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敬度娘。
兄弟，年下，兄友弟恭。
应该会有微黑花。
长篇。日更。

闷油瓶大法好


一

2000年，又称千禧年。对吴邪来说，是他到目前为止十年来的人生中，最为特殊的一年。因为在这年的大年初一，他有了个弟弟。
一个，不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的弟弟。
年三十儿一整夜吴邪都没睡好，噼里啪啦的鞭炮从天黑一直吵到天亮，吵得吴邪心里痒痒，恨不得立马把家里剩下的炮仗一起拿出去放了才叫热闹。
约莫两三点的时候，吴邪实在是睡不着，便偷偷从床上爬起来想去客厅找二踢脚放。经过爸妈的卧室时，却意外听见他俩在说话。
“你现在就要去？”这是吴邪妈妈的声音。“天亮再走吧？”
“不行，我得赶紧去接……”吴邪没听清他爸说了什么，屋子里窸窸窣窣地响着，像是在穿衣服的动静。吴邪赶紧溜回自己的房间回床上躺下，刚把被子盖好，房门就被轻轻推开了。
爸爸往屋里看了一眼，转头对妈妈说了一句“明天再告诉他”，就急匆匆地出门去了。
明天再告诉我？明天再告诉我什么？
吴邪躺在床上盯着被烟花映得忽明忽暗的天花板，既然妈妈还没睡，他肯定是不敢去找鞭炮了。翻了个身，吴邪琢磨着老爸临走前那句话，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末了，吴邪按着枕头底下的压岁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结果还没睡多久，就又被一浪高过一浪的鞭炮声吵醒了。郁闷地揉揉眼睛，吴邪这一晚没睡好，心里有点烦躁。
“吴邪，起来吃饭了。”老妈推开门。
“喔。”不情不愿地起了床去洗漱，吴邪端着牙缸看了眼屋子，老爸竟然还没回来。“妈，我爸呢？”
“你爸有事儿出去了。”
“大过年的有什么事儿啊。”吴邪嘟囔着，“说好了今天还要陪我去放雷王呢。”
“等等吧，一会儿就回来了。”老妈说着，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表。
“这都去了一夜了。”含着牙膏小声嘀咕了一句，吴邪漱漱口把水吐掉，扬声道，“妈，我爸不会在外面有人了吧？”
“小小年纪就知道瞎说。”拎着吴邪的后领把他拉到饭桌前，老妈瞪了他一眼，“快吃饭。”
“略。”吴邪吐吐舌头，乖乖吃饭。
早饭刚吃完，住在楼上的王胖子就下来敲门了。“阿姨过年好。天真！走，咱们放炮去！”
吴邪回头看了眼老妈，见她没吭声，赶紧穿好衣服戴上围巾，从茶几下面拿出一盒子炮仗就往外跑。
“注意安全，不许往人身上扔！”
“知道啦！”吴邪跟着胖子噔噔噔地下楼，整个楼道里都是呛人的硫磺味道。
过年前两天刚好下了场大雪，这会儿还没化干净。已经有不少小孩儿在雪地边上往里扔炮仗，胖子仗着体型比同龄的孩子都大，俨然是这个小区的小霸王。几个年纪小的看见他来了，都乖乖让了位置。
“你压岁钱拿了多少？”胖子一边点着爆竹一边问。
“不知道，都被我妈收走了。”吴邪耸肩。
“唉，胖爷我也是。不过好歹我还偷摸藏了点儿。”胖子把爆竹扔进雪地里，听着那砰的一声，笑嘻嘻道，“得了，谁让咱是兄弟，一会儿我请你吃干脆面。”
吴邪点点头，偷偷笑着。
胖子的钱从来用不到开学，要是吴邪现在不攥紧点儿，开学之后他也得跟着胖子一起过没有零食的日子。而且零食不是重点，重点是干脆面里面的水浒卡。听说新年要出新版的，还有金卡和银卡，现在不把钱攒好，到时候怎么买。
“对了，你不是说你爸今儿要放雷王么？”胖子又扔了个双响的。
“别提了，昨晚上半夜就出去了，现在都没回来。”吴邪一想起这茬儿就有点郁闷。
“哟？半夜啊？”胖子一听，收起火机凑到吴邪边上，“这大过年的半夜出去，你爸不会在外边儿给你生了个弟弟吧？”
“边儿去，你怎么不说你爸给你生弟弟。”吴邪推开胖子，“小小年纪就知道瞎胡说。”
“胖爷我倒是想有个妹妹，可惜不能有啊。”胖子笑嘻嘻地搭着吴邪，“那你爸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吴邪踢了脚雪。
