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思与慕by方小致(先婚后爱,亲情虐)

【什么时候甜甜才能爱上慕总?等我电脑修好...】
告诉你们一个悲剧。
我电脑进水了还没修好,最近运气背到不行。伪更一次报复社会...

楼主 方小致  发布于 2017-05-12 21:29:00 +0800 CST  
“……宁之很想甜甜。”
刻骨的思念,从来都是深埋于心,只有在意识被酒精冲淡的境况之下,才会不自觉地吐露。
可这夜色,从来都不过问不顾及任何人的情绪,兀自沉默与稀冷。
连多一分的温暖柔和,都是枉谈。
车子悄无声息在小区门口停下。
言恬拧闭钥匙,手指在方向盘上握了一握,才放开来。她微微皱眉,侧过头来,月光下面上神情一览无余,尽皆收在莫黔南眼底:“师兄,为什么不让我开车送你回酒店……”
“然后我再送你回来?”莫黔南不着痕迹随口开着玩笑,“我打车回去就可以,女孩子孤身夜路开车,终归不太安全。”
似乎有蝉鸣莺啼的声音从树叶的缝隙中断断续续地传来,莫黔南落在她发顶上的手指同样温和得像夏夜中流淌的水河。他似乎有话要说,却很快欲言又止,嘴角微挑划过温淡的笑意,却很快侧过身,推开车门下了车。
言恬心底空茫。
人偶尔会有很准确的预感。来源于外界,产生于本心。
她跟下车,在他从后备箱上取下行李时搭了把手。
同一道计算题,用不同的方法演算,得到的正确结果一模一样,同一种情感,用不同的方式表达,得到的反馈,亦是如出一辙。时光有时就像漂浮在人世的上空,不闻不问不骄不躁,不介入,不改变,不给她不该有的希望与期翼。
云层在夏晚中被风吹成稀薄的棉花。
路灯淡黄色的光细细碎碎投注下来,莫黔南单手托过行李箱,另一只手收在衣兜里,复又拿出来,拇指指尖擦过她的面颊,扣着那一寸肌肤缓缓滑落。
“小师妹。”他微叹口气。
言恬瞳孔颤了颤,水线零落,她抿过唇角,目色因为眼睛里的泪而变淡,像纤细精巧的彩色画像徒然褪去所有色彩,黑与白的分割,像松松散散的一笔淡墨。
“我对她的感情,不会随婚姻的破碎而破碎。”
有一个词,叫言不达意。也有一个词,叫不言而喻。
有些话必须说清,有些话却不必说得太过清楚。
温和的指节环住她的肩膀,莫黔南微低下头来,平和的声线中隐含笑意,一如既往,像是多年前指导她的学业一般,岁月沉积的沧桑与包容。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拥抱,也应该会是最后一个。
“我一直都希望你开心。”
“可是这一次,没有办法达成了。”
“抱歉。”
——————
如影随形的,从来都是风和沉默。
远处树荫底下,润渊拉开隔板取出常备的胃药,抽过车载冰箱内的矿泉水递到后座。
“慕总……”
他从TIANING成立伊始,便应聘入来担任慕宁之的司机,却从来未曾见过他被病情折磨到如此狼狈的境地,脸色惨白得连一丝一毫的血气也寻不到,唇上倒是血迹斑斑,全都是被他忍痛时不慎咬破的印记,涔涔汗滴,整个人虚弱得像是从寒冬霜河中捞出来一般,意识模糊得似乎下一刻便面临昏厥。
却偏偏沉默刻板得连言语都不肯多说。
慕宁之深黑色的眼眸缓看过来,修长白皙的指节接过胃药和水,下一刻却被他放在一边。他徐徐半阖下眼去,眼睫在虚空中微微地颤。
这一瞬,远处的人送走莫黔南,返回驾驶位,驱车进入小区。
“润渊,你先回去。”他咳了咳,手指轻掩住口,将咳嗽声都闷在喉中,淡白色的面孔轻轻掩下去,藏在暗色的阴霾中,“我想在这里再待一会。”
他从来都不是肯听人劝的人。
僵直的背脊倚过座椅,他的右手狠狠压往胃部,酒气缓缓发散出来,却让他连意识都快混沌散失,不过虚靠着想见她的念头勉强撑着。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他目色朦胧地扫过微颤的指尖,却连眼前的一景一象都没能看清。
全都在眼前铺天盖地地晃。
他索性全阖上眼,润渊下车的声响传来,接着走远,似乎是手机的解锁声音,似乎是在拨电话给谁。
每个人似乎都被幽禁在孤独的痛苦之中。
没有解脱,无法解脱。

楼主 方小致  发布于 2017-05-13 17:18:00 +0800 CST  
——————
“用户已关机,将为您转接到语音信箱……”
反反复复回萦在耳边的,都是手机那一端冰冷无波的机器女声,润渊把手机丢回口袋里,倚在树干下,远远地盯着远处林荫底下悄然安静的黑色轿车,慕宁之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一直安之若素坐在车后座中。
似乎真是想寂然无声地在裕和小区门口待上一整夜。
他并没有胆量回去强行带他离开。
润渊唯一能联系上言恬的方式便是她的手机号码,可现下言恬关着机,除非硬闯入小区内,他根本唯有束手无策,只能苦等。
夏夜的凉随时光的流逝从手指间溜走。
润渊手指刚伸入口袋里摸过手机,想再做尝试时,远处车门却一霎时有了动静,那一道颀长的身影逆着路灯的微光,缓缓迈下车来,反手关上车门。
此番简单的动作便似乎耗尽他全部的气力。
慕宁之倚在车门处缓了缓,月色在树叶的切割下分崩离析,细细碎碎地扑落在他身上,风清澈而飘忽地掠过,他几乎猝不及防,被冷风轻轻一激,微垂下眼侧偏过头,轻轻地轻轻地咳嗽。
却似乎越咳越厉害,似乎停不下来。
他背脊终于深深地弯下去,手指撑过车门,身形颤了颤,膝盖也似乎脱离全部足以支撑自己站立的气力,微微软了一软,就要跪倒下去。
润渊看得心一惊。
几乎便要不管不顾疾步过去时,却见慕宁之好歹是扶住了车门,修长的身姿在月光的围拢下化散作一道微小的剪影,静动沉定,如一棵默声的枯树,再也不会有磅礴生长的机遇。
他缓直起身,终于是在夏风轮转间勉强提起力气,修长的腿从未有一刻像如今走得这样慢。看门的保安打着瞌睡,不曾透过窗口注意到这边,他定了定神,食指指纹刷过感应器,小区的门缓缓无声地拉开。
这样月光破碎的夜晚,他的想念无从遁形,只能直白地解剖开来。

楼主 方小致  发布于 2017-05-13 22:36:00 +0800 CST  
十三
每个人都有噩梦。
那些刀尖上舔血得过且过的日子,至今在梦境里仍会纷繁反复地出现。
不是害怕,他小至偷鸡摸狗,大至砍人强奸,什么坏事没做过,早已麻木不仁。
可是,血光腥浊的梦境,仍会让他睡不安稳。
他一瞬惊醒过来,更是痛醒。
“喂,醒醒。”男人锃亮的皮鞋狠狠一脚踢在王喆的大腿上。
王喆迷茫着眼从小床上爬起来,看清床侧站立着的人时,哪里还敢怠慢,立马换上一副谄媚讨好的嘴脸,拿手擦了擦口角边的唾液,定睛笑了笑,和他套近乎搭话:“K哥,你今晚怎么有空过来?”
“你他妈的别跟我废话,不该你问的别瞎打听,知道么?”老K摸出根烟来点燃,含在口中,面上神情却不如他言谈举止一般粗暴,反是笑了一笑,笑影波澜的眼睛在夜色中有种莫名的阴诡,如同地狱恶鬼一般非要戴上善意的面具招摇于世,“我让你买的东西买了么?”
“买了买了!”王喆立马爬起来,把抽屉里的一只硕大的黑色塑料袋掏出来,喋喋不休说着废话邀功,“我昨天早上全买齐了,好好地全收在这里头,K哥您点点看?”
老K接过那只脏兮兮的黑色袋子,往左臂里一夹,斜着眼睛看过来,右手摸出裤兜里的钱夹,掏出一叠红色票子扔过来。
该赏就赏,该罚则罚,一向是他对待王喆的方式。
“行了,辛苦了。”老K扬起一抹恶作剧一般的笑,把滚烫的烟灰往王喆手心里一抹,好整以暇观赏完他明明是痛却强忍着不跳脚的表情,“这些钱拿去喝酒。”
王喆眼睛一亮,哪里顾得上痛与屈辱,舔着脸蹲在地上把钱一张张捡起来,一边在心底里叹息,这些有钱人,做的事奇奇怪怪的,还不把钱当钱,这不有病吗。
他也不愿去多想老K到底在做什么打算,只要有钱拿就行。
更何况,如今的工作实在轻松,平日里王喆就守在这间废弃的厂房里,偶尔去五金店转悠几圈把老K需要的东西买回来,便能得到一笔不菲的报酬。
实在惬意得很。
老K眯着眼笑了笑,把吸了一半的烟扔给王喆,转身就往厂房深处走,用随身携带的钥匙拧开一道铁门,回头望了一眼王喆:“别进来打扰我。”
王喆立马顺从地点点头。
这一道门以内,也是老K明令申明过不让他踏足的区域。他虽好奇里头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却不敢跟金主老K过不去,只好按捺着自己的好奇心,一次都不曾闯入过。
老K这才以示赞许地笑了笑,反身关上铁门,从里头反锁,身影消失在黑暗里。
静得像进入了地狱。
老K手指按开灯的开关,诡异的暗红色灯光从房顶上泄下来,他目光巡扫过房间内的装修,面上终于几许满意的神色。
他把那只脏兮兮的塑料袋扔到地上,用脚踢了踢,里头的东西顺着袋口哐当哐当掉出来。他瞬间又觉得手指间空空的不甚自然,顺手摸出烟来夹在指里,蹲下身去察看袋子里的东西。
加上这些……
老K扫过密闭的空间。
加上这些。
手铐?电击仪?烙铁?狼牙棒?吊索?刀具?鞭子?
好像都齐全了呢。
还差什么呢?
老K摸了摸下巴,一向无神的眼睛里终于掠过几层真心实意的笑。
“啊,还差一个慕宁之。”
谁的声线在暗夜里,诡谲得像恶鬼叹息。
“为您设计的豪华套间,已经准备就绪,期待您的入住。”

