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重发】 旧朝遗事by鱼团团 (瓶邪/古风/中篇温馨治愈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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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发版本~~~~~~之前的转载帖大概不会更新了,请小伙伴们移步这里~~~~

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0 19:31:00 +0800 CST  
旧朝已经进入本宣阶段啦,小伙伴们不来一发咩~~~
【作品】旧朝遗事
【原著】盗墓笔记
【西皮】瓶邪only
【作者】鱼团团
【性质】全年龄清水
【绘师】百里自来卷 安圆圈
【字数】8w上下
【价格】未定
【封面设计】HAHA
【尺寸】正本:32开
【guest】文:十七招
【校对】ozakikaoru撸撸 天野toko 庄一
【出品】菇山社
【试阅地址】
不老歌地址:http://bulaoge.net/?zoe4883051
【印调】http://tieba.baidu.com/p/3025951608?pid=50048858059&cid=0#50048858059
【特别注意】:
旧朝这次会出两个版本,繁体的跟简体的,个人是草鸡喜欢繁体的版本啦因为比较高端霸气上档次(被pia飞~)但是简体的比较方便看嘤嘤嘤嘤所以都要入手啦文辣么辣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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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0 19:45:00 +0800 CST  
三楼必须是作者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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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0 19:47:00 +0800 CST  
【旧朝遗事】 一


吴邪十三岁那年,家里开始造园子了。

此地造园之风久矣,吴家祖上为避战乱,从北地迁往江南,根基本就不深,但好在祖上勤勉,挣下了可观的祖产,但无奈渊源不深,在地面上交际往来总觉得低人一等。吴邪的父辈开始,经济仕途上有了起色,吴家长子早年间中了进士,家道就有复兴之势,如今吴家三子,四月杏榜提名,中会元。又经殿试,朝考,终授翰林院庶吉士。

因此就有了造园的由头。也有了造园的兴致。

此地因了造园,生出许多土木生计,烧窑制瓦,淘沙筛土,种植苗木花草,专淘奇山异石,其中最重要的营生,当属木匠。

造园的木匠不是普通木匠,造园,或脱胎于山水,或引申于诗书,无不讲究一个意境。亭台皆邻水,屋宇不碍山,处处要有诗意。看那各色屋脊斗拱,飞檐翘角,雕花门窗,水榭曲廊,乃至湖中叠石,各色花草,其实全仰赖一人手笔。园子讲究师出天然,越是一派天籁,越是精心设计,景是诗景,意是画意,然而诗景画意,若是没有建筑穿插牵引,终是残画断诗,咏不成句。

吴家请的大木匠,姓汪,祖上给太祖皇帝修过花园,自是有一派传承,汪木匠读过书,也会画图,本身已经是一代造园大师了,为人却低调的很,只是以手艺人自居。看了吴家划出的地,就开始画园子图了。

其间发生了件奇事。



吴家三兄弟陪着汪师傅看地,这块地本是吴家老大中进士时早早圈下的,一直没有用,附近的佃户租来耕种,改成了菜地。吴家老大在菜畦中踢痛了脚趾,原是一块青石。上面隐有字迹。

着人来挖出一看,上面竟有四个大字“白鹤南翔”,字体古朴,再无落款。想到此地的白鹤传说,皆认为是大吉之兆,冥冥之中自有前缘注定,遂将园名定为白鹤园。

一切安排妥当,吴家老大不日走马上任,老三也动身前往京城。家中只剩了吴家二爷做总管,吴邪刚刚取了童生,正是贪玩的年纪,家中父亲叔父纷纷离家上任,又正在造园子,书院也不去了,反而天天在工地上点卯,自认为是监工一般,吴家二爷本就是个清淡的性子,自小又宠他,自然是镇不住吴邪,少不了要拜托张起灵,多多看顾吴家的小祖宗。

张家与吴家,几代交好,吴家如今走了仕途,但张家一直是商道。只因为做的是盐业生意。两淮地区本就是天下最大的盐区,私盐屡禁不止。张家表面是做其他生意,但内里一直以贩盐获利。因此不入朝堂。

吴邪自小就是有些怕张起灵的,他不过长他七八岁,为人却古板的很,每日里不苟言笑,对他事无巨细,样样皆是要管的。亦父亦兄。好在张起灵并不时常在家中,他经常去各地经营生意,吴邪总在他走后要疯玩几天。

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0 19:50:00 +0800 CST  
吴邪的疯玩,无外乎上树掏个鸟蛋,在池子里钓几条鱼,用墨涂了二叔的书,拿布堵了灶房的烟囱,这对他来说就是淘的顶天了。张起灵知道他的斤两,也就这么大点出息了,心里虽然好笑,面上还是要板正了训一训的。谁知道吴邪尤其经不得收拾,一般被他说完都要蔫好几天,弄的他有时候还得买点小玩意哄一哄。吴邪又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一得意,又嚣张起来了。

弄的他总是扶额兴叹,小儿难养。

如今吴邪又多了一个玩伴——汪师傅的徒弟,唤做阿奴的。

阿奴比他长了几岁,整日里一身短打,卷起的袖口露出宽宽的白边,还未及弱冠,不包头巾,只是头顶用布带一束。脸上长着两爿横肉,干活的时候脱了外面的蓝布衫,只穿一件短褂,胳膊那里鼓出一大块,一看就是非常有力气的。他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并不妨碍和吴邪做朋友。

