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代沟系列短篇修改脱水版(he,完结,接十年)

脱水版,未见end前请勿插楼,谢谢。
同人本明信片镇楼,请勿随意挪用,谢谢。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6-03-26 15:39:00 +0800 CST  
目录
一《阴差阳错》
二《快递风波》
三《现在的年轻人啊》
四《闷油瓶养肥计划》
五《立冬》
六《不要迷恋哥》
七《切肤之痛》
八《!?》
九《照片!照片!》
十《失眠》
十一《冬天是个恋爱的好季节》
十二《归心》
十三《花开》
十四《姜还是老的辣》
十五《殊途》
十六《抉择》
十七《生日》
十八《关于我爱你》
十九《香港爱情故事》
二十《同归》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6-03-26 15:41:00 +0800 CST  
《阴差阳错》


我抽完最后一根烟,对胖子道:“走吧。”
胖子撮烟屁股正撮得津津有味,听我说完这话立刻就愣了,这几天他一直蹿腾我走,现在我真说要走,他反而傻眼了。胖子咂吧咂吧嘴,把烟屁股朝火堆里一丢,又看了一眼青铜门,问我道:“真不等啦?”
“不等了,要出来早出来了,走吧。”我站起身掸了掸裤子上的土,这裤子还是闷油瓶的,穿着真难受。
和闷油瓶约好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天,我也在这里等了整整十天,解雨臣派人来看过好几次,也送了不少东西进来,我跟胖子靠着那点补给坐在所谓终极的门口大眼瞪小眼,守着一堆篝火吹牛,吹到最后牛皮吹破了就沉默。
我坐在青铜门口感受着阴风阵阵,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在陨石坑等闷油瓶的时候,每天我都希望能跟那次一样,睡醒了一睁开眼闷油瓶就坐在我旁边了,然后我们一起回家去。
我想得太美太好,可惜现实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十年,对闷油瓶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他连根头发丝都不会变白,但是对我来说却如同沧海桑田,我头发虽然没白,但是没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我放着用命拼来的好日子不过,非要千里迢迢跑到这个冻死人的鬼地方找刺激,换来一个早知如此的结局,可不就是贱么。
个杀千刀的谎点了爷十年,还让爷在这鬼地方等了十天,什么来接他什么鬼玺能开门,全他娘的是骗人的。
我问胖子道:“我们还有多少炸药?”
胖子一看我盯着青铜门那恶心的眼神,立刻就知道我想干什么,捂住口袋不住地摇头:“你还没死了这条心呢?没了,炸药进来的时候都用光了,胖爷我就剩这一颗光荣弹,你别想打它的主意。”
想想把青铜门给炸了确实不太现实,我只好弄了个背包给闷油瓶留下,里面塞了点生活必需品和一张假的身份证。怕他出来忘了我住哪里,又把我的地址写了下来,小心地包进防水袋,塞在最下面。
临走前我摸了摸那扇门,轻声道:“小哥,我走了,再见。”
这次是真的走了,再见了,闷油瓶。
走出去的时候我们没有回头,想想怪可惜的,我应该弄点炸药在青铜门前炸一炸,门开不开无所谓,主要是应个景——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我和胖子精疲力尽地从地下爬出来,找到接应我们的人,我喝了一口水,很累,但是很平静,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彻底结束了,包括我,包括小哥。
我跟胖子说过要去雨村,不过一到杭州我的懒癌就发作了,有点不想动弹。无聊之余我把王盟那小子逮回来,从头到脚又抽了一遍,看他嗷嗷叫着满地跑的样子我心里很舒坦。
我告诉我自己这一切都结束了,就随他去吧,还很豁达地感动了一把,但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闷油瓶。
没什么具体的,就是想起来,你问我想了他什么我反而说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他一直盘踞在我身体的每一处,我不论做什么都能看到他。
胖子安慰我说小哥可能只是睡过头了,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你想青铜门里头乌漆抹黑的,又没个表什么的,错过了时间很正常。
他其实也知道闷油瓶是很守约定的人,他这次没有出来,九成九是永远出不来了。只是他不肯承认,我也不肯,有些无伤大雅的小谎还是让我们保留着吧。
我曾经听说过这么一句话,说当一个人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候,他就不会再想去寻找依靠,任何人都是负累。
我深以为意,不过我不是那种人,我经不住寂寞也扛不住孤独,虽然一个人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好在身边也不是全无依靠,总有那么几个可以把命交出去的好兄弟在。
我不是最靠得住的那个人,好在也不是最靠不住的那个,有时候我们需要一个臂膀,不是为了靠着,而是为了心安。总有好处,总有坏处。
当我看到那句话的时候,我第一个想起来的人是闷油瓶。如果是别人说这句话,我会呸他一脸让他装逼,但是对闷油瓶来说,有些装逼的话说出来还不及真实发生的二分之一。
闷油瓶就是这样的人,他经得住神台上万人膜拜,也扛得住泥沼里百年伶仃,他从不需要任何人与他比肩,每一个人都是他的负担。
有时候我恨他,有时候我恨自己,他走得那么快那么绝,我走得那么慢那么跌跌撞撞。
从青铜门回来没几天就是中秋节,阖家团聚的日子里我没回家,我现在经不住这种岁月静好的节日,我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调整我的心态,尝试着做一个普通人。
在这个美好的节日,我拎着一瓶酒去拜祭了潘子,一个大月亮,一个老男人,一瓶酒,一个空坟,多有意境。然后我突然想到,我是不是也应该给闷油瓶弄一个衣冠冢?
他注定是不能葬在张家古楼里了,我自己给他弄个墓,逢年过节的给他烧点纸钱,他在下面也好有的花不是,辛辛苦苦一辈子都在跟死人打交道,临到头下去了没钱花岂不是太讽刺。
但是给闷油瓶弄衣冠冢实在有点困难,衣冠冢衣冠冢,总得有件衣服。可他的那几件烂衣服我出长白山的时候给留在里头了,早知道就不脱了,穿着虽然老土了点,带出来也是个念想,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
我该炸了青铜门的,我对着镜子梳着我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头发,认真地考虑再回长白山把青铜门给炸了的可能性。
炸了青铜门,找到小哥的尸体,带不出来也没关系,我可以把他的手砍下来带回来,这样就可以立墓碑,上面就写个大写的“V”。
我当初怎么就没炸了那个该死的天杀的王八蛋的青铜门呢?
越想着没炸青铜门我越睡不着,越睡不着我就越想炸青铜门,我简直就像被祥林嫂附身一样,满脑子来来回回就这么两句话,如此恶性循环一整晚,我躺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天亮了。
天一亮把王盟削了一顿也难解气,我就坐在铺子里给胖子打电话:“喂,胖子,现在能弄多少雷管?”
“干啥啊,不是说不下斗了么?咋地还想着弄雷管啊。”胖子那边哗啦啦的,一听就搓麻呢,估计手气正顺,从语气就能想到他肥脸上红光满面的模样。
我认真地道:”能弄多少弄多少,我要再去一次长白山。”
胖子那边搓麻的动静明显一顿,可能是觉得我神经病又犯了,问道:“你还没死心啊?”
“我想过了,我一定得把青铜门给炸了,不炸我心里不痛快,你也不忍心看着你兄弟我夜不能寐吧……”
“嘀——嘀——嘀——”
死胖子!我大骂,转身又给小花打电话,他更绝,直接就关机了,我约莫着刚才跟胖子搓麻的人里就有他,都他娘的不讲义气!
我一拍桌子,角落里王盟抖了三抖,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我道:“走!”
“老板,去哪儿啊……?”
我没回答他,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儿,但是我不想在屋里呆着。
结果出了门我更后悔了,我一个人,背着手,牵着狗……啊不,王盟,溜达在西湖边上,感觉跟那些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一样。
我在前头走,漫无目的,王盟跟在我后面,满腹牢骚。我们就这么一路走到了浙大门口,看着二十出头的大姑娘小伙子从校门口嘻嘻哈哈地涌出来,我才回过神。
没想到一走神走出来这么远,我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一点不累,不禁有些沾沾自喜起来,我这个年龄能保持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有得意的资本。
“老板,要不要买点水果?”王盟走得口干舌燥,左右一望发现一个小水果摊,立刻有些馋水果,小心翼翼地向我请示。
我一看那水果摊生意还好,围着一圈一圈的女孩子,白花花的一片大腿,想想这几天为青铜门那事有点上火,确实该吃点水果,就对王盟道:“你去买点吧。”
王盟挤进去没三分钟就连滚带爬地拨开人群冲了出来,引来一片尖叫,我疑心他是故意揩油,有几个女孩子我看了半天,腿确实又长又漂亮,王盟肯定是故意的。
小崽子表情跟见了粽子一样,冲到我面前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一个苹果,抓着我就喊:“老板!老板!!”
我最见不得他这副德行,一想到外面的人都觉得这个窝囊废是我的心腹,我就想把他踢死,一把甩开他道:“你见鬼啦?西瓜成精啦?”
王盟拼命地指着里面,结结巴巴地喊:“小、小小……小哥!”
我最恨他拿小哥来消遣我,上次那件事我还没来得及秋后算账,这次又来,还更没有水平了,于是我道:“王盟,上次的事你不要以为我忘了,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小哥在里面买水果?买了西瓜还是买了柠檬啊?”
王盟拼命摇头,好不容易把一口气理顺了:“不是不是!那个小哥!他、他他他在里面卖水果!”
我冷笑,一脚踹飞这个瘪犊子,转身就走,王盟一个飞扑过来抱住我的腿:“老板你相信我!你进去看一眼啊!你不进去你一定会后悔的啊!”
我一想确实不能就这么走了,王盟手里还拿着人家的一个苹果呢,我们虽然是盗墓贼,但是我们有素质,我们(除了胖子)不拿活人一针一线。
我从他手里把那颗苹果掰出来,挤进水果摊,准备把它买下来:“不好意思,苹果怎么卖啊?”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人,一个驴了我十年的人,一个打死都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闷油瓶,张起灵。
我脑子一下子就乱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这是大忌,我本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这样了,不论什么刺激场景,我都能微微一笑绝对不抽,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还是逃不过傻逼的命运。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过惊悚,气质太过猥琐,以我为圆心女孩子们纷纷避开,生怕我把神经病传染给她们。
闷油瓶是唯一淡定的那个,他拿着一个大红色的塑料袋,递过来给我,然后说:“苹果,两块五,甜。”
我去你娘的苹果,我去你娘的两块五,我去你娘的甜。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西湖边上卖水果。我感觉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生生把自己给憋死。
张起灵,曾经的张家族长,发丘二指中郎将,让血尸下跪粽子发抖,倒斗界十大传奇之一,出场费比周杰伦还贵。这么一个充满神奇色彩的人物现在站在我面前,摆了个摊子在西湖边上卖两块五一斤的苹果,还他娘的好死不死穿着一件印了个大doge狗头的衣服,那狗的眼睛一直盯着我,好像在说“傻逼”。还有比这更操蛋的事吗?
我感觉我的人生就是一个大写的“卧槽”,没有人能体会我此刻的心情,包括我自己都没办法体会,因为我已经麻木了。果然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绝对的,这也许就是另外的一种终极,我还是太天真了。
因为我一直没去接闷油瓶手里的那个塑料袋,于是他自动自发地给我装了满满一袋苹果,还顺便把我手里的那个也拿走称了,称完递过来给我:“五斤,十二块五。”
我受打击过大,下意识道:“凑个整,十二块吧。”
闷油瓶居然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不行,小本生意。”
我不知道是该高兴他终于能在地面上谋生,还学会讨价还价做生意了;还是该悲哀社会是个大染缸,连小哥都开始学会做奸商了。我明眼看着他塞给我的苹果都是小个的,有一个还烂得掉底,他就那么面不改色地给我塞进去了,一点不脸红。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6-03-26 15:42:00 +0800 CST  
托这十二块五的福,我终于从懵逼状态回神,仔细观察了一下小哥,发现他绝对不可能是假冒的。张起灵的气质很特殊,这种特殊的气质是没办法模仿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百年孤独过。
这个张起灵是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他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卖水果?他失忆了是肯定的,但是也不该在这里卖水果啊。还是因为我把汪家张家都搞得翻天覆地,没有人顾得上去接应他,他出来以后发现天变了,没办法谋生,所以来卖水果?
我想了很多理由都是扯淡,最后还是王盟发现了水果摊真正的老板,从他嘴里问出了一些事情。
原来闷油瓶是在半个月前来应聘的,老板那时候想找个学生看摊子,觉得闷油瓶五官端正挺好的,看了他的身份证就让他在这卖水果了。
我跟老板说我是闷油瓶的哥哥,家里有点事让我来接他回去,这儿的活就不干了,让他给闷油瓶结算一下工资。老板有点可惜,说自从闷油瓶来了以后生意好了很多,小姑娘都乐意来买水果呢。
闷油瓶失忆了以后一直乖得很,也没反驳我这个“哥哥”的说法,只是在老板问今天几号的时候,默默地说了一句:“十四。”
今天明明是十月二十六号,再怎么记也记不到十四去,老板翻了翻手机,呵呵一笑去拿钱了。
我叹了口气,充满惋惜地拍了拍闷油瓶的肩膀,心说这看着不咋大,老年痴呆了,连日子都记不明白,怪不得沦落街头卖水果……拍到第三下时,我的手猛地一顿,冷汗一下就下来了。
今天阳历确实是二十六号,但阴历是九月十四,我他娘的居然忘了这个家伙是生在旧社会的,他虽然看起来不大,实际年龄根本就是老祖宗的级别,这样的一个人,他的纪年方式肯定是阴历啊!
俗话说三年一代沟,我跟小哥之间的代沟大概有马里亚纳海沟那么深,大西洋那么宽,我还说什么有的人的约定不能放鸽子,我他娘的居然傻逼地记错了日子!
我略微一想,就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哥按照阴历从青铜门里出来,可阴历和阳历差不多差一个月,八月十七号已经是九月的二十九号了,我早就从长白山出来回到了杭州,他出来以后只看到了门口的那个背包。
他呆了十年果然已经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或许是出于对自己身世的追寻,他按照我留下的地址来到了杭州,不知道为什么找错了地方。可能他只是想去找水果摊老板问地址,却被老板误以为是来应聘的学生,留在水果摊卖了半个月的水果。
我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嘴巴子,一点没留情,抽得自己直咧嘴,转身给胖子打电话,没接,估计他还怕我跟他说炸青铜门那茬。我恨恨地用微信发了一张闷油瓶的照片给他,没两秒他就打了回来。
“哎呦我操这怎么回事啊?小哥怎么跟你身边站着呢?他出来了?怎么出来的?”
我愤怒地说:“你还问我!你说说你一个老同志,怎么就没想到时间还分阴历阳历呢?你当年上山下乡改造得还不够,老祖宗的东西都忘得干干净净,被邪恶的西洋文化一腐蚀就乱了!”
我乱七八糟地一说,胖子也立刻明白过来,大骂了一声“卧槽”,转头就撂了电话,我估计他是直奔机场去了,准备杀将过来。
我像个打了败仗的将军,耷拉着脑袋走在前面,闷油瓶还是那个淡淡的死样子,穿着那个该死的狗头衣服跟在我后面,王盟则拎着那袋子烂苹果,小媳妇一样走在最后。
这个组合太过诡异,散发出一股倒霉的气息,所以路人都远远地绕开了我们三个。
我问小哥这些天住哪里,他带着我七绕八绕到了一个小胡同,胡同里开着一个小小的家庭式旅馆,一晚上六十块钱的那种。
闷油瓶的行李只有我给他的那个背包,他身上的衣服是水果摊老板的女儿给他买的,还有一套印满了doge的睡衣,我实在忍受不了被一只狗时时刻刻鄙视的滋味,就没让他带,留在旅馆了。
我发现我给他留的那个地址最后的部分糊了,而糊的原因恰恰是我裹的那张防水袋,里面有水汽,捂了个把月水笔自然就糊了。
“世事难料”四个字,看来我这辈子都参悟不能。
胖子的效率很高,晚上就到了,他冲进门的时候,满头都是汗珠子,呼哧带喘得像头牛一样。我示意王盟递了个苹果给他,他不讲究,随便在衣服上蹭了蹭就咬了一口,被酸得连呸十几口:“什么苹果啊这是,酸死胖爷了!”
我看了一眼闷油瓶,他窝在最里面,抬头看天花板,我确定他听到胖子的话了,但是他很不要脸地假装自己听不到。
我把事情给胖子一解释,胖子半天没说话,啪地一拍大腿:“这事整的,真是……真是……”
连胖子都无语了,我知道这件事实在太无厘头了,一切语言都没办法形容这件事,只能化为大大的两个字——卧槽。
我跟胖子不是一辈人,胖子和小哥不是一辈人,我们注定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小哥甚至没有语言,这种代沟是无法逾越的,可怕又有点可笑。
胖子是一个非常擅长调整自己心态的人,他很快就接受消化了这件事,嚷嚷着要去楼外楼搓一顿,给小哥接风,给小哥道歉,说小哥在青铜门肯定吃了大苦头,得给孩子补补,看都瘦成什么样了。
“来来来,小哥走一个走一个!胖爷我对不住你啊,你说小吴同志年龄小,不知道啥阴历阳历的很正常,可是胖爷我不应该啊!我咋能忘了这事呢?还错怪小哥你不按时出来,实在太可恶了!来!这杯酒我给你赔罪了!”胖子已经喝多了,搂着闷油瓶的肩膀不肯撒手,一杯又一杯地灌自己,喝得舌头都大了。
闷油瓶倒是来者不拒,胖子递多少他喝多少,席间一声不吭,从他的立场来看,我和胖子估计是陌生人,还是喝多了撒酒疯的那种。
我也没说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问什么,闷油瓶倒好,啥都忘干净了,可我没忘,这些年来的事情都历历在目。我不知道闷油瓶这十年过得好不好,可是我过得非常不好,我们好像在互相折磨一样,十分古怪。
一场酒喝完没多少酣畅淋漓的意思,反而让我胸口的那口气憋得更深更重,想吐。
胖子已经左摇右摆了,我让王盟送他回宾馆,可怜王盟的小身板,被胖子一压基本就没了。我站在街边看着他们走远,风吹过,吹散了我身上的部分酒意,脑子又开始隐隐作疼,一抽一抽的。
闷油瓶站在我身边,我打量着他,他一点也没变,头发还是乌黑乌黑的,也没有胡子眉毛一大把,这么一个人摆在大街上,怎么看怎么都只是个普通的年轻人。
我的目光太过热辣,他扭过头来看我,表情淡淡。我趁着酒劲儿搂住他的脖子,叹了一口气。
“小哥,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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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6-03-26 15:44:00 +0800 CST  
《快递风波》
“吴老板,又是你的包裹!”
“行了,放桌上吧!”我懒洋洋地窝在躺椅上,连手指头都懒得抬起,只是应了一声。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十个包裹了,而且现在才早上十点半,我最近根本没在淘宝上买过东西,九成九都是王盟那个小兔崽子的。
我开始思考我最近对他是不是太过仁慈,我一回来他也闲下来了,不用上山下海忙里忙外,恢复整天无所事事坐在电脑前的盆栽状态。
要说这网络发展还真不是什么好事,他以前坐在电脑前面还只会扫扫雷啥的,不用花钱还能动动脑,现在就天天挂淘宝上买买买,点点鼠标就跟不要钱一样。
托他的福,派送我们这个区的快递,不论顺丰圆通中通韵达,全都认得我这个小铺子了,每次来连签收都不用,自动自发地单子一撕就给我搁下了。
他这么无所事事我还是给他开和以前一样的工资,这不符合我一毛不拔的个性,当我的伙计第一原则应该是少拿钱多做事。我决定把这几个月的水电都从他的工资里扣掉,还有我今天替他收这么多快递的代收费,一个包裹一个月,很好,下三年他一分钱都不要想拿。
想到扣他工资我的心情才美妙了一点,站起来准备倒杯水润润喉,今天我让王盟带闷油瓶出去买几身衣服,换季了闷油瓶没衣服穿,总不能天天穿我的。
他倒挺好,青铜门里躲十年,出来以后啥事都了结了,可怜我这十年日日奔波天天受苦还没处说。好在是是非非平息之后,“张起灵”这三个字也只变成了普通的代号,再也没有那些复杂的含义和沉重的意义,闷油瓶也终于能做个普通人了。
他的家族遗传失忆症没那么好治,十年过去他淡定了不少,不记得的事也不着急,过着过着偶尔能想起来点什么也不全,倒是想起来我是谁了,也只记了一半,在他心里我的形象多半是那个一冰镐捣塌半座山的傻逼。
抛开他记性不好这事,我们俩的日子倒是十分平淡,我把他养在杭州自己的铺子里,每天好吃好喝的喂着。闷油瓶是个很好养活的人,没什么挑嘴的,给一盆米饭也能吃得干干净净。
胖子偶尔从北京来看我们,总笑说我养了个小白脸在家里,我心说闷油瓶当小白脸其实挺够格的,长得帅不说估计三个十八样样不缺,就是身价高了点,不是轻易包得起的。
喝完水我一转身踢到了一堆纸箱子,那二十个大大小小的包裹已经从桌子上蔓延到了地上,这个桌子正对我的店门口,人家打眼往里一瞅一堆快递盒子像什么话,我这里没什么客人不假,好歹也是个古董铺,摆设不能太随意,我是一个对生活有讲究的人。
刚好我躺了一上午也有点腰酸背痛,活动活动拉拉筋,就一边吐槽一边把这些快递盒子挪到角落里。
果不其然这些包裹有一大部分是王盟的,我对王盟买了什么不感兴趣,只对怎么扣他的工资感兴趣,搬到最后一个我无意一低头,发现单子上用水笔写着潦草的“张起灵”三个字。
寄给闷油瓶的包裹!?