楼主 方小致  发布于 2017-05-13 22:37:00 +0800 CST  
——————
是夜,安全楼道中没有多余的声响,只有轻微的脚步声惊醒声控灯。
身穿制服的保安打了个哈欠,转过12层走廊时,却一瞬惊得连睡意都跑了大半,手指下意识抽出腰际的橡胶棍,几乎凑上前去,刻意加重了步伐,蓝色运动鞋踏过森白色瓷砖地面,细碎的脚步声在寂静中不算太低,却未能让门侧屈坐在地板上那一道西装革履的声影抬起头来。
是个男人。
是个陌生面孔。
贼?却不太像。
保安走近几步,白炽灯恬然的光从头顶上倾下来,光线充足的视野中,足以让他看清面前的人脸色到底有多煞白,紧阖的眼没有一丝一毫的掀动,额际鬓角冷汗细涔,意识似乎完全消逝在混沌中,仅是单手磕住屈起的膝盖,枕过苍白色瘦削的下颌,颀长的身姿蜷缩成微小的影,有些格格不入的形影单薄。
“先生?”保安半蹲下来,手中橡胶棍轻碰了碰,“您需要帮助吗?”
空旷的瞬息之间,他不曾得到回应,唯有身后楼梯间内声控灯悄然暗下的细微声响。保安猝然摸出对讲机,眯眼确认了楼层数,拨给联系总部:“查一查12层业主的联系方式。”
一望无际的深黑里,有酒气。
手机被她关机扔在沙发上,言恬背靠过沙发,肆意耷拉着腿坐在地毯上,手指摸过一支啤酒罐,微苦的酒液淌过喉咙,眸色朦胧,意识却还是清醒的。
她数了数,家中的固定电话响过第三次时,她终于不甘聒噪,伸长了手握住话筒,听筒那端是陌生的男人的声音,有些焦急:“我是裕和保安,请问您是12层业主言恬言小姐吗?”
言恬怔了怔,后知后觉地觉得头脑发热,手背扶了扶额头低低应答了一声。
“我是。”
听筒那端明显有些喜色:“是这样,在您家门口发现了一位男士,他似乎昏厥过去,没有任何的意识。因为不确定他的身份,我们不知道怎么处理。您现在在家吗?如果方便的话,请您现在出来确认一下是否是您的亲属好吗?”
言恬:“……”
酒意到这时才猛然苏醒过来,她极力想分辨对方在说什么,脑筋却缓慢地运作着,她始终转不过弯,待反应过来时,保安已经自顾自地说下去:“看来不是您的亲属?那好的,我们会走流程办事,先把他带下去,再报警处理……”
她嗓音都是哑的:“等等……”打断了对方想挂断的倾向。
倏然站起来的这一刹,她血气不通脚软了软,不慎踢倒几只易拉罐,她随手抓过外套披在肩上,慌乱得连听筒都来不及放回原位,跌跌撞撞地去开门。
漫遍视野的全都是昏沉的光线,她拉开门,摇摆的光线涌入的一霎,她的眼睛被刺激得有点微痛,她侧过眼眸避开光源,低下眼却瞳孔轻轻震了震。
他什么时候来的?
竟然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守在她门前,明明拥有进入房间的指纹权限,却安静寡淡到多一分的动作都没有。
言恬拉紧了肩头外套,缓慢蹲低下身去,入目是他微微蹙起的眉目,他就这样席地而坐,倦意低沉地紧闭着眼,下颌轻搭过手背,面色灰白到没有一丁点血色,似乎再也不愿意醒来。
她呼吸滞住,心一瞬有些刺痛。
她明明知道,慕宁之是多么偏执顽固的一个人。
没有她在身边,他根本不肯好好照顾自己。
她眼底有片刻的湿润,手指伸过探上他的额际时,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气息迫近,慕宁之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来,眸色清浅到模糊,失去焦距却仍是勉强看清了她。
唇侧清越的笑弧微带餍足,语调完全温软下去,像是沉溺幻觉,连眼眸都笑得弯弯的,甜到整个人都像将融未融的糖。深黑色的长睫默扫下去的一霎时,意识却完全归彻于昏涸,声线徒留几分惘然与苍凉。
“甜甜……”
“我很想你……”
深邃的酒意中,他做过很多梦。梦里有言恬,微凉的指尖触碰他眉间时,她的发尾滑落淡擦过他的手背,是他三年来幻想过无数次的画面。
每一个绵长的夜里,他有幻觉中的言恬相伴。
所以,并不孤单。
只是每一次的顾盼醒转,他想牵住她的手却扑空,内心的空茫如同雨林里的树,在更迭交复的轮转中无限伸张,他无法满足。
贪心地想要更多。
想要真实地握住她温热的手,想要真实地触碰到她柔软的发,想要真实的她陪在自己身边。

楼主 方小致  发布于 2017-05-22 23:14:00 +0800 CST  
想要真实地握住她温热的手,想要真实地触碰到她柔软的发,想要真实的她陪在自己身边。
虚空是什么?
贪爱银钱的,不因得银钱而知足。
贪爱丰富的,不因得利益而知足。
对待言恬,他好像从来不清楚何谓知足。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她所有的暖与冷,温与淡,他都想要据为己有。
就像跌落无垠无际的深渊,永远都没有到底的那一刹。
没有谁能拯救谁。
言恬推开房门而入,手指间收拢握住的牛奶杯略微烫手。
客房内唯有壁灯的光柔和四散,温吞地在氤氲的尘粒消融,拂面的风从窗户扑朔而入,细碎的光影跳跃过慕宁之的眉骨眼梢,他连昏睡时都宁静到悄无声息,如同山谷里一汪碧潭,深不见底,沉淀过无数的未知,连风也不能掀起丝毫波澜。
言恬思绪有些怔愣,靠在门侧停了停,才缓缓走过去。
思维在酒精的作用下好像已经丧失掉应有的功能,她连思考都缓慢至极。
浅淡月色悄然被云遮住,她弯身把玻璃杯放在床头,回过身的那一瞬,手腕被他准确地收在干燥冰凉的掌中,似深海中一尾洑水的鱼,凉到极致,几近潮湿。言恬把耳畔滑落的发丝挽至耳后,静沉的语声慢下来:“胃痛不痛?”
肯定是痛的。
她不等回答,视线已经滑过他深压在胃部的左手。他还未曾来得及收回。
连昏睡时都尚有这样无意识地护着胃部的动作,足见他痛到了怎样的地步。浑身酒气,周身醉意,他到底喝了多少酒,又有谁能告诉她。
可是却没有回应。
可能由于刚醒,他的眸色浅得像春天里稀薄的水雾,人也似乎有些懵然,似乎不曾听见她的问话,如墨浓黑的眼眸只知紧随她的身形,却根本没有给出任何的反应,微微滞住,把她整个人倒映在眼底。
似乎由于缺水,薄唇也稍微干燥,苍白无力的唇角浅浅动了动,拉过一线绵延温润的笑,声线哑得像失了声后的勉强言语:“……不是梦。”
“傻了么?”言恬听不太懂,缓缓定了定神,倏而毫不客气地便探手去摸他的西服内侧,一面捎带疑惑地问他,“药呢?”
她这才想起他似乎是有随身携备胃药的习惯的。
指尖在内侧的口袋里乱摸,却未曾触及任何药瓶药盒,反倒是被生硬的几卷小册硌了硌手。言恬皱了皱眉,抽出来,烫金的红本有磨砂的质感,轻擦过她的指甲。
他随身带着的是他们的结婚证。
突然有风溜过,叶子沙沙作响。他白皙如纸的面容微侧过来,被沉寂的阴影覆盖住一半,眉间蹙了蹙,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已扣阖指节把两册结婚证收走,紧握在手中,他别过眼去,眼睫在这一瞬寸寸都是稀落的凉:“我只要这个。”
定情应诺的戒指她不肯戴,她与他的婚姻她不想承认,他连见她一面都颇费周折。
他只有这个了。
语声原来也是有温度的。
可是哭泣,也可以悄无声息。
敛收回转的眼眸无意凝侧过来,在这样的夜里,澈透的水滴被壁灯的光打散得莹润澄洁,她的眼睫湿透,面上的神色依旧淡得像清云,她已经很久没有放肆地哭过了。
从那一瞬,莫黔南的婉拒开始,她故作的坚强与豁达,在这一刻,全都分崩离析。
低柔温煦的手指碰触她的眼睑,他很快撑坐起来,却似乎因为起身起得太过急躁而倏然头晕,身形晃了晃,指节却扣过她的下颌,稳住她想逃避而侧开的脸。
“甜甜……”他的指腹骤然凉彻如寒露,如深秋的雪转瞬而逝,声线微微颤了一颤,“为什么哭……”
他的不清楚,不懂得。
明明莫黔南回来了,她应是欢喜的。
他们离别时的拥抱,他都看在眼里。
可情绪从来都不被人掌握,从来都掌握着人。
她低下头去,脆弱的眼被泪浸得红肿,连鼻尖都悄然发红,她的声音从未沙哑得像这一刻,低微地带着些无措:“我对他这么多年的情感,他告诉我应该结束了……”
她的手指勾住慕宁之的衬衫袖口,纯白色的布料软绵地裹住指尖。
她彻底弯下身去,却恰好跌在他怀里。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结束……”
习惯在日消月渐中无知无觉地养成,可是放弃,她却不曾找到过正确的途径,去把自己从漩涡中彻底抽离。
破碎的光线覆住他的眉眼,清浅如霁,他的面色在她看不到的暗处寸寸灰白下去,胃里突兀的剧痛侵袭而来,视野被剥夺,他眼前尽皆黑暗下去,连多一分的光晕,都捕捉不到。
“我可以等你学会。”泯灭的声线完全低下去,“无论多久,我都会等。”