阿奴手极巧,给吴邪做了不少小玩意,他没读过多少书,唯独看过一本《山海经》,闲来刻了许多异兽送给吴邪,比如长着人脸的鸟,却有四只眼睛,长着竖眼的小龙,还有一个小人,却长着豹子样的长尾。木雕全部都只有巴掌大,眉眼都看的清,红木雕的,上了清油,一遍遍刷出来,木头的本色沉沉的泛了起来,吴邪得了,说不出的喜欢,如获至宝般收着,等张起灵来的时候,一件件摆给他看。

张起灵自然认的出那都是什么。拿在手里反复看了看,又看见烛下吴邪殷殷的脸,晓得他爱这些新奇的玩意,叹了口气,终是没有收了,任由他自己留着玩去。

他总怕自己管的太严,四书五经又太过枯燥,让吴邪失了天真的性子,但是受人之托,又不可不尽心。要按照他的意思,总归是有他在,塾学大可不必上的,功名也不需要考的,如果可以,他也想他活不那么枯索。

第二天他就给吴邪带了一本博南山人的《山海经补注》,一页页翻给他看。人面鸟原叫做顒,竖眼龙是烛阴,那豹尾小人竟是西王母。吴邪看了一遍书中的图,只觉得画的皆面目狰狞,远不及阿奴送他的好看。遂和阿奴更加的要好。

汪师傅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有过大见识,阿奴就是在襁褓中被他从极北之地带回来的。因此吴邪闲来无事,总喜欢凑在他跟前。但汪师傅很忙,也就是吃饭的时候能坐下说两句话。吴邪就总赶着他吃饭的点来。

汪师傅吃饭很讲究,菜只吃各色最新鲜的芽尖,开水一焯便上桌。每日桌上必备一盘绿油油的芽菜,一把朝天椒,就着一碗酒。而阿奴,只吃面食,硕大的一只海碗,里面是下好的白面条,无论什么浇头均可。两个人同样吃的热火朝天,大汗淋漓。吴邪不知道这是怎样的路数,他曾经尝过汪师傅的酒,极辣喉咙。喝下一口只觉得一条线从肚子里直烧到嗓子眼。阿奴在一旁看了直笑。

天渐渐热起来的时候老太爷来园子里了。



工程刚刚开始,池塘还未挖好,新栽下的花树也还未发芽,亭台水榭搭起了一半,亮着白色的木茬。顺着河道游来了一群野鸭,在新池塘里住下了,倒是有些生机。

老太爷走的乏了,坐在亭子里歇息,汪师傅拿来了园子图,铺开让老太爷细细的看,看了半晌,老人家一抬头,问道:“怎么不见白鹤?”

老爷子还是孩童般的性子,一句话问的众人皆笑了,大家都知道是老人家的玩笑,唯独吴邪当了真,凑过去说:“爷爷,李峤曾有诗吟鹤‘翱翔一万里,来去几千年’,可见鹤当真要高飞遁世的,远尘方是鹤意。若是长住我们家,才真真是埋没了。”

一番话说的众人都收了脸色,唯独老爷子笑了。

吴邪偷偷看了一眼张起灵,见他面色尚好,还冲他点了点头,心知是没事。

老太爷问旁边的汪师傅:“大师看我这个孙儿如何?”

汪师傅笑着看了他一眼,说道:“天资聪颖,自是不凡。”

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0 19:53:00 +0800 CST  
老太爷得意的很,抚掌大笑。说起来,吴家与别家最大的不同,一是无论长幼尊卑,皆是一颗诚心相待。尤其敬重手艺人。二是爱玩乐。一家子除了长子和老三古板些,皆是爱热闹的性子。

吃过了饭,老太爷说汪师傅祖上是给太祖皇帝修过皇宫的,想必定有不少常人没有的见识,不如说几件佚事来听听。

汪师傅捻了捻胡子,气定神闲的喝了口茶,放下茶杯,环视了一圈众人,才开口说:“见识谈不上,无非是听家里老人闲来说道说道。不知道老太爷想听什么。”

老爷子还没吭气,吴邪先坐不住了,也是和汪师傅熟了,二是他爷爷实在宠他,抢着问道:“太祖当初定都应天府,成祖如何就迁都北京了呢?”

张起灵情急之下喝了一声:“吴邪!”,才想起来老爷子和二爷还在堂上,自然轮不到他开口。吴邪转脸看了看他,偷偷吐了下舌头。

汪师傅笑道:“无妨无妨,小少爷性子耿直,老朽也是很喜欢的。”老太爷也笑了,二叔狠狠的指了他一下,吴邪见状干脆躲在老爷子身后,又是揉肩又是捶背的。

汪师傅说:“诸位都知道,自古建都都要看什么?自然是看龙脉。龙兴之地,方可建都。久了不说,就说隋唐时期,建康是六朝故都,江南富甲天下,但帝都仍定在长安,又是为何?”

众人皆不答,唯有张起灵出声道:“自古贤君,皆是天子守边,偏安江南终是半壁江山。于志在天下归一的帝王来说大不利。”

二爷也点点头:“自古南朝多是流寓,成不了大气候。”

汪师傅说道:“这些自然是道理,但我们手艺人看的是帝王之气。唐长安城,形状就似乾卦的六爻。皇宫就是天上紫薇宫,以为天之中。皇城官署就是紫薇垣。城墙如同北供群星。建都要用到大量的石料木材,又从何处取?听老人讲,当年隋建皇宫,几乎坎掉秦岭山中一半的巨树。那时被官家号上的木料,树身都要钉入铜牌,刻记编号。私人不得随便砍伐,那巨树不知生长多少岁月,我祖上有幸见过一棵,其色如檀,其质如铁,纹理细密,几可铸鼎。诸位想想,要怎样的帝王,才用的了如此的神物?”