我看到那三个字有一瞬间的不真实感,怎么会有人给闷油瓶寄东西?又有谁知道闷油瓶是住在我这里的?
我下意识去看单子上的寄件人和收件人,可惜单子是手写的,上层单子撕掉以后底单上的字就看不清楚了,“张起灵”三个字还是快递员写的,防止收件人看不清。
不可能是胖子他们寄过来的,他们就算有寄给小哥的东西收件人也会写我,不会直接大大咧咧地写张起灵三个字,我发现上面的胶布是淘宝专用款,难道是有人在淘宝上给闷油瓶买的东西?
原谅我实在不能把闷油瓶和淘宝网联系在一起,他在青铜门呆了十年,他进去那会儿网上购物还不时兴,我也没教过他,这个包裹不可能是闷油瓶自己买的啊。
我下意识想把包裹给拆了看,刚撕开一层胶布手就停了,万一这个包裹真的是小哥买的呢?如果真的是他买的那我擅自给他拆开了多不礼貌啊,万一他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一拆一看,他再给我灭口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快递打电话,问他快递单子上的寄件人地址,但是我发现我没有那个快递的电话,也不知道派件员的名字,给快递总公司打电话,结果对方说那个快递员不知道跑哪儿了,得晚上给我答复。
我心道这不是耽误事吗,让我守着这个箱子一天,我能活活憋死。我的好奇心其实根本没有减退,只是生生压抑下去了,灭人性这事挺痛苦,物极必反,我一放松好奇心比以前还严重,更何况这是跟闷油瓶有关的事儿。
我倒不是怀疑这箱子里东西有问题,单纯就是好奇这里头是什么,这难道是一个恶作剧?胖子或者小花故意的?就是为了急急我?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他们知道我对张起灵的事毫无反抗能力,故意的可能性很高。
我把箱子拿起来晃了一下,里面没什么动静,包得还挺严实,我恨不得自己能有一双透视眼,分分钟看清楚里面是什么。
这个箱子不大,就是中等大小,我比划了一下好像人头也放不进去,最多放个断手什么的。我想起我对黎簇做过的那些缺德事,不由怀疑这里面很有可能是手指头,我打开以后里面掉出来一堆梅干菜一样的发丘二指?
张家人知道族长出来了?寄点见面礼来?不太可能嗯。
最后我还是没有抵过诱惑,又怕闷油瓶回来发现包裹被拆过,特别小心地把胶带一点点撕掉,没叫它粘掉一点纸屑,我为自己利索的身手点了三十二个赞。
纸箱子里面还有一个泡沫箱,这种箱子一般用来寄食物或者易碎的东西,不是特别好抠,想不把上面的泡沫抠掉就打开盖子比撕胶带难多了,我费了不少功夫。
打开包裹的时候我已经给自己做了完全的心理准备,不论打开什么我想我都不会惊讶,即使是人头、残肢、海猴子之类的,我也绝对不会多眨眼睛。
结果包裹打开,我还是揉了揉眼睛以确保我没有看错,因为我看到箱子里的是一堆长毛的、土绿色的、圆圆的东西。
猕猴桃。
箱子里的居然是一堆猕猴桃,每一个都贴着标签包着泡泡纸,安安静静地躺在隔板隔出的四方空间里,看起来挺甜挺好吃。
有人专门给小哥寄了一箱猕猴桃?开玩笑呢吧?
我甚至怀疑这个是伪装成猕猴桃的手榴弹,这个外表是为了迷惑我,我想吃的时候拿出来一刀下去就“砰”地炸开,后来又觉得这个想法太傻逼。我看得真真切切,这箱子里的确实是猕猴桃,货真价实的猕猴桃,个个又大又沉,放个一两天就能吃了的那种。
我把每一个猕猴桃都拿了出来,根据我对这类东西的研究,猕猴桃说不定只是一个掩饰,真正的目的掩藏在箱子里面也说不定。
但是这个箱子很普通,我把它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如果不是为了保持它的完整性,我简直想把它一层层地撕开。
箱子没问题,那水果会不会有问题?我又挨个查看那些猕猴桃,一个个地把泡泡纸拆下来,标签我也没放过,撕下来研究底下有没有玄机。
完全没有,我用了两个小时研究这些猕猴桃,最后一无所获,就是二十三个猕猴桃而已。我有点头疼,这些东西有问题我不会觉得奇怪,但是偏偏没问题,这就成为了最大的问题。
张起灵有一个包裹,包裹里是二十三个普通的猕猴桃。
就算闷油瓶以前卖过水果,也不代表水果和他有什么过多的关系,为啥有人给他寄二十三个猕猴桃?
正苦恼着,我突然注意到地上飘了一张纸,这张纸明显不是我店里的,应该是我拆开箱子的时候飘出来的,我被猕猴桃打击得有点厉害,居然忽视了这张纸,连忙弯腰捡起来看。
这张纸印得花花绿绿的,典型的淘宝店风格,是一家水果专卖店的出货单,上面写着“精品猕猴桃一箱三十九块”,买家名叫青铜门口张大爷,地址就是我的小铺子,最顶端还印着“好评十五字返现三块”的字样。
闷油瓶被王盟带坏了?红红火火恍恍惚惚,这箱子猕猴桃是闷油瓶网购回来的?不会吧?
我恍惚看到了终极。
等我终于从猕猴桃的终极里收回神来,发现已经快一点了,王盟带着小哥应该快回来了。我赶紧把猕猴桃挨个放回去,又重新包好了包裹,把它看似随意地放进王盟的一堆包裹里,又觉得不稳妥,拿出来端端正正摆在桌子上。
一点半的时候王盟终于带着闷油瓶回来了,手里拎着几大袋衣服,我一看还有几个挺贵的LOGO,心说王盟花我的钱真一点不心疼,这些钱我一定要从他的工资里扣。
但是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挥挥手就让王盟带着他的一堆东西滚二楼去了,然后故作随意地说:“小哥今天有你一个包裹,给你放桌上了。”
闷油瓶点点头走过去拿起了自己的包裹,好像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有点小庆幸自己偷拆这事没暴露,又好奇这到底是不是他买的,偷偷地关注着他的脸色。
闷油瓶撕开包裹,“嗯”了一声,我心里一惊,不太清楚他这个“嗯”的具体含义,心说难道他还是发现我动过这些猕猴桃?眼未免太尖了吧?还是这箱猕猴桃不是他自己买的?有什么玄机在里头?
“吴邪,你是不是……”小哥指了指箱子,欲言又止,“偷吃了我的猕猴桃?”
我傻眼了。
闷油瓶道:“我买了二十四个猕猴桃,少了一个。”
我哪知道他买了多少个,我当时只纠结这些猕猴桃的作用,根本没注意数量,这才想起那个箱子是两层的,三乘四的格子,一层十二个,但是上层格子的最角落是空的,少了一个。
天地良心,我打开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格子里就是没有的,我把箱子里里外外看过十几遍,有没有我还不知道吗?就是二十三个,真真的。
我就连忙道:“没有!我只拆开看了!我没偷吃!”
闷油瓶用一种奇妙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是一个偷吃了还不知道擦嘴的小孩子,我简直要抓狂,早知道开箱的时候就给他拍个照录个像啥的。
“我没偷吃你的猕猴桃!娘的我吃不起个猕猴桃是咋地?这桃还没熟呢!我咋吃啊?”我把桌子拍得啪啪响,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爷至于偷摸把他的箱子拆开再原样塞回去,就只为了偷吃一个猕猴桃吗!爷费那么大的劲儿就为了偷吃这穷鬼的一个猕猴桃!?
我是为了谁啊!我是担心他啊!这要是王盟的包裹,里头是炸弹拉开炸他个骨肉分离我也不管啊!个没良心的,居然怀疑我偷吃他的猕猴桃!我就是吃了又能咋地,更何况我是真的没吃。
闷油瓶一副我了的欠揍表情,我知道他根本就不信我说的话,他心里已经认定那个猕猴桃就是我偷吃的,我现在说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掩饰我偷吃了一个猕猴桃这个事实。
我认真严肃地对闷油瓶道:“你要知道你吃的穿的都是我给你买的,我还能偷吃你一个猕猴桃不承认啊?爷想吃的话,西湖门口那几个水果摊全给包了都没问题,你那啥眼神!!”
闷油瓶把箱子抱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过几天就能吃了,现在还酸。”
“……”
我!没!有!偷!吃!你!的!一!个!猕!猴!桃!
我!没!有!
【精品黄心猕猴桃 新鲜水果 24枚装 包邮】
买家:青铜门口张大爷
该买家没有做出评价,系统默认好评。
【追加】什么破店!还童叟无欺呢!?少了一颗知不知道!态度那么不严谨!他娘的居然少发一个!!这不是猕猴桃的问题!!这是信誉问题!!骗子!大骗子!!!早日关门吧!!卖个屁的猕猴桃!这辈子都不想吃猕猴桃了!阿西吧!
【解释】亲,十分抱歉给您带来了麻烦,如果收到有缺少请跟我们联系,我们会给您补发或者退款,少了一个猕猴桃而已,您也不必发这么大的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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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6-03-26 15:47:00 +0800 CST  
《现在的年轻人啊》


我曾经发过誓,再下斗我就是孙子,结果一下就孙子了这么多年,下斗下得根本停不下来,从此我明白了做人不能随便立flag,会遭报应。
老话讲熟能生巧,事到如今我也已经磨练得可以独挑大梁,不再是当年那个愣头青了,作为老前辈总要带带新人,找个接班人好方便我以后退休,黎簇这小子某些品质还不错,就是经验少,需要多磨练。
为了好好训练黎簇也松松筋骨,我特别挑了一个没什么难度的小斗,准备亲自带他下去让他实地演练一下。
黑瞎子不知道打哪儿听说我要带黎簇下斗,死乞白赖非把自己的小徒弟也塞过来,说什么好歹是你师弟你得多照顾照顾,我心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拜你为师,你还给我整出个同门情谊来,呵呵哒。
禁不住黑瞎子的臭不要脸,我最后还是收下了那个叫苏万的小子,他跟黎簇同年龄还曾经是同班同学,他俩说不定还能有点小默契在。
为了让他们充分参与其中,我开了个单子让黎簇去采买些装备回来,他表现得很不情愿,我就用当初我三叔忽悠我的那些话去忽悠他,好像不太成功,管他的,他最后还是去了。
“老板,你根本就是想让我出钱而已!小气鬼!”黎簇说完这句话就捂着脑袋跑了,生怕我在他已经缺了一块骨头的头上再来一下。
我根本不生气,就看着黎簇跑,在他即将跑出一百米范围之时拍了拍手:“小哥!打丫腿!”
闷油瓶正用一个小勺舀猕猴桃的肉吃,听我这么说,立刻把手里的金属勺子扔了出去,那勺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正正地打在黎簇那小子的右小腿上,他当场就扑街了。
闷油瓶甩了甩手上的猕猴桃汁,重新拿了一个小勺,继续吃他的猕猴桃。过了这么久我终于发现闷油瓶喜欢吃什么水果了,虽然对猕猴桃这个东西我深痛恶觉,曾经发誓再也不想要见到这个玩意。
闷油瓶吃完了猕猴桃,道:“我也去。”
我一愣:“去哪儿?”
“下斗。”
我说那只是一个小斗,你去干啥,来回还没我这个小铺子大,多浪费人才。闷油瓶不理我,我一看他那脸色就知道多说无益,这个人说要干嘛就一定会干嘛,根本不听我的。
闷油瓶果然是封建社会长大的,大男子主义十分得严重,小事上他从来不争,比如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你就算给他一条裙子他也能面不改色地穿上。但是他只要一开口了那你必须就得听,不听还不行,毅然一副一家之主的模样。
当然最后我会答应他绝对不是迫于他的淫威,只是因为我要去的那个地方山清水秀,我从来也没和闷油瓶好好旅游过,这次去顺便旅个游不挺美的,就当散心了。
危险来源于麻痹,斗虽小不能大意,闷油瓶去没有顺手的武器,为了保险起见,我打电话跟黎簇说让他给小哥买个武器,长一点的刀最好,要重的,最好是古代式的,他用着比较顺手。
下一个小斗对我来说没什么难度,本来是很愉悦的一个旅游散心的机会,谁知道这么简单的事还能出幺蛾子。就出发前的一天晚上,我心血来潮想检查一下黎簇搞来的装备,万一有什么缺的漏的也好补上,一查不要紧,我差点给气背过去。
一开始的检查还挺顺利,苏万和黎簇跟我展示了一下旅游的行头,下斗都是去荒郊野岭,不搞这么一套别人一看就知道你来干嘛的。我本来也抱着旅游的想法,看他们这套行头搞得像模像样,一时大意还夸了他们几句。
苏万的鼻子立刻翘上了天,重点给我介绍了一下他买的杯子,说那个杯子是什么什么太空金属,特别结实特别贵,一千多一个呢,然后道:“师兄这都是我搞的!能报销不?”
我就道:“旅游的不错,倒斗的呢?”
苏万连忙把一个大袋子呼哧呼哧地拖过来,眉飞色舞地道:“有有有,知道师兄你要检查,我准备得可仔细了!这是手电,请师兄检阅!”
那个狼牙手电一拿到手我就发现了问题,质量太次了,一扣防水胶圈都掉了半截,这样的东西掉在地上肯定立马就碎,根本经不起折腾,比山寨货还山寨,我的脸立刻就黑了:“我不是说了这东西不能省钱,这是要命的玩意!”
苏万估计也没想到质量会这么次,当场就愣住了,我以为他是被奸商给坑了,这种年龄的小鬼还是靠不住,他去买不坑他坑谁,无奈道:“哪儿买的,我找他算账去!”
苏万摸了摸鼻子:“淘宝,这不双十一了吗,298俩还包邮呢!师兄你放心我买了运费险,明天就退回去!”
“……”
我看了一眼黎簇,黎簇连忙摆手:“老板你别看我,你没给我钱,我现在一穷二白的哪有这么多钱,但是苏万有钱啊,我只能找他了,他打包票说给我搞定的!他在哪儿买的我都不知道!跟我没关系!”
我又看了一眼闷油瓶,巧了,他手里正好还拿着一根勺呢,黎簇都快哭了:“老板别叫大张哥再打我了,他上次那一勺子我腿到现在都疼,不信你看,青着呢!”
我说我不看,这事我交给你的,现在办成这样就是你的错,这事先给你记着,回来再收拾你。
苏万急于证明自己,忙道:“师兄你别生气别生气,接着看其他的!我保证你会满意的!这只是个意外而已,淘宝购物就是这样,有好的有坏的嘛!”
我已经有了很不好的预感,我早就应该想到,黑瞎子那种性格的人能教出来什么靠谱徒弟,我以前还想着我这个门派是抒情派,现在想想那时候还是年轻,搁现在我这个派只能叫蛇精派,蛇精病的那个蛇精。
我朝躺椅里一歪,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就说:“行,手电筒没了也就没了,冷烟火和荧光棒买了么?凑合用那个吧!”
苏万狂点头:“买了买了!这次你放心!妥妥的!”
妥妥的……妥妥的!我差点一脚踹过去,这他娘的就是你们说的妥妥的?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6-03-26 15:48:00 +0800 CST  
苏万买的根本就不是冷烟火也不是我们说的那种照明用荧光棒,他买的是演唱会上甩的那种,一块钱三根头尾还能相连,小孩最喜欢买了戴手腕上。
黎簇已经不忍心看了,他大概已经意识到自己大祸临头命不久矣,开始研究闷油瓶手里的勺子敲几下能把他敲死。苏万毫不自知,仍旧在给我展示:“师兄这个我买了100根呢,保管够用,你看这个拧巴一下就能连起来多好,到时候戴在手上,手不就腾出来了么!”
“……防毒面具呢?”我已经被他气笑了,懒得评价那个玩意,换了一样问。
苏万“当当当”地从袋子里掏出一样玩意,我接过来一看还不如不看。我要防毒面具,丫直接给我搞了一袋子口罩,还不是医用口罩,一袋子花花绿绿的动物口罩,上头还有俩耳朵。
我看着苏万,苏万看着我,特别诚恳:“师兄我深思熟虑过了,防毒面具那么重,就算是便携小型的也忒大,多不环保啊。这口罩多好,又轻便又不引人注意,暖和防风还能当眼罩,睡觉的时候朝上一拨就行!还防雾霾呢!”
我上去就用口罩抽他:“轻便是吧!环保是吧!暖和是吧!还防雾霾是吧!”
苏万很委屈,跟黎簇咬耳朵道:“口罩多好啊,我还特别挑的可爱的,二十九块九双十一还包邮呢。”
黎簇心如死灰,神情悲戚:“你别跟我说话,我已经被你害死了,你看到大张哥手里的勺子了么?老板一会就会让大张哥把那个插进咱们俩的脑袋,你可能还费点劲,我脑袋上都跟椰子似的开好口了,噗嗤一下吸管就能插进来。”
我抽了他一巴掌:“说什么呢!老子对喝人脑没兴趣!何况你俩根本就没脑子!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啊?实在不行听说过度娘么?百度一下会不会?”
苏万扭捏地甩着他的荧光棒,小声道:“我还真没下过斗,这不是头一回嘛……”
“不是给你们店名了吗,直接去买不就行了?”
“那啥,这不快放假了吗,生活费早就快花完了,就这些还是我从自己小金库里掏出来买的呢!我是实在没钱了嘛,师兄,给报销不?”
我抓住他就是一顿抽:“还敢给我提报销!我没把你打报销就不错了!没钱了?没钱了旅游装备你还买那么多?你是不是傻?你还说你买的那个水杯一个就一千多!没钱你还给我买四个!有这个闲钱你他娘的能买多少荧光棒!”
苏万捂着头满铺子跑,黑瞎子教导他看样子教导得不咋成功,浑身都是破绽,我一打一个准,他哀嚎着解释:“可是我考虑到咱们喝水很重要,买不好的杯子,万一在斗里碎了不就没水喝了吗!那个杯子可结实了!老板说那个杯子大象都踩不坏!我是切身考虑了师兄你的利益啊!多喝水不肾亏!”
我无比怀念我以前的那些伙计,那些伙计虽然偶尔有点三观不正,至少有脑子,现在的这些年轻人都不知道是怎么了,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如果都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退休啊?
我把黎簇和苏万一起收拾了一顿,紧急打电话给王盟,让他抓紧收拾几套倒斗的装备送过来,在这个空档苏万小心翼翼地举手,我准了,他就道:“师兄啊,还有其他的装备呢,你不看看了?花了我不少钱呢……”
我想起让他们给闷油瓶买武器,就说:“行吧,让你们给小哥买的刀呢,拿出来让小哥试试,看看好用不。”
我以为我已经不会崩溃了,但是我看到那把武器之后内心又崩溃了一次,确实是很符合我的要求:长一点的刀最好,要重的,最好是古代式的,但是我还是控制不住我抽黎簇的手,啪啪就是俩耳光。
“你觉得这个很符合我的要求是吗?”“啪啪!”
“你觉得小哥拿这个特别符合他的气质吗?”“啪啪啪!”
黎簇看到那玩意先懵了三秒,又被我抽愣了三秒,扭头吼苏万:“这什么玩意啊这是!?你是傻逼吗!”
“可是我觉得大张哥很喜欢啊……”苏万委屈地戳了戳手指,叽歪道。
闷油瓶已经把那把俗称“关公刀”的大刀拿了起来,随手耍了两下,我看着摆在他身后的关公像,心说这回可真是关公门前耍大刀了。不过闷油瓶就是闷油瓶,这种刀耍起来都能虎虎生风,还有点小帅气。
我心说他要是真喜欢也就算了,虽然斗里用不到,可以给他搁在家里头,没事耍两把,可以强身健体还能养眼。我这心思刚起两分钟,闷油瓶手里的刀咔吧就断了,闷油瓶居然还露出了一个小可惜的表情,随手把刀丢在了地上。
这回没等我动手,黎簇就一脚把苏万踹飞了:“你丫买关公刀也就算了,这什么质量啊!?你没见识过大张哥的本事吗!这种刀怎么能配得上大张哥!”
“……”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这斗简直没法倒了,我当机立断就给黑瞎子打电话,告诉他这孩子已经废了,我带不了,明儿就快递给他送回去。
黑瞎子就说我没有同门情谊,我道:“还同门情谊?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拜你这个不靠谱的为师,黑历史你懂不懂?你知道现在人怎么对待黑历史吗?轻则咔嚓重则碎尸!”
“小三爷你不能端碗吃饭撂下碗就骂娘啊,怎么哑巴回来了就不要我这个瞎子了?没你这么重色轻友的啊,当初可是你哭着喊着求我教你的,瞎子我一开始可是拒绝的。”
我怒道:“你少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这孩子你带不带回去!不带回去我就地给你销毁了你信不?”
