无论这消息有多难以接受、接下来的计划又有多曲折,都是可以秘而不宣地一笔带过的。
“你先回去吧。”陆婉婷何等有眼力见,“我在这里守着。”
一听这话,乔小叶心里酸得直冒泡,这是把她置于何地了?
“陆医生也回去吧。”乔小叶上前一步,摆出女主人的姿态莞尔一笑,“照顾他本就是我分内的事。”
“他喝了酒,可能会出现心绞痛的症状。”陆婉婷解释了句。
“我知道。”乔小叶含糊回了句,“我会照顾好他的。”
“你分明就不会照顾人。”张晨对她的话并不赞同,“再说陆医生是专业的,有她在更保险些,这也是沈伯伯的意思。”
“沈伯伯自己怎么不来?”乔小叶小声嘟囔道。
乔小叶明白自己在无理取闹,但她就是不喜欢陆婉婷在沈让身边。以前她倒没什么感觉,甚至撮合他们来着,可最近她对沈让不知名的占有欲愈发强烈。
窗外的月亮藏起半边角,泛着幽幽的光,寂静无声的夜里,有风吹落了什么,如一道闪光渐渐冲破乔小叶设防多年的心。
沈让这一夜睡得昏昏沉沉的,中间心绞痛还发作了一回,全身上下如撕裂般,感觉比死还难受。可半梦半醒中,乔小叶熟悉的气味和怀抱都不曾离开过,清醒过来的时候也是立刻听到她的声音:“醒了么?”
这让他觉得一切都值了。
“嗯。”沈让嗓子有些哑,看看天色,“几点了?”
“十点多了。”乔小叶低头摆弄抽屉中的那些药,“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买。”
“你在干嘛呢?”
“就…”乔小叶关上抽屉,脸垮了下去,“我都查了那么多资料了,为何还不能区分这些药?”
“医学方面的东西你平日里不怎么接触,不了解很正常。”沈让低低咳嗽一声转过头,征询的目光看着她,“你研究这些做什么?”
“为什么陆医生就可以?”乔小叶兑了温水递给沈让,声音带了点不甘与失落,“昨天夜里你情况那么棘手,我却连喂你吃药这么一件小事都做不好,而陆医生呢,可以把你照顾得那么好。”
经历过昨天夜里的凶险情况,乔小叶到现在仍觉得后怕,怕她对沈让的漠不关心会让她日后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对昨天夜里后来发生的事,沈让记不大清了,不过醒来后这种被乔小叶莫名在乎的感觉让他的心情很愉悦。
“她是医生,我是病人,照顾病人是他的本职工作。”沈让抬头望了望乔小叶,目光如水,“你又不是医生,无需跟她比。”
“可我是你妻子啊。”乔小叶脱开而出,然后自己愣住了。
沈让也被她的话震惊到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气氛尴尬到极点的时候,张晨敲门进来了,乔小叶原本进退两难的脸色顿时一喜,如获大赦地叫了他一声:“你来得正好,我去给他买些吃的。”
“欸?”张晨云里雾里的,刚想说陆婉婷已经快做好饭了,她就带上门出去了。
沈让还没回过神来。
“你俩刚才聊什么呢?”张晨清了清嗓子。
“没什么。”沈让一下回过神来,问,“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张晨立刻取出文件袋,简洁地陈述了调查结果,立在一旁等候沈让的下一步指示。
沈让并不说话,接过文件翻着看了起来。
他目光在最后那页上面停留了一刻,随即眉头微微地蹙了起来。
张晨捉摸不透他的心思,有些忐忑。
“我猜到会是这样了。”沈让合上文件,半靠在床头,敛着眉头,“当年我失手伤人后,乔小叶因为受惊过度跑出了巷子,后来带她回警*局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
“有一点我始终想不明白。”张晨问出了一个关键点,“这个人跟许锦年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么些年乔小叶认定了救她的人是他呢?”
“这样也好。”沈让口气平寒漠然,“我们可以顺着许锦年这条线查下去。”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把这份文件袋送去沈滟清办公室。”沈让想了下,又补充道,“若乔小叶再问起当年我被绑架的事,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即可。为了我们的计划顺利进行,我不希望她这么快知道真相。”