“那就慢慢儿等着吧，说不定到时候就真带着个弟弟回来了。”胖子故意找吴邪茬儿。
吴邪瞪他一眼，没接茬。他俩班上有个同学，上学期他妈妈接他放学的时候，突然被另一个女的冲出来按在地上打，说什么是二奶狐狸精不要脸，没过一个星期，那同学就转走了。后来吴邪他们才知道，他妈竟然不是他爸的亲老婆。
为了这，吴邪还专门跟爸妈促膝长谈了一次，直到确认他俩在外面啥也没有，这才放了心。
虽说吴邪原本是挺想有个弟弟的，但他想要的是亲弟弟，才不是那种爸爸或者妈妈在外面跟另一个人生的‘野种’。
跟胖子在外面野了一上午，快到中午的时候，俩人勾肩搭背的去了小区里的小卖部。说是小卖部，其实就是一楼的住户自己改装的。卖的都是些饮料和零食，不过对于孩子来说，已经足够了。
“赵奶奶新年好。”吴邪站在窗口说道。
“新年好呀。”老板赵奶奶笑眯眯。
“两包干脆面，我要香辣味的，你呢？”胖子转头看吴邪。
“我要鸡汁的吧。”味道无所谓，拿到什么卡才是重点。
俩人拿着干脆面，边撕开边往回走。胖子的卡已经有了，叹了口气扔在路边。“每次都是白胜，真是白买了。”
吴邪拿出自己的卡一看，竟然是智多星吴用，不过这张他也有了。“你要不？吴用？”
胖子摇摇头，“你老本家，我有了。”
吴邪把卡揣回口袋里，说不定以后能跟同学换张别的。


干脆面肯定是不能带回家吃的，不然肯定又得挨一顿训。吴邪和胖子俩人拐进他们的秘密基地——一条两栋之间的小缝隙里，靠在墙上开始吃面。
“他娘的，肯定又有小丫头跑这儿来撒尿了，这叫一骚。”胖子边吃边嘟囔，“真烦人。”
吴邪本来还没觉得有啥，被他这一说愣是有种在厕所吃东西的感觉，当即就吃不动了。
“诶？天真，你看，那是不是你爸？”胖子突然拽了拽吴邪。
“哪儿啊？”吴邪探出头一看，确实是他爸的背影，正往楼道口走。可他爸手里，还牵着个小孩儿。
“那小孩儿谁啊？你认识不？”胖子好奇地问着。
吴邪摇摇头，脸色有些不好了。
“你别急啊，说不定是哪个亲戚家的呢，大过年的走亲戚多正常。”胖子拍拍吴邪的肩，“胖爷我下午也得走亲戚去呢。”
吴邪虽然觉得胖子说的有道理，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哪有走亲戚只带了个小孩儿的？而且——他爸该不会半夜去接的人，就是这个小孩儿吧？
也顾不上剩下的半袋子干脆面了，吴邪二话没说撒腿就往家跑。胖子在后面叫了几声没叫住，只好跟着一起回去。
走进楼道的时候，刚好传来了三楼的关门声。吴邪脸色铁青，攥着面就杀气腾腾的走上了楼。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嘛，但如果他老爸或者老妈真的在外面有了‘野种’，他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
“妈，开门！”吴邪在二楼就喊开了。
胖子摇摇头，他觉得吴邪就是心思太重了。
开门声很快响起，胖子往屋里瞟了一眼，跟吴邪老妈打了个招呼就上楼回家了。剩下吴邪一人在站在门口，硬是没进去。
“怎么了？”老妈问道。
吴邪瞄了眼门口那双不属于他的鞋子，脸色更差了。“妈，我看见我爸带回个小孩儿。”
老妈皱了皱眉，一把把吴邪拽回屋。
刚进来，吴邪就看见坐在客厅角落的小孩儿了。
“来，这是张起灵。”老妈拽着吴邪走进客厅，正好这时候老爸从吴邪的屋子里拿了几件他的旧衣服过来，其中一件还是吴邪八岁那年老爸送他的生日礼物。
然后，吴邪眼睁睁地看着老爸把衣服都递给了那叫张起灵的小孩儿。
“爸？！”吴邪快气炸了。这怎么可能是走亲戚！
“儿子，以后这就是你弟弟了。”吴邪很诧异，老爸竟然能若无其事笑眯眯地对他说出这句话。再看看老妈，似乎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凭什么就是我弟弟了？我不管他是你俩谁的私生子，反正不是亲生的弟弟我不会要的！”吴邪紧紧攥着干脆面的袋子，愤怒地吼着。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什么私生子。”老妈轻轻在吴邪后脑勺上拍了一下。