楼主 方小致  发布于 2017-05-25 00:08:00 +0800 CST  
十四
昼与夜的交替,更迭往复。
水蓝蓝的天空底下,阳光在夏日流窜,人在为生计生存生活碌碌而忙。
助理抱着一大摞文件疾步走过,敲门而入,下午五时许的阳光折射入窗,深金色饱和着盈充空气,静谧得像一颗游石沉入湖底,深不可测。
唯有加湿器的水色与冷气的凝雾同在,有些稀薄的凉。
视野尽头办公桌后的人闻及声响,微微瞥过眼来,面色苍白得连身后一大片铺陈的日光都无法拯救半分,色泽浅浅,如水墨印染的眼眸稍带询问,安静地微抿起唇角。
他一向是这样,言辞简约,性格寡冷到话都不愿多说,倦懒至极。
助理把手中等候批阅的文件交给他,顺带收走他桌上已空的咖啡杯,神情几许犹豫,弯下身来:“慕总,夫人来了,在休息室等您下班。”
他目色微滞,几乎是在瞬间便站起身来,理了理衬衫袖口。
助理也是笑:“慕总,这些文件还批吗?”
慕宁之一向不喜欢把工作拖到明天,向来都是早到晚退。
可凡事都有例外。
黛山远楼以外的落日轻轻一跃,和缓的光影变换之间,慕宁之已经扣好衬衣最上端的那颗扣子,衣角袖扣一丝不苟,连眉眼都被日影柔和得冷意稍淡,提过公文包,修长的腿迈过已经走出很远:“明天再说。”
其实不止如此。
她半个小时前便来了,只是来得有点早,还没到下班时间,她转悠几圈看写字楼内TIANING的员工忙得脚不沾地,没好意思闯入办公室打扰慕宁之,索性属意助理不要告诉他,自己偷摸着溜到休息区打发时间。
这是她第一次来TIANING。
所以几乎看什么都觉新奇。不像联才新闻社总部那样中规中矩的装修,TIANING走的更多是张扬简易的风格,黑白的主色调,大胆运用拼接的色块,标新立异中有股科技人的个性。连休息区的设置都不同于其他公司,不局限于咖啡茶水,竟连游戏电玩都一应俱全。
她眼睛一亮。
红茶浓醇的氤氲飘香中,有人轻拉开门,细辍的声响中,她忙着通过第三关,抽空扫了一眼来者,却因着一时分神,游戏里的小人被BOSS一招定住,踢下山崖毙命。
她遗憾地叹气,把手柄扔在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过来,神色郝然。
昨晚在酒意的作用下,在他怀里哭至半夜,这种丢风度丢脸面的事她可没有忘记。
黑色公文包被他提在右手里,慕宁之单手微松了松领带,依旧是西装笔挺,眼底却有微微的真实的笑意,他似乎不急着走近,就这么略带懒散地倚着浓棕色玻璃门上,清明宁致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瞬都不曾移开。
天蓝色的窗帘被落地窗外一阵风吹起,日影消沉。
“甜甜?”他低下头来,微弯的眼眸里重墨晕染,隐隐约约的星光蛰伏,在夕色中,清瘦的面庞柔和不少,连发梢都跳跃着光,有些满足地疑惑,“为什么突然……”
她从来不曾主动来找过他。
“我向肖鸣请了半天假。”对视之下,她忽然有些羞赧,假意平淡地告诉他,故作平静给了个解释,“今天好像是你生日。”
其实是说不通的。
她不喜欢他,这是事实。
今早开会时却总空落落地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午饭时才突兀想起来,结婚时瞟见过一眼他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是二十九年前的今天。其实这场婚姻的草率完成,她对于离婚的出尔反尔,她都怀有愧疚。昨晚哭湿他整件衬衫,她自觉失态之外,更有莫名的内疚与涩然。
所以,她一时头脑发热,找肖鸣请了假,理智回归的时候她已在TIANING休息室里,临阵退缩才更是懦弱。
夏昼总是特别长。
薄日永昼,超市内人来人往。
两人到达时,已是傍晚时分。因为职业缘故,她很少在正点逛过超市,更别提像现在这样,悠闲地推着推车在蔬果区像模像样地挑挑拣拣,慢慢把推车填满。
熙熙攘攘的孩子嬉笑着跑过,在这一刻,竟也不觉得吵闹。
只是到这一刻,她才恍然发觉她对慕宁之的了解实在太少,不清楚他的喜好,不了解他的忌口,她连问都不曾问及。
反而是他,像是与生俱来地便将她的偏好牢记在心,苍白修长的手指挑中几只圆润的脐橙,察觉到她的视线,也微微侧头回看过来,微凉干燥的手掌覆过她的手背,弯下身来悄声细问:“甜甜,怎么了?”
她含糊地摇摇头。
低下头的那一瞬,脖颈间戴着的项链轻擦过锁骨,划动一缕凉意。
莫黔南送她的项链,她没有摘。
他的眼暗了暗。
——————
太过仓促,言恬想不到更好的主意,只能亲自下厨为他做一顿饭。
味道不算难吃,却根本比不过慕宁之的手艺,别的方面比不过也就罢了,她连厨艺都比他逊色不少,不免有些郁闷,心中惴惴地为他盛汤,等他尝第一口。
暮色向晚,昏低的灯光却足以映照清楚他的侧脸,慕宁之微低下眼,银色小勺舀起半勺清汤,缓慢送入口中,眉目浅浅笑起来,弯弯的眼眸里如有星色,毫不吝于用言辞来夸她:“很好喝。”
她半信半疑地顿了顿。
直到他难得的竟胃口颇好,比往常多吃了不少,她才稍有成就地放下心来。收拾完碗筷去厨房善后,水声哗哗冲过手背,她专注得忽略过他躲入客房时匆忙的脚步声。
细密的流水声在耳畔。
他弯下腰去把勉力入胃的食物吐出来,手指轻颤着压死胃部。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进入这样一种生活?
在彼此执着的情感内执着不休。
回忆里最好的时光,是她在薄暮深沉下,日霭围拢之中,握着电玩手柄,唇角带笑地看过来。她在等他,怀中最好的耐心在等他,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她随意给的一点点温暖,便足以让他在深白色苍凉的岁月里一再坚持下去。
无论要多久,不计较回报。
垂垂夜幕披盖下来,满目星光,他把旧报纸铺在天台上,随意坐下,长腿弯曲,手指轻扣指环拉开一罐啤酒,向空气举杯致意。
“慕宁之……”老K怀着醉意,压着嗓音沙哑地笑,“你的最后一个生日,请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他靠在落灰的粉刷墙上,声色些许稀凉,轻哼着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最好的作品,无论要多久,都值得等待。