楼主 金在欣YunJae  发布于 2019-04-20 22:24:00 +0800 CST  
十八、

和乔小叶协议结婚后,沈让豪掷千万买了现在的房子。
这里地段极好,虽然是在市中心,但是闹中取静,靠一条林荫大道与市区的繁华隔离开来,与依山傍水的沈家老宅相比,繁华中透着清幽静谧。
乔小叶去了离家最近的早餐店,以前从未关心沈让的日常生活,眼下站在柜台前,把菜单从头到看到尾都没能决定买什么。
好在已过早高峰,店里没什么人,她有足够的时间纠结,这样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她才指着菜单上的蛤蜊粥、油条和鸡蛋灌饼对店里的工作人员说:“给我打包一份,鸡蛋灌饼多加一个鸡蛋。”
她隐约记得在张掖住院时沈让不喜欢吃水煮蛋,问他为什么,他回答说没有味道,所以乔小叶特意点了鸡蛋灌饼,用酱汁煎出来的鸡蛋应该挺入味了。
想到蛤蜊粥清鲜开胃,再加一个油条,简直豪华早餐配置了。
乔小叶心中暗自得意。
下单后,她拿出手机扫码支付,就在这时,手机接连来了两条恐吓短信,她以为是诈骗,没太在意,直接删除。
乔小叶回到家的时候,沈让刚输完液,陆婉婷给他拔了针,边用酒精棉按着止血边问他:“我做了早餐,是下去吃还是我给你端上来?”
“下去吃吧。”沈让掀开被子下床,抬头便见乔小叶站在卧室门口。
沈让目光扫过她的脸,然后落在她手上拎着的早餐袋,淡声道:“给我的就拿过来。”
“我买来自己吃的。”被看透的尴尬弥漫在心间,乔小叶只能嘴硬。
昨天夜里陆婉婷和张晨都没走,自是会照料沈让,她跑出去买个什么劲啊。
乔小叶肠子都要悔青了。
“哦。”沈让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森,“那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其实…”
乔小叶话未说完,沈让的身影就将她整个笼罩在阴影里,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来问:“其实什么?”
“好吧,你赢了。”这人总是有本事将她所有的口不对心击得溃不成军,将早餐袋塞给他,乔小叶气馁地一叹,又强势地说,“我特意去买的。虽然陆医生已经做好了,但你只能吃我这份,并且全部吃完。”
“好。”心头如温暖的春水流过,沈让在靠窗的小圆桌前坐下,逐一打开乔小叶买的早餐。
蛤蜊粥是这家店的招牌,打开打包盒的盖子,一股香味立刻扑鼻而来,犹如置身海边,耳边尽是沙沙的海浪声。
可沈让肠胃积弱,这味道于他而言还是太过油腻,胃里适时一阵激烈地翻搅。
看了乔小叶买回来的菜品,陆婉婷欲言又止:“你现在还不能…”
“好香啊。”沈让冲她使了个眼色,然后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婉婷你也下去吃饭吧。”
陆婉婷踌躇片刻,终是下楼去了。
乔小叶很是满意沈让的区别对待,干脆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拄着脸看他一点点缓慢地喝了整碗。
“沈让,我有事想对你说。”乔小叶丢了空掉的打包盒回来,看了沈让一眼,缓慢开腔。
沈让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并没有说话。
到底是低估了海鲜对肠胃的刺激,没过一会儿胃里就火烧火燎地疼起来,像刀子在乱搅一样,难受极了。
他不敢开口,怕直接吐出来。
乔小叶没有照顾人的经验,自然发现不了这些,见沈让没开口,只当他是默认了。
“前几日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朋友。”乔小叶说的是最近几日经常给她发私信的网友,从资料看是位女性,年长她许多,他们聊天用的是国外那家杂志社的内部账号,所以应该是她的同事,“她说知道些国内某高官犯的事,手里面有证据,想请我写篇稿子,你觉得…”
沈让动了动唇,声音中气不足。
乔小叶站起来凑近他,才听到他说:“叫婉婷进来。”
“沈让!”乔小叶目光陡然凌厉,拔高了嗓门道,“我在说正事。”
“叫婉婷进来。”沈让重复着,“有什么事以后再说,我现在…你先出去…”后面几个字几乎只剩气音。
“好好好!”乔小叶彻底恼了,将手里的文件重重摔在圆桌上,站起来转身就走,到门口时却又气不过,背对着沈让故意说尽难听的话,“我知道陆婉婷哪哪都比我好,你若真的喜欢,直接说就是。咱俩本就是协议关系,随时可以中断的,早断对谁都好。”
门被砰得一声摔上,沈让听见乔小叶站在楼梯口喊了陆婉婷,然后气冲冲跑了出去,任张晨如何喊她,她都没有理会。
沈让捂着胃,踉踉跄跄地走到洗手间,弯下腰开始呕吐。
那声音夹杂着极力压抑的喘咳,若乔小叶有用心注意他的面色,是会发现他的不适的,然而她没有。
陆婉婷上来时,沈让已经吐不出什么了,弓着腰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看上去极为辛苦。
陆婉婷接了温水让他漱口,沈让咳了几声,水杯子马上氤氲开一蓬血雾。
“你…”陆婉婷吓了一跳,连忙扶起他走回卧室。
沈让痛得无法躺平,撑着墙走到窗边,伏在圆桌上休息。
“我得送你去医院。”陆婉婷手抖在发抖,将药箱里的药一股脑全倒在地上,“这里没有止血的。”
“我没事。”沈让逞强地直起身子,刚一动就又牵扯到胃部的疼痛,没忍住又趴了回去,“不是胃里出血,是前阵子咳血的症状没好彻底。”
“那可能是痉挛了。”眼见着他这会儿似乎疼得更厉害,陆婉婷有些不忍,“,沈伯伯说止痛药不能乱吃,试试按摩的效果吧。”
“不用…我自己缓缓就好…”沈让换了个姿势,一手抵着胃,好久以后,大概是捱过那波疼痛了,沈让重新坐起来,问,“她呢?”
“出去了。”陆婉婷取了暖水袋放在他胃部暖着,再三确定他是真的没事了,“真的不用去医院么?”
“嗯,你回医院去吧。”沈让将乔小叶摔在桌上的文件按页码整理好,仔细看了起来,是些聊天记录的截图。
医院里倒是没什么事,加上沈让现在气色仍是差,陆婉婷不放心留他一个人,又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原地站着没动。
“婉婷…”沈让眼神沉暗,幽幽开口,“回去吧,医院里那么多事,沈伯伯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你得去帮衬他。”
“可是你…”陆婉婷嗫嚅着。
“我跟你保证一感觉不对就马上去医院,可以了么?”沈让虽然皱着眉,眸底的那抹沉色却是淡了些。
陆婉婷带上门走了,沈让环顾了下空空的房间,唇角的笑意有些萧瑟。
乔小叶对他要是有陆婉婷一半用心那就好了。
从家里出来,乔小叶懊恼地一直敲打着自己的头。
她刚又说了什么混账话啊。
心里明明是希望他跟陆婉婷,甚至是除她以外的其他女性保持距离的,然而怒气上头,她就没了理智。
他刚才一直找陆婉婷,也许是不舒服呢,毕竟昨天夜里心绞痛和胃痛接连而来。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她是喜欢上沈让了。