众人皆不语,汪师傅喝了口茶,接着压低了声音说:“当初太祖本意定都临濠。凤阳本是帝乡,又地处江淮,但凤阳此地贫瘠,民不堪命,终是不能成事。后建都应天府,应天却又有个‘偏安短命’的名声。”说到此,他声音更轻了:“现在看来,太祖对应天府做都城本就是不满意的,想想靖难之变,岂不就是印证。”

老爷子沉吟了半晌,点头说道:“如此说来,应天府果然王气不足。自永乐年间迁都以来,果真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0 19:54:00 +0800 CST  
二爷说:“三省写信来,说到北京,多有风沙,景色与江南迥异。民风也强悍,但北京确实是承运兴王之地,通槽运海运,周围重峦复岭,林密地险,确实是一方宝地。”

汪师傅接着说:“说到底,造不起来大殿,终是王气不足,必衰之相。”

众人听完,皆兴叹了一回。

晚上的时候,吴邪抱着个手炉迈进了张起灵的房间。

张起灵一见他就笑了,“几月的天了,要手炉做甚?”

吴邪哼哼唧唧的,站在书桌前看他写字,半天才说:“我今晚睡这里好不好?”

“为何?”

吴邪歪着头,“和你说说话。”尔后捧着手炉给他看:“你当我怕冷?我给你烤了几个荸荠。”

说是烤给他的,结果他也就吃了一个,吴邪穿着中衣坐在他床上,还非要拢着被子,拨完荸荠皮的一双黑手,就这么乱蹭了一气,嘴也是黑的。他实在看不过,干脆不看他,拿了本书靠在床头,其实也没看进去。

“今天汪师傅说的话,你怎么看?”吴邪终于想起来自己跑来这里的事由,嘴里塞的满满的口齿不清的问他。

“不怎么看。”他答道。

吴邪翻身而起,凑过来问他:“怎样叫不怎么看?”

他顾忌着吴邪的黑手,脸几乎要躲到帐子外面去了,“与其说龙脉保佑,不如说君主贤明,成祖从北京兴帝业,又有文才武略,自然天下太平。可不是人人都如成祖般。远了不说,就说嘉靖二十九年,鞑靼部直入古北口,杀民无数,君是昏君,臣是佞臣,终成庚戌之耻。可见帝业,实与龙气无关的。”

吴邪点了点头,似是尤不放心的反过来叮嘱他:“这话你可千万不要给外人说。”

他看着他那花猫般的脸,偏又一本正经的装大人说话,心里头一抽一抽的想笑,最后憋出了几声咳嗽。


园子一造就是三年,吴邪也十六岁了。

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0 19:56:00 +0800 CST  
白日里园子里的人总是多些。劳役自然是忙碌的,挖好了池塘,叠起了奇石。遍植了花木,亭台楼阁几近完工,到处都散发着新漆的味道,汪师傅自然是忙的,楼阁的穿插布局,花草点缀,自然都要他上心。阿奴也自然是忙的,雕花的门窗,屏风,乃至屋中的摆设家具,都要一一配齐。吴邪必然也是忙的,只不过是个无事忙。汪师傅只得将池里的一群野鸭都交给他照看。

说是看顾鸭子,其实不过一句玩笑话。吴邪当真管了几天,累的不想动弹,在家里歇了好几天,汪师傅和阿奴总算清净了几天。

这些年谁都没有他来园子来的勤,园中一草一木他都早已烂熟于胸,整个园子图仿佛铺陈在他心中一般。就仿佛看着一幅设色山水,白日看是工笔,夜里观是写意。先是墨色起稿,细细勾勒,再是一层层的积累颜色,疏密聚散,浓淡相宜。或是浓破淡,或是淡破浓,总是华润多变的。

一日入夜,拉着张起灵去看园子。

张起灵刚收货回来。这次一去就是小半年,路不好走,回来又赶上下雪,费了不少工夫才到家。吴邪巴巴的等著,终於等到他回来。甚至熬不到白天,晚上就要带他逛园子去。

张起灵看著眼前的人,个子比他走的时候又高了一截,眼看要赶上他了。眉目间也稳重了不少,唯独就是有了自己的主意,倒让他有点惊讶。一直以来他当作小孩子的人,居然悄悄的长大了。

月亮是极其好的,又下了雪,不觉得暗,反而暗光流转。出门过桥,四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吴邪手里拿了盏灯,照亮了脚下的路。路上的雪还没有扫,踩上去嘎吱作响。

池塘里残荷都收拾了,水面亮晶晶的。所有的飞檐上都积了一层薄雪,在夜幕下反著月华,虽然是冬日,空气是冷冽的,但其中又暗香浮动,原是冬兰正值花期,开在路边草从中,细细白白的一朵,白日里是闻不到的,非要这万籁俱寂的时刻不可。

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0 19:58:00 +0800 CST  
路中的枯枝,被吴邪踩碎了,啪的一声脆响,草丛里哗啦啦飞出一只禽鸟,细长的脖子,暗中也看不清是什麼。两人皆吓了一跳,眼睁睁看著鸟飞入黑夜。

张起灵想起吴邪当年的笑话,忍不住逗他:“如何?这园中怎麼不见白鹤?”