黑瞎子满不在乎道:“没关系啊,我的徒弟一直活不长,你算是最奇葩的那个,我已经习惯了。”
跟黑瞎子吵架是世界上最没有意义的事情,最后反而是我气得不行,只能安慰自己,不是我想的是机票都订好了现在也退不了,不带他们去机票不就可惜了吗。
我没别的法子,只好带着俩熊孩子倒斗去了,总算还有闷油瓶在,让我的心情好了那么一丁点。装备的事搞得我心力交瘁,生怕他俩在路上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来,根本没心情旅游,只想着赶快回家,大手一挥直奔目的地而去。
斗小得可怜,下去到上来还没用一天,闷油瓶的发丘二指都没从兜里掏出来过。可能是我年老色衰,对那些东西的吸引力也弱了,棺材开了没啥问题,尸体化得骨头都不剩了。就是斗的空气质量太差,散那些就用了四个小时。
如果有防毒面具何以至此,我把苏万又踹了一顿,迫不得已把口罩戴上挡挡灰。
等从斗里出来天已经黑了,淅淅沥沥地下了些小雨,我这些年玩得挺嗨,身体搞得不太行了,冷空气一吹有点想感冒。
苏万变戏法一样从背包里拿出四把伞来:“当当当当!请叫我苏万小天使!”
我接过一把一边开一边道:“天使是不用穿衣服的,怎么着,把你扒光了让你彻底天使一回?”
苏万抱着伞翘起兰花指:“师兄你好坏好色。”
我没理他的抽风,默默把伞撑开了,撑开后发现这是一把遮阳伞,白色蕾丝构成的伞面,挺小挺梦幻,一米五的小姑娘打估计都够呛,我拿起来发现俩胳膊都露在外面。
我问苏万:“你觉得这把伞,符合我的气质吗?”
苏万眨巴眨巴眼:“师兄你撑这把伞特别萌萌哒!”
我又看黎簇,黎簇脸都扭曲了,我看得出他憋笑憋得很辛苦,他拼命地把嘴角朝下撇,立正站好:“老板你打什么伞都帅帅哒!”
我微微一笑:“我觉得我打你的姿势更加帅帅哒,你想不想看看我帅帅哒的姿势?”
什么莫欺少年穷,这俩货要是真混这一行能不能活到长大都很难说,干脆就让我替天行道先把他们解决掉,也省的劳烦地下的那些列祖列宗!
我撸起袖子准备好好收拾收拾这俩小兔崽子,突然眼前一黑,有一个温热的东西罩上了我的头,我一摸那是闷油瓶的外套,他把外套脱了披在我身上了。
我立马转身去看闷油瓶,他手上撑着一把粉红色小公主蝴蝶结的伞,那把伞更小,他身上已经湿完了,他好像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干脆把伞丢了。
然后他走过来把帽子给我戴上,擦了擦我脸上潲到的雨水,淡淡道:“淋雨会感冒,回去吧。”
我心里的火一下子就平息了,颠颠地跟在闷油瓶身后就回去了,这一趟出来也算他娘的值了,闷油瓶子难得开盖,能不值么。
回去以后我让黎簇和苏万把那杯子都拿出来,就是那个号称大象都踩不坏的水杯,我捏了捏确实非常结实,就让他们一人膝盖垫一个,啥时候把杯子跪瘪了啥时候起来,好好地出了一口恶气。
呵呵,现在的年轻人啊。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6-03-26 15:49:00 +0800 CST  
《闷油瓶养肥计划》


“小哥!吃饭了!”我磕了磕锅铲,熟练地把炒青菜盛到盆子里,顺手关上电磁炉,吆喝了一声。
黄金单身汉的生活都挺好,就是一日三餐不太好解决,拜我自己作死所赐,我现在的饮食必须非常健康,根本吃不了什么肉。也托吃素的福,我中年发福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身上囤不了几两肉,保持了完美的身材,穿衣显瘦,脱衣没肉。
也不是没请过人做饭,只是我这人特矫情,不喜欢别人老呆在我屋里,后来也曾经尝试让王盟帮我做饭,他愣是能把青菜炒成黑色,只得作罢。
至于屋里的另外一个住户,我实在不能想象他围着围裙炒菜的样子,再说闷油瓶一直在地下活动,吃的多半是罐头压缩饼干,应该也是个不会做饭的主,民以食为天,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搞了个电磁炉自己做饭。
我的鼻子毁了以后味觉好像也连带着不太正常,反正自从吃过一次我做的饭以后,王盟就再也不在店里吃饭了,我自己吃着还蛮好的,闷油瓶也吃得很津津有味嘛。
我把菜上齐以后闷油瓶还没来,我就又喊了一嗓子:“小哥!吃饭了?你干嘛呢?”
闷油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同时伴着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我走过去一看发现他在修椅子。这椅子有点年头了,还是我刚开店的时候买的,昨天我坐的时候一条腿差点断了,闷油瓶就说帮我修,没想到还真的修了。
屋里开着空调有点热,闷油瓶就脱掉了上衣只穿着工字背心在干活,他身材保持得非常好,人看着瘦实则肱二头肌腹肌样样不缺,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废肉,线条非常漂亮,随着他敲钉子的动作起起伏伏。
我看看他又看看我自己,发现我俩穿上衣服看着差不多瘦,脱掉以后的差距比我俩之间的代沟还要大。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很阴暗的想法:如果闷油瓶吃胖了,会是什么样子的?
他如果吃胖了身手会不会还一样矫健?手指头会不会变成粗粗的那种?他身上的那个麒麟文身会不会跟着一起变胖?八块腹肌会不会一统江湖九九归一?
抱着这个阴暗的想法,吃饭的时候我给他盛了满满一碗饭,拼命地朝他碗里夹菜:“来小哥你多吃点,现在天冷,多贴点膘才能过冬嘛!”
闷油瓶吃饭有一个不好的毛病,他端起碗就只吃白饭不怎么夹菜吃,你不给他夹菜他一顿饭吃下来可以一口菜都不吃。为了让他营养均衡,我只好每顿饭都给他夹菜,找到机会就给他搁碗里。
今天炒了三个菜,一个素的两个荤的,除了那个素的我吃了一半,其他的都夹给闷油瓶吃了,他也没拒绝,吃的比平常多了一倍。
吃完了我偷偷瞄了他的肚子一眼,好像也没有凸出来,上帝真是不公平,按理说闷油瓶这种运动量特别大的人,应该是一停止运动就会迅速增肥才对,他这段时间真真是只吃不动,为什么一点不长肉,肌肉也还保持得非常完美。
我猜这大概跟张家人的体质有点关系,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种体型,肌肉细胞都形成了记忆,想要改没那么容易,当然也可能是他摄入的热量不足,毕竟为了照顾我自己的肠胃,我的饭菜都做得少油寡盐。
我升起了恶作剧的念头,想把闷油瓶喂成个胖子,当然不是王胖子那种体型的,那个太反人类了。我就是想看小哥稍微胖一点的样子,然后看他发现自己胖了以后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要么说我这种人不能闲,一闲下来就想作妖,一开头就停不下来,跟吃了炫迈一样。
说干立刻就干,普通饭菜的卡路里不能满足我的要求,必须得给小哥加零食才行,我对现在零食的种类不是特别了解,就偷摸上楼给苏万挂了个电话,让他挑卡路里高的零食买一箱给我寄过来。
苏万立刻道:“师兄你要什么牌子的零食?哪个国家的?中国的日本的韩国的美国的还是泰国的?甜的还是咸的?荤的还是素的?辣的还是麻的?新鲜的还是冷冻的?”
“……你看着买,要高热量的那种就行了。”我揉了揉太阳穴,我哪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又不吃零食,现在的零食种类有这么多么?我小时候好像就那几种而已,真是越活越娇贵了这些年轻人。
苏万道:“那师兄你得先给我钱,你上次还没给我报销那些装备钱呢,你知道我师父开个眼镜铺从来也不挣钱,天天压榨我,我现在身上总共加起来不够买一包辣条的……”
我就呵呵了:“黑瞎子那个眼镜铺不倒闭才怪,老板都是个瞎子,谁还敢戴他的眼镜?我给你师父一个建议,让他改行算了,弄个盲人按摩不挺好的,实在不行让他拿着他的二胡在门口拉曲儿,前面摆个破碗,不论怎么样能养活自己不是?”
苏万怯怯道:“师父是拉小提琴哒。”
我说随他拉什么,干啥不比现在强,天天让秀秀跟在屁股后头要租金,多丢面啊。
苏万没跟我继续这个话题,大概是黑瞎子就在附近,怕说他的坏话会被他打死,他又问:“师兄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不?我问过师父但是他没回答我。”
“问。”
“你说是大张哥厉害,还是我师父厉害?黎簇说大张哥身手特别牛逼,但是我没见识过。”
我想了想道:“你师父曾经说过,他一脚能把我的头踢断,你大张哥能一脚把我的头踢飞出去,你说他们哪个厉害?”
苏万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原来师兄你身手最弱!”
我沉默一阵,道:“以我现在的身手,我大概三脚能把你的头踢断,你想不想试试你师兄我的身手啊?”
“滴——滴——滴——”
我心说小兔崽子天天作死,哪天非把你痛揍一顿不可,我比不上那俩能是我的错吗,他俩外挂开得那么大,我要是能练七八十年我不一定比他俩差。
零食买到手,我又想光吃零食不一定能达到我的目的,就给胖子打电话问他一天吃几顿饭,胖子那边挺热闹不知道干嘛呢,他扯着嗓子道:“你说啥?吃几顿饭?看胖爷我这体型你也该知道,不多不少一天六顿,咋地?你也羡慕胖爷这丰腴肥硕的体型,想从豆芽菜转个型?”
我呸了他一脸,说我不想洗澡的时候搓下一堆肥油来,又让他有空来我这吃饭。
有了参考,我的闷油瓶养肥计划就这么拉开了序幕,我一天给闷油瓶吃六顿饭,每顿都大鱼大肉,标配一顿三个菜,闷油瓶好像也没发现哪里不对,依旧细嚼慢咽,我给夹多少就吃多少。
为了保证他能够吃胖,每次吃完饭我就拉着他陪我一起看电视,不让他做任何能够消耗热量的动作,连饭后散步都取消了。
趁看电视的空档,我就给他拆那些苏万买的零食,每一个都有几千大卡,做得还挺精致好看,当然价格也很贵,个兔崽子还给我搞的货到付款,更加坚定了我有空去北京把他削一顿的想法。
为了热量够高,苏万买的几乎都是甜食,有一些味道确实不错的我也跟着吃一两个,不然闷油瓶该起疑心了,为啥光他吃我不吃。
“小哥,猕猴桃。”我切了三个猕猴桃摆上盘用牙签插了,递给正在看电影的闷油瓶,他喜欢吃猕猴桃我就给他弄了两箱,水果这东西吃多了一样长肉。
他手里还拿着我给他的巧克力奶酪卷,正慢悠悠地啃,我突然有点担心,又油又甜的,别回头他没给吃胖反而吃出个胆固醇糖尿病来,他这一把年龄的,没得三高也是不容易。
转念一想张家人铁打一样的身体素质和训练强度,不说百毒不侵应该也不会得这些凡夫俗子的病痛,我想起曾经在张家古楼看到过的那些尸体,骨质增生都非常严重,据说是因为从小就练缩骨功导致的。
闷油瓶现在看着没什么大问题,会不会一拍X光发现浑身的骨头都增生成了鱼刺?难道以后只能挂着睡了?那未免太可怜了。
说起缩骨功,闷油瓶真的吃胖了再缩骨的话,那些肥肉会不会像米其林一样层层叠叠?想象了一下闷油瓶那个样子,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6-03-26 15:54:00 +0800 CST  
闷油瓶嘴里咬着猕猴桃扭头看我,用眼神询问我为啥突然笑,我支支吾吾道:“电影挺好笑的哈……”
闷油瓶不置可否,我注意到电视屏幕上男女主角正在生死离别,泪撒蓝桥,整个人就囧了。
计划进行到一半出现了一个小变故,就是做饭这个问题,我不喜欢做饭,一日三餐已经很为难,一天六顿饭做下烟熏火燎,老毛病就犯了,鼻血都能喷出三尺远。
更可怕的是闷油瓶吃饭很慢,一口饭都要吃二十几口,我们俩这一天虽然没啥事干,也不能光做饭吃饭。
我正发着愁可巧有几个伙计回来了,他们老家是重庆的,给我带了不少正宗重庆火锅底料。我以前挺爱吃的,现在吃不了了。
虽然我吃不了可是闷油瓶能吃啊,当即乐呵呵地买了个鸳鸯锅,天气冷,吃火锅最好了,而且吃火锅很轻松,超市就有现成的材料,买回来一拆就行了,最多切切青菜。
鸳鸯锅一半清水一半麻辣,一边涮青菜一边涮肉,淀粉类食品非常容易长肉,除了小肥牛我还给闷油瓶买了不少香肠啊鱼丸啊蟹棒啊,换着花样吃吃吃。
我和闷油瓶顿顿吃火锅日日吃火锅,吃得我小铺子一股子火锅味,有几个闻着味来的还以为我这是火锅店。
“吴邪。”闷油瓶吃完他碗里的最后一块肉,开了口。
我正在忙着给他涮手切小肥牛,他很少在吃饭的时候说话,我以为是什么大事,连忙问:“怎么了小哥?”
“明天。”
“明天?”
“我想喝粥。”
闷油瓶从来也没对吃的提出过任何要求,他难得有一次要求我哪能不满足,当即拍胸脯表示明天就给他煮粥喝,牛奶甜粥就挺不错的,一碗好几百卡。
睡觉前我惯例给闷油瓶送一杯全脂甜味牛奶,上了楼发现闷油瓶坐在沙发上举着一个小镜子,呲牙咧嘴地照,好像在看自己的牙齿。
“小哥你在看什么?”我把牛奶放在桌上,好奇地问,我很少看他照镜子,还挺新鲜的。
闷油瓶摇了摇头,把镜子扣在了桌子上:“没什么。”
我脑内灵光一闪:“小哥你……不会是牙疼吧?!”
“……”
我举着狼牙手电,捏着闷油瓶的脸让他张大嘴朝他嘴里看,发现他右边下排牙最后长了一颗智齿,已经顶开牙龈肉长了出来,但是位置很不好还长歪了,整个牙龈都已经发红肿得老高老高,还有几个地方溃烂了。
我讪讪地收回手,问他道:“小哥你这牙……多久了啊?”
闷油瓶想了想,揉了揉下巴:“牙早就长出来了,这几天才肿的。”
我意识到他蛀牙跟我的养肥计划脱不开关系,心虚得不行,怪不得今天开口跟我说想吃粥,原来是因为牙齿坏掉了。
我灰溜溜地带闷油瓶到医院。一检查,他的智齿必须拔掉,还有三颗牙被虫蛀了需要修补,因为要等消肿了才能拔,就拿了几份消炎药回去吃。
医生再三嘱咐不能再大量吃甜腻的和辣的食物,要吃清淡一点,喝点粥,牙齿是不能再生的,现在不好好保护以后年龄大了就惨了。
我很愧疚,闷油瓶活到现在早就一大把年龄了,牙齿还保护得好好的,谁成想住在我这里没几天一口牙就给我喂坏了,他要是知道我这么拼命喂他吃东西的初衷是什么,估计会一脚把我的牙都给踢掉。
而且我发现我喂他吃了这么久的大鱼大肉,连我都长了一两斤肉,他反而瘦了几分,真心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构造的,我百思不得其解,这不符合逻辑啊。
我旁敲侧击地问了闷油瓶以后才知道,原来他这几天除了牙疼还拉肚子,因为我喂他吃得太多,他肠胃炎了。闷油瓶一直在地下活动,饱饥参半又吃得清淡,哪能扛得住我这么折腾。
于是从口腔科出来直接就转了肠胃科,医生检查以后把他骂了一顿,说年轻人不好好爱惜身体,大鱼大肉的,再这么吃非得胃穿孔不可。
我意识到自己又做了一次蠢事,我自己作死也就算了,还拉上闷油瓶一块作死,能把这位爷折腾成这样,天底下也是没谁了。双重打击下,我放弃了那个堪称可笑的计划,恨不得自己把自己抽一顿。
“对不起啊小哥,我不知道你口腔溃疡又肠胃炎,还天天带着你吃火锅。不过你也是,你吃不下就跟我说嘛,干嘛硬往下塞啊。”我一边碎碎念一边从锅里把白粥盛出来,一不小心就给他盛了一大碗,连忙换了个小点的。
“……你做的。”闷油瓶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不过也只说了三个字,我觉得他这段时间越来越闷了,都不怎么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冷瓶塞子冻住了。
“我做的也不能那么可劲儿吃吧,你是不是怕浪费啊?甭怕,我现在不比以前了,爷有钱,吃一碗扔一碗妥妥哒。下次我要是给你夹多了你就直接告诉我,别觉得不好意思哈。”
我这话说完闷油瓶似乎就不打算说话了,他意味深长地瞄了我一眼,我把粥递过去给他,他喝完以后说:“你跟十年前一样,一点也没变。”
我心说这不骂人呢吗,我十年前那傻逼样简直不堪回首,折腾了这么久要是还一成不变,简直太可怜了,于是条件反射地就说:“哪有,我老了好多呢。”
闷油瓶好像冒了一句洋文,我没听清,好像不是什么好话,想再问的时候闷油瓶已经拿碗去厨房刷了,应该只是我听错了……?
闷油瓶的口味其实很清淡,白粥小菜就很满足了,我把那些零食都打包丢给王盟了,顺便扣掉了他三个月的工资,没理由,就是想扣。
如此这般吃了一个礼拜,他的口腔溃疡才算消下去,胖子不知道打哪儿知道了这个消息,特别从北京城飞了过来,说要陪着小哥一起去拔牙。
闷油瓶进去拔牙的时候我跟胖子就坐在外面等,胖子搂着我说:“行啊你,小哥你都能给养病咯,你说你还能干点啥事吧,你养仙人掌是不是都得缺水而死啊?你要是不会养就把小哥放我那,我养着的时候好好的呢。”
“你少贫嘴,人老了缺钙懂不懂,牙齿坏了这是正常现象,别说得好像我故意的一样。”我心还真有点虚,但是不能叫胖子看扁,立刻反驳:“我就是太想好好养小哥了,才给他吃得稍微多了点,这是好心办坏事!”
“得了吧,你我还不知道,指不定脑袋瓜子想什么呢,我可听黑瞎子说你给小哥淘了一堆高热量的零嘴。不是,小吴同志我这可要严肃地批评你,你也知道小哥一大把年龄了,人老了不能吃那些玩意,得吃得清淡。我知道你是想弥补一下小哥童年的缺失,但是你要考虑一下小哥小的时候是什么年代,他那个年代大白兔都是奢侈品……”
正扯着皮呢,闷油瓶牙已经拔完了,医生跟着他身后走了出来,问道:“拔掉的牙还要吗?”
胖子连忙喊着:“要!要啊!哪儿呢哪儿呢?”
然后他蹦跶着就过去了,从医生手里的小托盘里把闷油瓶的那颗智慧齿拿了起来,也不嫌上面还沾着血,从兜里掏了个小玻璃瓶把它装了进去,还很恶心地在袖子上擦了擦。
我问他:“要这干嘛啊,扔了算了。”
胖子白了我一眼:“你懂什么,这不是普通的牙齿,这是小哥的牙!懂不?”
闷油瓶嘴里还咬着棉花止血,我连忙给他递纸巾让他擦嘴,心说这血流得太浪费了,随口回胖子道:“不懂,再怎么是小哥的牙,不也就是颗牙么,又不是金的。”
胖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把那个小瓶子宝贝似的收进口袋,教育我道:“要不说你觉悟低呢,金牙算个屁,送胖爷我都不要。你想想,咱们平常人一颗智齿顶多也就几十年就长出来了,但是小哥这颗指不定比咱俩年龄加起来都大,这不是普通的智慧齿,这是一颗有年代的智慧齿。而且你想想,小哥的血都能让粽子下跪,牙齿得是什么样的功效?赶明儿我回家就找个人给我镶上钻穿个孔,把它挂在我脖子上,日后倒斗看谁他娘的还敢招惹胖爷。”
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心说你爱咋咋的吧,一颗牙而已就嘚瑟成这个德行,要早知道他有这个癖好,我给闷油瓶剪的那点手指甲就全留着不扔了,头发也留着,打个包全都给他寄去。
拔完牙胖子闹着说肚子饿,拉着我俩非去楼外楼,结果我跟小哥一人一碗白粥,看着他大鱼大肉大吃大喝胡吃海塞,也是不怕把自己噎死。
以前还不觉得胖子能吃是种本事,经历了才懂吃这么多能全部转化为脂肪也不容易,这得需要多强而有力的一个胃和消化系统啊。
我颇为感慨地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胖子不明所以,用捏了鸡腿的油腻腻的手也拍了拍我。
能吃是福啊。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6-03-26 15:56:00 +0800 CST  
《 立冬》


立冬前一天我妈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明天务必回家吃饭,她给我包饺子吃。我想着好久没回家了立刻满口答应,又问她能不能带个朋友回家,我妈的语调瞬间雀跃了好几度,高高兴兴地就挂了电话,还说要好好准备准备。
挂了之后我才反应过来她好像理解错了,估计以为我要带的是女朋友,我也懒得再为这点小事打回去解释,反正等明天见了人她就知道不是了。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立冬哪一天,我妈不打电话礼拜天估计也就浑浑噩噩地过去了。都立冬了,怪不得最近越来越冷了,我连门都不大乐意开,闷油瓶每天也跟瓶塞子冻住了一样,成天窝在椅子里冬眠,我要是不叫他,他能跟那儿窝到天荒地老。
我跟闷油瓶提前说了一声,万一他不乐意去我家呢,这都说不好:“小哥,明天立冬,我妈让我回家吃饺子,你去不去啊?我妈包的素饺子那可是一绝,怎么样?”