确定了这一点,乔小叶转过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走在林荫道上,以往没觉得有什么,但今天走时,她明显感觉到了不对。
路过一处摄像头时,乔小叶发现她被跟踪了。
往后瞥了一眼,有个彪形大汉跟在她身后十来米的位置,联想到上午的那两条短信,乔小叶惊出一身汗,拢紧身上的外套,准备寻一个合适的机会摆脱他。
就在这时,在她前方同样迎来两个人,乔小叶冷笑了声,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她下意识地摸到口袋中的手机,准备报警。
兴许是那些人明白了她的意图,立即朝她奔过来,乔小叶往马路跑,三人很快追上来,一块布捂住了她的口鼻,紧接着,她就晕了。
沈让将乔小叶给的文件看完,对方显然是有防备,整个聊天过程并未透露太多信息,但她的昵称让他察觉到些暗示的意味,只是他无论怎么组合,都没能找出有用的线索。
倒是张晨看过之后,误打误撞拼了出来:“这个字和后面的符号组合起来,是个楚字,再看她的年龄,会不会是楚薇薇啊?”
“打给乔小叶。”沈让拿起桌上的手机,顿了好几秒又递给张晨,“我看不清…”
张晨不敢迟疑,拨了号码将手机贴在他耳边。
“在哪里?”
“我马上去。”
“发生什么事了?”结束通话以后,张晨见沈让紧闭着唇,下颌不恩能绷得紧紧的,额角有冷汗流下来。
“乔小叶被人绑架了。”沈让不见一丝一毫地慌乱,起身的时候却眼前一黑,猛地栽倒在地,膝盖磕在圆桌腿上。
“对方要什么?”他突然跌倒,张晨被吓得不轻,俯下身去扶。
沈让几乎完全用不上力气,顺势靠着她手臂合上眼睛,嘴里报了一串数字:“把保险箱里的东西拿过来…”