两人皆笑了。

饶过湖面,又往东去。只见一片山峦,平地而起。原都是假山堆砌而成。奇峰罗列,人走在里面就如迷宫一般,两人就靠吴邪手中一盏小灯,也是吴邪路熟,硬是走了出来,一出来就有豁然开朗之感,面前一片广阔,原是遍植了各色花木,一直蔓延至河边,现在虽然还肃杀著,但是可以想见待来年春暖花开之时,会是怎样的盛景。

花圃旁就是竹林,这片竹林本就是造园前长在这里的,如今已经很成阵势,只是在中间留了一条夹道,竹叶在头顶聚拢,月光也照不进分毫。如今被大雪压弯了枝梢,更加森然了。吴邪不愿进去,从旁边绕开了。

眼看时间不早了,张起灵说要回去。

吴邪嘴里应著,却不原路返回,带著他从园子另外一边往回绕。路过湖边,见这一侧的岸边,修著一座小楼,匾额上书三个大字--白鹤楼。

白鹤楼邻水而建,形质小巧,飞檐高翘,如今又覆上了一层雪,真如同白鹤振翅欲飞一般。檐角悬著铜铃,风过便响,在静谧中传的很远。

吴邪冲著他说:“你要的白鹤,这不在这里。”

他看著他的脸,突然心底涌起一阵莫名的情绪,没来由的慌乱一般,鱼潜在渊,或在於渚。这一刻这个世界彷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那一刻他几乎要脱口而出。问问他的心,然而最后还是什麼也没说。

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谷。

雪又开始下了。

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0 19:58:00 +0800 CST  
第一天发所以第一章就全发粗来拉~小伙伴在哪里!@于时光缝隙旅行

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0 20:06:00 +0800 CST  
团座!我宣你很久了你造么!@鱼团团咩

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0 20:27:00 +0800 CST  
【旧朝遗事】二

吴邪十四岁时入童试,二月里过了县试,四月里过了府试,在当年的院试中拔得头筹,取禀生。从此入泮读书,每月还有月钱。

县学里就是个样子,其实也学不了什么,又加上家里造园子,父亲三叔上任去了,二叔诸事繁杂,张起灵又有生意,不能天天看顾他。这几年吴邪读书的精神减了很多,唯独在岁考前努力一些。饶是如此,三年后的乡试,竟然被他中了举人。

这下议论声四起,人人都道吴邪是神童一般。又有人说是家学渊源,吴家大爷和三爷皆是进士出身,三爷更是中了庶吉士,如今做了翰林院编修,既可平步青云,前途无可限量,这样看来,吴邪距他叔父,差的还很远。

吴邪年轻气盛,第二年的春闱,说什么也要去。

这下她娘第一个不答应了。十几岁的孩子,身子骨还没长开,如何入的了会试?当下命人手书一封,捎去给他爹了。然后是苦口婆心的劝:“这会试由礼部主持,三年才一考,你长途跋涉的去了,全天下的读书人也都去了,先是那份挤,你都受不了。然后呢,你知道考场在哪里?和坐监一般!进去还要搜身,小小的一间屋子,腿怕是也伸不直的,吃睡全在里面,一关就是三天,就那份腌臜…提都不要提…”吴邪听了,难免觉得娘的话言过其实。想想无论如何艰难,自己的爹和叔父不都熬过来了。

他娘听了几乎要掉泪,这些事哪里是她一个妇道人家所能知道的,还不是吴邪爹自己说出来的,如今儿子要走爹的路,除了心疼还是心疼,但读书入仕又是正途,最后只能说:“如今大明朝是读书人的天下,总不急于那一时,待你大些再考也来的及。”

二叔知道了只是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暗中告诉张起灵,若吴邪要钱,一定不能给他。反正家里是不会让他凑到盘缠去考试的。

此时两人正坐在园中喝茶,湖风习习,间杂着某种药香,一丝苦,两回甘。

张起灵拱手说道:“没有叔公的应允,自是不敢擅做主张的。”

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1 14:21:00 +0800 CST  
二叔点了点头:“小邪这些年真是让你受累了,如今这孩子被管教的很好,当年三省中举,就曾轰动乡邻,如今小邪比他还小一岁,能有此出息,我都看在心里。多亏了你…”张起灵连说不敢,被二叔挥手止住了:“我和他爹的意思一样,都是不愿他去会试的。你以为如何?”

“自然是听叔公们的。”

二叔喝了口茶,说道:“你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张起灵沉吟了一会,回道:“吴邪自是聪颖不凡,但太过于年轻,又接连中举。难免骄狂。他如今锋芒正盛,内里却是孩子气,如今要入春闱,若不中还好,万一中了,我总担心…”

“哦?”二叔笑了:“为何不中反而无事,中了偏要担心?”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只怕他一旦中第,自认为身负绝学才华横溢,年少成名而得意洋洋,自己毁了自己,到头来成为一个自认为是风流才子的平庸官员,那才是我最怕的。”

二叔点点头:“大哥也有书信给我,竟也是不愿吴邪走仕途之路。言语间难免消极,但大哥说的也是实情,他自己就在官场中煎熬,说天下唯有做官最最无聊。深恶痛绝此道。大哥说,若是知道读书到最后落得个如此无趣下场,当初何必苦读搏功名。”

“可是这话……”

“我知道,这话自然不可说给小邪听。大哥是爱子心切,难免急躁了些,要我说,读书不为仕途,自有一番乐趣。”

张起灵点点头,他明白二叔的意思,不读书自是不懂这世间万物,一花一草,一山一川,皆有情义。他见过不少老童生,过着枯索的人生,一辈子死在功名上,他从心里不愿吴邪过这样的生活。他希望他是聪慧的,读书之外尚有自己的人生。哪怕荒唐些,却也是有趣的。他想起有一次看唐子畏的画,那些树,那些草,那些山川风景,画中的那些人,他看着看着,觉得自己仿佛就过完了这一生一般。