闷油瓶问:“要准备什么?”
我立刻道:“不用不用,那还准备什么,回家吃饭光带一张嘴就行。”
他点了点头,好像有点懵懂,我才想起他其实是没有童年和父母的,我习以为常的一切对他来说都难以触及。
我有点为他心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活了这么多年没有几天是为自己活着的,知道了那么多事也没有几件是跟自己有关的。他说过他不太存得住新的记忆,只能记住一些童年的旧事,唯一忘不掉的大概就是他身为张家人的某些责任和秘密,还有下斗的那些机关和身手。
他就像是一台一关机就会自动格盘的电脑,除了C盘里储存的出厂程序,其他的资料只要用的人一关机就会消失不见。他想记得的事情记不住,不想记得的事情忘不掉,这是何等的操蛋。
沈从文说,一个人记得太多事情真不幸,知道太多事情也不幸,体会到太多事情也不幸。我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正值抓心挠肝想知道一切的时候,当时看了一眼就嗤之以鼻,心说知道得多还不幸?不知道一切的才最不幸,死了都不能做个明白鬼。
现在我知道了一切,体会了一切,记得了一切,才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意义。有时候有的人不想让你知道太多,或许真的是为了你好,因为这些记忆一旦刻在了骨子里,就再也剜不掉了,除非连着骨头和肉一起削下来。
我陪着闷油瓶坐了一下午,他一直盯着窗台上的盆栽看,那是我送给他的,春天会开出很漂亮的小花,黄色的花蕊白色的花瓣,小小的很可爱。
我心血来潮,就问闷油瓶他以后会不会把我再忘了,他迟疑了一下说不会,如果他想,他还是能够记住一些事情的。
我猜那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就说不记得也没关系,想忘就忘掉吧,反正咱俩现在住在一起,再认识就好,你要是不记得了我就准备个演讲稿,每天早上一睁眼就给你念一遍。
我不能弥补闷油瓶失去的童年,那就只好尽力给他一个安详的晚年,让他跟着我一起过过普通人安详的生活,虽然心态再也回不去,不过也因此才懂得珍惜——我们比一般人都更明白自由自在地活着来之不易。
冬至的早上天果然冷得可以,我这几年无比怕冷,早早地就把羽绒服给套上了,不过无论怎么裹都还是瘦瘦长长的一条。
天冷我就不想开车,干脆带着闷油瓶打了个的,到家的时候才早上九点半,我妈来开门的时候还有点小吃惊,估计以为我得中午才能到。
我介绍跟在我身后的闷油瓶道:“爸,妈,这是我朋友,张起灵,你们喊他小张就行。”
我本来想说你们喊他老张的,回头一看闷油瓶那张脸瞅着比我都小,就只好改口了,这万年不老的脸就是让人嫉妒,不是说盗墓这一行长相越普通越好吗,凭什么他还有点小帅气。
我老爹听到门口的动静也跑过来,看到闷油瓶的时候表情明显变了,我一看我老爹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知道闷油瓶这个人,他没有我二叔三叔那样的城府,就是一个普通中掺杂着一丝不太普通的小老百姓而已,以我现在的功力分分钟看透他在想什么。
他一定见过闷油瓶,甚至了解他的某些方面,说不定小时候还跟着爷爷问这叔叔讨过压岁钱。我心底有一种微妙的变态的快感,感觉大仇已报,叫你陪着他们算计你亲生儿子,活该吓一跳。
我妈倒是对闷油瓶没什么反应,就是有点小失望我这次来没带女朋友,她很快调整了心态,很热情地招待他:“哦哦,小张是吧,快进来快进来,阿姨给你拿拖鞋啊!”
我妈当然高兴,我好些年没有这么“正常”的朋友了,或者说我好些年没有带朋友回家来了,如果是个女的她更乐,男的也凑合了。
闷油瓶并不在意我妈占他辈分上的便宜,也没张嘴喊人,点头就算打了招呼,换了鞋站在衣帽间摘围巾外套。我倒是不介意,他一喊再给我爹妈喊折寿了,瓶塞子还是塞着点好。
我来得太早,饺子还只是一堆原材料,我们家的传统是男主内,做饭一般是我老爹来,唯有这包饺子得我妈,没办法,谁叫我们一家子南方人呢,这手艺还是我妈跟一个东北老太太学的,不然现在我家只能吃速冻的汤圆和水饺。
除了素饺子,我老爹还喜欢吃猪肉芹菜的饺子,所以我妈也买了猪肉。她不喜欢吃机器绞的肉馅,喜欢手工剁,见我这个青壮劳力来了十分高兴,让我洗洗手给她把馅剁了。
我心说这不正好送枪口上了么,立刻蹿腾闷油瓶洗手剁馅,我妈一看就不乐意了:“你小子又偷懒,有客人头一回上门就让人下厨房的吗?小张你别弄,让小邪干,阿姨给你洗苹果吃。”
我说没事他不讲究,他可喜欢剁馅了,闷油瓶默默地围上围裙,两把磨得锃光瓦亮的菜刀握在手里,只见一阵手起刀落,猪肉咔咔咔地就成了泥,他力度掌握得非常好,姿势也很养眼。
我一看这挺好,掌握一门手艺活,要是以后我俩落魄了他可以去卖猪肉,上衣一脱就有一堆小姑娘慕名而来,不愁吃喝,反正都是卖肉嘛。
我妈不太乐意看着我揣着手站在一边看,好像是地主剥削人民群众一样,就让我去把菜淘一淘,一会儿跟猪肉一起剁,还特别嘱咐我芹菜的叶子不要都扔掉,营养都在叶子上呢。
我发现女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就肯定会迷恋上养生节目,我曾经在回家的时候眼睁睁看着我妈打了一杯生的芹菜汁,我老爹居然还就面不改色地喝下去了,从此对他心存一分敬畏之情。
有闷油瓶在,剁馅这事还不是手到擒来,剁完了他看上去一点也不累,好像还有点意犹未尽,我就寻思着让他把面也给和了,毕竟他手劲大,面和出来肯定很筋道。
不错,又开发出一个第二职业,他去卖馒头好像也挺不错的。
我刚把面粉搬出来,就注意到了闷油瓶的指甲,他的指甲已经长得有点长了,他正拿着个碗准备把面粉舀出来,指甲里已经渗了面粉进去。
我一看他那指甲就浑身难受,闷油瓶的指甲头发都长得很慢,我不知道这跟张家的长寿有没有关系,总之我一个月要剪一次头发,他三个月都不一定需要。
这一长得慢我就老忘了给他剪,他自己好像不觉得指甲长有什么不方便,自己也不主动剪,我都怀疑以前在地下没指甲刀的时候,他是不是等指甲长得不能再长了,咔嚓咔嚓全用嘴啃掉。
我虽然不洁癖也不能任由他把指甲和进面里,就喊:“妈!咱家指甲剪搁在哪儿了?”
我妈正在研究她的养生秘笈,听我喊连忙从小柜子里把指甲剪拿了送过来,叮嘱我道:“剪指甲别在厨房剪啊,到客厅拿个餐巾纸垫着,别总跟你爸似的,剪得到处飞!”
我爸以前这时候是在厨房里忙活的,现在被我和闷油瓶挤出了厨房,只能坐在客厅看看电视,我妈的数落就全当没听见,盯着电视新闻假装看得如痴如醉。
我拉着闷油瓶在沙发上坐下,垫了餐巾纸抓着他的手一点点给他剪指甲。他的手修长归修长,其实非常难看,高强度的训练使得他手上每一块骨头都是畸形的,到处都是他自己划拉的伤疤,看着不明显一摸都刺挠。
我本来以为我脖子上的手上的伤疤已经很够炫耀了,男人的勋章什么的,结果一看闷油瓶这浑身上下的,我那点就只是小孩过家家了。
他没回来以前,我总以为现在的我能追上他了,他一回来我才明白,这辈子都没可能,好在现在他学会了等我,在我体力不支的时候会拉我一把。
他的一双手上唯一还能看的大概就是他的指甲,长得很标准也没有歪七扭八,我一剪就能剪得非常对称圆润,末了还能一本满足地用指甲刀背后的小矬刀给他修啊修。
我爹就坐在我旁边,表情复杂地看着我给闷油瓶剪指甲,在他看来大概很不平衡,我都没给他剪过指甲,还伺候得如此周到殷勤。其实按照闷油瓶的年龄辈分,他也没有什么好不平衡的,毕竟这位已经是老祖宗级别的人物了。
剪好指甲,我才放心地让闷油瓶去和面,和完了我问他会不会擀饺子皮,他摇了摇头,估计饺子都没吃过几次,我立刻找回了自信,得意洋洋地拿过擀面杖想露一小手。
我这个人每逢得意洋洋之时必会出糗,我把饺子皮擀成了长方形而且还破了好几个洞,闷油瓶显然知道正常的饺子皮是什么样子的,毕竟他只是有失忆症而已,并不会变傻。
我妈过来一看我擀的皮,气得都笑了,把我一把推开:“你看看你弄的那是什么玩意,浪费面吶?起开起开。”
我妈擀饺子皮很速度,擀面杖一转就是一张,形状非常圆,厚薄也刚刚好。没等我妈叫,我爸已经自动搬了小凳子过来开始包饺子了,他面对闷油瓶还是有点不自在,当然如果他不来包饺子的话我妈会让他更不自在。
为了一扫前耻,我就教闷油瓶包饺子,然而我包的形状略好笑,闷油瓶根本看也不看,他参考的是我老爹包的,成品包得比他还标准好看。他的手指头真是上可寻龙点穴下可厨房做菜,灵活程度堪称一绝,俩手指头两边一夹就是一个饺子。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6-03-26 16:00:00 +0800 CST  
这种手艺无疑获得了我妈的高度赞誉,同时衬托出我和我爸的废柴无能,或许她都有点后悔当初为啥嫁给了我爹,生出了我这样的小孩。
立冬吃饺子取“交子之时”的说法,大年三十是旧年和新年之交,立冬是秋冬季节之交,还有一个说法是“三九补一冬,来年无病痛”。我妈很信这个,让我爸给我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二老也知道我的身体状况,有一半都是清淡小菜,照顾一下我未老先衰的胃。
我拿过闷油瓶的碗给他盛饺子,一边盛一边说:“小哥你一定要尝尝这个,我妈调的饺子馅可是一绝,我现在都能吃两碗!”
闷油瓶默默地接过,我顺手又给我爸妈盛了,最后才是我自己,虽然嘴上说能吃两碗,实则嘴馋肚里饱,只给自己盛了十个不到。
我自己吃不了就喜欢看别人吃,尤其是闷油瓶,他吃了就感觉好像是我自己吃过了一样,每每吃饭恨不得掰开他的嘴给他直接塞胃里,不过有把他喂出肠胃炎的前车之鉴,所以目前我遵循少量多次的原则。
不论在哪吃饭他都还是那个德行,碗里有啥就光吃啥,我只好不停地给他夹菜,顺便介绍一下这些菜,我做这些已经很顺手了,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我妈盯着我为闷油瓶鞍前马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小邪啊,小张的胳膊是不是哪里不方便啊……?”
“没啊,”我忙着剥开一个白煮蛋放进闷油瓶碗里,随口道,“刚不还包饺子呢吗?妈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实心得很,你不给他夹菜他就不吃菜,没事你别管他,你自己吃自己的就好,爸你别光挑肉吃,吃点菜啊。”
我爸对我忙里偷闲的一句关心很无语,干脆无视了我的那句话,继续朝嘴里塞羊肉,估计他被我妈的那些养生理念折磨太久,好久没见荤腥了,这么大年龄了也不怕消化不良。
吃完饭我老爹洗了水果,我们四个人就坐在客厅聊天,具体为我和我爸妈说话,闷油瓶坐在一边听,其实我也很久没有跟父母聊天了,不过到底是亲生的,不会有距离感。
客厅的茶几玻璃下面垫了很多老照片,都是我以前没见过的,就问我妈道:“茶几下面怎么压了这么多照片?我怎么都没见过,从哪儿掏出来的?”
我妈道:“这些照片我都忘了,都是你爷爷奶奶的,前几天大扫除才从柜子里头扫出来,就拿出来散散霉。”
照片有彩色的有黑白的,大部分是我爷爷奶奶,小部分是我爸我二叔三叔小时候,我挨个看着感觉还挺有意思,那个年代跟现在不一样,胶卷很金贵,只有过生日之类的才会去照相馆照一张。
看着看着我发现一张特别有意思的照片,是我爷爷站在大街上照的,我爷爷那时候还挺年轻的,穿着很有时代性的衣服。照片本来挺普通没什么特殊,吸引我的是我爷爷身后的那个小小背影,很模糊的一个过路人,只有一个后脑勺和小半个身体。
虽然模糊我还是一看就认出来了,那是闷油瓶的背影,没想到在我爷爷这个年龄的时候,他就已经活跃在这附近了。仔细想想闷油瓶才是真·祸害了我家三代忠良的那个人,我不止没揍他还跟供奉祖宗一样把他供起来,所以说这就是个看脸的世界,没办法。
跟我爸妈聊天的当口,我也在注意闷油瓶。我不是怕他觉得无聊,我是怕他困了。闷油瓶安逸的生活过多了,也养成了一些在以前看来很奢侈的习惯,比如他会开始午睡,大概半个小时,雷打不动,吃完饭一个钟头后就会自己上楼窝在我床上睡一会。
我这几天也在考虑要不要给他买一张折叠床,他这个个子沙发实在睡不舒服,他这么喜欢睡觉,应该给他搞一个舒服点的睡眠环境,可惜我小铺子的空间实在有限,也没法给他搞个KINGSIZE啥的。
我一看点他差不多也该午睡了,就说带他回我屋让他在我床上睡会,他也没客气,直接点了头,我跟我爸妈打了个招呼,就把他领回我屋里了。
我的屋很久没人住过了,我爸妈还是会给我收拾得很干净,床铺上的被子也会按季节洗晒,闻起来一股暖洋洋的味道,比我现在睡的床都干净整洁。
闷油瓶的睡眠质量永远让我羡慕,他朝床上一躺呼吸就均匀下来,我给他掖被子的时候我妈进来了,她没想到闷油瓶睡得那么快,就轻声道:“小邪,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情单独跟你说。”
我猜我妈大概还是要说我的个人问题,只有一点跟我想的不一样,就是我妈一副想哭的模样,我多少年没见她这样了,有点慌,就问:“妈你怎么了?”
她问我:“你就打算这么过下去了吗?我知道你大了,我管不了你了,这么多年你忙着大事,妈也不烦你,可是妈给你介绍了那么多好姑娘,你说你怎么就一个都看不上呢……”
我有点苦恼:“妈,这事不着急,我最近没那个心情……”
“你总说你没这个心情,那你以后怎么过?”
“我以后就这么过呗,也没什么不好啊,妈你也知道,我这种人就别祸害人家姑娘了,娶了人家就是害了人家,我觉得我现在过得挺好的,你没看我最近都胖了点吗?”我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又捏了捏自己的脸,“看,都是肉不是。”
我妈瞄了一眼我屋的方向,迟疑地问:“那个小张,现在跟你住在一起吗?”
我的反射弧一直很长,所以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我妈问这个话背后的含义,还傻呵呵地说:“是啊,小哥现在跟我住在一起,妈你不知道,除了我这里他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以前他救了我好多次呢,不能忘恩负义。”
“那以后怎么办?你准备跟他一直住在一起?以后老了怎么办,你没有孩子怎么办?你们俩老了谁给你们养老送终?”
我继续作死:“老了?老了还住西湖边上啊,多养生啊,俩老头每天遛个鸟弄个盆栽啥的,孩子……其实妈你知道咱们家一直干这一行,说难听点损阴德,哪有孩子愿意来咱们这种人家啊。”
别说以后了,现在我俩过得就跟养老似的,外头那些整天遛弯的老头都比我俩有活力。再说了闷油瓶那体质,啥时候老都是个问题,再过个四十年看估计也就我现在这么大。
而且我发现我虽然这么能作死,搞得身体千疮百孔的,我的外貌却没有更显衰老,看着反而比真实年龄年轻,现在走出去谁能看得出我已经快奔着四十去了,这也导致我对我的身体盲目自信,总觉得自己还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
我的血跟闷油瓶的血在某些时候有同样的功效,那个凉师爷也曾经说过我可能吃过麒麟竭,那个东西好像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如果我真的吃过,可能我到现在还活着就是归功于它,养老送终什么的现在考虑还有点太早。
唯一提醒我岁月流逝飞快的是父母的白发,这次回来我才惊觉爸妈的衰老,他们遵循着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我的成长速度终究没有赶上他们的衰老速度。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种心酸,只好安慰我妈道:“妈你别想太多,国外可多人不结婚了,过得也挺好,我现在跟闷……咳,跟小哥住一起,挺好的。”
我妈的表情很复杂,又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我一时间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最后的最后,她做出了一个十分释然的表情,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有点哽咽:“行吧,就随你吧,我和你爸本来也不是什么迂腐的人,你高兴就行,只要你能好好的,妈什么也不求……”
我听不懂她在感慨什么,就笑了笑。
等过了很长时间以后,我才真正明白了我妈当时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可惜为时晚矣,一脚踏进贼船拔都拔不出来,自然失去了辩驳的理直气壮,我再一次把自己卖了。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6-03-26 16:03:00 +0800 CST  
《不要迷恋哥》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身在江湖的人最难的往往不是维持地位,而是退隐江湖,毕竟不当大哥很多年的人,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尤其干我们这一行的,又有几个得以善终。
好在我混江湖那会的理念就是不树敌,我的目的并不是钱,每每赚钱了就大方地钱财散尽,拉拢一切能拉拢的人脉为我效力。我的这一优良品质和这么多年在道上混到的神经病头衔,让我得以在半退休之后没有仇家寻仇。
当然我现在能过得如此安逸,也跟我背后的某些势力分不开,近点的比如我二叔,远点的比如我爷爷,不过他老人家入土为安这么些年,早就不太顶用了。
见识过道上真正的腥风血雨,现在的那些毛头小子在我眼里无异于跳梁小丑,我根本不放在眼里。而唯一一个真正与我“为过敌”的小子现在每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以他的智商根本翻不出什么花来,我唯一要担心的就是他别跟外头闯祸,到头来还要我给他擦屁股。
“老板,你能不能不把狗拴在门口啊,客人都不敢进来了……”王盟很没有出息地抖成了梭子,贴着门边几乎是滑进来的,生怕小满哥会突然暴走把他的膀子撕下来一样,我也是奇了怪了,他平时也不怕狗,怎么会突然怕小满哥怕成这个样子。
小满哥看也不看他一眼,趴在门边上打了个哈欠,今天阳光好,小满哥就乐意跟门口晒太阳,它活了这么大年龄为老吴家做了那么多贡献,我怎么也不能剥夺它这唯一的爱好不是,所以我没理王盟,任由小满哥在门口趴着。
反正现在会上门的客人大多是王盟的旧客,毕竟我的小铺子关门很久了,找我的多半会去我另外一个堂口,也早就交给小花打理了。
现在这个铺子是我把王盟那个蠢招牌摘掉以后重弄的,主要用途就是供我发呆、供小哥睡觉、供小满哥晒太阳。
我最后一次带小满哥出去还是去接闷油瓶的时候,那时候东北冷得很,小满哥毕竟也是一条老狗了,回来以后身体就有点不利索,我把它送到我二叔那里,让他给小满哥调理调理,这段时候养好了我二叔就又给我送回来了。
小满哥平时看着挺有性格,除了老吴家的人跟谁都爱答不理的模样,不过再怎么牛逼它还是条狗,狗怕恶人,所以它对闷油瓶的态度很殷勤,有时候太阳光照到屋里来,它就摇着尾巴蹭到闷油瓶脚边去睡,十足的狗腿子模样。
我心说每天喂你吃喝的好像都是我,有空我还给你梳梳毛,你对闷油瓶那么殷勤做什么,他又不是我们老吴家的人。
今天阳光好,晒得人昏昏欲睡,我以为今天也会和以前一样平淡度过,就倚在躺椅上看一本小说,小满哥却突然站了起来,警惕地望向门口。
它的耳朵高高竖起,我知道这是有人朝店走过来的预警,但是它没有摆出攻击的姿势,这让我有点奇怪,就走到门口去看来者何人。
原来来的是熟人,我的两个伙计,坎肩和营长,坎肩是弹弓世家,接小哥的时候帮了我不少,我半退休以后他就跟小花干干活,偶尔接个私活赚点外快。
营长之所以叫营长,是因为他老说自己当兵的时候是可以当营长的,但是因为脾气上来把当时的营长揍了一顿,就只能退伍了。他是东北的汉子,膀大腰圆力大如牛,以前下斗带着他有什么体力活都让他去干,顶好几头驴。
小满哥认识他们,见我过来了就又溜边躺下了,我问他俩干啥来了,坎肩从兜里掏出白沙殷勤地递过来给我点了,道:“本来也不敢来打扰东家,这不是听说了一件事才特别前来拜会嘛,您知道我这年龄小出道晚,当年好些传奇人物没赶上见,怪可惜的。最近听说您招了个新伙计,是当年道上挺有名气的哑巴张,我和营长都很崇拜他,所以才来想见见。”
我心道原来不是冲我来的,是冲闷油瓶来的,这不能算出乎我的意料,也不能算在我的意料之中。
闷油瓶放在十年前那在道上也算倒斗一哥,明码标价的出场费现在看来也颇为可观,夹喇嘛的时候要是能带上他简直威震一方,粽子轻易不敢起尸,也就我当年不知道行情,把他当成拖油瓶那么看待。
闷油瓶在我这的消息我没刻意瞒,瞒也瞒不住,道上的那些人精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都等着看我下一步怎么行动,谁知道我根本没打算启用闷油瓶,直接把他老人家藏在西湖边上开启了养老模式。
没人信我掉了半条命摆了那么大的阵仗接回来人,只为了把他供起来当祖宗,他们都认为我有发财的路子,现在只不过是韶光养晦,等时机一到就立刻把闷油瓶用出去然后发大财。
没想到第一个憋不住来找闷油瓶的居然是我自己的伙计,而且这个目的还说不出来地蠢,我知道坎肩和营长的目的绝对不仅仅只是想要见见闷油瓶,不过他俩比较知根知底,也犯不上担心什么,有什么不对劲的我自己都能收拾他俩。
我带着他们进了屋,指了指还跟那窝着假装冬眠的闷油瓶道:“喏,人就那呢,禁止触摸禁止拍照禁止合影禁止要签名,他脾气可不好,吵醒了后果自负。”
营长和坎肩一看就乐了,营长就道:“东家你不想让俺们见就直说呗,也不能随便拉个人就说是哑巴张啊,拿俺们当傻狍子涮忒不厚道。”
我说怎么,营长摸了摸头:“哑巴张跟到现在咋地也过了十几年了,再咋小也得有个三四十岁了吧,您屋里这小哥瞅着还没我岁数大,蔫不出溜的,那小身板子我一捏都能捏碎咯,咋可能是哑巴张啊。”
我不太清楚道上对闷油瓶到底是怎么传说的,估摸着跟真人相去甚远,我近日来闲得蛋疼,想耍耍营长,就道:“你觉得你能捏碎他是吧?行,给你找个机会,让你大显身手一下。你跟他掰腕子,要是你能赢,我手上的所有堂口都归你,当然输了你也不吃亏,出了门你就能满世界炫耀了,你是跟哑巴张掰过腕子的人。”
营长连忙摆手道:“别介啊,我哪敢要东家您的堂口,这么的吧,我要是赢了您就把真的哑巴张叫出来给俺们见见,行不?”