楼主 方小致  发布于 2017-05-30 22:14:00 +0800 CST  
——————
高耸的写字楼内,可将T市景观尽收眼底。
今天的TIANING工作氛围似乎轻松不少。
助理走过格子间时,恰撞见新来的实习生迷迷糊糊地睁着一双熊猫眼,不慎将一份重要文件一起放入碎纸机,反应过来时手忙脚乱地暂停机器,捡起纸篓里碎成细条状的纸片欲哭无泪。
助理笑了笑。
实习生闻声回过头来,吓得脸色微白,本以为免不了又是一顿训斥,半弯下身刚想道歉,却被拍了拍肩:“没关系,下次注意就好。”
实习生:“……”
助理前辈今天怎么这么和善?
有路过的部门主管端着茶杯,毫不客气地调侃过来:“今天心情这么好?”
的确心情很好。平常工作时面对的冷冰冰脸慕总,今天竟在他按时送上咖啡时停下批阅文件的笔,如墨漆黑的眼凝视过来,犹带几分笑意,适时和他开了几句玩笑。所以,他附带着,对笨手笨脚的实习生态度都亲和了不少。
可这一切的好心情终止于谢氏拨过来的一通电话。
远处天际一抹硕大的乌云障日,盛夏的风从未关的窗户呼啦啦地涌入,潮湿闷热的泥土气息混合难闻。助理仓促推门而入时,恰无意瞧见办公桌后慕宁之将手牢牢覆在胃上,桌角上止痛药瓶凌乱打开,午餐在四方桌上丁点未动。
助理皱了皱眉,却没时间按照往常劝说他好歹吃点东西。
恍惚一声惊雷。
似有云层与风翻转,未知沉在底下,每过一分一秒,都是刻骨的焦灼。助理平息喘气,手指握着门柄不肯松开,目光直望过去。
“慕总,我们为谢氏开发的软件,源码泄露了……”
——————
雨幕深重,这一场雨,漫长而拖沓,雨水顺着伞骨从黑色折伞上抖落,打在濡湿的衣角。
会面的地点定在CENTER商务会场顶楼包厢,服务生替他刷开沉重的隔音门后躬身退下,空气混合着烟酒味与女人的香水味扑面,他微微蹙眉,视线巡过包厢尽头。
尽头处,黑色的皮质沙发上吞云吐雾的人别过头来,拇指按住茄衣,眯眼笑过:“啊,姗姗来迟的慕总,终于到了……”
左右坐着陪酒的女人笑起来。
他怀里抱着的那一个柔弱无骨,媚眼如丝地睨了慕宁之一眼,鲜红的指甲挑过谢疏言的面颊,悠然自若拾起一支新的雪茄,动作纤纤,懒散明艳。
雕花顶灯从谢疏言头顶泄下昏幽光线,这里的设计独出心裁,完美地利用了光影反射,竟将所有的光线拘束于一小方空间内,除此之外,全是黑暗。
“抱歉,久等。”他有些站不太稳,葱白的手指不着痕迹地撑过门框,缓缓走过去落座。
旋即有如蛇般软柔的手臂缠上他的肩,美艳的长指甲扣住衣领,凑过来陪酒的小姐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巧笑倩兮:“慕总的确让我们久等了呢……”
却几乎是在瞬间便被慕宁之掀落甩开,微浅抬起的眼底冷意明晰,微抿雪色唇角。
他嫌脏,索性连西服外套一并脱下,扔在一旁,只余一件纯白色的棉质衬衫,清瘦的肩胛骨靠过皮质沙发,目光凝着碎冰,语调从容却隐有逼迫:“谢总,我和你谈的是生意场上的事,你让这些无关紧要的闲杂人待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一瞬的静默。
谢疏言呵出烟雾,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抖落一层烟灰,眉眼轻轻一扫,所有嫣红姹紫的女人旋即缓缓退出。
只余那个染着鲜红指甲的女人继续低着头,专注地燃着雪茄。
“软件源码的事,我少说损失了几千万,我都不着急,慕总又何须这样着急?”谢疏言把烟扔在深褐色烟灰缸里,挑起高脚杯浅酌红酒,示意女人把雪茄递给慕宁之,眉眼带过一丝和善的笑,“古巴上好的雪茄,慕总尝尝看?”
他目光微微一烁,手背挡开递来的雪茄,被翻腾的烟雾呛得咳了咳,依旧是言简意赅:“没有这种习惯,谢谢。”
谢疏言斜着眼睛笑了笑,似是毫不在意他的拒绝,握住酒瓶为他倒酒,酒液氤氲染过高脚杯杯壁,倒了小半杯后推过来。
“慕总这不合作的态度,我体会不到任何源码泄露后TIANING对谢氏的歉意。”谢疏言的眼睛顿了顿。
漫长缱绻的黑暗在室内持续不断地蔓延,慕宁之微抿了口酒,眼眸在这一刻阒寂如青墨,眼尾轻挑,似乎有渺茫的讽刺。
“没有歉意,不过是因为……”失色苍白的手指扣住玻璃杯,酒液微晃,他的眼睫动了动,唇角微哂带过一缕笑,“源码是你泄露出去的,不惜损失千万也要给TIANING重击,谢疏言,你是什么居心?”
包厢内安静得似没有任何人。
陪酒的女人埋着一张脸拨弄面前的烟灰缸。谢疏言缓缓对视过慕宁之深黑的眼,也是缓缓笑了:“啊,你猜到了……”
盛夏的六七月,夜晚的暑热未散。
包厢左侧的落地窗处倏然亮起一盏壁灯,有人从视野的暗淡漆黑处缓缓走来,锃亮皮鞋踩过咖啡色的长毛地毯,深蓝色的西装紧扣于身,步调悠闲,他缓缓靠在沙发背后。
“慕宁之,你问谢疏言有什么居心么?”他依旧有礼如彬彬君子,面上带着疏离客气的笑,商业场上那张圆滑的面具他依旧没有摘下来,“我出现在这里,相比,就是最合理的理由。”
慕清之温柔地笑了笑,举起右手酒杯,向慕宁之致意。
“亲爱的弟弟,好久不见了。”
“你还不了解我吗?我一向是……”慕清之眉眼浅淡无波,轻蔑地看过来,“你所喜爱的,你所珍爱的,我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毁掉,你最了解的,不是吗?”
没有任何的回应。
慕清之手顿了顿,突兀把手中的玻璃杯砸到陪酒的女人身上,酒液四散,他低头对视过女人的眼,缓缓笑了笑,依旧是温柔地言谈:“滚出去。”
女人吓白了脸,抓起包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身后一片寂默。
深黑色偌大的空间内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窗外凄然姣白的月光覆过绿叶,宁静无声。
慕宁之低缓松手,把高脚杯放置在深棕色的玻璃台面上,如葱青翠的手指扣了扣,寂静深远的眼眸微看过来,声色温淡得毫无波澜:“酒里有什么?”
柔和昏暗的光线铺盖下来,慕清之抿唇再笑一笑。
“啊……是毒品。”回答的却是一旁静坐品酒的谢疏言,他恍惚弯了弯唇角,瘦削的脊背放松下来,靠过皮质沙发背,懒懒散散地闭了闭眼,“能让你缓缓丧失自己意志的好东西,你信么?”