那天他想起了吴邪,人的一生多么的短暂,朝闻道,夕可死,然而那一天,他希望吴邪能过那样的生活,就像画里的人一样,生活在广袤的山川大地,像花像草,像石中青柏。

过最自由的生活。

夏天的时候,张起灵去乡下收茧,顺便带上了吴邪。

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1 14:21:00 +0800 CST  
其实本来他也不必去的,这一行生意本是张海客在经营,只不过找个由头带吴邪散散心罢了。春闱的时候,吴邪硬是被拦住了,还是老太爷发了话。他虽然作罢,心里大概还是不甘心的。

张海客带着人早已先一日去了,两人也没带随从,一人一骑。顶着日头就出了门。

一匹红马,一匹黑马,马蹄踏在门口的青石板路上,踢踢踏踏的。吴邪戴了顶勒眉纱帽,一身白色织锦长袍,暗绣着连绵的宝相花枝,端的是面如冠玉。张起灵偏是一身黑袍,乍一看无甚稀奇,但身形一动便暗光流转。才觉得华贵异常。路边行人无不驻足张望,目送着二人远去。

吴家人都是一样颀长的身形,如今吴邪似乎比他还高些了。眉目间又肖似他娘,既有天生的聪颖,又承袭了他爹的谨严之气。如今中了举人,便自觉的要少些孩子气,变的肃穆起来。但眉目间的锋芒,却是遮也遮不住的。

江南农户,多事蚕桑。其实并没有多远,沿途还有景色可观。待出了城,便是桑柘遍野。此地无人不习蚕事,每逢蚕月,无论男女老少贫富,皆彻夜搬箔摊桑。两人骑马跑了一会,此时行的慢了些,刚好也能说说话。

张起灵问他:“可曾读过文定公的文章?”

吴邪答道:“天子之师,自是读过的。”

“那文定公之兄,庞眉生,可曾读过?”

吴邪思索片刻,老老实实的回答:“不曾。”

“文定公名满天下,然其兄才情远在其上,博物闳览,贯穿百家。先生十九岁入秋闱,官兵令士子解衣光脚,视如囚犯,先生大怒,从此不再入仕。你认为其志趣如何?”

吴邪低头不语。

“我倒不是让你学他,如此这般,只是意气用事罢了。庞眉生一生志在入世,少时随其父戎边,过关中,见古秦汉陵墓宫阙,废墟一片,也曾悲歌洒泪。做了安边之策欲上之,无果而反。然而乡试但见陈兵夹索,便愤而不入,如此一生抱负皆成云烟。可惜可叹。”

“定文公是三代帝师,官至礼部尚书,因国本之争被贬官十六年。从此自省当世得失,著作等身,留百卷文章传世,人称天下文章官。如此,又怎样讲?”

吴邪想了一会,道:“我懂你的意思,出世未必是出,入世未必是入,如同苦乐相生,但谁苦谁乐,怕是只有自己才清楚了。”

张起灵本想开解他,断没料到吴邪自己悟出了道理。心里倒有些欣喜的,颔首道:“你还年少,读书不单是为了做得八股文章,要知道功名之上,尚有妙意,非一朝一夕可得,如今多读些本朝贤达的文章,也可开拓眼界。”

吴邪一笑,对他说:“人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若要真的开拓眼界,非得亲自游历不可,你之前出门,写给我的那些信,我都收着,那些江山湖海,何等苍茫,却只能在心中想想,也难得一见…”说到此,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仿佛是在等他回答。

他又怎会不愿。一直以来,漫漫长路上,都是他一个人在独自行走。再好的景色也无心留恋,来去匆匆的蹉跎。只有回到了家,看见了他,那颗心才能放回原处。

只是不想这么快答应他,免得他太得意。最后只是含混的答到:“如此,还是要问下你叔父的意思。”

吴邪却高兴的什么似的,一下子举人的端肃也不见了,兴奋的搓了搓手,嘴里还念叨着“你答应了,你去同我二叔讲。”然后伏低了身子,扭头给他撂下一句:“我先走,你快点跟来。”一夹马肚,绝尘而去。

他在原地看他跑远,许久才想起来,吴邪他,并不识得路。

养蚕诸多禁忌,蚕农家里家家供着嫘祖,村庙里祭着蚕神。每年清明,还有大祭,听的吴邪很是神往。蚕最要洁净,又要避一切气味,又忌讳吵闹。家家的蚕室门口都贴着“蚕月知礼”的红纸。如今蚕已经过了大眠,结出了茧。

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1 15:08:00 +0800 CST  
张家只收最好的上茧,洁白无垢,极厚的独茧。如此捡下来,十里之留一二而已。

“这样拣选,耗时耗力,又是为何?”吴邪不解。

一旁的张海客正忙着看底下人拣选过秤,听到吴邪的话便笑了:“吴公子有所不知,这丝和人一样,都有高下之分。这种蚕茧本就极少,出的丝格外的细白,染色也容易,是丝中上品。只有这种丝,方可织成绫罗,而这些挑捡剩下的,便送去织绸,或是锦缎,正所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虽是同根,造化不同罢了”

吴邪像是有所触动,听完竟不言语了。

张起灵心知吴邪的性子,知道他必是又想到了什么。到走的时候没吭声,下人牵来了马,他接过缰绳就那样站着,看着张起灵同张海客交代着什么。

回去的路上他故意逗他,可曾记得我第一次见你?