我笑了笑:“那你多吃亏啊,这样吧,你赢了我银行卡里的钱全归你,你要是输了你和坎肩就给我白干三年,怎么样?”
“成,就这么说定了!东家你可别反悔啊!”
我知道闷油瓶其实没睡着,我们说的话都听着呢,我拍了拍闷油瓶的肩膀:“小哥,我的全部家当可都压在你身上了,你要是输了咱们可连明天的饭钱都没着落了啊。”
王盟缩在墙角冷笑一声:“俩傻逼。”
他跟坎肩一直不怎么对付,一见面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连茶都不乐意倒。坎肩看他也不顺眼,在他看来王盟就是个叛徒,不明白我为啥还把这个傻逼放在身边,立刻就回击道:“你丫说谁呢?你个傻逼有什么资格张嘴啊!轮得到你说话吗?”
“就说你呢!老子说话的时候你丫还穿开裆裤呢,傻逼,有眼不识泰山,我好心给你个建议,这比赛还是别比的好,到时候胳膊再给人薅下来。”
我嫌他俩吵,摆了摆手:“都给我闭嘴,当事人都没说话你俩吵吵什么?滚一边站着,王盟搬个桌子来!关门关门,今天不营业了,小哥别装睡了,起来干活了。”
营长把袖子一撸,粗壮的胳膊就露了出来,那膀子估摸着比我现在的腰都粗,他把胳膊肘朝桌子上一杵,把红木桌都震得抖了三抖。
闷油瓶还是一副睡不醒的老样子,站在桌边耷拉着头跟幽魂一样,手都不乐意从兜里掏出来,好在他还给我几分薄面,我喊“预备”的时候终于把手摆了上去。
他那发丘二指一亮出来营长和坎肩脸色都变了,这玩意也算身份凭证,俩人听说过没见过,如今一见立刻信了三分,不过现在是比力气,他们也是见过大世面的,甚至更加起劲了,毕竟如果营长能赢了,说出去是非常长脸的,身价倍增。
我一看双方选手准备完毕,就喊道:“预备……开始!”
营长大喝一声,青筋暴起,一个猛发力就朝左边猛压过去,似乎胜利在握,但是不论他怎么使劲闷油瓶的手都纹丝不动,好像是定在那里一样。
营长瞪大了双眼,根本不信面前这个看着蔫不出溜的豆芽菜居然那么有力气,他咬了咬牙,又是一个猛的,脸都憋红了,这么冷的天豆大的汗珠子顺着额头朝下淌。
我有点同情他,这么用力万一爆血管怎么办,怪可怜的,估计这场比赛以后对人生都会产生怀疑。
高下立现,毫无悬念,闷油瓶任由他掰了两分钟,最后连身体都没动,啪地就把他的手给按桌上了。
王盟啪啪啪地鼓掌,坎肩和营长已经目瞪口呆,那啪啪啪的声音清脆得就像打在他俩脸上一样。营长用力过猛已经脱力了,甩着手跟坎肩念叨半边身体都麻了。
闷油瓶简直太长脸,我决定明天给他批一箱子猕猴桃奖励他一下,然后琢磨着明天得给闷油瓶报个健身房啥的好好练练,他这么有本事的人再给我养退化了多不划算啊。
小满哥似乎也知道闷油瓶赢了,难得开金口“汪”了一声,一人一狗坐回老位置,继续冬眠。
坎肩和营长已经确定闷油瓶确实是哑巴张本尊,激动得脸都红了,尤其是营长,红光满面的,兴奋得不能自已:“哎呀妈呀,老早就听说张爷的威名,今儿个一见果真牛逼,我都快把半个身子压上去了,没咋咋地!服!真服!东家,这么个人物你都能收到麾下,让俺再给你干十年八年的俺也愿意啊!”
坎肩也溜溜地跟着拍马屁:“就是就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以前听胖爷说东家您跟张爷交情过命我还不信,真是目光短浅!”
我说得了吧,一看就知道你们俩不可能只是冲着见见小哥来的,说吧,到底干嘛来的。
坎肩这才嘿嘿一笑,说了他的真实目的,原来他接了一个私活,那个斗听说是挺肥的,但是难度也高,已经下去好几批人都折进去了。有铁筷子找了他和营长,他觉得就他俩不一定靠谱,听说我这有一牛逼大发的主,想请小哥出马。
我对钱这个东西早就不感兴趣了,下斗这事这些年也下吐了,一点心思提不起来,不过我不能越丁代庖,就让他们自己去跟小哥谈,营长傻不拉几道:“咋谈啊,俺俩也不会哑语啊。”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王盟狗腿地给闷油瓶倒了水送过去,听营长这么说立刻道:“说你傻逼你还真傻逼,大张哥只是不爱说话,谁说他是哑巴了?”
王盟学着黎簇和苏万的样子喊闷油瓶大张哥,主要目的是为了套近乎,让坎肩嫉妒。
当然闷油瓶不是跟谁都说话的,坎肩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是个人精,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没对付过,可惜对上塞子塞死的闷油瓶一点用没有,他说得口水都干了闷大爷愣是没抬头瞅他一眼,连小满哥都没抬过耳朵。
坎肩没法子,无奈地瞅着我,我两手一摊,我本来就是故意让他去的,怎么可能帮他说话,点了根烟站在边上看热闹。
闷油瓶半天不吭声,我烟一点立刻睁开眼朝我这瞄了过来,我想假装没看见都不行,我说戒烟也说了一阵子,总是戒不掉。我抽的时候闷油瓶也不说话也不阻止,就跟那盯着我,直到我把烟掐了为止。
当然我也尝试过假装看不见背过去继续抽,总坚持不了半根就只能举白旗投降,乖乖掐烟了事,后来就不在闷油瓶面前抽了。
坎肩坚持不放弃,还跟那巴拉巴拉巴拉,我本来以为闷油瓶绝对不会答应这件事情,没想到坎肩说完地址他就抬了眼,居然还就答应了,我立刻有一种被背叛了的感觉,好像自己家的小孩没经过同意就跟同学出去玩一样,立刻道:“那我也去。”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6-03-26 16:07:00 +0800 CST  
“不行,我去,你不去。”闷油瓶立刻表示了反对,绕口令一样,我拽着他上了楼,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闷油瓶跟我说那个斗他去过,有一个东西放在了里面,他要去拿回来。我立刻说我也去,我现在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我可以帮他,我去找那个筷子头,把这个斗要过来,再搞点能干的人,人多好办事。
我知道凭闷油瓶的本事他一个人去也是可以的,但他不是一个爱逞强的人,有时候能借力的他也借一下,然后达成自己的某些目的。
他放在斗里的东西会是什么?他把这些年来赚的钱都换成金条埋在斗里?坎肩一提才想起来,所以准备去把那些棺材本起出来?
闷油瓶拒绝了我,他讲自己跟着坎肩他们一起去就行了,我知道他是不希望我再踏回去,但是这个头开了,保不齐以后还有别人来找他下斗,他去过的坟不计其数,万一他哪个斗里都留了点什么,难不成还一个个都去挖?
我就道大家都去要不然大家都别去,你要是敢給我偷摸去玩失踪,明儿我就去跳西湖,你回来只能去西湖里头捞我,你看我敢不敢。
脸是什么,呵呵,老子混了这么多年早就不要脸了,只要能留住这家伙一哭二闹三上吊我能给他玩个全的,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软的不行就缠死他烦死他,我神经病我怕谁。我说到做到,我就不信他还真能为了个斗把我的命置之不理。
我看他表情淡淡,很是烦躁地撸起了袖子:“你是不是不信啊?爷现在就去跳你信不?”
闷油瓶沉默了一会,突然走过来攥住我的胳膊,他的手刚好攥在我手腕的伤疤上,激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然后我听到他说:“我信。”
我还没来得及得意,他又说:“但是你不能去。”
“……”
“行,我不去你也别去,你要拿什么东西你给画个地图标上,我让坎肩去拿,保证不少你的,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行不行?”
闷油瓶还是摇头:“我不去,他们进不去,进去了,也出不来。”
我一听这么危险更不愿意让他去了,我真的很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他非得要去拿,难道又是跟劳什子的张家有关的?
小满哥摇着尾巴爬了上来,蹭了蹭我又蹭了蹭闷油瓶,闷油瓶破天荒地蹲下摸了摸它的头,小满哥特别高兴,蹭得更欢了。
“吴邪,我会好好地回来的,”闷油瓶说,“那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我想去拿回来,就去这最后一次了,行么?”
行么?
闷油瓶从来没问我过“行么”,他从来都是说去就去从不问询任何人的意见的,我立刻就飘起来了,感觉整个世界都不太真实。娘的,还行么,行得不能再行了,你他娘的就是说去月球上,我也立刻就给你造一个还不行么。
为了把闷油瓶这次倒斗的危险性降到最低,我给胖子和小花都打了电话,让他们喊了几个比较能干的伙计让闷油瓶带上,又亲自给安排了车和装备,差点直接从杭州给送到目的地去。
吃饭的时候胖子嘲笑我简直就是十八相送,当年昭君出塞也没这个架势,我给丫嘴里塞了个大鸡腿让他边儿玩去,他哪懂我这种当家长的心,孩子在外头就算再有本事,还是担心他的吃喝拉撒。
等闷油瓶回来的日子过得很慢,一等就是半个多月,等到闷油瓶终于回来,小满哥的毛都快被我给薅秃了,它见了闷油瓶可高兴了,摇着没剩几根毛的尾巴热烈欢迎。
我连忙抓着他检查了一下,好在他也没瘦也没哪儿伤,就手背上还裹着绷带,拆开一看发现是他自己的手笔,浅浅的一道放血痕,怪不得他说他不去别人进不去,原来是需要他的血。
我问闷油瓶道:“小哥,你东西拿回来了吗?”
闷油瓶点了点头,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木盒递给我看,我连忙擦了擦手双手接过。开玩笑,这可是闷油瓶专门去拿回来的,不知道是什么宝贝呢。
小木盒有些年头了,因为是樟木做的所以还很完整,没有被虫子啃咬的痕迹,我一看这盒子还挺精美,单独摆出去也是个文物,立刻有些心潮澎湃,想着这盒子里得是多金贵的一个玩意。
结果我抱着无比的希望打开一看,发现这个盒子其实是空的,里面的颜色有点奇怪,好像什么东西贴在上面一样,灰不拉几的,我就问他:“小哥你去拿的就是这个盒子?这是什么盒子?”
闷油瓶摇了摇头:“为了里面的东西。”
“但是这是个空的啊,里面的东西掉了?”
闷油瓶没说话,只是从我手里把盒子拿了回去,眼神中好像掺杂了一丝丝痛苦,一闪而过我没有看清,不过我知道他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我对他不想说的事情已经没有那么大的执念了,就说小哥你回来肯定还没吃饭,我给你做饭吃去。
闷油瓶的下斗果然引来了一些人,都是来请哑巴张再次出马的,价码一个比一个高,要是全答应了都能在北京买一套四合院玩玩。
除了这些人以外,坎肩似乎已经把闷油瓶当成了神一样崇拜,我即便没下斗也大概能猜得到,闷油瓶这种人在斗里确实很容易让人个人崇拜。
为了进一步拉近自己跟偶像的关系,坎肩干脆在我小铺子旁边租了个房子,每天早上就来,一直待到我关店,从早到晚磨着闷油瓶想让闷油瓶收他为徒,他一来王盟就炸毛,他俩就得跟那吵,我也懒得管。
后来坎肩来磨我,想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成为闷油瓶的徒弟,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了他十一个字。
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6-03-26 16:09:00 +0800 CST  
《切肤之痛》


在我二十五岁以前,我第一次真正体会到刀子划过皮肤的痛感,是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
那时候调皮的我去揪同桌小姑娘的耳朵,不巧她正在削铅笔,锋利的小刀就这么从我的胳膊上划了过去,血染当场,我跟她都哭得昏天黑地。
回家以后我攥着贴了纱布块的手跟我妈嚎了三个小时,换来一顿丰盛的晚餐和一大袋金币巧克力。我已经不记得那伤口是怎么样的,只记得我一边哭得冒鼻涕泡一边抠巧克力塞进嘴里,也不管吃下去的巧克力上是不是沾着我的鼻涕。
小时候的我很怕受伤,因为那会很痛,后来长大了才明白,有时候受点伤是必要的,更多的时候你想受伤都只是一种奢望。那时候的我受伤了可以跟老师哭,跟父母哭,跟任何一个大人哭,现在我长大了,我只能看着我皮开肉绽的伤口,冷静地思考该怎么把这个伤口处理好,避免它影响我的行动力。
但是不论我怎么冷静,怎么习惯受伤,受伤带来的疼痛都是无法避免和习惯的。痛苦是没有办法习惯的,你可以提高自己对疼痛的容忍度,但是你没办法习惯疼痛,无法屏蔽疼痛。
我曾经问过黑瞎子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失去痛感,他告诉我可以试试看高位截瘫,连着脑子一起瘫痪的那种。
所以我身上每一刀划下去都是真的疼,疼得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疼痛会让人冷静,我只好一直这么告诉自己,然后继续自己切自己。
偶尔我也会去医院看病,看儿童输液室里的孩子因为扎针痛哭流涕,我很羡慕他们,羡慕他们疼了就可以哭。而我,该哭的时候不会哭了,该笑的时候也笑不出来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或许是因为我脖子上的伤口实在太疼了吧,我提不起什么力气去捏住动脉,失血过多让我的体温在雪地中降得更快,我感觉我的胳膊骨折了,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地方,不过我已经感觉不到了。
我尝试动我身上所有能动的地方,很可惜,除了我的脑子还能跑火车以外,我身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还能动。我全身麻痹,唯独疼感还在,真是操蛋,就不能把疼也一起带走吗。
我会在冰天雪地里,因失血过多或者体温过低而死,不论哪一种都让人觉得很可笑。
我并不担心我的计划,那些计划没了我也没关系,我早就做好了我死以后的准备,齿轮一旦开始转动,就不会因为某个人的退出或者死去而终结。
但是我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做,那件事情除了我谁都做不到,我也不想假手任何人。
那是一个十年之约,我苦苦奋斗了九年,明明只差一年一切就可以结束了,可最后的最后我被割喉了,要死在西藏了。他娘的,西藏跟长白山相隔多远?都是死在雪山里,我宁愿选择长白山,至少他出来的时候可能会看到我的尸体。
我自嘲地想,他或许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就那么从我尸体上踩过去。我还在等他,他却忘了和我的约定,多么讽刺,最讽刺的是,即使这样,我还是在想他。
如果我不去,胖子会去接他吗?接到他以后,胖子会好好照顾他吗?他在青铜门里呆了十年,出来以后还会不会说话?他还会不会记得我?如果他问起我在哪里,胖子能不能学会撒个谎骗他?
我努力地回想他跟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想完以后我绝望地发现我居然还没有死,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最多十分钟我就会死了,可是他跟我说过的话加起来,居然还不够我回忆十分钟。
杀千刀的,老子脖子上被人开了一个好大的口子,老子没法接你去了,你麻溜地自己出来吧。
闷油瓶,我快死了。
“喂,醒醒。”
我睁开眼睛,意外看到了一张肥腻的脸,我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脖子,好在上面没有豁开的口子,只有一道已经长好了的疤痕,摸起来有点凹凸不平,总比没命好。
这个梦做得我浑身酸疼,咬着牙坐起来,有些吃惊地问胖子:“你怎么来了?昨儿给你打电话不还不乐意来呢么,小哥呢?还跟下头假装冬眠呢?”
胖子朝火堆里丢了半截枯树枝,听我这么问手一顿,用很古怪的眼神看着我道:“睡傻了吧你,我不在这还能在哪儿,小哥还没出来呢。”
我迷茫地从地上坐起身来,看到了一扇巨大的青铜门,耳边还流淌着那首“SEE YOU AGAIN”,我掐了自己一把,疼得要命。
原来我做了一个梦,我不知道是该松口气好还是怎么着,只能狠狠揉了一把眼睛。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但是胖子的手机还有电,那应该也不是很久,他似乎点了单曲循环,歌声还在继续。
没有老友你的陪伴 日子真是漫长
与你重逢之时 我会敞开心扉倾诉所有
回头凝望 我们携手走过漫长的旅程
与你重逢之时 我会敞开心扉倾诉所有
……
此情不变 此爱难逝
此情不变 此爱难逝
莫逆之交的我们 绝不会背叛彼此
只因这深情厚谊基于我们真实意愿
这友谊让我们肝胆相照 荣辱与共
即便我离去 也请将我铭记
……
我刚刚做了那么一个梦,现在再听着这首歌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尤其是这歌的调子不算欢快,在空旷的山洞一回荡平添三分空灵,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
我伸出手把音乐给掐了,胖子奇怪地扭头看我,我说:“我做了个噩梦。”
胖子很不以为意:“我以为你要说什么,你啥时候做过美梦?这有啥奇怪的。”
“我梦见小哥出来了,但是他是阴历出来的,他出来以后我们已经走了,他就去杭州找我,但是没找到,他就去卖水果了。后来我找到了他,把他接回我的小铺子里,白天他跟我一起看看店,晚上就睡在我屋外头的那个破沙发上……”
胖子道:“这不是美梦吗?”
我道如果我没醒就是美梦,但是我醒了,现在我还是跟你这个死胖子呆在长白山,所以这就是个噩梦,而且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可怕的噩梦。
胖子的肚子露在外面,我看着那些斑驳的疤痕,就问胖子:“你当初在肚皮上用指甲画画的时候,疼不疼?”
“那你不说废话吗,能不疼吗,疼能咋地,疼也得干,不干小哥不折里头了?”胖子毫不在意,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有些事情疼也要干,尤其是对我们这一行的人来说,谁也不会拿身上的几道口子出去显摆,每个人一脱衣服,都不会是细皮嫩肉,风里来雨里去,谁比谁苦,谁比谁容易。
我拍了拍胖子,迷惘地盯着面前巨大的青铜门发呆,因为用蛇毒读取信息太多的缘故,我在幻境和现实中不停来去,事到如今已经有些分不清哪边是现实哪边是梦境。
我没有能分辨梦境和现实的陀螺,每次醒来我都要用很长的时间去适应,这个过程非常地痛苦,偶尔我会怀疑一切,看每个人都像是假的,做每件事都觉得还在梦中。
沉默地坐了一会儿,我对胖子道:“叫坎肩,把所有能带进来的炸药都带进来,我要炸了这个青铜门。”
胖子试图阻止我,没有成功,连小花都冒险进来了一次,他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试图阻止我这个疯狂的行径。胖子说万一小哥马上就出来了,正跟那开门呢,你啪啪啪啪一串二踢脚,小哥再给你炸死了怎么办啊。
我说那只能算他倒霉了,不论怎么样我必须把这个青铜门给炸了,不炸我不安生,如果你们害怕你们就全出去,我一个人炸。
他们最后还是依了我,运了不少C4进来,把青铜门到处贴得都是炸药,像是要炸碉堡。
我深吸了一口气……
“砰——!!”
“啊啊啊啊!!!”