楼主 金在欣YunJae  发布于 2019-04-25 22:08:00 +0800 CST  
十九、

乔小叶醒来时,头痛欲裂。她说不了话,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不难确定,对方用胶布把她的嘴巴和眼睛捂住了。
就连手脚都被紧紧捆住,不能动了。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清楚是谁绑了她、有何用意的情况下,她不敢轻举妄动。之前也想过这样的场景,但真正面对了,她还是感到了恐惧。
有没有人发现她失踪了,以及会不会来救她呢。
如果有,那个人会是沈让,还是许锦年?
想起回s市前一晚,沈让说起他十五岁经历的那次绑架,她才真切体会到他所说的时间的漫长,心疼他遭遇的同时,也在想是否他的毒*瘾与那次绑架有关?
乔小叶自嘲地摇了摇头,都自身难保了,满心想的竟是沈让。
难道真如网络上那些矫情造作的鸡汤句子里所写,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煎茶坐看梨门雨,诗书是他,风景也是他。
想想以前,她对他真是糟糕透了,若这次能化险为夷,她一定用心待他。
她发誓。
一阵脚步声响起,乔小叶立即闭上眼装没醒。
“前面她手机响了,一个加*密号码打来的。行事如此小心谨慎,除了许庆华不会有别人。”仓库门开了,听脚步声判断,应该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声音粗糙,嗓门也大,“我说了地址,他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她怎么还没醒,这迷*药也没下多少。”另外一个男人声音低沉,比较像是能说了算的,“老李,把她弄*醒。”
叫老李的男人应了声,过来重重拍着她的脸,乔小叶忍着没动,见她没反应,他转身出去,回来时提了半桶水,然后撕*掉她嘴巴和眼睛上的胶布,直接把水泼在了她脸上。
乔小叶被水呛得咳嗽起来,她睁开眼,没大喊大叫,而是边咳嗽,边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应该是一所废*弃的仓库,粗壮生锈的钢筋横七竖八地躺在积灰的水泥地上。
半蹲在他面前的男人脸上横了一道*疤,面容狰*狞凶*恶,他把手里的桶扔在一边,踢了她小腿一下,“听着,只要你听话,我们不会为难你。”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绑我?”乔小叶声音嘶哑,表情还算镇静。
“老李,对她客气些。”站在阴影里的男人走了过来,乔小叶发现他右胳膊空荡荡的,并且左腿也不太利索,“怎么说都是我们前队*长的女儿。”
“你们是…我父亲的同事?”乔小叶神情闪烁,透着几分难以置信,“你们既是警*察,怎能目无法*纪,做犯*法的事呢?”
“别跟我整*法*纪。”老李拧笑了下,一把扯住她头发:“我前半生为队*里付出了那么多,七年前出任务身上中了三颗子*弹,几乎九死一生。可到头来得到了什么?明明之后的许多次行动都是许庆华带的队,凭什么如今他升*官*发*财,我们却要为他的决*策失误背锅,不仅工作没了,连退役补助也没有了?”
头皮处一阵阵撕扯的头痛,乔小叶扯着嘴角:“许伯伯不是这样的人,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你果真如传言中的那样,是个薄情的人。”老李目露凶光,轻蔑地睨着乔小叶,“你父亲被许庆华害死,你居然还在为他说话。”
“害死我父亲的人是那群毒*贩。”乔小叶冷冷嘲讽着,手在背后暗自使劲,手腕转得生疼,但捆绳一点没松,“你们也参与了那次行动,应该知道是队里的内*鬼泄露了行动路线,才遭到了前后夹击。为了让你们安全撤离,我父亲牺牲了。可他的牺*牲换来的是什么,就是让你们来绑*架他的女儿,然后要挟他敬重的领导?”
“你知道些什么。”老李一巴掌扇下去,乔小叶脸颊立时红了一片,嘴角都破了,渗出些血来,“少给我说废话。”
乔小叶抿着唇,一声不吭。
“够了,老李!”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摁灭了烟,掏了纸巾出来,为乔小叶擦拭嘴角的血迹。
乔小叶偏头躲过,对着他吐了口带血的唾沫。
“季明!”老李彻底恼了,上前又是一脚,这回他用了力道,踢在了乔小叶肋骨上,她疼得几乎喘不上气来,只得张开嘴用力呼吸。
太疼了。
上次沈让为了救她从楼梯上摔下来,肋骨断了两根,他该有多疼呢。
“这姑娘性子真是像极了我们队长。”老李口中的季明擦掉乔小叶吐在身上的唾沫,转身看向仓库门那里,“先别跟她置气了,一切等许庆华来了再说。”
许庆华找她从不用私人手机的,号码也从未加密。
反倒是沈让的手机安装了防窃*听防追*踪装置,为此她还笑说他有被害妄想症。
那么刚才打给她的、要来救她的人是沈让?
他又要为了她以身犯险了么。
乔小叶突然心跳如雷,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这一刻,仓库里的三个人,都处在精神高度戒备状态,乔小叶双唇发颤,脸颊肿得很高,面色煞白,而那两个男人也是紧绷着,老李甚至握住了别在腰后的短匕首。
终于十分钟、甚至更久后,大门开了,沈让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装,手里提着一个中型密码箱向他们走来。每走一步,仓库里都有回声,一步一步,敲在乔小叶心里。
“沈让…”乔小叶只喊了一句他的名字,眼泪就决堤了。
这世上除了她自己,谁也不会来救她。
但若是连自己也救不了自己呢?
那么,还有沈让。
很早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沈让走到乔小叶面前,抬起她的脸左右,左右看了看,随即眯起眼睛,目光凌厉骇人:“说好拿两百万换她毫发无伤的,现在钱我已经拿过来了,可这人被你们打成这样,得给个说法吧?”
“你谁啊。”老李觉得沈让分外眼熟,但也没工夫仔细琢磨,“许庆华呢?”
“许庆华是谁?”沈让解开了绑着乔小叶的绳子,乔小叶双手得到解放,哆嗦着把身上的绳子都移出,站到沈让身边。
见她手腕淤青一片,腕骨那里甚至磨掉了一块皮,心中怒火再难掩住,长腿踢开挡在脚边的椅子,健步上前,一直被他随身携带的轻便手枪此时正指着季明,老李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掏出腰后的匕首,“报地址、要赎金前都不确定下,现在的绑*匪都是如此不专业的么?我是沈让,不是什么许庆华。你说,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枪?”
“沈让?”季明不确定地问,“你真的是沈让?没想到你还活着。”
季明的反应和那日在离休所高顺说起之前执行任务的往事时表情几乎如出一辙,乔小叶心里面有一个答案即将呼之欲出。
沈让十五岁那年被人绑架了,张晨说是为了救一个…一个什么?
是不是一个同样十五岁的女孩子?
而高顺说他们为了执行任务,给一个十五岁的孩子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
那孩子是沈让么,无法挽回的伤害是毒*瘾么?
如果是这样,那许锦年又是怎么回事,是骗了她么?
怎么可能呢。
被错漏了的记忆正在逐渐复苏,混乱的思绪搅得她头都要炸了,疼痛再次攫取了她的神经,脑袋里似乎卡住了,无法继续想下去,乔小叶忍不住轻哼出声:“唔…”
“怎么了?”沈让很快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举着枪的手稍稍偏离开。
老李趁着这个间隙举着匕首朝他们劈了过来,沈让搂着乔小叶后退一步,匕首从他腰间划过,乔小叶只看到沈让的身体轻颤了下,接着便感觉背后有源源不断的液体流下,浸湿了她的衣服。
“老李!”季明惊叫出声,只来得及夺下他手里的匕首。
眼见着老李抬起的脚就要落在已经有些站不住的沈让身上,乔小叶顺手他拉到一边,老李的这一脚就踢在了乔小叶肩胛处,她受到撞击,向后倒去。
空旷的仓库里发出巨大的声响,扬起一阵灰尘。
“你只会…这样了…么?”乔小叶疼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却仍是倔强开口,“幼稚…”
沈让手臂上植入了定位芯片,张晨不多时就带人包围了仓库。
当时,乔小叶抱着沈让,脸上满是血污,别提多狼狈了。
他们的人没费多少力气便将季明和老李制服,张晨蹲下来,沈让强撑着几分意识,勉力交待他:“别难为他们,去找高队长过来。”
“好。”张晨连连点头,又对乔小叶说,“我送你们去医院。”
“等一下。”沈让身上血腥气浓重得吓人,胸膛剧烈起伏,呼吸声很重,“今天的事别告诉沈滟清。”
说完便彻底晕了过去。
乔小叶心慌地抬起一只手,手心里净是殷红血迹。
他果然受伤了。
沈让被送往急救室,走廊长椅上乔小叶抱头坐着,显得痛苦不堪。
她也受了伤的,张晨几次想带她去处理,她都拒绝了。
“张晨,我现在心里面乱极了。”乔小叶抬起头,眼眶泛红,“你能告诉我这都是怎么回事么?”