吴邪怎么能不记得。

那一年张起灵十四岁,跟着叔公第一次去吴家。

吴邪不过总角,长的倒还胖些。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个比他还胖的,生的还像。本来以为是兄弟,后来吴邪说是奶妈的儿子,奶兄弟也是兄弟,两人好的什么似的。张起灵刚随叔公从乡间回来,叔公命他随身带回了张蚕纸,说是送给吴家小公子玩的。

吴邪第一次见这种东西,新奇的不行,缠着他问东问西的。他简单说了一句,蚕种喜温,非要天暖了才能孵出来。

两人像得了圣旨一般,一脸凝重的走了。结果直到吃饭,遍寻不到人。最后在灶间后面找到了,两人靠着灶间火墙坐着,表情肃穆的很,动也不动一下。吴邪身上还覆着蕉叶。姿势活像抱窝的母鸡。一问才知道,两人在这里孵蚕。

家人都掌不住大笑,他也觉得这小少爷有意思的紧。后来在饭桌上,吴邪他爷爷问他为何要躲在厨房后面,吴邪指指他,答的一本正经:“张兄告诉我,要温度适宜,蚕才出的来。”

他叔公笑的筷子都掉了。“小邪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蚕种,最忌讳油烟。你就算在那里孵出来了,也是长不活的。”

吴邪听完,一瘪嘴,竟是想哭了。他爹在座上咳了一声,立马就收住了,不过脸上还是戚戚的。

他只得小声在他耳边说:“无妨,过了清明自然就出来了。”

吴邪转过来看看他,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是囔的“当真?”

他点点头,又点点头。

从那年春天起,他往吴家去的频繁了。吴邪把养蚕大业都托付给了他,每次去总要叫下人担上一担桑叶。日子流水一般的过,那些蚕种最后吐丝结茧,因为少,任由它们破茧飞去了。

其间被鸟叼去了两只,吴邪护不住,当着他的面又大哭了一场。

曾经那个爱哭的孩子,如今也长成了持重的少年郎。眼见他做秀才,中举人,学问越来越多,话却越来越少,他心里总是遗憾的。

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1 17:44:00 +0800 CST  
【旧朝遗事】三
等到真正出门,已经是初秋了。随行的还有王家公子,给家里说是和张兄出门学生意,家人无不应允的,其实心里也清楚,就是结伴出门游玩罢了。

走水路,一路向西南。走的那日端是个好天,天高云淡风和日丽。码头上人来人往,江上一片桅帆,挤挤挨挨的。别过了家人,船起了锚。一时浆撸声四起,吴邪心中雀跃着,看向身旁的王公子。

王公子的胖脸上还挂着几颗汗滴。船行起来,有微风拂面。他与吴邪相视一笑。天上有成群的雁群飞过。一个天上,一个水中,都行无痕迹。

张起灵负手立在船头,转身过来,吴邪觉得他整个人也变的不同起来,招手让他过去。也没说话。

他曾经一次次的从这个码头起航,但唯独今日,觉得开心。

吴邪陪着他,静静的看这山这水,两岸青山连绵,如同徐徐展开的画卷,人在舟上,才觉得渺小至斯。风光扑面而来,人也在画里了。

船是张家自己的,红漆的地板,泛着油光。桌椅板凳都是旧的,有一层温润的包浆。舱中点着红泥小炉,张家下人特意温上了一壶酒。舱里暖和的很。

王公子斜倚着,喝了杯酒,连连叫好,说是此情此景,若是有雪,那真是再妙不过了。他本就好酒,一连几杯喝下去,就和没事人一样,只是喊热。

吴邪遥想了一下,若是裹着大裘,和身边人赏雪品酒,实在是一大乐事。因此也笑了起来。

张起灵伏在他耳朵上问:“笑什么?”

吴邪摇了摇头,并不想告诉他。奈何他离的太近,耳朵里痒痒的。再转过去,那人却又坐的远了,仿佛刚才的话,只是吴邪的幻觉。

因是游玩,也就不拘于去什么地方,沿途的市镇,无论大小,三人总要离船游历一番。那是书斋中所不及的见识,或是繁华街巷,或是幽静山野,风景民俗,各不相同。

一日登岸,船老大说此地有一古寺,香火极其旺,而且今日正逢庙会,王公子和吴邪听了,都雀跃的很。下船的时候一个劲的催促,生怕瞧不见大热闹。

热闹是真的热闹的,人群简直是摩肩接踵。远远望去半山上一座禅院,因隔的远,看不清具体形制,但总归是宏大的。一片香烟升腾而起,将整个寺庙笼罩云里雾里一般。上山一条小路,早都挤的水泄不通,三个人被裹挟入人流,身不由己的往前走。

吴邪开始觉得没趣,但王公子似乎来了兴致。再回头,一直跟在身后的张起灵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挤的没了踪影。人声鼎沸中,说话也是听不太清楚的,再一错神,眼看王公子的一角衣衫消失在人海里,叫他也是听不见的。

挨个看了大殿,经阁,罗汉堂里的十八尊罗汉,个个形象各异,生龙活虎的或站或坐,他挨个看了过去,头顶的钟楼里钟声响起,清音绕梁不绝。真真是佛门人间。

虽然走散了,他也没有太急躁。既来之则安之,吴邪虽然有些百无聊赖,仍是看完了各处才出了寺门,别的没有太多印象,唯独后院一块残碑,字迹大部分已经湮没,年代已不可考,笔力不俗,似有唐风。他看了许久。

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1 21:22:00 +0800 CST  
张起灵果真在山下等他。一间茶铺,茅草棚子,用篱笆草席围了一圈。他就那么气定神闲的坐在里面,手里捧着一只粗瓷碗。

吴邪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有些凉了,也喝不出是什么茶,入口便苦的发涩。瓷碗里都是极粗的茶梗,也不见一丝嫩芽,冲出的水泛着红绣色。