我张开眼睛,看到了我小铺子的天花板,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又他娘的是梦,还他娘的是梦中梦,好不容易才睡着,就不能做个美梦吗。
楼下一阵嘈杂,吵吵闹闹的,间接还伴着《see you again》的音乐,我总算知道为啥会梦到青铜门了,该死的王盟,放歌都不会放,我知道刚才那个声音八成是王盟叫的,有点想扣他工资,不知道他刚刚砸了我什么东西,那么大一声巨响。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6-03-26 16:10:00 +0800 CST  
我听了一会,发现除了王盟的声音还有一个特别大特别熟悉的声音在嚷嚷:“你能别嚎了吗?又不是你的手断了,你嚎啥!”
“哎呀你小声点,老板在睡觉,你要是把老板吵醒了,咱们都没好下场!”
“得了得了,快去把车钥匙拿来,胖爷得麻溜地送小哥去医院,这腕子折了可大可小,万一送晚了耽误孩子前程,发丘二指不废了么。”
腕子折了?发丘二指……
卧槽!!
我连鞋都没顾得上穿,直接赤脚冲下楼,果然看到胖子那个肥硕的身影,他们围成一圈还在叽叽喳喳地吵。我一把推开胖子和王盟,看到闷油瓶的手扭成一个很诡异的角度,他正捧着手腕试图自己给自己正骨。
我一下就炸了,顾不得去质问他们,冲上去把闷油瓶搂在怀里,吼道:“开车啊!去医院啊!他娘的看着就能好啊!?”
王盟立刻冲了出去,估计是找车去了,胖子看我那个要吃人的劲头觉得我有点夸张,他觉得这根本不算什么大事,毕竟闷油瓶受过的伤每一次都比这个重,还嬉皮笑脸地道:“天真你别这么激动,我刚看了没啥大事,就断了根骨头……”
“就他妈断了根骨头!?断了骨头不是大事啊?死胖子这是不是你干的!?”我如果有毛大概现在全都炸起来了,有点不敢碰闷油瓶的手,我也断过骨头,知道断骨头是很疼的,尤其是手腕骨。
他这个手腕子十年前为了救我就断过一次了,这次如果还是断那根骨头,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他本来就可能会有骨质增生,再落下一个习惯性骨折,下雨阴天能疼死。
王盟开着车磨磨唧唧地总算来了,我把胖子赶去坐前座,扶着闷油瓶坐在后座上,我让王盟开快点,别管什么限速红灯。王盟立刻一脚油门冲了出去,车轮碾过减速带的时候人都从车座上颠了起来,我立刻道:“王盟!车能开稳当点吗!?颠到小哥的手爷把你脊椎骨碎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以前我自己哪儿哪儿折了都没这么大的火气,不就是疼吗,爷早就习惯了。但是现在断了骨头的是闷油瓶,而且是莫名其妙就断了,我都没看见过程。
我生气之余还有莫名的愧疚,我以为他以后再也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了,以我现在的能力,至少在我活着的这段时间里他可以高枕无忧地过普通人的生活,哪有普通人三天两头断骨头的。
送到医院我挂了个急诊,但是今天不知道刮了什么风,十几个骨折的。王盟一打听是有一个公交车出车祸了,全一车给拉过来,那些患者一个比一个惨,有几个白花花的大腿骨都从肉里戳了出来,整个骨科鬼哭狼嚎。
我憋了一肚子的火,问胖子:“到底怎么搞的?给我说清楚,小哥这手腕子到底怎么弄的?”
胖子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跟我事情这样那样地一说,原来胖子一大早就来了,我失眠症一直没好,昨天熬了大半宿才睡着,早上就没起来还沉浸在噩梦里。
王盟一说我还没起他就没吵我,在下面坐着等,等的过程中他看到了我给闷油瓶准备的一些健身器材,那是我为了避免闷油瓶身体退化特别定制的,闷油瓶每天会花四五个小时在它们身上。
胖子一眼相中了我给闷油瓶特别定制的哑铃,那个哑铃有一组特别沉,我和王盟两个人都举不起来。胖子一看劲头就上来了,要显摆一下身手,他显然是忘记了自己的年龄,觉得自己还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来着。
结果他刚举起哑铃就脚下一滑,闷油瓶反应比较快,立刻想去扶他,显然胖子的体重加上哑铃不是一个小数字,就算是闷油瓶也一时没有抗住,他的手腕子被胖子结结实实地压着砸到了桌沿上,咔吧就断了。
我盯着胖子,那眼神着实有点想吃人,十分地狰狞,有两个护士从我身边路过远远地就躲开了,估计还以为自己不小心迷路进了精神科。
胖子摆手:“我错了,我向党和人民承认错误,都怪我都怪我,别生气,气坏了身体算谁的啊,小哥这腕子要是好不了我养他一辈子还不行么?”
我一脚就踹过去了:“咒谁呢!?我跟你讲,要是小哥这腕子好不了我就撕了你的膀子!你看我做不做得来!这也就是你!要是换个人,老子把他两百零六块骨头断成四百一十二块!”
闷油瓶捏了捏我的肩膀,我一下就冷静下来了,扭过头紧张地问:“小哥是不是哪里还不舒服?有没有压到胳膊?王盟王盟!我养你吃白饭的是不是?给我插队去!找人打电话!一个小时内小哥看不上病我就让你先住院!听见没?!”
我本来就没睡好,一连好几天梦中梦地折腾,醒过来头疼欲裂不说,又暴跳如雷了这么久,火气蹭蹭蹭地朝上涨,看谁都不顺眼。
王盟立刻耷拉下脸,都快哭了:“老板,真不行,现在人太多了,咱们这行跟医院没什么联系,我真没法子……”
闷油瓶把一件外套罩在了我身上,对王盟说:“去买身衣服和鞋。”
王盟如蒙大赦,立刻得令狂奔而去,我看到身上的衣服是闷油瓶的外套,立刻紧张地去看他的腕子:“你瞎动什么啊,捏着捏着别松手。”
又等了十几分钟,护士终于出来叫我们进去,医生只摸了两下就叫护士拿夹板来,我问需不需要打石膏,医生咔嚓咔嚓地在电脑上打字:“打什么石膏,没事就石膏石膏的,捂坏死了算你的算我的?大小伙子的折个腕子而已,年轻人恢复能力好,个把月就好了!你是他家属是吧?家属别跟这瞎吵吵,打扰我看病,去去去!付钱去!”
闷油瓶的手上了夹板吊在脖子上,发丘二指软趴趴地耷拉着很是没精神,我看着他的手心里憋屈得不行,这事还没办法报仇,我总不能真撕胖子一膀子下来,他也不是故意的,纯属误伤。
我把闷油瓶划入了重点保护动物的那一拨,三餐基本靠喂,我一喂胖子就咧嘴,说我小题大做,我就道要不是因为你小哥现在右手灵活着呢,他理亏就只好闭嘴。
我把我的床让给了闷油瓶,生怕他睡沙发不小心滚下来再摔着胳膊,我自己就跟床边打个地铺,晚上刷牙牙膏我都给他挤好了摆杯子上。
胖子美其名曰弥补自己的错误霸占了我的沙发,说要照顾小哥,我哪放心让他照顾,他自己都照顾不好。他就挤兑我,说我现在根本就是闷油瓶的小媳妇,折了个腕子就恨不得二十四孝事事代劳,以后可咋办。
我不跟他一般计较,他根本就不懂,我这种是家长心态,俗话说的好嘛,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呸,好像也不太对,反正我这种心理非常正常,他就是嫉妒我心疼小哥而已。
闷油瓶看着年轻,谁知道他多大年龄了,万一恢复能力不复当年,养不好以后习惯性骨折可怎么办?
我一想到以后闷油瓶一用腕子就骨折我就胃疼,大半夜地爬起来给我老爹挂电话,我知道这个点他不一定睡,想问问骨折的病人吃什么好得快。
我爹一听有点急,以为是我骨折了,我就说不是我是小哥,他手腕骨折了,我要给他做点吃的补补手。我爹一听就无语了,好半天没说话,最后叹了口气,说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也不一定会做,过几天他买了材料亲自来一趟,给我演示一下。
我回屋的时候闷油瓶靠在床头摸自己的手腕,我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是不是疼?”
闷油瓶摇了摇头:“不疼。”
我看他那个死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可能不疼吗?那是骨头!他活得久疼就退化了?说疼谁会笑话他不成,跟爷这硬撑!呸!
我啪地一拍桌子:“说实话!到底疼不疼!”
闷油瓶沉默,他看了我一眼,总算改了口:“我可以忍耐,这点疼,不算什么。”
我心底的火气蹭蹭蹭地就涌上来了,要不是顾着他吊起来的那蹄子,我直接就上去揪他的脖领子了,我俩这样不知道的看到还以为是我胳膊折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确实,喊疼对伤口一点好处没有,喊了也不会好多少,但是我就是不乐意看他这副什么都憋在心底的样子,看了就冒火就来气。
我怕我忍不住会发火,所以下了楼抽根烟冷静一下,胖子正在玩电脑,看我下来抽烟也过来蹭了一根,问我:“咋地啦,脸拉得比长白山都长,谁惹我们天真吴邪生气了?”
“滚!”
“你看看你这个样,多少年没气得像个包子一样了,怎么小哥断个腕子你就犯病了?这么多年的忍耐力哪儿去了?得亏一切都结束了,不然就你这个脾气,还不全都给搞砸了。”
“你也说了一切都结束了,爷装了那么多年,现在还不许爷恢复恢复本性?有没有天理了?有没有人性了?”
“你以前可没有这么爆的脾气,怎么了到底,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还不了解你,说吧,到底怎么了?”
“……没事,就是憋屈。”我揉了揉头发,一口气抽完了手里的香烟,尼古丁刺激了肺和鼻粘膜,疼得难受。
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我搂得东倒西歪:“啥憋屈的说给胖爷听听,胖爷是你的贴心小棉袄,是你的诸葛孔明,给你出谋划策。”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知道这几天我很反常,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看谁都不顺眼,王盟都被我抽得找不着北了。
焦虑、狂躁、心神不宁、神经衰弱,我不用看医生都知道我自己的毛病,我知道这跟我那几个梦有关系,我在害怕,我在用一种暴力的方式确定我现在身处现实世界,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虚幻的,不是做梦。
我快疯掉了。
我跟胖子说了一下我的问题,他问我以前有没有怀疑过现实世界是个梦,我说有,但是没有现在这么严重。
胖子叹了口气:“天真,你其实没有意识到,你不是怕世界是一场梦,你是怕小哥是一场梦,你说你好不容易把小哥盼回来了,他还乖乖地答应不乱跑,就跟这呆着,这多好啊,所以你就本能地怀疑这是假的,生怕自己一睁眼被打回原形,说到底还不就是没有安全感嘛!”
我正诧异胖子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一番话,他又开始不正经了:“所以我跟你说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把小哥拴在你裤腰带上,你走哪儿带哪儿,这样你就很有安全感,就不会怀疑人生了。”
我确信我找错了商讨的对象,翻了个白眼就回去睡觉了,闷油瓶似乎有话跟我说,最后也没说什么就睡了。我疑心他是闻到我身上的烟味,但是我最近很爆,他怕管我会起反效果,所以干脆不说了。
安全感啊,真是个玄妙的东西,我叹了口气,闭上眼进入了梦乡。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6-03-26 16:13:00 +0800 CST  
《!?》


排骨玉米山药汤
功效:补肾养血,健脾开胃,增强免疫力,营养价值丰富
主料:排骨,玉米,山药
辅料:姜片,胡萝卜,盐
1、小排骨洗净,飞水;
2、锅中放多量水,小排骨,姜片,烧开后转小火;
3、焖煮45分钟后,加入胡萝卜,玉米续煮10分钟;
4、 加入山药,继续焖煮5分钟;
5、 出锅前加适量盐调味即可。


“爸,这汤行么,我怎么记得排骨玉米山药汤是给孕妇喝的啊?”我麻利地把山药削皮切块,顺手把菜刀当匕首那么转了两个圈,为自己利索的身手点了三十二个赞。
“去去去,年轻人不懂别瞎说,这汤主功效补肾养血健脾开胃,骨折的人就是要养血续筋,这汤且和小哥喝!是吧伯父?”胖子利索地把我老爹带过来的新炖锅洗刷干净,朝我翻了一个大白眼,“再说了,你看看你那小心劲儿,人家家里就算有孕妇,也没你照顾得那么小心那么勤,赶明儿胖爷给小哥淘换身熊猫睡衣,穿上才符合他的尊贵身份,他就是咱们家乃至全世界的重点保护动物——熊猫。”
我家的厨房小得可怜,我,我老爹再加上这只胖子,三个大男人把屋子挤得满满当当,转个身都费劲,我踹了胖子一脚:“我问我爸你搭什么腔,谁跟你是咱们家,我说你个死胖子到底什么时候回北京啊?我这铺子本来就小,污染空气吧你就。”
自闷油瓶的手伤已经过去快一个礼拜了,这头胖子死活赖在我家就不走了,我一说让他回北京他就躲,白天干脆跑得不见人影,
我怀疑他在北京惹了什么事,不然怎么不年不节地跑来了还不肯走,他捧着肚子直叫屈,说我诬陷他,白瞎他的一片好心,他是真真切切地想我和小哥了,不能怀疑他的一颗红心。
我老爹给我俩挤得都快瘪了,窝在小角落认认真真地洗排骨,他对我和胖子的相处模式很不适应,更不适应胖子自来熟地勾肩搭背,好在闷油瓶不在他面前,不然他剁排骨多半会剁掉自己俩手指头。
闷油瓶伤了手,现在属于我家的重点保护动物,这几天阳光特别好,我听说晒太阳对骨头长好也很有作用,就给闷油瓶搬了个小凳子,让他在门口晒晒太阳。小满哥特别高兴,每天就塞在闷油瓶的腿下面趴着,期待闷油瓶偶尔能伸手摸摸它的毛,一人一狗一晒就是一天。
我爹今天是特别来给闷油瓶炖汤的,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了新鲜的食材,他知道我家里肯定没有炖锅,所以带了一只锅来。胖子一看自告奋勇,说自己手艺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会做,非挤进厨房帮忙。
炖汤这事我不在行,干脆把厨房让给他俩,也省的我麻烦,我搬了个凳子坐在闷油瓶旁边和他一起晒太阳,小满哥朝我摇了摇尾巴,闷油瓶还不如他,连眼皮子都没抬。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闷油瓶有时候一整天都抬头,有时候就一直盯着我看,好几次我都跟他正好对上眼,他也不躲,就跟我互瞪,我问他有事么他也不说话,我一转身他还是盯着我,我实在搞不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闷油瓶的心思你别猜你别猜,猜来猜去你也不明白啊不明白。
晒了一会太阳,闷油瓶破天荒地开了金口:“吴邪。”
“啊?”我给太阳晒得昏昏欲睡,他这么一叫差点从凳子上滚下来,我以为他是哪里不舒服,立刻紧张起来,“是不是手疼啊?”
他摇了摇头,认真道:“要睡进屋睡,会感冒。”
我心想难道你一晒一天一点不困?这倒也是一种本事,瓶子好不容易开了点盖,正好趁机聊聊天,立刻就道:“没事我不困,不然咱俩聊会天呗。”
闷油瓶当然没说好,但是他也没说不好,我立刻问道:“小哥你手最近恢复得怎么样啊?医生说这种伤大概要一个月才能好,如果有什么想吃的就跟我说,我让胖子给你买。”
“用不了那么久,十几天就能好。”闷油瓶捏了捏还吊在脖子上的手腕,估摸了一下时间,回答我道。
他的身体素质不是一般地强悍,跟地面上的小菜鸡不是一个水平的,在地下的时候条件那么恶劣,肚子上开几个口子他照样生龙活虎,抹一把草木灰就行。
我正想趁着热乎劲再跟他说几句话,手机就响了,心想哪个瘪犊子这么不会看时机,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小花,他最近忙得很,好一阵没有给我打电话了,我有点奇怪,下意识走到屋里去接了。
解雨臣特别给我打电话的理由刚一说,我立刻就想把电话撂了,他在电话那边吼:“吴邪!你挂我电话试试!你知不知道那个心理医生多难约!人家这是要来杭州演讲我才能趁机给你约了仨钟头,要是跟北京你得排队到二零三零年!就下午,地址时间给你发过去了!”
我呵呵一笑:“劳您关照劳您记挂,自从得了精神病我觉得我整个人精神多了,整个人都萌萌哒,我不想改变,我不看心理医生。你要是真想让我看,你直接给我找一个精神病医院,心理医生不顶用,不符合爷的级别。”
解雨臣笑得比我还呵呵,很贱很贱地道:“你要是不去我就告诉张起灵,我让他押着你去,你看我做不做得出来,他手机号我可知道,有本事你让他关机,胖子也在你那儿吧,有本事你让他也关机。”
我还没来得及骂娘,电话他先给我撂了,我咬牙切齿恨不得毁天灭地,闷油瓶的声音突然从我身后传来:“谁的电话?”
我不知道是该担心以他的耳力是不是听到了我和小花的对话好,还是该惊讶他老人家居然关心起我的人际交往,还特别站起来走到屋里来。我这些年没练别的,光练瞎话了,立刻顺溜地道:“哦,是我摄影界的朋友,说好久没见我了,下午约我出去喝个咖啡。”
闷油瓶不疑有他,只是道:“不要喝咖啡,对身体不好。”
我立刻举手再三保证:“我就喝个白开水,绝对的。”
小花一直蹿腾着我去看心理医生,已经蹿腾好几年了,前几年我希望把我自己的那根弦绷得紧紧的,拒绝了他的提议,因为我知道我一旦躺下就不一定爬得起来了。
现在我更不乐意去看医生,我不愿意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完全放松自己,把深藏在心底的秘密都跟他坦白,让对方评论一个故事一样对我的人生评头论足。
开玩笑,爷跌宕起伏的人生那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凭啥说给别人听还得给别人钱。
但我知道小花说得出就做得到,他要是真给闷油瓶说了这事,我的老脸也不用要了,了不起我去坐三个小时,不说话心理医生总不能撬我的嘴。
想出了对策我总算轻松了几分,厨房已经传来了香味,我早上吃得不多,肚子有点咕咕叫,立刻凑头过去:“爸,反正你也沾手了,顺便做个中午饭吧,也别走了,中午就在我这吃。”
我爹好像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摆了摆手连头都没扭,道:“就知道你得这么说,带菜过来了,等着吧。”
胖子一手的水也不擦就过来搂我肩膀,挤眉弄眼道:“行啊天真,终于知道你这贤妻良母的体质遗传谁了,敢情伯父比你还贤惠呢,你妈肯定特别幸福。”
我给了他一肘子:“滚,别他娘的老跟我爸犯浑,我爸可是知识分子,跟你没有共同语言,你看看你的年龄行么,你比我爸小几岁啊?伯父伯父的,装嫩?”
“胖爷这是为你着想,不占你便宜啊,我要是跟你爸叫大哥,你就是我侄儿懂不懂?这孩子缺心眼咋地,得得得,你胖爷我就是一文盲行么,你瞅瞅你念了几天书嘚瑟的,念书多有啥用?咱们现在还是同行,”胖子动了动鼻子,突然道,“伯父,这汤得了吧?我估摸着现在火候最恰当!”
我一听立刻捞起勺子在汤锅里搅了搅,捞出我觉得最好的几块肉和玉米,满满的一小碗色香味俱全,闻着就叫人胃口大开,要不是相机放在楼上,我都想拍几张。
胖子很不要脸地凑过来,伸手就要拿我手里的碗:“谢谢天真同志,真是太有同志爱了,谢谢谢谢,胖爷觉得瘦了不少,正好补补。”
我拍掉胖子的手,护住我手里的碗:“你他娘的好意思不好意思?你看看你这个吨位,还好意思说要补补?你用得着补哪儿?这是我爸给小哥煮的,你想都不要想!”
胖子满不在乎地道:“你看你说的,咱伯父煮了那么大一锅汤,小哥再怎么喝也喝不完啊,你忘了你上回给小哥喂出肠胃炎的事了?你就是再心疼小哥也不能这么不科学啊,来来来,给胖爷喝一口,胖爷替小哥尝尝咸淡!”
我当然不可能把最好的这一碗给他喝,胖子自讨没趣念叨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自己给自己盛了一海碗,喝得呼噜呼噜的。我剜了胖子一眼,找来筷子把排骨里的骨头抽掉,又用小勺把玉米粒刮下来。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6-03-26 16:16:00 +0800 CST  
胖子喝汤喝得吸溜响:“行啊,天真小媳妇做事就是周到,知道的小哥是腕子折了,不知道的以为他全身瘫痪。你懂不懂排骨和玉米的真谛?排骨就是要有骨头啃才香,你这么搞不如煮个猪肉汤,白瞎伯父一番好意,是吧伯父?”
闷油瓶刚刚进屋是为了喝口水,已经又坐回门口晒太阳,小满哥对这种肉没兴趣,比胖子都有出息。我搬了个凳子坐在闷油瓶身边,闷油瓶扭过头看我,又看了一眼我手里的汤碗。
我咳了一声:“小哥喝汤,我爸专门来给你煮的,对恢复骨头啥的特别好,是吧?爸!?”