楼主 金在欣YunJae  发布于 2019-05-08 15:08:00 +0800 CST  
二十二、

晚饭吃得很沉闷,几个人都各怀心事。沈让只喝了碗清粥,连筷子都没碰。
“没胃口么?”沈滟清问,“你好像瘦了。”
受伤这几日,沈让几乎食水不进,一直在打营养针,但他懒得解释,直接道:“下午吃过了。”
“要多注意休息,不能太累了。”
“知道了。”沈让略微点了点头,不咸不淡地问,“铊元素超标的那批理疗仪都召回了么?”
“嗯。”说起来这件事还是许锦年亲自去办的,沈滟清倒也没怎么操心,“锦年做事一向周到,卫生局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这家生产商不能再合作了。”沈让做事从不留后患,马上交代张晨去拟解约合同,接着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和许锦年倒了杯酒,脸上的表情叫人不可琢磨,“这次多亏有你,沈家医院才能化险为夷。”
许锦年心中一凛,接过酒杯,低头思考了一瞬,再抬头时,回答得滴水不漏:“我也是沈家的一份子,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沈让听了之后,笑了笑,举起酒杯,对许锦年示意了下,打算一饮而尽。
“沈让。”乔小叶出声阻拦,“你不能喝酒,这杯我替你。”
“没事的。”沈让转过头,眸底波光流转。
“我说不行就不行。”乔小叶急了,伸手去夺他手中的酒,“别忘了你身上还有…”
“乔小姐,一点点没事的。”沈让受伤的事就要兜不住,陆婉婷适时打断乔小叶的话,“今天难得大家聚在一起,就让他喝吧。”
“算我多管闲事。”看着沈让将杯中的酒悉数喝完,乔小叶霎时有点下不来台,她手握成拳,忍了又忍,终是没能压下心中不快,踢开凳子愤然离席。
从屋子里出来,乔小叶来到花园中。花园很大,他们搬进来后,沈让在绿草地上建了一个玻璃花房,里面摆放了舒适的座椅,是打发时间的好去处。
以前他们总是针锋相对,她竟从未来过这里。
在椅子上坐下来,乔小叶掏出口袋里的半个烟,夹了一根在手里,一边去摸打火机,一边细细打量这间花房。
大概是疏于打理的缘故,架子上的花好些都枯萎了。
这无疑是沈让心路历程的真实写照,刚搬进来那会儿,他每日精心打理这间花房,无非是憧憬着他们会在一个又一个鸟语花香的下午,窝在这里喝茶聊天。
但那时的她心心念的是许锦年,日复一日的等待中,他的满腔热情终是归于冷寂了。
现在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却开始患得患失,不知如何表达。
面对陆婉婷时,她的种种表现都好像是在争风吃醋。
打火机没找到,乔小叶烟也懒得点了,直接丢在石桌上。
心被堵得有些燥。她走出花房,在花园里溜达。
缓慢地走在象牙白的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低头就能看见从石缝里冒出头来的绿草和小花,抬头就是一轮弯弯的下弦月,清冷的月光把她的影子往前拉长,她无聊之下去追自己的影子,却怎么也追不上,竟也觉得有趣。
一个人自娱自乐了好一阵,原打算回屋,没成想许锦年找了过来。
“小叶。”花园里的冷调白灯把许锦年的侧脸勾勒得格外俊秀,他看着乔小叶道,“最近好么?”
换作以前,许锦年主动来找自己,乔小叶能高兴个好几天,而现在她只觉得不自在,答非所问地接了话:“吃好饭了?沈滟清呢?”
许锦年蹙眉,盯了她半响才答:“去书房跟沈让谈事情去了。”
“哦。”乔小叶摁亮了手机屏幕,指了指上面的时间,“很晚了,我先上楼。”
“小叶。”许锦年上前一步,挡在了她的身前,“我们聊一聊。”
“我们两个单独在这里,恐怕不太合适。”乔小叶往后退了一步,望着他,“前几日遇到两位故人,季明这个人你还有印象么?”
“没,没印象了。”听到这个名字后,许锦年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这几年我跟父亲鲜少走动,你是知道的,他当年的战*友我认识的就没几个。”
怎么会没印象呢,那年许庆华带着他和乔小叶从巷子里出来,回到警*局后给他做笔*录的就是季明。
“其实你说的没错。”乔小叶侧着身子从许锦年身旁走过,“那条巷子里没有路灯,我也许是认错人了。”
她刚才只说了季明二字,许锦年就马上知道他是许庆华的战*友了。有时候越想隐瞒一件事,露出的破绽反倒越多。
花园里的不知哪里在滴水,很轻,可乔小叶听得清楚,似乎是确认了心中所猜测的,心里竟不像先前那样乱了。
两个人都陷入沉默,全然不觉,沈让正站在二楼书房的落地窗边远远看着他们。
“你真的确定锦年会拿走这吊坠么?”书桌上放着两枚一大一小的翡翠葫芦,沈滟清拿起那枚小的,用红绳一穿,打了个结后递给沈让,“戴上吧,能佑你平安的。”
沈让接过放在衣服口袋里,没戴:“高队长有心了。”
沈滟清没接话,又把那枚大的放在包里,出去前又想起些什么,回头说:“从我认识锦年,就没见过他与许庆华来往,若他真的参与了许庆华对沈家做的那些事,我绝对会讨回来的。”
那杯酒喝下去,沈让胃里阵阵钝痛,胸口也泛起熟悉的窒息感,眼前渐渐出现重新,他只得摸索着坐回椅子上。
季明给的那份笔录,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已经在外地念大学的许锦年放假回家,晚上去市中心的大排档与高中好友聚餐,回来时恰巧路过那条巷子,血气方刚的他救了被围困的乔小叶。
对于那件事的很多细节,无论是许锦年,亦或者许庆华,其实都不清楚。若乔小叶深究,他们是应对不来的。
所以沈让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为消除乔小叶心中的疑虑,许锦年一定会从沈滟清那里拿走那枚吊坠。
胃里的疼痛又加重的趋势,沈让神情极其痛苦,不自觉地蜷缩成一团,这动作出现在一贯冷静的他身上,竟有一丝正在害怕的意味。
那日张晨问他,若乔小叶再次认定许锦年就是救她的人,她还会不会如现在这般用心待他,他的回答不过是掩饰内心的极度不确定罢了。
“乔小叶。”天花板上灯光分外刺眼,沈让倦然地闭了眼,“你到底…爱不爱我?”