楼主 方小致  发布于 2017-06-02 23:20:00 +0800 CST  
十五
漫天漫天的星辰陨落,隐没在深渊中的黑暗,从来都不曾甘于屈就。
从来都不曾甘于无所作为。
这一道离开的路,满目光影蹒跚着坠落,绵长得似没有尽头。
“就这么让他走了?”慕清之收回目光,迈开腿在沙发上坐下,将烟含在唇角,缓缓笑了笑,“说吧阿K,你到底有什么计划?”
谢疏言伸展开腿,整个人放松下来,消瘦纤长的手指在裤缝上轻敲,骨节分明,眉眼处宁静无波:“就这么掳走他,那多没意思?”他徐徐抬目望过来,被烟酒晕染迷离的眼神忽而带上笑,“我还没彻底毁掉他的心血TIANING,急什么?”
是啊,急什么。
慕宁之这个人,在英国时便已被他盯上,他蛰伏将近一年也没下手。
他调查了那么多,在他家里,对慕宁之心理分析的文书一抓一大把,他研读过那么多资料,他甚至比慕宁之更了解他自己。
谢疏言把燃尽的烟扔到地板上,深褐色皮鞋狠狠碾灭,口齿间徐徐吐出漂亮的稀白色烟圈,斜眼过来,一声轻叹。
“最好最完美的作品,总是姗姗来迟。”
——————
黑色的SUV拐过十字路口时,蝉声四散,永不会停的喧哗。
润渊紧了紧握住方向盘的手指,等绿灯的空隙间,眼睛透过后视镜望向后座,神色几许忧虑:“慕总,需要去医院吗?”
这次会面,慕宁之连一个助理都不带。润渊送他到CENTER会场楼下时,本想同他一起上去,却被他拦住,寂黑的眼依旧没有波澜,仿佛在任何变故之前都如这般安之若素:“不必。”
如今,也是这样。
冷汗打湿鬓角,他脊背靠住皮质座椅,手指微颤轻掩住口咳了咳,声色如夜般沙哑静沉,依旧是这一句,简短而干练:“不必。”
“先回公司。”
夜色悄沉,TIANING上下灯火通明,入口早已由助理联系过保安锁上,所有员工都在惊惶中无名所以地强装镇定地继续工作,不知是谁眼尖瞟见旋转门外黑色SUV一闪而过,小声地四处嘀咕:“慕总回来了……”
电梯从车库直达二十七楼,门打开的一瞬,助理促急迎上来,几番欲言又止终是神色郁郁,倒是慕宁之微侧过眼,目光澄澈清净如晨间山林弥漫的雾,面色苍白得几乎与身上的衬衣同色:“你通知保安封的门么?”
助理略微迟疑:“是。”
“让他们都下班,TIANING没有内贼。”他刷开办公室的门,修长白皙的指按亮灯光,熹微月光从未关的窗落入,映衬相辉,他语声稀凉,“银行那边怎么说,有同意贷款的么?”
他似乎是气力丧尽,临近黑色木桌时竟有些站不稳,颀长清减的声影晃了晃,手指按过光洁整新的桌面才稳住身体,视野内一阵接一阵的昏黑,他根本看不清,遑论拉开抽屉取药。
“刚才T市易行行长来电,表示可以通过我们的贷款请求。”助理察言观色,眉目严冷,“我会立即着手安排,最迟一周后可以拿到钱款。”
慕宁之呼吸停了停,闭过眼睛,纤长沉墨般的眼睫颤了一颤,浅色的薄唇淡白抿起:“不必了,联系陌游公司那边,告诉他们我们可以按他们的请求,把之前签下的系列游戏提早在这一周内开发出来,但相应的请他们在一周内把尾款付清,我们让利5%,承担三年免费运营维护。”
助理眼神微烁:“慕总,这……”
一周的时间用以完成开发,必将彰示着TIANING上下员工停掉手头其他任何工作,全身心致力和陌游合作,可即使如此,也不一定能在一周之后得到想要的结果。
很可能,是违期,那便又是一次毁约赔偿。
与谢氏的合作已经因为源码泄露而完全破裂,按照合同,TIANING需负的责任并不少,所赔偿的钱款也并非小数。取银行的贷款来填补这个亏空,似乎是最好最直接的选择。
他缓缓低头,似乎是忍到了极限,再也承受不住,缓慢咳了咳,口齿间甜腻腥重的气息萦绕,他有些费力地敛收回目光,眸色沉寂。
“谢疏言不会放任TIANING凭借贷款回生。”似深冬霜雪冷白的脸澄粹不带任何一丝情绪,他手指微屈,微微摇了摇示意助理出去,“通知各部门主管半小时后D1会议室开会,其他人可以下班。”
助理缓了缓神,点头退出去。
一室黑白灰的装配,在这一瞬,蓦然冷到如坠寒冬暮雪。助理扣上门的声响在身后徐徐渐渐,慕宁之强撑的脊梁终于弯折下来,手扶不住桌沿,膝盖跪倒在地,身体略微前倾吐出一口血来。
他已然痛到眼神涣散,眉目清冷地微微蹙起来,满目柔情掩在瞳眸里,在虚空中沉溺。
他终于可以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里卸下伪装。

楼主 方小致  发布于 2017-06-13 16:23:00 +0800 CST  
——————
书房内,言恬毫无形象地盘腿坐在地毯上,半干的头发用夹子固定着松松垮垮地盘在后脑处,几缕发丝滑过颊边,她有些烦躁地咬着笔头。
得亏她这几年的文书都老老实实地造册保存着,三年前她对采访慕宁之所做的调查与考量实在太多,收拾起来竟有厚厚整一本,但细翻起来,这些资料更多的是来源于警方或伤者的控诉,而真正由慕宁之提供的书面或口述材料,几乎少到近无。
却好像隐约很不对劲。
自他十几岁出国,慕家似乎完全与他断了来往,几乎是不闻不问,只当没有他这个人的存在。三年前他突然回国,不过四天之后,便发生了他出手重伤许秋卓的事故。
慕宁之与许秋卓之前素不相识,短短四天,以他那种性格,到底是与许秋卓结下什么深仇,竟致于用这种最不理智的方式来解决恩怨?
言恬把文件夹扔在一边,后仰着头靠在立式书架上,思量几分却隐约听见外头玄关处似有动静,她趿着拖鞋出去,他果真在玄关处换鞋,竟是从未有过的不打招呼便自己刷了指纹解锁进来,她有些诧然。
暖色调的光影模模糊糊从房顶处静沉下来。她的脚步声是刻意放轻了的,慕宁之似乎不曾留意到,仍是单手撑过墙壁,面色竟比平常更为惨白,微弯下腰,有些费力地吐息。
他已经换过拖鞋,却似乎毫无气力直起身来。
细看之下,身体竟是不由自主地微颤。
她将将提步,慕宁之竟似乎已经支撑不下,双眸微闭,脸色一寸寸灰白下去,膝盖弯折几乎跪倒在地。言恬心下一惊,忙快步凑近时,慌乱之中抓住他的手臂,却哪里拉得住他,但好歹是给了些缓冲,不致于让他狠狠磕住冰凉的地板。
她顺着他跪下来,手臂环住他的腰,有些急声:“慕宁之……”
他身上的温度烫得吓人,眉目浅蹙,意识不清,声色也被高热消磨得沙哑低微,有些莫名的软嚅,软得像风吹过境的清水池井。他侧头靠过来,额头抵过她的脖颈,气息清浅,翻来覆去便是唤她的名字:“甜甜……我很想你……”
言恬呼吸微滞,指尖擦过他轻皱的眉。
这样的深夜,困意袭来,会带走部分理智,深沉的氛围使人心意消沉,在通透的同时,也更容易让人迷失。
她有些费劲地“嗯”了一声。
她听过慕宁之表达过很多次的想念。每一次每一次都让她心酸。
静润的光线,静寂的天地,她跪在地板上却丝毫不觉得疼,手臂怀抱中的他身上有浅浅的酒气,莫名地却并不令人讨厌。她手指滑过他倦意深深的眼,听他在这样夜色如澜的瞬间里,软下声色,水雾宁饶的眼眸亮得像夜幕星河,语序却混乱无次:“甜甜,不要抛弃我,好不好……别不要我……”
温热的手指扣住口袋里的结婚证,他视若珍宝地把它握在掌心,然后又稍显慌乱地去握她的手,无名指上的凉瑟铂金戒指擦过她的尾指,衬映过影,她心底微涩。
“不要讨厌我……”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示弱。可是现在,却反反复复地都是请求,慌乱得近乎不像他。
言恬深吸口气,缓慢地把手缓慢地从他掌心里缓慢地抽出来。
她不算是拖泥带水的人,也不习惯在感情里左右摇摆,飘摇不定。
她强忍过眼底的酸涩,微低下头,深深望入他如墨阒黑的眼底,连声色都带了不确定不忍心的冷清。
“我不会讨厌你,也很难喜欢上你。”
她别开眼去,入目是粉刷的一整面墙的白。
“我可以把你当朋友,却很难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定义为夫妻。”

楼主 方小致  发布于 2017-06-16 00:01:00 +0800 CST  
【伪更一次】
《思与慕》暂时停止更文。考试季要人命,宝宝们先别天天来看啦,等我考完再恢复更新。
在这一层楼留言,我恢复更文艾特你们。爱你们,比心

楼主 方小致  发布于 2017-06-19 18:38:00 +0800 CST  
——————
如果你曾见过漫天星河坠落。
从希望到失望,不过一字之隔,也不过一步之遥,满目苍凉陨损跌落时,如硕果累累的树遽然凋零成泥,铺天盖地的树叶隐蔽障目,似在暗夜的雨里摸索前进,毫无章法,处处无措。
这是言恬从未料想过的。
原来一个人的眼底,彻底失望凉透,彻底没有了颜色,是这样的光景。
原来暗夜中独守一人,时间会变得无比漫长,像纠缠不绝的星河流淌过牗户,璀璨却安静无声。
温热的绸巾被她握在手中又擦过慕宁之湿透的鬓角,他意识似乎已经完全昏沉下去,苍白的面容几乎与底下的枕被融为一色,墨染的眉黛轻蹙浅拧,似是被梦魇纠缠,整个人有不自觉的微颤,呼吸促急得连如葱翠白的指尖都稍稍收紧。
她换过湿巾,缓缓脱开他的西装外套,挽开他的衬衫袖口时,底下的人突兀不自觉地更深地往柔软的枕头蹭了蹭,嗓音喑哑至尘埃中:“甜甜……”
言恬动作一顿,下意识地回应:“嗯?”
月色欣然入户,叶草藤枝剪下灯影,微凉的壁灯色泽润湿空气,她抬过头去。
“不要放弃我……”
原来还是莫名其妙的胡话。
她有些不明所以,却见他面色寸寸白甚于前,心不免揪成一团,明知他昏睡中不能听清,仍旧前所未有地软下语调,手指拨开他湿润的额发,既是哄劝:“不会……”
她突然有些舍不得。
在她前二十多年的生命中,便是连言父言母对她的亲情之爱,也多多少少含杂了利益权量。
却从来不曾出现过如慕宁之一般的存在。情感纯粹如瓷,单纯得像是没有任何烟火气。
她心底微涩。如果感情一事没有先来后到,如果心底的青墙如想象中那般易于倾倒,那么如今的境面不会是这样。
我想爱你比我爱你原来更难。
只是她现在还未懂得这世界上原来还有比如临深渊更为绝望的境地。她就那样看着他摔下去,狠心放开他的手,如弃敝屣一样地放弃掉他,看他跌得粉身碎骨,像是再也不会回来。
就像瓷器跌破了,就只能是跌破了,不会再完美。
再也不可能恢复如初。