我那么大声地叫唤我老爹想装没听见都不可能,但是他就是装没听见,我知道他对着闷油瓶很不自在,好在闷油瓶跟胖子性格不一样,不然我老爹早就撒丫子跑了,某些方面来说我还是挺像他的。
我正准备喂闷油瓶,胖子就出来了,赶着我们让我们进屋里去,一脸看不下去的模样:“您二位能考虑一下来来往往路人的心情吗?这大中午的还没吃饭呢,就看着你俩跟那你一口你一口地秀恩爱,回家还吃得下去饭吗?不是我说你天真,你要是再这样养小哥,他早晚给你养得四肢都退化了,你天天喂顿顿喂,胖爷的眼都要瞎了!”
我呵呵一笑,对小满哥说:“去!咬这胖子喉咙!咬死了他身上的肉都给你吃!”
小满哥没动,它不太爱吃肥腻的食物,尤其是胖子这种一口下去光喷油不喷血的,我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同情地说:“狗不理。”
胖子一把把我拍进了屋里:“当你的小媳妇去吧!”
吃完饭我爹没待太久,临走前特别拉着我到角落,跟我语重心长地说了好长一段话,我没太听懂,大概就是什么你妈叫我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现在看你过得好像还挺开心的,你妈也就放心了,不过这事呢我总觉得不太好,你也大了我说的话你也听不进去,自己的感情问题还是要自己看着办,不能光看眼前,也不要一头就扎进去了,也得想想以后,想想对方是不是真的是你要的那个人云云。
他走了以后我一直在琢磨他说的话,越想越不明白,我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怎么还扯上了感情问题?谁一头扎进了什么里?我老爹最近转行念哲学了?
我想得太入神,一不小心就到了一点,小花给我约的心理医生是两点半的,我让胖子帮我照看一下店,就火急火燎地开车朝约好的地方赶,堪堪在14:25到了地方,差点跑断气。
心理医生没有计较我差点迟到,她是一个五十岁上下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一笑起来特别有亲和力,我一看她就想起我奶奶,不是说她们长得像,而是她给人一种怀旧的感觉,特别亲切。
专家就是专家,她屋里的椅子舒服得要命,我一躺骨头都化了,心说走的时候一定要搞一张回去。她先跟我闲话了一会,玩循序渐进,虽然我知道她在搞什么,却不会觉得很烦,甚至有了倾诉的念头。
我本来准备仨小时啥也不说的,后来一想这钱还得我自己掏,小花八成已经从我卡上划走了,这么一个专家得花多少钱啊,不说话多不划算。
左思右想,我挑了闷油瓶的事情跟她说了,没直接说闷油瓶的名字,给他起了一个代号X,显得比较神秘。我的叙述能力其实不错,但是扯上闷油瓶怎么都觉得说不清,也不知道老太太能不能听懂。
老太太听完问我:“我已经事先了解过吴先生的婚姻状况,知道吴先生是未婚的,我冒昧地问一句,吴先生现在有在交往的女朋友么?”
我对我老光棍的身份毫无忌讳,就说我还没有女朋友,老太太又问我有没有谈过恋爱,我只好又说我没有,想想挺可悲的,活了快四十年没有交过一个女朋友,我自己听了都觉得挺震惊的。
对啊,我怎么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女朋友呢,人说男人四十一枝花,我现在正好含苞欲放的年龄,又多金又有品味又很有气质,还长得很像吴彦祖,为啥就没有谈过恋爱呢?现在的女人都怎么了,眼都瞎了么?
老太太露出一个比X还神秘的微笑,笑得我心里毛毛的,她胸有成竹地道:“那我明白了,吴先生您知道,心病还需心药医,我只能通过我学过的知识给吴先生一点我自己的建议,我知道吴先生跟我说的不是您问题的全部,但是是吴先生目前最纠结的问题。那恕我冒昧。我想,您这个并不是什么病,大概是对这位X小姐爱得很深而自己不自知,所以才会产生一些患得患失的想法。
“吴先生的经历我略微了解了一点点,这些经历让您的信任度很低,但是在这位X小姐回来以前,您的症状并没有这么严重。您说过,X小姐是一位能够带给你安全感的人,那为什么她回来以后您的安全感反而降低了呢?那是因为您太怕她会再次失踪了,您承担不起她的再次离去,甚至开始怀疑世界是虚假的,所以您加倍对她好,生怕这又是一场梦,也希望就算这是一场梦,至少能拿这些经历来安慰自己。
“您没有什么恋爱经验,又觉得X小姐跟您在一起的几率太小,所以潜意识很害怕,故此一直打压自己心里的爱意。可是您克制不了对她好的欲望,一边对她好一边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这只是单纯的友谊,时间长了,这当然会出问题的。”
她说的每一个字单独拆出来我都明白,但是连起来我就听不懂了,她说什么?说我、爱、闷、油、瓶?说我、很、爱、闷、油、瓶?说我、很、爱、闷、油、瓶、但、是、没、胆、表、白!?开什么玩笑!?
我立刻否定:“这绝对不可能!我不可能喜欢他!绝对不可能!”
老太太好像早就料到我会反对,微笑道:“那您觉得,如果换一个对您很重要的朋友,或者是您很重要的亲人,您能像照顾X小姐一样地去照顾对方么?您愿意为对方做到剪指甲或者喂饭这种私密事情的地步么?”
“……”她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我想象了一下我这么对待胖子的场景,还没想三秒就差点把自己恶心吐,换成别人好像也不行,但是这不代表我就要承认我喜欢闷油瓶,这太惊悚了。
我就道:“X对我来说是有不同意义的,他跟我别的朋友不一样。”
“如果真的只是亲密的朋友,那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呢?您没有意识到么,您对X小姐的态度就完全是在恋爱中的人的态度,您仔细想想,您不觉得对一个普通朋友做到那个地步,会很奇怪么?”
最后她告诉我,如果想解决我的这些问题,就应该大胆地去跟X小姐表达自己心中的爱意,这样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而且从X小姐的反应来看,她不一定是我想的完全不可能接受我,说不定也是喜欢我的。
我看着老太太,心想如果我现在告诉她,X不是小姐而是先生,她会不会吓得从椅子上直接滚下去?为了某些原因,我没有同意她录音和记录任何东西,现在很是庆幸。
看完医生我疯得更厉害了,听君一席话,毁灭人生观,三个小时不到我就从直变弯了,整个人生轨迹都改变了,这老太太是小花派来灭我的吧?
我再三跟老太太说明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我喜欢X这件事情。老太太说她是很有职业道德的,她用她的生命保证,她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如果我还有需要,可以去北京找她,她很乐意给我帮助。
我心说得了吧还去找你,找你一回人生都改变了,再找你还指不定发生什么呢,还是算了吧。
我从大厦走出来的时候脑子都是懵逼的,走路都飘飘的,满脑子都是“我喜欢闷油瓶”这六个字。
这真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我怎么会喜欢他呢,他是个带把的,我也是,同性相斥啊,这是几千年亘古不变的道理。而且那可是闷油瓶,闷油瓶是什么人物?他早就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跟他谈人世间的情情爱爱简直是在侮辱他。
喜欢上闷油瓶还不如喜欢上胖子,至少能跟胖子在一起的几率大一点,然而我并不会喜欢上胖子,说来说去还是一个伪命题。
有些事情糊涂比明白好,我不知道我喜欢闷油瓶的时候我还只担心他走,现在我要担心的事情更多了,简直得不偿失。
不对,我不能就这么妥协了,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这说不定只是我自己的错觉而已,我其实还是直的,我不能人云亦云,一老太太说我喜欢闷油瓶我就真的喜欢了?
我抱着抢救一下的想法,给我妈打了个电话,我妈还挺高兴挺热情,问我是不是有空,有空就带小张回家吃饭什么的。
我咳了一下,打断她的喋喋不休:“妈,妈,这事不忙说,主要是什么吧,就是你前段时间不是给我介绍了不少对象吗,我那时候忙没顾上去,这几天我不怎么忙,可有空了,要不你再介绍几个,我见见?”
我以为我妈会欢呼雀跃,然后立刻送来一打女孩子的照片,任君挑选,让我一次见个够,结果我妈用很焦虑的声音问我:“怎么了?你是不是跟小张吵架了?你爸刚才还跟我说你俩挺好的,这才多大会儿,你怎么就要跟小张分手了?”
我在一天之内遭受了第二次精神重击,我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我的另外一个梦,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一个古怪的音:“……啥?”
我啥时候跟闷油瓶开始过啊!?何谈分手啊?这都从何说起啊?
“妈懂,你这把年龄没谈过恋爱,好不容易谈一个有点不知所措,吵吵架都是很正常的,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要分手,这多不好啊,如果是你的错,你就回去道个歉,如果是小张的错,你就让他给你道个歉,不就行了么?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家里现在有客人,晚上妈再给你打电话啊!”
我在风中凌乱,正常的母亲反应应该是什么?会是我妈这个样子的吗?我跟这个世界脱节太久已经落伍了么?我可是您唯一的亲生儿子,您只要表示一下反对,我立刻就把自己拍得直直的,为什么您比我还淡定地接受了我弯了的这个事实?您儿子还能抢救一下啊!
被亲妈放弃的我孤立无援,手忙脚乱地给小花打了个电话,好半天他才接起来,懒洋洋地问我干嘛,心理医生见了没有。我舔了舔嘴唇:“小花,咱俩是兄弟对吧?你不忍心看你兄弟我孤独终身对吧?”
“你想说什么?我敷面膜呢,别打扰我。”
“我就是想说,你路子广,给我介绍个女朋友呗。”
电话那边传来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小花惊恐地问我:“那心理医生跟你说了什么!?卧槽!!这话你千万别跟张起灵说,他要是知道我给你介绍一个心理医生以后你就想找女朋友,他还不把我的脖子掐断了当球踢啊!”
我说:“没说什么,这事跟小哥有什么关系啊,我就是突然觉得我已经奔四十去的人了,还没有一个女朋友,这多不正常啊。”
“嘟——嘟——嘟——”
小花把电话给挂了,我估计他是去找心理医生了,想问问我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我再打他就已经不接了。
我仰天长啸,这都什么事啊,我就想做一个正常性取向的男人为什么这么难?我还能抢救一下的啊!我不想放弃治疗啊!!
更可恶的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我跟闷油瓶在一起了?我真的没有啊!比结束更悲惨的是什么?是还没有开始!我就他娘的想找个女朋友,怎么就那么难呢?
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救!命!啊!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6-03-26 16:22:00 +0800 CST  
代沟系列短篇之九《照片!照片!》


我在二十五岁的时候陷入了一次人生危机,从此展开了长达十三年的反抗战争,期间死伤无数尸横片野,这一事件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彻底粉碎了我做一个遵纪守法好市民的美好愿望,把我变成了一个苟延残喘的神经病,期间种种悲痛略过不提。
等到一切终于结束以后,我以为再也不会遇到什么能改变我人生的事情了,爷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但是我忘了“世事无常”四个大字,导致我人到中年还是遭遇了惨绝人寰的打击,三十八年的三观就此崩塌碎成了渣。
我需要一个非常安静的环境来整理我的情绪,把千丝万缕一点点梳理清晰,最好能找一个没有闷油瓶的环境,有他在我没法平静,一看到他的脸我就心虚,生怕他看出我对他有点什么想法,回头就把我踹墙上去。
我没觉得我对他有什么的时候,帮他洗个澡啊剪个指甲啊喂两口饭啊都做得挺顺手,自从被那老太太粉碎了人生观以后,我离他近点都觉得心跳加速,多看他两眼都觉得在占他便宜。
闷油瓶意识到我有点怪怪的,好在他的优良品德就是有疑问也不问,让我松了口气,但是他不问我又有点不爽,他但凡多问一句我可能就很没出息地和盘托出了。
我不知道是想他问还是想他不问,心里好像有几百只猫爪子拼命地抓,总算知道了啥叫抓心挠肝。
这厢我心情还没平静,那厢又有客上门,我门可罗雀的小铺子突然就热闹起来,先是小花火急火燎地跑来了,看样子那老太太真的很有职业道德,什么都没告诉他,他干脆跑来找我旁敲侧击,打着关心我的旗号满足他的八卦之心。
黎簇和苏万放了假,组团跑到杭州来,美其名曰关心大张哥的伤势,还带了所谓的慰问品。我还没来得及把俩小崽子踢出去,黑瞎子这厮也跑来了,他说他担任着黎簇和苏万的监护人的责任,不能放任未成年人到处乱跑,我当然知道他是为了看热闹来的,居心不良得很。
这么几位朝我店里咔吧一摆,我的小店基本就塞满了,连王盟都被挤出去了,来的客人跟门口打眼一看就不准备进来了,根本没有落脚的地。
店里来的人再多也不影响闷油瓶,他在他的座位上一扎根就冬眠了。我坐在他旁边,左手边黎簇和苏万叽叽喳喳,右手边胖子跟黑瞎子聊得火热,正对面解雨臣缠着我聊天,他们一张嘴都是京片子,把我口音都带跑偏了。
从小花嘴里我得知了胖子为啥不敢回去,原来他不知怎么招惹了一个姑娘,那姑娘家里有点背景,非要胖子娶她,不娶还不行,胖子就跑我这避难来了。
我心说这姑娘口味挺肥腻啊,胖子这样的都吃得下嘴,也不怕噎死,大晚上的一摸一手油,早上洗脸得费多少洗面奶啊,品位太差。
苏万不知道跟黎簇聊了什么,跑到黑瞎子身边偷偷地跟他咬耳朵:“师父啊,你以前不是说大张哥的发丘二指很厉害么,他现在伤了右手,你要是跟他打一架,没准能赢。”
黑瞎子咯咯咯地笑起来,还没等他说话我一杯子就扔过去了,苏万吓得抱头逃窜:“师兄我错了!别打我!!我的头禁不起你踹啊啊啊!”
我一拍桌子:“闹够了没!你们还要在我这里呆多久!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行不行!我这小铺子容不下各位大佛!滚回家行不行!再不回家老子关门放狗了啊!!”
理所当然没人理我,他们该干嘛干嘛根本不拿自己当外人,比我这个主人还像主人,我又不能真的放小满哥咬他们,想上楼避难又怕他们把我铺子给拆了。
如果搁前些日子,他们来了也就来了,毕竟都是给我卖过命的兄弟,今时不同往日,来的人再多我也招待得起,不就是吃喝玩乐一条龙临走带点土特产吗。
但是这几天我心乱如麻,因为某些原因我思考的时候一定要非常安静的环境,不然就会很难受,而且我习惯在梳理思路的时候记录和录音,避免记忆错乱日后不好整理。
关于闷油瓶的事情我记录得很多,零零总总也凑了一个厚本子,但凡有他的一点点消息我都要记录下来,不敢遗漏任何一点。
我在这些年间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在我的计划里我所走过的所有道路,或多或少都有闷油瓶出现过的身影,这些除了能辅证我的思路是对的以外,也让我能够了解他的一些过去。
在我看来,闷油瓶简直就是张家建设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因为他的存在,导致我一直以为张家人都是石头一样的性格。但是后来我发现他就算放在张家人里面也是一朵鲜艳的奇葩,百八十年都不定出现一朵。
“东家东家,我给您送柿子饼来啦!可新鲜了!”坎肩兴高采烈地抱着一大袋东西冲进我的小铺子,差点被胖子的腿绊了个大跟头,又来一麻烦人物,我有点崩溃。
坎肩前段时间回了老家,今天才刚刚回来,所以不知道我铺子的情况,不过他反应比较快,立刻点头哈腰地跟道上的各位大佬打招呼,分柿子饼给他们吃。
屋里又多了一个人,我干脆把空调给关了,光人挤人就够暖和了,要是不够暖也别怪我,冻着了就该回家去了。
胖子这些天跟我和小哥过得实在太素了,这么多人一来就有点小激动,想起他当年那些纸醉金迷,连声叫我:“哎哎哎!天真同志,现在人都齐了,你作为地头蛇怎么着也得招待咱们出去玩玩吧?老窝在这屋里多没劲,唱K洗澡马杀鸡,来点带劲的啊!”
还唱K洗澡马杀鸡?我冷笑:“你想去你自己去,我看杭州这地界你混得比我好,我下午有别的事,就不陪各位爷了。”
胖子嚷嚷着说我不讲义气,说我有好事不带他,扔下这一屋子人独自风流。我说我下午参加摄影展,您要是对照片有兴趣您就跟着去,我带你好好风流一把。
这次摄影展是一个新人的头回展览,地点设在一个大学的展览馆里,我摄影界还有那么几个朋友,所以特别邀请我去看看。
这事本来我不乐意去的,毕竟什么人文风光我这些年看得多了,刺激的宁静的什么没见过。但是现在家里这么多人,我愿意出去躲个清静,顺手把闷油瓶也带上,他肯定也嫌吵。
胖子立刻兴奋起来:“是什么照片?人体艺术?”
我啐了他一脸:“呸!龌龊吧你就!是风景人物,你有兴趣?走啊,我带你去逛逛?”
黑瞎子耳朵支得老长,一直在偷听我和胖子说话,立刻搭腔:“摄影展,我有兴趣啊,我就乐意多看看这些花啊草啊人啊的,带上我呗~”
“我也去我也去!”苏万和黎簇一看好像有什么热闹可以看,立刻举手。
我踹不着黑瞎子,给了俩小崽子一人一脚,凑什么热闹凑什么热闹,一个瞎子俩文盲,还看摄影展?呸!谁都别想跟爷去!
“东家,前面红绿灯拐弯对吧?”坎肩开着车哼着小曲问我,他好像很高兴能没有生命危险地跟我出去一趟,毕竟地面上的摄影展比地底下的野外生存轻松多了。
我不爽地“嗯”了一声,坐在前座的胖子在听歌,摇头晃脑地非要放什么小苹果,我看他是头大肥猪才对。
“我说吴邪,你那摄影展里有wifi没有啊?”解雨臣摆弄着手机,坐在我右边翘着二郎腿很是风骚。
我没好气地说:“没有!想要网滚回北京去!”
解雨臣根本不理会我的愤怒,头也不抬地对闷油瓶说:“吴邪更年期了啊,张起灵你得管管,再这么下去他会忧郁得秃顶,你见过龙猫没?一忧伤脑袋上就掉一圈,亮晶晶的变成地中海。”
我道:“你要是再这样,我就把你的头发剪秃,我看咱俩谁更在乎头发!”
真是够了,我还以为去摄影展可以躲躲清静,结果被黑瞎子蹿腾得都非要跟着我去,平时一个个的连单反长啥样都不知道,摆明了就是想烦死我,敢情他们是组团来杭州恶心我的。
大学是一个比较有青春活力的地方,尤其开展子的还是一个艺术院校,这么冷的天还是有美丽冻人的女孩子穿着超短裙,那大长腿白白的嫩嫩的,看得胖子眼睛都发直。
“哎哎,天真,你猜那姑娘是学什么?腿真长!跳舞的吧?”胖子扒着车窗探头朝外看,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我很看不上他这副鬼子进村的色狼样,批评胖子:“你说说你,年过半百的人了,没见过姑娘是咋滴,小崽子见得少丢丢人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这样?”
胖子根本没空理我,一个劲地跟坎肩说:“开慢点!没看见那些大妹子打网球呢么!慢点慢点!”
我心说至于么,不就是腿长,老子腿也很长,腿毛剃一剃比她们还直还细,呵呵,肤浅。
车一路开到大礼堂门口,摄影展的牌子已经挂出来了,还打着横幅。可能是因为摄影师没什么名气,来看的大部分是没事干的学生,小猫三两只。
礼堂本身并不大,摄影师布置得还挺用心,很多照片和装饰拉了铁丝吊在天花板上,还有很多巨幅照片,猛地一看挺有冲击力,有点小震撼。
人太多一起逛走不开,我们一进去就四散开了,各看各的,闷油瓶既来之则安之,也随意地挑了一些作品去看。
这个摄影师的天赋很高,照片的采光和构图虽然不够好,背后的故事感却能抓得很准,偶尔看到不错的,我会停下脚步看两眼简介,看我的猜测和照片的真实故事是不是一样。
闷油瓶跟我走同一条路,他不看那些简介,所以一直都在我前面。看了近一半,闷油瓶突然在一幅约莫两米高的照片前停下了脚步,目光破天荒地在上面停留了很久很久,还凑过头去看上面写的简介。
胖子根本也不会看这些东西,他达不到这么高的欣赏水平,很快就走完了一圈,走马观花也不知道看了什么。他看闷油瓶那么认真地在看,就也凑过去看,一看就乐了,大嗓门地招呼起四散的人群:“哎呦我操!阿花!瞎子!快来看快来看!哈哈哈!这照片拍得真棒哈哈哈!!!”
有热闹不看王八蛋,解雨臣本来一直在低头玩手机,听胖子喊意识到有热闹,就麻溜地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说:“我说过了,我不叫阿花,你再叫我阿……哎呦卧槽!”
胖子咋咋呼呼的不奇怪,小花这么激动就很耐人寻味,居然连胖子叫他阿花都不计较了。我心里突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心说这是看到了什么,一个两个都跟抽风一样,我对这种不太好的预感很熟悉,这是我会出糗的信号,这个预感一直很灵,每次我有这个预感都一定会丢大脸。
但是这是摄影展,我能出什么糗?想到这里我又觉得是自己神经过敏,放心大胆地走了过去,认真端详起那张引起大骚动的照片来。
这是一张在雪山上拍摄的人像,照片的主题是一个年轻的西藏喇嘛,独自行走在白雪茫茫的大山之中,他穿着厚重的喇嘛服,没有戴帽子,两只手合在胸前正回头看向镜头的方向,不过眼神比较飘忽,看得出是摄影师的抓拍作品。
我一看这张照片脑子就轰的一声,头发都要炸起来了,照片上的这张脸猛地一看有点陌生,仔细一看特别熟悉,这他娘的根本就是我自己的脸!照片上的喇嘛根本就是我!光头锃亮的我!