楼主 金在欣YunJae  发布于 2019-06-05 19:15:00 +0800 CST  


楼主 金在欣YunJae  发布于 2019-06-06 22:25:00 +0800 CST  
二十四、

“花都枯了。”不过是给花换土施肥,她都弄得花房里满是狼藉,乔小叶搓着手上的花汁和泥巴,心想她这辈子是做不成陆婉婷那样了,“我想着兴许能救活呢,就打理了下。”
“看上去比原来更糟了。”沈让有些站不住,在乔小叶对面坐下后,又感到眼前一阵莫名发晕,呼吸也不太顺畅,于是只好手肘靠在桌子上,尽力撑着,“最近怎么对这些杂事如此有兴致了,前几日刚学了做饭,又开始侍花弄草了?”
“反正闲着。”乔小叶避开沈让的眼睛,“再说你现在需要补身体,总不能每天都跟着我吃外卖吧。”
“这些你做不来的,不要学了。”乔小叶手上有好多深浅不一的口子,都是做这些事弄得,沈让拉过她的手,轻轻触碰着那些伤口,心疼得不得了,“不要为了我而改变自己。”
“为什么陆医生就可以?”乔小叶反握住沈让的手。
同样的问题乔小叶前不久才刚问过,如今又绕回到这里,沈让正昏沉着,反应慢了些,脱口道:“婉婷跟你不一样,她处处要强,哪方面都不肯输。”
沈让本来的意思是希望她不要总是跟陆婉婷较劲,可乔小叶会错了意,猛地甩开他的手,目光深沉又透着几分凌厉。
“我是不如她。”乔小叶站起来要走,“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就不劳烦你再强调一次了。”
还没走开两步,忽然被沈让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
“放开我。”乔小叶冲他发脾气,“陆医生既能让你身体好起来,又可以洗手做羹汤,而我只会将所有事情搞砸,实在不适合你。”
“先前撮合我跟婉婷的明明是你。”沈让咳嗽一声,慢慢开口,“我早就与她摊牌,此生我的心只属于你一个人,仅凭这一点,她就输给你了。我们之间本来也没什么,是你自寻烦恼罢了。”
“我那时整个人飘飘浮浮的,只想着将你推得远远的。。”乔小叶转过身,逆着光望着沈让,“可我现在后悔了,既然舍不得,为何不能再踏前一步。”
沈让盯着乔小叶看了一会儿,情绪复杂且浓厚。
“沈让,好像喜欢上你了。”乔小叶环住他的腰,一字一句地说,“甚至比喜欢更多一些。”
沈让心头触动,动了动嘴唇,终究什么也没说,手掌扣住她的脖子,双目熠熠生辉。
乔小叶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心一牵一牵地跳着。
“乔小叶。”扣在她脖颈后的手掌用了力气将她带过去,在乔小叶刚要回答时,沈让直接俯过头去,吻住了她的嘴。
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气息,她最贪恋的感觉,不管他在外人眼里多暴戾多不近人情,可他的心,唯有乔小叶知道,是温柔的。
她从前是有多迟钝,竟是到现在才发现?
覆在她耳根后的掌心渗了不少汗,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一吻终了,沈让身形摇晃,伏在乔小叶肩膀上虚弱地喘息,神情却是愉悦的。
“还好么?”乔小叶抱着他问。
“没事。”沈让按了按心口,嘴角微动,“这里好像又重新开始跳动了。”
“很晚了,回屋吧。”乔小叶挽着沈让的胳膊走出花房,冷色灯光的映衬下他的气色更差了,“明天就在家休息吧,我陪着你。”
“好。”沈让几乎整个人都靠在了乔小叶身上,声线不太稳。
乔小叶摸到他的手,脑子一嗡,沈让的手竟然在抖,再细听,耳边的呼吸更是紊乱。
“沈让。”把那双冰凉的手牢牢握住,乔小叶紧张地问,“真的没事么?你不要骗我。”
“嗯。”沈让闭上眼,苍白的脸上血色尽失,只说了几个字,“心脏疼,走不动了。”
沈乐生对此似乎早有预料,在乔小叶快要招架不住的时候,奔过来单手把沈让扶稳,然后抱起他快速上楼。
听到沈让以一种轻描淡写的口吻说出这句话,乔小叶仿佛感觉不在周围事物的存在了,只能得见自己汹涌的心跳。
等在房间外,乔小叶坐立难安,焦躁地走来走去。在她有些等不下去,打算破门而入的时候,沈乐生走了出来。
“沈伯伯。”乔小叶迎上去,匆忙中踩到了地毯,险些摔了,“他怎么样了?”
“一来是太累了,晚上又喝了酒。”沈乐生说起沈让就直叹气,“前面他胃痛我给打了强效针,也有副作用。好在是情况稳定了,你回屋休息吧,这里有我呢。”
“我能进去看看他么?”乔小叶不放心,纠结半响,说,“我不会打扰他休息的。”
“恐怕…”沈乐生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我保证。”乔小叶恳求道,“而且我就在他跟前,他也能安心,不是么?”
话说到这份上,沈乐生也不好再拒绝,而且她说得也不是全无道理,沈让每回醒来,若是见不到她,总要闹一阵子。何况乔小叶最近变了不少,没再换着法子折腾他,让她进去,应该没事的。
“好。”沈乐生点头同意,想了想又叮嘱了句,“他身体虚弱需要休息,我就在隔壁,有问题及时通知我。”
乔小叶回房间拿了手机和电脑的充电器,在沈让床边坐着,开了电脑赶稿子。
之前经常联络的网友刚才又给她发了段视频,从角度上不难看出是偷拍的,视频里一对男女正与另外一个人聊着什么,那人背对着镜头,看不到脸。
倒是这对男女,乔小叶从杂志社的内部网找到了详细资料,男的叫周博,女的是他妻子孟晓箐。
两人在国外做生意,周博负责拉项目,孟晓箐则主要是帮忙销货,乔小叶还查到他们曾因走*私*毒*品被中*国*海*关处罚过,后因证据不足被释放。
这网友告诉她,与周博夫妻碰面的正是那位犯了事的高*官。
乔小叶再想问些什么,她就下线了,她只能先把现有的资料汇总下。
做完这些后,乔小叶坐得离沈让近了些,他静静地躺着,身上连了监护,胸口的起伏很轻,整个人看上去好像脆弱得一碰就坏。
“沈让。”乔小叶轻轻叫了一声,握住他的手暖着,只是怎么也暖不热。
沈让没给她任何回应,依然双眼紧闭,所有的锋芒和强势褪去,乔小叶才意识到,他好像比想象得要瘦弱一些,衣领里细瘦的脖子正随着呼吸轻微起伏,白皙的皮肤泛着些病态,嘴唇更是淡得没有颜色。
“你要快点好起来啊,我不要你再生病了。”乔小叶把头枕在床边,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味道,她才终于稍稍安心了一些。
乔小叶一直撑着不敢睡,快天亮时抵挡不住困意渐渐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睡梦中感觉有人轻轻拨弄她的头发,她转了个身睁开眼,对上沈让沉寂如水的眸子。
“你醒了?”乔小叶立刻坐起来,盯着沈让动也不敢动。
“嗯。”氧气面罩下,沈让的声音几不可闻,乔小叶屏息凝神,才听见他说,“去休息。”
“不累,我要陪着你。”乔小叶摇头。
沈乐生进来替他检查,确定情况稳定后,便撤了监护和氧气面罩,乔小叶凭空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来。
沈让没什么精神,乔小叶原想让他再睡会儿的,不过没能如愿。
刚出去没多久的沈乐生又走了进来,把手机递到沈让面前。
沈让看了眼上面的信息,没有说话。
乔小叶看他蹙了眉,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正欲开口,她的手机就响了。
是许锦年打来的,乔小叶不想接,直接摁掉了,但那边好像有什么急事,又打了过来。
“我出去接个电话。”乔小叶解释道,“很快就回来。”
手机上的信息是沈滟清发过来的,说昨天夜里翡翠葫芦被许锦年拿走,而他今日一早就出门了,应该是来找乔小叶了。
如此一来,他们先前的猜测没有错。
许庆华对沈家做的事,别的暂且不说,至少他牺牲沈让弥补自己的过失,许锦年不仅知情,还帮他作了伪证。
“别去。”沈让拉住她的胳膊,脸上闪过几分不安。