但是半晌后嘴里又是一股回甘,才慢慢品出此茶的妙处。

“过几日,带你去茶山瞧瞧。”张起灵说。

不一会王公子也从山上下来了,却狼狈的很,头发松了,衣服乱了,后腰那里一块污渍,也不知是蹭到了什么。

一问,果不其然,是挤的。

吴邪有些不相信,“我也上山了,却是人多,但何至于挤成这样,王兄你…”

王公子顾不上烫,匆匆喝了口茶,打断他:“你们有所不知,那山门东面,有一具黄铜铸的瑞兽像,我听当地人说,摸了兽首可保一年平安,财源广进,如此非要摸摸不可了。”

摸倒是摸到了,不过就是太贪心,摸的太久。被着急等待的乡民们群起而攻,不过这件事,他不想说出来。

“可是麒麟?”吴邪还是念念不忘。

王公子努力的回想了一下,他就记得人很多,兽首被摸的发亮,在阳光下泛着光,然后具体是什么,他还真没顾上看。

“大概…大概是的。”他含混的答了一句。“饿了!走!下山吃饭!”
。。。。。。。。。。。
山脚下的集市已经很成规模。正是午时,每家食肆门口都有个卖力吆喝的小二。三人顺着人流慢慢走,拣了家清净点的茶楼进去了。

上得二楼,清一色的黑漆方桌,很厚重的木料,疏散的摆在堂中,倒是显得宽敞。茶客三三两两的,说话也不大声,一应廊柱,扶手都是朱红色,颜色已经不鲜艳了,看样子是经过了很多年份。

先上了一道茶。白瓷杯子,胎极薄,形制也美。店主人品位不俗。茶是上品六安梅片,遇水即展,宝绿般的颜色,叶片微卷,当真是一颗芽也未见。

因是饮绿茶,所配的茶点都偏甜些。蜜枣,龙须酥,糯米虾仁卷,糖松仁。王公子着急问可有膳食,茶房微微一笑,“有汤团,包子,家常饼,春卷,锅贴,烧卖,银耳羹和面,客官可要用些?”胖子一听,肚子里更饿了。

张起灵道:“各色都上一点吧。”茶房听完就下去了,走路悄没声息的。

吴邪还怕吃不完。张起灵说“无妨。”然后指了指王公子。

待回到船上已经是傍晚了,三人皆吃的有些撑,结果船老大连同两个下人在船上烧晚饭,暮色四合中炊烟袅袅,上得船才知道原来今日船老大捕到两条鲥鱼。

已经是初秋,正是鲥鱼降河入海之时。吴邪捧着肚子,面露难色,却又经受不住诱惑。鲥鱼本就娇嫩,出水即亡。若不是在船上,怕是难吃到活的鲥鱼。船上本就备着些干菜火腿,船老大将鱼收拾了,放了些香菇火腿笋片在鱼身上,上笼清蒸。只在出锅时洒了些细细的芫荽。

王公子早已经耐不住这香味了。待鱼上桌,一个人又几乎吃了半条。鲜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许是乏了,入夜后王公子早早熟睡了过去,吴邪却来了精神。

因舱里地方有限,三个人都睡在一处,舱板上铺了厚厚的毛毡隔潮。吴邪翻了个身,凑到张起灵身边用气声问他“今日怎么不上山?”

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1 21:39:00 +0800 CST  
张起灵果然是没有睡着的,“我走不动。”吴邪知道他是玩笑话“你们玩的尽兴就好。”

“你不来,也无甚意思。”吴邪说:“天底下的庙大概都是一样的。”

“修行法门四万八千,但最后还是要见性见佛,法无二法。去庙里求了什么?”

吴邪有点走神,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问自己,摇了摇头:“什么也未求。”

沉默过了一会,吴邪又问“你是否有什么心愿?”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心愿,他没有什么心愿。就好像你一个人在路上,饿了要吃,乏了要睡,若是天下起了雨,便要找个地方避一避。但是这不是愿望。

这是害怕。

船舱的窗棂上嵌着琉璃,从里往外望出去,江面上渔火点点,水面也泛着银光,可以想见天上定是一轮皓月当空。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随风吹来断断续续的弦歌,曲调高洁。

“月从东方出照人,揽晖曾不盈把。酒将醒…”

。。。。。。。。。。。。。。

船进了江西,行的慢了。三人闲来无事,窝在舱里闲聊。秋雨一下,到处都显的寒索。舱里的红泥炉上置了一只沙锅,小火咕嘟咕嘟的熬着白粥。

船老大捞了一尾鱼,将整肉剔下来做鱼片粥。粥底绵软,鱼肉入口既化。竟是一丝腥味都没有的。王公子连连赞叹,这手艺,真真比我家的厨子强多了。

吴邪笑了,道:“都说隔家饭香,上次你在我家园子里,也是如此说的。”

“非也非也。”王公子打着嗝说“都说什么山珍海味,要我说,非要上山入海,身临其境,才能品出妙处。你看我原来端坐家中,厨子是变着花样的做吃食,但我总觉得没什么滋味。现在想来,只缘我离了那情那境罢了。因此今天的粥,自然是上品,极好极好的。”

这一顿夸,船老大坐不住了,连连拱手道:“公子说笑了,我们跑船的,吃的简陋,怎入的了诸位的法眼。”

吴邪喝完了一碗,张起灵又给他顺手盛了一碗,这才有工夫细细的品,听了王公子的话连连点头。

“这味道真的极好,咦,小哥你为何不喝?”