“那他是哪儿来的？！”吴邪眼眶通红地指着张起灵。
坐在沙发最边上的张起灵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吴邪在说他，直到看见吴邪的手指向了他，才缓缓抬起头看着吴邪。四目相对，吴邪更火大了。这个小孩儿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刚才没仔细看，现在一看才发现他这一身的穿的竟然不知道是什么民族的服饰？衣服脏兮兮的，脸也是脏兮兮的，还有一大块的红斑，看起来又土又矬。
而且他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不被欢迎，竟然还敢一直直勾勾地看着吴邪，完全没有把眼神移开的意思？
“进来，我跟你说。”眼看着吴邪就快咬着牙冲上去了，老爸拦腰抱起他，直接把人扛进了卧室。“你先给他洗洗澡吧。”
“好。”老妈点点头。
“不许他穿我的衣服！不许！”吴邪伏在老爸肩膀上又踢又蹬。
“老实点儿。”老爸带着他进了卧室，把门也锁上了。
吴邪使劲儿一挣，直接掉在了床上。爬起来就像往外冲，结果又被老爸一把拽住了后领。
“你放开我！我不许他穿我的衣服！”
“他是你弟弟。”
“我没有这种便宜弟弟！我也不要他当我弟弟！”
“你不要也得要。”
“凭什么！你还说他不是你们在外面的野种！”
啪——
吴邪摸着火辣辣的脸，愣了。
老爸把他抱起来放在床上，一字一句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孩子，从今以后，他就是你弟弟。”
“那他自己的爸妈呢？”吴邪被那一巴掌打得还有点懵。
老爸叹了口气，脸上的神色是吴邪从没见过的悲伤。
吴邪捂着半边脸，火辣辣的感觉终于变成了疼痛，让他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连声音也从愤怒变成了带着委屈的哭腔。
“他为什么不找他自己的爸妈，为什么要抢我的爸爸妈妈？”
老爸抱过吴邪，揉了揉他的脑袋。许久后，才声音低沉地说道。
“他们都死了。”

TBC

二

死了。
作为一个四年级的小学生，吴邪对于死亡的认知来源于他小时候外婆的去世。但他不明白的是，张起灵还那么小，那他的爸妈也不老，为什么他们会死呢。
不过这会儿吴邪实在是委屈的很，他不想管张起灵爸妈是怎么死的，他只知道老爸因为张起灵打了他一巴掌。
因为一个脏兮兮的小屁孩儿，老爸竟然打他。吴邪越想越委屈，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掉下来了。
“打疼了吧？”老爸放柔了声音。
吴邪咬着下唇不吭声，狠狠抹了把眼睛。被打已经很没面子了，他不想让老爸看见他哭。
“爸爸不该打你，但你也不该说起灵是野孩子。”
吴邪不说话。
“吴邪，我问你，胖子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嗯。”吴邪闷闷地应了一声。
“那如果有一天他要去很远的地方，很久都回不来，你会不会帮他照顾他的孩子？”
“他自己都还是个小孩儿呢。”吴邪小声嘀咕。
老爸失笑，“只是打个比方。”
“我知道。”吴邪梗着脖子，“可胖子还有他爸妈呢。”
“你这孩子。”老爸揉了揉吴邪的脑袋，“如果他能去他外公外婆或者爷爷奶奶那儿，我就不用把他接回来了。”
“他们都死了么？”吴邪天真的问。
老爸摇摇头，“他们都在，可他们都不要他了。”
吴邪一听，不由得皱起眉。他外公外婆去的早，但爷爷奶奶一直很宠他。现在一听张起灵连爷爷奶奶都不肯要，心里头不由得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有点可怜张起灵，可又觉得，连他爷爷奶奶都不要，为什么自己家就得要他。