楼主 金在欣YunJae  发布于 2019-06-08 20:07:00 +0800 CST  
二十五、

收到许庆华短信时,乔小叶刚泡了海参,打算中午给沈让做木耳海参汤。这些年,许庆华行事低调,鲜少与人应酬,他们之间似乎是达成了一种默契,若非要紧事,几乎不会见面,加上她也想问下有关季明和老李的事,所以马上应允下来。
回楼上换好衣服,乔小叶去了沈让房间,他半躺在床上输液,身上堆了好几份文件,圆桌上的电脑还亮着,许是累了,他眉目之间染上了一层灰暗的倦意。
“你要出门?”听到动静,沈让合上文件。
“嗯,冰箱都空了,我得去趟超市。”毕竟许庆华身份特殊,乔小叶决定先不告诉沈让,“中午给你做木耳海参汤,补血养气的。”
几分钟前,他与张晨通了电话,他们刚接了高顺出来,便听见一阵喧嚣,一群武*装*分*子朝他们冲了过来。若不是他先前就料到许庆华会对高顺下手,通过陈家动用了军*方*力*量,他们一行人恐遭不测。
“你真的不用做这些事,我已让管家请了人过来照料我们的生活,这会儿应该快到了。”沈让目光在乔小叶脸上几度徘徊,忍了又忍,还是说了出来,“最近外面乱。若非必要,还是少与他人走动得好,你明白我意思么?”
“嗯,我明白的。”乔小叶出言打断他,“再说学做家务总没坏处啊。”
沈让不再说话,靠在枕头上压着额角。
“我会很快回来。”乔小叶走前将他身上的文件叠成一摞放在了圆桌上,叮嘱了句,“你先好好睡一觉。”
乔小叶带上门后,沈让脑海里闪过她与许庆华父子见面后可能会出现的不同情况,房间里安静如深海,他想着想着便倚在床上睡着了。