这些年来我的这张脸根本就像量产一样,到处看到都不奇怪,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的也不在少数,我知道我自己很帅,不过每次看到自己的脸还是有点不适应。
这是我在西藏被割喉前的照片,我剃了光头打扮成喇嘛,独自一人走上雪山准备我的最后一击,但是没过几个钟头我就被人割了一刀,在那么短的时间段里,没想到能被人抓拍到这么一张照片,实在大意。
照片上的人双手合十似乎十分虔诚的模样,我自己知道那其实是我嫌冷在搓手,被抓拍下来以后就变成了另外一种模样,我刚刚还觉得那摄影师的抓拍感很棒,没想到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张照片的简介是这么写的:这是摄影师在西藏遇到的一段十分奇妙的佛缘,当天的天气非常地寒冷,但是这位上师独自一人行走在风雪中,表情淡然从容,丝毫不畏凛冽的寒风,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我们从他的眼睛里能够看出放下一切的大彻大悟,像是天池水一般的平静安详,这或许就是西藏给人的感觉,神秘、宁静、安详,笔者认为这大概就是修行的意义吧。比较遗憾的是,摄影师拍下这张照片之后上师就不见了,没有来得及能跟他说上几句话。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6-03-26 16:24:00 +0800 CST  
我看完心里呕得要死,这简介到底是谁写的,恶心死人不偿命,还佛缘咧!他怎么不说他看见佛祖了?我剃光头的事情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这是我人生中的一大黑历史,现在居然被人挂出来大咧咧地展示,谁都能看到都能评头论足一番。
我十分不愿意去回想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所以我的镜头从来没有对准过自己,我不想看到任何一张跟这些事情有关的照片里出现我自己,照片能够忠实地记录一切,也能无时无刻地提醒我某些希望忘记的事。
我看着这张巨幅照片,脖子上的伤口又流出血来,皮肉绽开结满了血冰渣子,我大口地呼吸希望缓解一下大脑的缺氧,却只是徒劳,那些氧气从脖子上的伤口全漏掉了,根本进入不到我的肺里,更别提出声呼救。
我回到了那个梦境,那片雪地,那个悬崖,只有我一个人苦苦挣扎,不会有人拉我一把,一切都要靠自己……
“吴邪。”有人捏住了我的肩膀,力道很大,疼痛感把我从自己的世界拉了出来,刚回过神就听到胖子夸张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天真你这照片拍得简直绝了!啥时候出的家咋不跟胖爷我说一声?”胖子笑得东倒西歪,靠在解雨臣身上还直往下秃噜,如果是以前一定会被小花踹开并嫌弃他一身脏,不过现在小花明显没那个工夫理会他,只顾着拿着手机咔嚓咔嚓地狂拍,脸都要笑歪了。
我们这一伙人的声音太大引来了门口的保安,保安估计在学校里跟学生耀武扬威惯了,跑过来很不客气地嚷嚷:“你们干嘛呢!说了这里不许大声喧哗,不认字是不是?出去出去!都给我出去!”
我根本不把这种小角色放在眼里,袖子一撸问他道:“这个展览的摄影师在哪儿?”
保安这种常年厮混在低层的人物都很会看人脸色,发现我们不是学生以后已经怂了几分,再一看我胳膊上狰狞的十几道疤腿都软了,结结巴巴地说在后面办公室呢,我就让他把人给我叫出来。
我们这么闹动静实在太大,屋里可不止我们几个人,好在坎肩很上道,没等我说就已经开始在赶人清场了,有想拍照的立刻被胖子吆喝着制止,很快闲杂人等都被赶了出去。
一头雾水的摄影师匆匆赶来的时候,就看到我们在拆墙上的照片,那摄影师一下子就急了,扑过来挡在照片前面,急道:“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拆我的照片?我的展览是报备过的!手续都没有问题的!如果不相信可以跟我去和校方确定啊!”
坎肩跟我请示了一下,意思是要不要揍这小子一顿,我毕竟还是一个文明人,我们虽然是盗墓贼但是我们不是黑社会,先礼后兵,不能一上来就揍人,那多不礼貌。
我瞄了一眼他胸前的牌子,确定了他的身份,还是很客气地说道:“陈曦先生是吧?你好,你拍的这张照片里面的人是我,你挂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我本人非常不满意你这种行为,当然了,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所以只要你把这张照片撤下来,并且交出所有的底片和备份,这件事情就一笔勾销,怎么样?”
陈曦疑惑地打量了一下照片,又打量了一下我,立刻道:“不可能,这张照片是我在西藏拍的,拍的是一位艰苦修行的上师,怎么可能是你?”
胖子就道:“谁说这不是他?咋地换身衣服你就不认识了?眼神这么不好还搞摄影呐?我们吴邪同志就乐意玩玩COSPLAY,剃光头穿身喇嘛服满山遍野地溜达,锻炼身体不行啊?”
陈曦不死心,仔细地盯着我看了半天,表情一下就变了,嘴巴张得可以塞个鸡蛋,我觉得他认出我来的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我看着他倍受打击的小表情感觉仇报了一半,总算舒畅了两分,伸手接过坎肩递过来的烟,没敢当着闷油瓶的面点,叼在嘴里道:“怎么样,确定了吧?别扯这些没用的了,底片交出来照片我拿走,办完了你展览照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陈曦瞠目结舌,看来在他摄影生涯中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毁灭三观的事情,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上、上师……你你你你还俗了!?”
我心说什么眼神,我看起来哪像和尚了?爷英俊潇洒帅气迷人还没娶过媳妇,怎么可能会跑去出家,要说我们这些人里谁比较像和尚也只有闷油瓶了,论超脱淡然谁能比得上他。
我强忍住揍这小子的冲动,憋着一肚子的火道:“老子从来没出过家,剃光头穿喇嘛袍就是喇嘛?你肤浅不肤浅?”
胖子看陈曦一脸不情愿,走上去推了他一把:“陈曦是吧,你今儿不把底片麻溜地交出来,胖爷把你打成晚霞你信不信?少磨磨唧唧的!”
陈曦本来就理亏,我们又这么连着吓唬,立刻就有点害怕了,他虽然很不舍得这张他的心血力作,还是带着我们去了他的办公室,把电脑和硬盘里面的照片调出来给我看,保证就这么两个备份。
我要求他把电脑和硬盘交给我,我带回去彻底把资料删除,然后就会送回来还给他,如果我以后发现他还有别的备份,就别怪我不客气。为了让他长点教训顺便出口恶气,我让坎肩把吊在半空中的艺术装饰给打掉了,一行人像土匪打劫一样扛着那照片扬长而去。
胖子撺掇我把照片挂在铺子的墙上,说可以招揽生意辟邪除魔,从此以后妖魔鬼怪不得近身。我没理他,哪个老板没事把自己的照片挂店里,这得多自恋。
胖子还跟那磨磨唧唧的,我嫌他烦,又想起在大学里是他先把大家招过去看我笑话的,一转身就从小花手里掏到了那姑娘的电话号码,发了一匿名短信过去,好好地阴了他一把。
至于其他人,呵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着吧。
照片虽然拿回来了,我心里这口气却一直憋着发不出来,等晚上那些龟孙子都走了,就一个人搬了个凳子坐在那照片前头抽烟。当然我是等闷油瓶睡了以后才偷偷溜下楼的,也许他没睡?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我需要尼古丁才能稍微平静,虽然它们会刺激我的鼻粘膜和口腔,引发让我痛不欲生的疼痛。
连抽了五根烟我才放下打火机,其实我还想再抽,但是这已经是我能承受的最大数量了,再多抽一根我估计我肺都要完,无奈地停了手。
我怕闷油瓶闻到我身上的烟味,打开窗户让风吹了半天才上楼进屋。我进屋的时候不小心按开了灯,灯亮的一瞬间闷油瓶就坐了起来,看到我以后叹了口气,从床头抽了几张纸走过来捂在我鼻子上,我才意识到我流鼻血了,伸手一摸下巴一手红。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只好闭口不言,任由闷油瓶捧着我的脑袋帮我擦掉血迹,我有点心惊肉跳,就好像回到了第一次抽烟的年龄,被老爸抓住了心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闷油瓶在我俩鼻孔里都塞了纸团,我想我的模样大概有点蠢,他一直盯着我看,看得我浑身不舒服,我只能无奈地打哈哈:“最近有点上火哈,明天我得拿点牛黄解毒丸来吃了,小哥你也得注意别上火了!”
闷油瓶淡淡道:“你抽烟了。”
我心里一紧,心说还是被发现了,我是负隅顽抗一下呢还是坦白从宽呢?想起以前那些跟闷油瓶负隅顽抗的人的下场,我决定还是坦白从宽的好,省的被闷油瓶一招秒杀,诚恳道:“就抽了一根,嘿嘿,小哥你知道戒烟这个东西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我抽了这么多年了,说戒就戒也不可能是吧。”
医生三令五申要求我把烟给戒了,可店里总共就王盟和闷油瓶俩人,前者不敢管后者也没强硬地管,我就假装戒烟这事不存在,总忍不住偷偷抽一根两根的。
闷油瓶没再说什么,洗了洗手上的血就上床睡觉去了,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心想就完了?没打算骂我?我揉了揉鼻子,抱着小庆幸的心理也洗洗睡了。
睡梦中,我看到了闷油瓶,他穿着一身厚重的喇嘛服在齐膝的雪地中行走,大红色的身影在一片苍茫中格外显眼。我跟在他身后艰难地追,却做不到他那样行走自如,风雨中我几乎睁不开眼抬不起腿,嘴里一直在喊——
小哥小哥,你等等我。
你等等我。
……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6-03-26 16:28:00 +0800 CST  
给他钱的时候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小满足,总算理解了那些没事喜欢包养高学历大学生的土大款的心理,给比你强很多倍的人钱真的是一种很有快感的事情。
闷油瓶走的时候还从他的小柜子里拿了点什么,我没有看清楚,他速度很快地揣进了背包里,我只看到那是一个金色的东西。
闷油瓶的这个柜子还是我给他准备的,让他放点私人物品什么的,还很多事地给了他一把锁。我本来想着他能有什么东西放,他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给他买的,谁成想人家真的有很多小秘密,那把黄铜锁每天都锁得杠杠的,每次路过看到都让我很想手贱一把。
送完他一回家我就跑他那个柜子前头盯着看,锁确实锁上了,但是钥匙就放在一边,我一伸手就能打开。这简直在考验我,我尽量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像那些家里有叛逆期儿子的家长一样,溜门撬锁就为了偷看儿子日记,我是开明的家长。
最后我还是没有管住自己的手,把锁给打开了,我安慰自己,这是为了闷油瓶好,我作为他现在的监护人,这种行为绝对不算是偷窥。
柜子里的东西一目了然,除了他上回拿回来的古董小木盒,最多的就是捆得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目测大概有几十万,应该是上次他跟坎肩下斗的工资,怪不得他说他有钱。
我心道这不是坑我们小哥呢么,小哥可是在民国就有2000块大洋身价的老泰斗,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这几十万块钱打发谁呢真是,明天就得给坎肩打电话,让他把吞的那部分吐出来。
闷油瓶的柜子里并没有我想的很神秘的东西,这让我松了一口气,我很怕在这个柜子里看到某些东西,比如跟张家有关的老东西,那意味着闷油瓶还在为张家的使命奔波,我会疯掉的。
我知道闷油瓶现在所谓安稳舒适的生活,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我在满足我自己,我想他留在我身边,我觉得这样最好,所以我这样做了。
我没有那个本事把一切都摧毁,只是让“它”元气大伤不得不休眠而已,虽然早就已经没有真正的张家存在了,但是张家人还在,只要还有人,元气大伤算不得什么。
时间对长寿的张家人来说没那么残酷,几十年过去他们照样生龙活虎,唯一会随着时间逝去的只有我们这些普通人,那些我是管不了了,可小哥还管得了。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突然意识到,如果没有外界力量的介入和掺和,他大概真的会为张家付出一生,到死的那天都还在奔波不休。
闷油瓶也好,张家也好,现在都只是暂时休眠,如果有一天他又突然开始运转,我能用什么办法阻拦?跪下来抱着他的大腿哭?然后被他一脚踢掉脑袋?
想想看,有什么事能比喜欢上一块石头更可悲?我还每天把他揣在怀里暖着捂着,期待他某一天能开出花来,木头还可以长长木耳,石头怎么可能开花。
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把一块石头种进了雪地里,每天给他施肥浇水,希望他能长出芽来,但是没有。我一直等啊等啊等,都还是光秃秃的一片雪地。
不会长出东西来。
我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十点半了,整个脑仁都在疼,起了床发现铺子没有开门,王盟不知道跑哪儿疯去了没来,闷油瓶也还没回来,我没心情开门营业,给小满哥喂了点吃的,一人一狗坐门口等人。
闷油瓶是一个很遵守承诺的人,他说什么时候回来就会什么时候回来,我并不担心他是借机跑路了,毕竟他的宝贝小盒子还在我手上,如果他敢跑,我就把那个盒子劈了当柴烧。
“你说小哥是去买什么了?”我摸着小满哥的毛,跟它碎碎念,它甩了甩尾巴,汪了一声。
“坎肩说小哥跟他要了很多现金,但是柜子里只剩那一点了,他拿钱干嘛去了?你天天跟他呆在一起,他有没有给你说过?”
“汪。”
我跟小满哥说闲话说得口干舌燥,它毕竟只是一条狗,就算闷油瓶跟他说过什么它也没法告诉我,我只是想找个发泄的途径,跟谁说都不保险,只好跟小满哥说。
这个世界上只有狗对你最衷心,人都是靠不住的,这是我爷爷告诉我的,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在吃狗肉火锅,啧。
我跟小满哥坐在门口说了一天的话,有几个女大学生路过,被我和小满哥的英俊潇洒吸引,还借着喜欢狗的借口跑过来跟我搭讪,当然我是没有理她们,她们主动给我留微信号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闷油瓶这个杀千刀的,说晚上回来就真没早一刻钟,天刚黑透他一只脚就踏进了家门,没有风尘仆仆的样子,背包也没有鼓出来,我松了口气,问他买了什么。
闷油瓶打开背包,小心地拿出一个用油纸层层包裹的东西,一层一层地解开给我看,我数了数,外面至少包了二十层油纸,真正的东西只有我拳头那么大一点。我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也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看,发现里面是一块陈年的老香,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
我大失所望,有点无奈地道:“小哥,你出去就为了买这个香?”
闷油瓶说:“这种香的原料已经灭绝了。”
他的回答虽然有点驴头不对马嘴,但是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说这香特别珍贵,他好不容易才搞来这么一点,我猜他消失的一大部分的酬劳,就是买了这个东西。
一想到这么一点香就搞掉了闷油瓶那么一大笔钱,我就觉得它散发出来的都是人民币的味道,我手一抖差点把油纸里的一点点渣渣颠簸掉,立刻用手接住,好家伙,一抖差点掉好几万。
“小哥,你晚上吃饭了没?我给你煮点面吃?”我把那香祖宗一样裹紧放在桌上,问闷油瓶道。
闷油瓶果然还没吃完饭,我按照我老爹教我的办法下了碗阳春面,味道应该不错,至少闷油瓶连汤都喝掉了,我以前最拿手的面是方便面,现在年龄大了就不怎么吃了。
闷油瓶回来了我整个人神清气爽,晚上又能坐着看他一夜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谁知道睡觉前我正躺在床上琢磨该坐哪张椅子比较舒服的时候,闷油瓶就推门走进来了。
我有点莫名其妙,一般睡觉的时候他不进我屋,眼见着他走到我身边,把手里小香炉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把那块人民币味的香削掉了一小块,点燃了放进香炉里。
这个香的味道非常独特,比禁婆的骨香还迷离,我这半残废的鼻子竟然还能闻得到,或许是我太长时间没有闻到过味道,一闻着就感觉特别舒服特别喜欢,那个味道好像直接渗入骨髓,闻多了还有点上瘾。
“你失眠。”他点完香才开了金口,用的是陈述句,我也不敢在他面前睁眼说瞎话,只好点头承认。
闷油瓶问我道:“为什么?”
我努力想了想,就说:“说不好,身上难受也不算,就是眼一闭上就不得劲,老是想以前的事。”
“你心不安。”
“也算也不算吧……”不安心吗?我有点不以为然,那么多艰难困苦的日子都过去了,现在正该我安心的时候,有什么好不安的,即便是不安心也没有什么法子,我已经改不掉了。
闷油瓶在我床边坐下靠在床头,一伸手把我抱了过去,我猝不及防,扯着被子就这么半个身子横躺在了他怀里。
我老脸一红:“这是干嘛啊小哥?”
他没吭声,只是将拇指按上了我的两个太阳穴,我才回过神来他是想给我按摩,他对手指力量的控制能力出神入化,力道微妙地按着我头上的穴道,我不用说我哪儿难受,他好像全知道。
我没舍得闭眼,毕竟这种机会太少了,我有十年没有见过闷油瓶了,人生能有几个十年?搁十年前我或许还不敢这么大大咧咧地盯着他,但是现在的我是谁啊,我不止敢看,借我俩胆我都敢摸他。
他低着头,神情认真地替我按摩,眼神一如既往地平淡。黄种人的眼睛其实很少是深黑色的,多半都是棕色或者深棕,小哥的眼睛却是黝黑黝黑的,像黑曜石一样,我多看两眼就感觉自己要溺毙了。
这些年我见过很多喇嘛,再如何道行高深也比不上他这种神情,这导致我在面对那些喇嘛的时候总有几分不屑——爷见的世面多了,你们算个屁,跟爷面前装啥逼。
其实我对闷油瓶的心情是很复杂的,我以为这个人会变成我心中的白月光,从此不会想起,永远不会忘记的,没想到最后我和他谁也没死,居然还能住在一起。
我不敢奢求太多,人这一辈子得到的是要用拥有的去换的,我给不起筹码,得不到这么厚的一份礼。可是人性就是个贪,闷油瓶在我身边呆得久了,我就有点飘飘然,觉得他是属于我的了,上面贴着“吴邪所有”四个大字,谁敢伸手就剁他爪。
给他按得太舒服,我有点迷瞪,迷迷糊糊间听到他的声音,有些缥缈,跟做梦一样,我已经分不清那是不是真的闷油瓶的声音。
他问:“我在你身边陪你,你能安心了么?”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回答,直接进入了睡眠,一夜无梦,总算不用再守着那块光秃秃的雪地等石头发出芽来。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我睁开眼觉得可舒坦了,这一觉睡得,从此长睡不愿醒啊!多少年没睡过这么安生的一个觉了。我抱着怀里的东西不愿意撒手,舒服地叹了口气,又揉了几下。这才觉得好像哪里不对,这个手感不太像被子,像、像一个人的手……
我战战兢兢地一低头,发现我手里的果然是手,那只手从我身上搭过来搂着我的腰,我的右手跟他十指交握,左手绕过他的手腕子紧紧地攥着。我的后背紧紧贴着这只手主人的胸膛,体温从睡衣透过来,烧得我整个人都热起来。
我对这只手太熟悉了,这他娘的就是闷油瓶的,说明在我背后搂着我的人也是他,幸福来得太突然,我刚睡醒的脑子消化不了这么大的惊喜,愣住了,也没想着放开攥着闷油瓶的手。
我一动闷油瓶就知道我醒了,他打了个哈欠,那呼吸全喷在我后脖子上,我鸡皮疙瘩一下子就全起来了,下意识松开他的手转了个身。
我都怀疑我自己是故意的,因为我根本还在他怀里,我俩身高又差不多,这么一转我额头直接贴上了他的,嘴唇和嘴唇之间估计只有两厘米的距离。
太近了。
我的老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当初见血尸也没跳这么快,为啥闷油瓶会在我床上?为啥他搂着我睡?这姿势太他娘的情侣了,亲昵得过头。
我既想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又不舍得闷油瓶温暖舒适的怀抱,就想着等他推开我,谁知道闷油瓶居然还把我朝他怀里又搂了一下,摸了摸我的头:“睡得好吗。”
我怕一张嘴说话就漏了音,颤巍巍地点了点头,我的鼻尖随着动作蹭了他的几下,暧昧得像一对恩爱夫妻。
闷油瓶问我:“够不够放心?”
我下意识问:“什么?”
他说昨天我拽着他的手不肯放,一想挣开就哼唧,一头都是汗好像做了什么噩梦,他就抱着我,我才安静下来,所以他一整晚都抱着我睡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没有松开抱着我的手,好像怕一松开我就会觉得害怕一样,眼睛很认真地盯着我。
我不记得做了什么噩梦,但是我相信小哥不会撒这样的慌,立刻觉得丢人丢大发了,居然缠着小哥要抱抱才睡熟。
不过有他在我确实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他给我的安全感不是斗里的那种,是心里的那种,他的淡定从容好像会传染一样。用现在年轻人的话说,他身上的气息特别能治愈我。
我就说:“能。”
闷油瓶做了一个让我怀疑我还在梦里的动作,这个动作我几乎可以铭记整个下半生,直接就刻在了我的骨头里。
他略微抬头亲了我的额头一口,然后我听到他说:“那以后,都陪你睡。”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6-03-26 16:44:00 +0800 CST  

楼主:碎碎九十三

字数:152168

发表时间:2016-03-26 23:3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9-23 02:16:5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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