楼主 方小致  发布于 2017-07-12 01:30:00 +0800 CST  
十六
清朗的晨光初初漫过,言恬把靛蓝色的厚纱及地窗帘拉闭上,回过身来却仍是遗憾印证过她先前的发现,慕宁之果然太过浅眠。
他刚醒,半阖的眼中眸色稍淡,雾影朦胧,有些茫然却又本能地目光追随她的身影,纤长的墨睫稍稍扣下,声色悄沉:“甜甜……”
她听得心有些软,伸手探过他额头的温度,发觉高热褪下去许多,她心也随之放了不少,半弯下身对视他的双眼:“我在熬粥,你多少喝一点,好不好?”
慕宁之侧身咳了咳,嗓音清润得像沐浴日光下的叶脉绿柔,太过眷恋的目光软得似半边融化的奶糖,甜到动人心弦:“好。”
她笑了笑。两人都似乎遗忘掉昨夜的争执,用闲言碎语充实今晨,默契地没有再去纠结不愉快的话题,选择暂且逃避。
“我已致电润渊,让他迟些来接你上班,你休息一会再去TIANING。”她干燥温热的手指拂过他的眉梢,拇指轻磕慕宁之鬓角,知道他虽热度刚退,却肯定不愿借此推脱工作,并不直接劝他休息一天,只学着用些稍显亲近的言语哄他,“不要让我担心。”
九时将许,浅玄色玻璃门被推开,实习生惯例送上今晨新印的报纸,一瞬察觉办公桌后言恬困倦的眼,小声笑着提醒:“言姐,需要咖啡吗?”
言恬强撑着眼边回邮件边点了点头。昨晚为照顾慕宁之她几乎一夜未睡,如今困得连多余的话都不肯说。
实习生似有些莫名其妙的失望,踌躇着退出去,步调异常放慢,在门合上一霎,言恬叫住她:“你去看看林树立在社里吗?如果在,请他待会到我办公室一趟,如果不在,请别的摄影师过来。”
是个长长的句子呢。实习生眼睛一亮,点头退出。她回到座位上,四顾无人过后才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划亮屏幕保存录音文件,随手点进邮箱,发送完邮件过后,才缓步轻快地到茶水间为言恬泡咖啡。
真是莫名其妙,怎么会有报酬这么容易得的呢?她百思不得其解。那个在网络上联系她的陌生人,为她的银行卡内打入十分丰厚的一笔钱款,要她做的事却简单至此,仅是要求她随手用手机录下言恬的某句言谈,真是无奇不有。
熙攘的人群之外,落户于人迹罕至处的破落厂房,谢疏言整个人半躺在半新不旧的单人真皮沙发上,斜睨过右手边的手提电脑,手指夹住燃红的烟,烟雾升腾间,他终于微微眯起双眼,手指轻敲沙发扶手,口中呢喃着随口哼过细碎的调子。
他喜欢把一切精致与细心圈地,计划,布置,等待一切完美的元素就位,一步步的实施,一步步的接近,把所有都掌控在手里。
破裂的光线内,纷扰的尘埃在空气中聚成光柱,王喆提着从附近小市场购回的菜,用钥匙拧开门,望过来时一张脸忙笑得热切讨好:“K哥大驾光临,不知道有什么吩咐?”
谢疏言低着头抽烟,秀白的食指微弯朝他勾了勾,示意他过来。
烟灰滴落在地板上,持续亮屏的笔记本电脑被推过来,鼠标滑过播放键,谢疏言躲在烟雾背后,面上一副阴沉的似笑非笑:“给你看个小程序,能合成人声,好玩不好玩?”
王喆不明所以地愣了愣。
寂静四野,日光在窗户外头泠然消沉,从电脑上传出来的女声格外清晰,连情感都控制得非常好,惊慌却又无措,慌紧却又忧虑,尾音哽咽,连呼吸声皆是惶急。
却非常简短,无非是两个字。“宁之……”

楼主 方小致  发布于 2017-08-12 22:59:00 +0800 CST  
寂静四野,日光在窗户外头泠然消沉,从电脑上传出来的女声格外清晰,连情感都控制得非常好,惊慌却又无措,慌紧却又忧虑,尾音哽咽,连呼吸声皆是惶急。
却非常简短,无非是两个字。“宁之……”
——————
夕阳西下,山际薄云尽被染成淡金色调。大街马路正值是下班的高峰期,车流不息,却被笼罩穹顶的整片金色渲染出几分慵懒与和祥。
TIANING内部却依旧是加班,没有一个人离开。助理端过余热未温的苦咖啡,叩开办公室,慕宁之正声色稍沉地接着电话,似乎已经是被电话那端的人纠缠不休许久,眉间微微划过褶皱:“有什么事,请直说。”
语气竟也是罕见的不太耐烦。
助理悄声放下咖啡杯,正准备安静退出,门将将合上那一刹,慕宁之平放在深棕色玻璃桌面上的五指微微收紧,面色寸寸可见地惨白下去,声线遽然有些抖乱:“……甜甜?”
助理抬眼疑惑。却几乎仅是只在瞬间,慕宁之已经徒然站起,连外套都顾不上取,单手扯开衣领处那一粒扣子,长腿迈过步履生风走过他身侧,目色森冷看过来:“让润渊开车在楼下等我。”
电梯一层一层地往下,显示的楼层数字递减。
温淡的光线从落地窗外尽皆扑入,唯有夕阳无动于衷。联才内部,实习生踩着时间点推开言恬的办公室门,以交稿子作掩护蹑手蹑脚猫过去,意料之内瞧见言恬果真困得撑不住,趴在桌面上睡得很沉。
她怕将来万一追究起来事情败露,忙把桌面左上角的咖啡杯收在怀里,预备拿回去毁尸灭迹。谁都料想不到她会把安眠药下在言恬的咖啡里。她替网络上那个陌生人办了这几件小事,竟便能得到几十年无忧的一笔报酬,这也是她没有料想到的。
她有些窃喜,余光瞟过手腕上的银色链表,从言恬挂在一旁的包里找到她的手机,长按关机键。
她回到办公室外,目光掠过左侧助理的位置,不出所料的又是已空置着。她在联才待了亦有一段时日,言恬原本的助理有时便也偷偷懒,早走一个小时让她帮着打掩护。她掐着时间坐在助理位上,手指敲过桌面,桌上的电话刚好响起。
她清了清嗓子接起。
电话那端的男人声音清淡如水,音线压得有点低与果断:“我找言恬。”
实习生“啊”地应了一声,假作惊讶,眼光瞥过言恬紧闭的办公室门,百叶窗外光点烁烁,她定下心来撒谎:“言组长刚刚出去了,不在公司。”
疾行的黑色车内,润渊手握方向盘,抽空回头望了一眼状态明显不对的慕宁之,有些无措,却又不知该不该细问到底什么缘故,犹豫再三才憋出一句:“慕总,还好吗?”
慕宁之把挂断的手机扔在后座上,面上神情非常罕有地带有几分躁急,脸色苍白到几近透明。他沉沉呼了口气,手指轻敲过膝盖,似是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似乎又是胃痛,单手覆住胃部,墨色温润的眉蹙了蹙。
仿佛早已没有精力详细和谁解释。
“没事。”
“开快点。”