许锦年原打算的是把乔小叶约出来,给她看一眼翡翠葫芦,从而打消她的怀疑,然后在沈滟清发现前将它还回去。
这计划本来是天衣无缝的,可他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
从前那个随叫随到,整日黏在他身边的乔小叶,如今有了更为重视的人。
沈让开口的那一瞬,她就再顾不得其他,直接将手机静音了。
没能联络到乔小叶,许庆华的电话倒是打了过来,他说了个地址,要他一小时内过来。这些年,他对许庆华一直避而不见,许庆华身居高位,平日里听惯了阿谀奉承,心性傲得很,哪受得了如此冷落,吃了几回闭门羹后,渐渐也不再找他了。
他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打电话做什么?听他语气不善,许锦年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才心一横,拿起外套出了门。
许庆华选了一处幽静茶室,藏匿于S市繁华商圈,可谓闹中取静,并且离沈家集团总部不远,许锦年开车过来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钟。
停好车,许锦年走到二楼包厢前,门前站着两个壮汉,从两人的动作神态来看,应该是许庆华的贴身保镖。
两位保镖看见许锦年,正想循例检查,许庆华的浑厚有力的声音就从包厢里传了出来:“让他进来。”
两人神色立即变得十分恭敬,一人打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人轻声地说道:“许书记已经在里面等您许久了。”
许锦年客气道谢,走了进去,保镖立即关上了门,不难看出他们训练有素,警惕性极高。
包厢的空间并不是很大,晕黄的灯光下,许庆华坐在沙发上,大概是年轻时在队里常年训练,虽是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他的身板依旧硬朗,裁剪得体的黑色西装下匀称的肌肉清晰可见,脸庞看上去也比许锦年更加刚毅。
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给人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来了。”许庆华抬头看了许锦年一眼,道,“坐。”
“你找我?”许锦年站着没动,直接开门见山。
“好些年不见,你还是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许庆华拿起茶几上的白色茶杯,浅浅饮了一口,“你再怎么不愿承认,我都是你的父亲。”
“你知道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有什么事不妨直说。”许锦年眉毛一挑,“若只是想与我喝茶叙旧,抱歉,我手头上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恕难奉陪。”
许庆华视线扫过许锦年,发现他依旧是一副淡淡无事的样子,手上的茶杯一扬,刚泡好的茶水劈头盖脸泼了过来,许锦年微一偏头,避开大半,茶水顺着脖颈往下淌,衬衫也湿了。
许锦年抿了嘴角,半声没吭,表情冰冷。
“连乔小叶都搞不定,还要我来替你收拾烂摊子。”许庆华从文件包里拿出几张照片,往茶几上一摔,“我能指望你什么?”
许锦年拿起照片随手一翻,没想到这一翻就再没放下。
难怪乔小叶会有如此大的转变,原来季明和老李早就找过她了。
“季明和老李为何会突然绑了乔小叶来要挟你?”许锦年从茶几上餐巾纸盒里抽了几张,将下颌和脖子上的茶水擦了,在许庆华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你已经大权在握,他们对你早就产生不了任何威胁,为何不放过他们?你断了他们后路的时候,一定没想到他们会这样做吧?”
许锦年说这话其实在试探许庆华,季明和老李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不会平白无故走极端,想来一定是许庆华对他们做了什么。
“你以为我想这样?”许庆华冷冷地眯起眼睛,漆黑的眸闪烁着一团火苗,“若不是沈滟清死揪着当年的事不放,我何需找人背锅?你真是娶了位好妻子!”
听到许庆华的话,许锦年眼中快速地闪过一丝阴霾,但很快就消失了。
许庆华接着道:“一得知他们绑了乔小叶,我立刻派了人过来,哪曾想慢了一步,沈让不仅救下了乔小叶,还把季明和老李保护了起来。季明老李还有高顺都是先前我在队里的左右手,知道的事太多了,所以这三个人绝不能再留。”
“收手吧,不要再一错再错了。”许锦年正了脸色,从口袋里拿出翡翠葫芦,语气恳求而急切,“乔小叶这边我已经想到了法子,只要她重新认定是我救了她,所有事就都翻篇了,你不要再伤及无辜了。”
“已经选了这条路,一旦回头,所有人都不会善终!”许庆华接过那翡翠葫芦暗忖着,脸上露出了一种怪异的笑,似有阴谋,似有解脱,“你不要管了,我自有对策。”
许锦年不明所以,却见许庆华又缓缓品起茶,心里一惊,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升腾而起。
包厢的门又开了,许锦年瞧过去,来的人正是乔小叶。
“许叔叔。”跟许庆华打完招呼,乔小叶转头看向许锦年,眼睛闪闪烁烁,“你也在啊。”
“正跟锦年聊起你呢。”从乔小叶进来,许庆华就收起了狠厉的一面,给她倒了杯茶,和颜悦色地说,“说起来,咱们好久没聚在一起了。”
“是啊。”落座接过许庆华递过来的茶杯,乔小叶没喝,而是放在了茶几上,“许叔叔突然叫我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沈让模糊醒来时,窗帘被拉上,手背上的针头已经撤掉,张晨坐在圆桌前对着电脑,抬头看到他:“醒了?”
“几点了?”沈让问。
“快一点了。”张晨起身给他水,“管家从老宅请了芸姨过来,午餐已经做好了,你要下楼吃点么?”
“乔小叶回来了么?”沈让坐直身体,从床头柜拿过手机,查看未接来电和信息。
“还没有。”
“这么久都没回来,为何不叫醒我?”沈让脸色一凝,阴寒地问:“你莫非不知道她是去见谁了?”
“你先别急。”见沈让动怒,张晨慌忙解释,“我们的人一直有在暗中保护她,她确实去见了许庆华,但没待很久。”
“你的意思是她又去了别的地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沈让凌盛的气势忽然就低微了下去,转头轻轻咳嗽了几声。
“是的。”张晨递了水给他,“不知许庆华与她说了什么,她出来后就去了离*休*所,在高队长的住处坐着,至今未离开。”
“备车。”沈让将杯子重重搁在圆桌上,“去离*休*所。”
“好。”张晨着手去安排,回来时手上拿着一摞书,“芸姨整理杂物房的时候找出来的,她让我问你是否还用,没用的话她就处理掉了,好像是乔小叶的。”
“先放着吧。”沈让没心思看。
张晨依言往书架上一放,书立起来后夹在里面的纸和书签掉了出来,他蹲下身捡了起来,然后有些为难地说:“这里有份协议,我觉得你应该看一下。”
那是份离婚协议,上面有沈滟清的签字,眼下却出现在了乔小叶的书里。
沈让走过去,一目十行扫完后,身子骤然一晃。
张晨怕他摔倒,直觉地动手扶住他。
“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张晨有心安慰。
沈让只觉得胸口的那颗心仿佛被一只手死死地捏着,身体一阵阵发虚,他深深吸气,不仅没能压下这阵冰寒的刺痛,反倒带起一阵断断续续地呛咳,他掩着嘴,倾身一口血就咳了出来。

楼主 金在欣YunJae  发布于 2019-06-10 17:52:00 +0800 CST  

楼主:金在欣YunJae

字数:110926

发表时间:2017-07-16 07:2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3-29 21:42:1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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