“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弟弟么？”爸爸捏捏吴邪的脸。
“我想要的是你们生的。”吴邪瓮声瓮气。
“你这孩子，”老爸又好气又好笑，“你就当他是你亲弟弟。”
“姓都不一样，怎么当。”吴邪倔的很。
“那是他爸爸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了。”老爸很认真地说着。“不过你要是非让他改姓，那我——”
“停停停，谁让他改姓了。”吴邪撇撇嘴，“你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也是昨晚才知道这件事……”老爸还没说完，卧室的门被敲响了。打开一看，老妈挽着袖子一脸无奈。
“他不让我给他洗。”
“那我来吧。”老爸站起身。
目送着老爸走向浴室，吴邪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妈，你就一点儿没意见？”
老妈摇摇头，“难道你要把他送到孤儿院去么。”
“可是以后你就有两个儿子要养活了啊！你会很累的！”
“等你们长大我就有两个儿子可以尽孝了。”老妈耸耸肩。
吴邪彻底没话说了。
“儿子！过来帮忙！”老爸在浴室里喊着吴邪。
“快去吧，好好跟起灵认识一下。”老妈把吴邪推出了房间。
不情不愿地走到浴室门口，吴邪不懂洗个澡有什么好帮的。“怎么了？”
老爸拉开门走了出来，“他不愿意我帮他，你来。”
“我？！”吴邪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老爸推进去了。
水汽弥漫的浴室里，张起灵穿着衣服坐在马桶上。看见吴邪进来了，依然是一脸木然。
“你不会等我给你脱衣服吧？”吴邪嫌弃地看着他，“我可不会脱你这奇怪的袍子。”
张起灵面无表情地看着吴邪，浴霸的光照得他脸更红了。
“赶紧脱别磨蹭了。”吴邪不耐烦地走到他面前，低头去找他袍子上的扣子。“我叫吴邪，以后就是你哥。”
张起灵没说话，也没反应。
吴邪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你叫张起灵是吧？”
依然没反应。
“你是聋子还是哑巴？”吴邪疑惑地凑到张起灵脸边儿上打量着，朝他耳朵里喊到，“听得见我说话么？我叫吴邪！是你哥！”
这回张起灵终于有反应了——他一把抱住了吴邪。
“你干嘛啊你！”吴邪没有防备，一下子愣了，“赶紧松开我！”
可不管他怎么挣扎，张起灵就是不撒手。吴邪急了，这小屁孩看起来又瘦又小，怎么力气会这么大！正想把老爸喊来，吴邪却冷不丁听见张起灵很小声很小声地说了一个字。
“哥…”
他是在叫自己？
吴邪眨眨眼，耐着性子拍了拍张起灵的后背，“你说什么？”
“哥…”
这回吴邪听清楚了，他果然是在叫自己。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吴邪轻轻拍着张起灵的后背，声音也不由得放轻了。“乖，哥哥给你洗澡。”
就这么拍了好一会儿，张起灵终于松手了。不等吴邪催促，自己就脱掉了衣服。虽然他脸上脏兮兮的还有高原红，但身上倒是挺白。而且瘦归瘦，可一点儿也不孱弱。
吴邪看他自己坐进了浴缸，便挽起袖子要给他搓背。没想到这家伙还不好意思似的，非要自己动手。
比想象中的要识趣。
吴邪点点头，在马桶上坐下，看着他洗澡。
“我…可以。”
“我看着你，你都不知道用哪条毛巾。”吴邪知道张起灵是赶他。
张起灵没有再说话，默默地洗了起来。
浴室不大，水的热气和浴霸的光线熏得吴邪又热又困，再加上昨晚上本来就没睡好，吴邪靠着马桶的水箱，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吴邪突然感觉自己整个人被紧紧的箍住了，脸上还有湿漉漉的感觉。努力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光溜溜的张起灵正死死的抱着他，一手还在他脸上胡乱拍打，满脸都是焦急和担心。
“哥…哥！”
这人有毛病吧？吴邪不耐烦地拍掉他的手，“洗完了？”