船老大道:“少爷他怕是早都喝腻了。”

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2 09:53:00 +0800 CST  
张起灵未置可否,慢慢的搅着锅里的粥。

胖子说:“有道是‘久居兰室而不闻其香’,再好吃的东西吃的久了都受不了。不过”他眼珠转了转,又叫船老大讲故事。“既然长年出门在外,不如讲两件见闻来听听?”

船老大说:“公子们都是读书人,自然都有大学问,天下事哪有不知道的。我这哪有什么见识,无非是些山野粗话。”

吴邪却一笑:“读书毕竟是死的,才是真正耳目闭塞。您老但说无妨。”

船老大看了看自家少爷,见他颔首,才笑道:“那我就拣一件来说。” 话说有一年走船,行至洞庭湖上,天气极好,风也大。船行的极快。突然船侧传来水声,哗啦啦的声音极大,我们都拥去看,只见一尾大鱼,从水中高高跃起,正正就砸在我们船上。浑身的鳞片都有指甲大,遍体泛金,人扑过去抓它,你猜怎的?

“怎的?”吴邪问。

那鱼竟从眼中流出眼泪。周围人开始议论,说是神鱼。也有贪心的,说神鱼难得一见,莫要放走了。就在此时,好好的天竟变了颜色,一时间乌云密布,风也停了,船竟定在水中一般。任你如何摇橹,就是不动。你说是不是奇事?

“然后呢?”

“然后船主赶紧让人放了那条鱼,又扔了些活牲到湖里祭拜,船才能动了。”

“可是遇到了河神?”王公子问。

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2 09:54:00 +0800 CST  
船老大还未开口,吴邪先说:“洞庭湖底的神君,可不是柳毅。柳毅救了洞庭三公主,后来和公主成了亲…”

张起灵在一旁闲闲的开口了:“哦?你倒是清楚的很……”

吴邪迅速的看了一眼张起灵,不吭气了。

王公子顾不上这些,缠着船老大问,“尔后呢?尔后又如何了?”

张起灵反倒接了话茬。“尔后,自然是平安了。不过说到柳毅……”

吴邪来了精神,仰头望着他。

“柳毅后来做了龙王,因本是个凡人,书生气又浓,自然是镇不住水中的大小异兽。后来。有人做了个面具呈给他,那面具极其狰狞骇人。带上后水下各类水怪都被吓住,从此不敢做乱。但是面具带的太久,最后竟然拿不下来,和脸长在一处。柳毅恼怒万分,心里也变的多疑起来。若是有人看他,就觉得是在嘲笑他的脸。从此船行洞庭,船夫总要提醒,万不可朝着水里指点谈笑。否则,龙王大怒。必要掀翻船只,让一船人陪葬。”

“这真是…真是…”王公子半天也没真是出下文。船老大拱了拱手,说前面还有事,笑着出去了。

“要不我也讲一个?”吴邪说。

两人都望着他,王公子自是不用说,张起灵也是第一次听到吴邪要讲故事,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吴邪清了清嗓子,道:“我这故事也是听来的。说的是一个书生…”才讲了一句,张起灵就笑了。

吴邪停下来看看他,他摆了摆手“无妨,你讲你的。”

话说有个穷书生,在乡试中中了秀才,这下同窗好友都来祝贺,有一个平日最不学无术的,见了人家中举,很是羡慕,巴巴的问到底有什么秘诀。那做文章哪有什么秘诀,穷书生被缠的烦了,就说,考试那天他早上起来,吃了一口糕,结果他娘没蒸熟,他就喊了声“糕生了!”结果就中了。现在想来,大概是中了好彩头。那学生听了,如获至宝般的回家了,以为得了秘诀。待到考试前一天,也嘱咐他娘给他蒸了块糕。特意嘱咐不要蒸熟,结果第二天早上醒来吃了一口,脱口而出“是枣糕!”……吴邪讲道这里就停住了,巴巴的看着两个人。

王公子还未反应过来,碰碰旁边的张起灵:“张兄你笑什么?”

张起灵道:“都糟糕了,还中什么举。”

王公子才恍然大悟,大笑捶地。笑了一会,才说:“我也有书生的故事,要不要听?”然后迫不及待的讲起来:从前有个书生,父母双亡,跟着哥哥嫂子生活,可惜哥哥又去世了,家里只有他和嫂子相依为命,生活苦的很,于是奋发读书,一心要中个功名。但是人日渐消瘦,茶饭不思,他嫂子见了,着急的很……

才讲到这里,就听见张起灵咳了一声,吴邪还不明所以,王公子倒是懂了,看了一眼吴邪,才对着他笑道:“张兄莫要担心,这故事好的很。”

嫂子有一日在湖中捕了一尾大草鱼,本要烧给小叔吃,结果小叔连连摇头,说鱼肉极腥,吃不下。嫂子愁的很,后来想醋能开胃,家里正好有自己磨的藕粉,于是用藕粉调了糖醋酱汁,浇在鱼身上烧出来。果然香味漫溢。小叔闻到了,连连说好,胃口大开。从此身体也好了,终于取了功名,当了大官。这道菜也出名了,那西湖醋鱼,就是这么来的。

吴邪点头:“这故事果真好的很。”

王公子道:“这就好了?那我还有,这次不是书生了,是仙人......”

吴邪就催他快讲,张起灵斜斜靠着,笑着看他俩。秋雨千点万点的落下,舱顶的琉璃瓦也也被打的作响,江面上一片迷蒙。如梦似幻。

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2 09:57:00 +0800 CST  

楼主:0璇宝0

字数:81827

发表时间:2014-05-11 03:3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5-14 15:17:3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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