楼主 方小致  发布于 2017-08-14 23:51:00 +0800 CST  
“没事。”
“开快点。”
——————
星幕烁跃,苍穹缓慢从浅蓝变为湛蓝再到深黑,月色稀凉披盖下来。CENTER会场万丈高楼仍是灯火辉煌,顶楼已经被人包下全场,连侍应生都召退,寂静无声。
电梯滑到顶层,慕宁之长腿微伸走出电梯,锃亮的黑色皮鞋踏过玫瑰刺绣地毯,连脚步声都一并隐去。他微抬了抬眼,这一路他似乎是忍痛过多,面侧覆上一层薄薄的冷汗,整个人虚弱得像是如沐冰雪,连多一分的气力全无,淡白的唇微抿了抿,目光打量过四周。
一双手从背后划过,漆黑而又冰冷的枪口抵上慕宁之的后脑,红色高跟鞋鞋尖靠住他的腿侧,她站得极近,皓白手腕偏转,把没有握枪的那一只手缠上他的脖颈,如蛇一般围拢上来,温婉地挑出一个笑来,吐字如兰,精致的妆容没有任何紊乱:“慕总,还记得我么?”
是那个跟在谢疏言身旁,陪酒的女人。
他半分同她废话的心思都没有,面冷如霜,修长的葱白指尖毫不留情把女人的手推离开,嫌恶地整了整袖子,失色薄唇抿起,墨黑瞳眸似曜石,雾霭低沉看过来:“谢疏言在哪?”
女人一瞬怔了怔,很快又似是毫不在意他的抗拒,殷红指甲微弯抚过慕宁之的耳后,是一个充满暗示的挑逗动作,却并不流连,唇线一挑轻笑了笑:“洁癖又禁欲的慕总,很招人喜欢呢。”
她面上似乎有些遗憾,把枪缓缓移开,桃花眼眼尾轻轻往上扬,目光望过枪把,沉沉叹息:“真遗憾,本想吓吓您,可是,被枪指着仍没有一丝惧意的慕总,却很让人讨厌喔。”她带着些许落寞地把枪别回腰间,再次抬起头来时却又笑得嫣然倩兮,“想见言恬的话,请随我来。”
玫瑰刺绣地毯蜿蜒着蔓向弯折的四处,特制的墙壁挡走外界一切聒噪,女人缓步拐过几个弯,在过道尽头的包厢门口停驻下来,门卡刷过推开门,侧着身子礼让:“慕总请进。”
包厢内部阒黑着,安静得似没有任何人的存在。
慕宁之缓慢往前走了几步。
女人跟在他身后进来,无声无息把门带上,自己隐至门侧,缩在阴影里。
偌大的空间内突兀响起熟悉至极的嗓音,连情感都控制得非常好,惊慌而无措,慌紧而忧虑,尾音哽咽,连呼吸声皆是惶急,是言恬的声音:“宁之……”
他目色微滞。
语声滴落这一刹,背后的开关被领他前来的女人拧过,满室玻璃水晶灯层层打开,脚步声起,谢疏言从沙发背后转过来,右手微抬把一支录音笔丢到地上。
录音笔上闪烁的灯熄灭,连言恬的声音也一并消失。
慕宁之视线在录音笔上划过,压在心底的重石终于稍稍放松,让他喘过半声气来:“幸好……”声线低哑得像是闷在喉中,几乎无人能听清他的言语。
“事情的发展,可比我想象中的容易许多,果然,事关慕夫人,慕总总比任何人都要上心。”谢疏言缓笑了笑,修长苍白的指提过桌上的酒瓶,深褐色的液体在玻璃瓶内流转,他借着灯光觑了觑酒液,右手握住开瓶器抵上瓶口,“很可惜,要让你失望了,慕夫人并不在我这里。”
“但你,很抱歉。”谢疏言略一沉吟,“我恐怕不会放你离开了。”
慕宁之眼微抬。几乎是在谢疏言话语刚刚掷地时,门侧阴影内的女人迅疾从腰间带出枪握在手里,扣响扳机的声音在过于寂静的空间内有过分的回响。慕宁之身形微侧,脚腕往左生生一斜,麻醉针遽然从他颈侧滑过,落到地毯上,没有半分声响。
但下一瞬,他身躯稍稍一晃,却好歹是未让自己借着针头没入皮肤时的刺痛跌落在地,他缓慢单膝跪地,药效随着血液的游走而渐渐复苏,他眼尾微抬,摄入眼帘处是谢疏言笔直整洁的西服裤脚,他在缓缓走近,轻微的脚步声如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谢疏言侧低下身来,右手内被他改装过的开瓶器仍旧被他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莫名地便感愉悦至极:“我用它练习过好多次,啊,每一支麻醉针都百发百中,你很快就能好好睡一觉了。”
他慢慢委下身来,阴蛰的面容上洋溢格格不入的笑。
“慕宁之,其实,我和你很像。”
无论是经历,还是性格,甚至所有东西,都有着惊人的完美的契合。在面对外界时,恨不得把自己层层伪装起来,只为让自己少受点伤,少被牵连进万劫不复的境地。几乎对所有事物都不曾相信过,面对危险时的敏锐与躲避的灵敏度也要比一般人高许多。
只是他选择了伤害别人,慕宁之选择了伤害自己。
“不要压抑真实的自己啊。”谢疏言挑起眼角,额角的碎发搭落下来,半遮住他的眼,“我知道你和我一样痛恨这个世界,恨不得杀光所有人,因为他们都该死。”他弯身过来,悄然压低声音,“他们不过是一群蝼蚁,有什么活着的必要呢?”
他悄然笑着,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人眸色微滞,开始被药效控制的慕宁之似乎已经无力作出回应,而这正是他最期待看到的。谢疏言把开瓶器扔在一旁,指甲微弯抚过慕宁之的耳后,阴郁深深哂笑一声。
“啊,造物主赋予了每个人独一无二的美德。”
“你和我这么相像,我觉得,你和我之间,只能活一个,才是对的啊。”
“所以啊,慕宁之。”
“我来向你索命了。”

楼主 方小致  发布于 2018-01-06 22:24:00 +0800 CST  
啾……啾咪?


楼主 方小致  发布于 2018-01-06 22:25:00 +0800 CST  
今天还会更新的呀
但是接下来开始进入不固定更新模式
因为要考试了QAQ
大学考试周分分钟要人命
所以考试为期两周
就看灵感和心情不固定更新
放假后我肯定会常来这里更文的
只要你们给我多多的回复

楼主 方小致  发布于 2018-01-07 13:52:00 +0800 CST  
十七
星色俯瞰着所有,CENTER会场依旧是霓虹夜彩,似不眠之夜永久不休。立守正门两侧的侍应生又一次睨了睨手腕上的表,卒是过来扣响车窗,语声恭敬:“先生,您真的不能再把车停这里,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快些离开,好吗?”
润渊心底焦躁,手指毫无规律地敲击方向盘。慕总方才离开时疾步匆匆,根本顾不上和他交待过多,他只隐约得知慕总是去顶层与谢氏的人见面,却不知是所为何事、要谈多久。
“再等一会,五分钟。”润渊打发开侍应生,视线巡过腕上的表,慕总已是离开两个小时有余。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出号码,电话是通的,但总是无人接听,须臾之后便跳转语音信箱。
他低头把手机扔到副驾座上的这一刹,窗外的灯影扫染过车壁,一辆亮红色的车与黑色SUV擦身而过,绝尘而去。
言恬醒来时,月上星河。早过了正常下班的时间,办公室外部唯有几个手脚慢吞的新人还在低头赶稿加班。她只觉嘴里发苦,下意识地伸手端过水杯时,一道身影拧开门把闯入,林树立立在门侧:“言恬,这个人在楼底下被保安拦住,我顺路给带上来了,说是慕宁之的专职司机,来找你的,你认识么?”
她侧目过去。
润渊微白了脸,像是赶来得极其仓急,气息仍未平静:“夫人,慕总不见了……”
他在CENTER楼下等至现在,终于按捺不住瞒过侍应生寻至顶层,他运气极好,不受阻碍地一间包厢接一间包厢地找过去,却不过是人去楼空,哪里还有慕宁之的踪影。
——————
“谢疏言?”坐在车后排,她握着手机一遍遍听着机械女声重复告诉她慕宁之已关机的事实,目色一点一滴冷冽下来,从后视镜中撞上润渊的视线,她浅吐出口气,翻找通讯录拨出号码:“徐姐,我想劳烦您一件事。”
她在联才待了这么多年,该有的人脉关系一样不比人少,吃新闻饭的都是闻风而动的鬼才,徐姐作为T市日报财经界的元老,和商界的那些人打的交道想必不会少。
“我想麻烦您,查一查谢氏的谢疏言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低下头,搭在膝盖上的右手一点点收紧。等挂断电话,坐在她身侧的林树立指尖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权作安慰,多年相处而来的默契让他轻易便能识破她表面下的焦灼。
“你还记得,当时因为你手下那个实习生忘记校对,导致报道数据大量出错,大闹联才的那位被采访人吗?”林树立弯身下来,从包里取出一支矿泉水递给她。
她接过,拧开瓶盖时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当时她作为组长,自然是首当其冲作出道歉,但那被采访人背景实在强大,性子也是刁钻古怪至极,阴森森撇下一句“以后别想再找我合作”后扬长而去,她实在记忆犹深。
“记得啊,那个脾性古怪刻薄至极的曲测博士。”她发觉自己竟手麻得拧不开瓶盖,索性放弃,把水丢在一旁,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怎么了?”
她真的是在怕。
她再也不是当时初入新传界的职场新人,天真盎然什么都不懂。在联才这么多年,虽是一直待在时政组,但她亦对财经商界的那些污秽有所见闻,能在T市挣出商业王国的那一些人,表面知书达理,但涉及利益,手段不知多雷厉风行。良心泯灭些的,借着钻法律的空子,勾结人脉,广敛金银,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
而慕宁之……
他身体那么差。
林树立目光扫过身侧明显心神不宁的言恬,一倾身倚在靠背上,他像是想到些什么,眉眼染上轻微的欣慰,口气却依旧沉稳如松:“我一直不曾告诉你,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我与曲测有了些交情,感觉他实在大有来历,在T市,他似乎无所不晓。要得知慕宁之的下落,找他问一问或许更有成效。”
“他?”言恬头越发痛。当时那篇访谈并不由她主要负责,她只隐约知道曲测是个什么博士,在T市政要那里极受欢迎,这倒是令人称奇,“他是做什么的?”
林树立缓了缓笑:“我也说不大清楚,感觉……”他斟酌了下言辞,似是有些不确定,“应该像是一个随心所欲的私家侦探吧?”
言恬微微皱眉,侧身扣了扣润渊的肩膀,示意他掉转车头。她语调冷静,却明显是躁急得不想再去思考太多,“林树立你肯定知道曲测的住处,你来给润渊指路,我们现在就去找曲测。”
她一瞬都等不及了。
慕宁之的安然无恙,比什么都重要。即使现在仍不确定谢疏言是否怀有恶意,但即使是为他闹得人仰马翻最后却是虚惊一场,她不会觉得麻烦,只会觉得庆幸。
她只怕那个万一。
林树立倚在靠背,三两下打量过她,语声在寂静的车内沉掷落地。
“言恬,你似乎要比我以为的,更在意他。”

楼主 方小致  发布于 2018-01-07 20:24:00 +0800 CST  
我,小可爱,今天会更文!

楼主 方小致  发布于 2018-01-13 12:29:00 +0800 CST  
“言恬,你似乎要比我以为的,更在意他。”
——————
静谧的月光淌渲过整片客厅,刺啦刺啦的声响,尖细的噪声,断断续续地,在未有半分灯影摇晃的这里,有些骇人的突兀。
门兀然被人拉开,男人阴测测的目光从上而下巡视,他整个人裹在玄黑色的长衣长裤里,只露出一节莹白瘦削的腕骨,他缓缓低下身来,动作利落地把方才那只不断挠门的英短蓝猫提溜起来。猫被他掐着后颈,四肢在空中挣扎几番,气势颇弱地喵叫几声。
“小猫崽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与英短对视,有些冰凉的视线,即使落在那双无辜得圆溜溜的猫眼上,也未能掀动一丝一毫的波伏。
因为戴着口罩,男人声音稍显闷闷。他慢悠悠地把目光扫开,触及角落里完全空了的食盆,他若有所思地把猫移近几分,将近一米九的个子在软萌的英短的对比下,颀长高大得略显迫人。
“哦,你又饿了?”
即使英短根本不会用人言回答他,男人似乎对与猫对话乐此不疲。男人哂笑几分,也懒得把猫放下,就这么提着一只四五个月大的英短踱步到厨房内,剪开猫粮袋子,把猫粮倒进食盆里。
饿得狠了的英短连再多看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整只头颅几乎都埋在食盆里,毛茸茸的耳朵一动一动。男人罕见有了几分兴致,索性盘腿坐在地板上,揉摸了几把那只只顾填饱肚子的英短。他似乎这时才察觉到自己还戴着烦人的口罩,带着几分不耐烦地把它摘下,扔到垃圾箱里。
“猫随其主,真有意思。”他随手捡出一粒猫粮,塞进口里,僵硬着脸咀嚼了几下,随即嫌恶地坐远了一些,他仿佛完全忘记了那是猫粮而非人粮,“这么难吃的玩意,也只有你才吞得下口。”
英短不满地朝他龇了龇牙。
男人伸展开腿,完全放松地伸了个懒腰,正要随意在地板上躺下休息,门铃突兀响了几声,他烦躁地轻踢了踢英短的腿,含糊不清地吩咐它:“小猫崽子,去开门。”
英短没理他。
门铃还在持续不息地继续响着,没有任何要停歇下来的迹象。
男人不耐烦地翻身站起来,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阴沉着一张脸去开门,被打扰的恼怒全都转移到那只无辜的埋头吃猫粮的英短身上,男人一边念念叨叨的,似乎完全忘记了猫根本无法操作指纹解锁开门:“养你这么久,天天吃我这么多东西,连去给我开门都不肯,懒死你算了,小白眼狼。”一边从监视器里看了眼外头的来人。
抱怨声戛然而止。
男人打开声控,对着外头沉声说了句稍等,旋即转身回房,路过时顺手揉了揉那只无辜的正吃猫粮的英短蓝猫,男人罕见至极地真正笑了一笑,他生得本就是不显老的皮相,黑亮而大的一双眼浅笑起来,双眼皮更加显现,面颊上浅浅两个酒窝,整个人平白多了几分孩子气,像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稚气未脱。
“小白眼狼,你家大白眼狼来了。”
英短不满地抬头瞪了他一眼,不知道是在对他打扰自己吃饭表达不满,还是在对他称呼他们为白眼狼表达不满。
——————
稀凉的薄雾在长街尽头弥漫,言恬一身工作正装还未换下,站在曲测门口等了这么久,十几厘米的高跟鞋有些累脚,她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她很少麻烦别人去为自己做些什么,直爽热心的徐姐动作也很快,眼下已经把她能拿到的关于谢氏的资料传到她邮箱里。
附件很大,言恬有些不耐地点进去,等候下载,一个个打开。
她低下头去端详手机屏幕时,耳畔的一缕头发滑落下来,伴随着清淡的风不断拂过唇侧,她愈发不耐地皱起眉来,一只手提着包一只手滑动屏幕,却顾不上去把头发捋开。
“我很多年没见你这么着急过了。”
林树立在一旁看得有些好笑,叹了叹,伸手小心翼翼地把那一缕作乱的头发顺回去,挽到她的耳后。
她含糊地说了声谢谢,目光却落在手机上。
谢氏很合法,从文书上来看,抓不住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虽然仅注册两年有余,资历尚浅,但势头却一直很足,嗅觉也很灵敏,投资鲜有失手,短短两年便财力雄厚,在T市不容小觑。
只是最近有单生意,损失了一笔不小的数目么?她眼望着折线图上那不正常的直线下降,还未来得及将自己的疑惑告知林树立,面前紧闭的大门已被人从里头打开,她仅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半身站在阴影里,有些怪异的神情,桃花眼里如落漫天星辰,波光粼粼,却是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二位半夜来找曲某,有何贵干?”
言恬抬目。
联才那件风波显然让她和曲测都记住了彼此。只是她能感觉到,曲测眼下对她表现出来的,不单是在联才会面时惯有的傲慢与刻薄,更有了几分莫名其妙的敌意。她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她不好开口,只有林树立上前一步:“想问你一些事。”
曲测后退一些,浓黑色的大眼里仍旧是意味不明的淡笑:“怪不得,有求于我,才会想起我么?”他转身往里走,示意他们进来,似乎这时他才注意到客厅内一直未曾亮过灯影,路过玄关时顺手按着了所有开关,灯火通明。
言恬跟在他身后,这才注意到曲测的打扮十分不居家,衬衫西服,一丝不苟的领结与袖扣,清淡湉雅的古龙水的香味,他甚至连发丝都细细打理过,整个人细致妥帖到像是需去参加政要举办的宴会。
“喝咖啡吗?”曲测引他们到客厅,十分客套,却明显疏离地问,却也只是问一问,并不期待他们的回答,他已经自顾自地把咖啡豆倒进壶里,斜过眼来,“不喝也得喝,因为我想喝,你们不喝我就把你们全都丢出去。”
任性到无人可比的言语。
言恬被他强盗般的逻辑镇住,倒是林树立如司空见惯,失笑出声。而曲测已经摆弄好他的咖啡机,心满意足地在另一侧沙发上坐下,双手交扣放在膝盖处,右手食指一直有节奏地轻扣过左手虎口处,目光微侧过来:“说吧,找我什么事?”
厨房内那只吃饱喝足的英短磨磨蹭蹭地闲步过来,蹭进他的怀里。
林树立:“丢了一个人,我们怀疑是商业纠葛,或是绑架,或是报复……”
曲测这时明显没有好心情撸猫,随手把猫扔到沙发上,有些轻蔑地笑了笑:“哦,你们读小学的时候,老师没有教导你们,遇到困难要找警察吗?报警电话是110,需要我教你们怎么拨打电话报警么?”
他一向是如此,林树立早已见惯不惯,选择性地忽略掉曲测的刻薄言语,他定了定神,目光与曲测对上,有些认真的神情:“我之所以提议来找你,是因为前几天我同你吃饭时,你说你在找一个人,而我觉得,这件事,那个人也应该参与其中,你应该会有兴趣。”
曲测挑了挑眉。
“谢疏言。”林树立说,“是他现在的名字。”
言恬心一跳,咽喉处如被谁窒住,有些透不过气。
“有他的照片么?”曲测缓笑了一笑,眼眸中不再是方才那种玩笑的轻藐,像是终于有什么能真正引起他的兴趣,“让我看一眼。”
言恬点头,把手机按亮,从附件里调出谢疏言的证件照片,递到曲测跟前。
“噫?”他一声轻叹,语声中带着细微的笑意,饶有兴致地顿了顿,眉间毫不掩饰地透出嫌恶,“这一次呈现的面貌倒是十分仪表彬彬,可惜,无论做了多少次整容,在我眼里,依旧是自负过头的废【思与慕】物。”
他随即站起来,桃花眼偶带笑意,他像是完全忘记了先前对言恬表现出来的敌意,言语之中竟有些细碎的和煦。
“请随我来,这位先生和这位女士。”
“请允许我,揭穿这个废【思与慕】物肮脏的过去。”

楼主 方小致  发布于 2018-01-22 23:32:00 +0800 CST  

楼主:方小致

字数:126788

发表时间:2017-03-12 04:1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5-15 23:14:07 +0800 CST

评论数:6206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