张起灵看吴邪好好的醒过来了，这才松开手点点头。
“给，擦干净。”吴邪拽下毛巾，顺带给自己脸上也擦了擦。
洗干净的张起灵瞬间白了不少，虽然脸上的高原红还是没退下去，不过好歹干净精神了些。吴邪仔细打量着他，发现张起灵好像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哪儿跟他们长的不一样的感觉。
对了，他穿的是少数民族的袍子，难道他不是汉族人？
“你是哪儿来的？”吴邪好奇的问着。
张起灵茫然的看着吴邪。
“你是哪儿来的？”吴邪拔高音量。
“山上。”张起灵的音量也不小。
这家伙，别是耳朵真的有问题吧？
吴邪皱着眉，虽然他还是没完全接受这么个弟弟，但这事儿他又不能做主，所以这家伙是他弟弟已经是既定事实了。吴邪可不想弟弟是个残障人士，那就太没意思了。
“爸！这家伙耳朵有问题！”吴邪扯着嗓子喊。
张起灵茫然地看着吴邪，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我知道，你先给他把衣服穿好。”老爸在客厅嘶吼。
默默叹了口气，吴邪觉得自己简直太命途多舛了。拿起衣服检阅了一遍，确定都是他穿不了的小了的旧衣服，这才递给张起灵。
结果除了内裤和裤子，张起灵竟然不会穿上衣。
这下吴邪更确定了，这家伙肯定不是汉族人。
“手抬起来！头伸出来！别动！”
折腾了半天终于给他把毛衣套在了身上，吴邪热的一身汗。满意的看了看终于穿戴好的张起灵，吴邪拉开门把人带出去。
“哥…”张起灵拽着吴邪的袖口，不肯往外走。
“怎么了？”吴邪回过头，自然光线下的张起灵没有在浴室里那么白，但脸也没那么红了。两只眼睛乌溜溜地看着他，像是两颗水汪汪的黑葡萄。嘴唇红红的小小的，比院儿里的小姑娘还好看。吴邪突然有点郁闷，这家伙要是个女孩儿该多好，那他肯定宝贝死这个漂亮妹妹了。
“谢谢…”张起灵还挺懂礼貌。
“谢什么。”吴邪心里有种说不上的感觉，有点开心，又有点空落落，各种感觉掺杂在一起，最后成了别扭。
带着张起灵走进客厅，老妈已经准备好了吹风机给他吹头发，结果一看他压根就没洗头。
“吴邪，怎么没给弟弟洗头？”
“他不想洗。”吴邪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以后啥都得怪到他头上。
“走，阿姨带你去洗头发。”老妈想牵走张起灵，可他却死死攥着吴邪的衣袖不撒手。
吴邪叹了口气，凑到张起灵耳边大声道，“去洗头发，快去。”
张起灵一言不发地看了看吴邪，默默松开手跟着老妈走了。
“他倒是挺听你的话。”老爸有些惊讶。
“是你们说的话他听不见吧。”吴邪在沙发上坐下，顺手拿了个橘子，“他耳朵好像有点问题，怎么回事？”
“医生说是神经性的，可能过阵子才会好。”老爸靠在沙发上，悠悠道，“昨晚我在警局接到他的时候，他一点都听不见。”
“警局？”吴邪差点呛着。
老爸点点头，继续跟吴邪说刚才没说完的话。
简洁概括一下，就是当年张起灵他爸爸为了跟他妈妈在一起，不惜离开父母一个人远走他乡，去了一个叫西藏的地方。今年他们两个第一次带着张起灵回来探亲，结果在高速路上发生了车祸。张起灵的爷爷奶奶本来就不喜欢他妈妈，这下更觉得张起灵也是丧门星，所以不愿意要他。可张起灵的爸妈都在车祸里丧命了，张起灵就只能投靠吴邪家。
“这小子还真是命大啊…”吴邪吐出橘子籽儿，“那他的妈妈是藏族人咯？”
“对，他的母亲叫白玛。”老爸点点头。
“我就说他看起来和我们有点儿不一样。”吴邪很满意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儿子，其实这事儿爸爸也是昨晚上接到警察的电话才做的决定。不管对你，对妈妈，还是对我，都一样突然。但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能接受他。毕竟，他爸爸在生前真的帮过我很多，我跟你妈妈也是他撮合认识的。没有他爸爸，可能连你都没有。”老爸语重心长。
吴邪搓着橘子皮没说话，他知道爸爸说的有道理，可是他要是当了这个哥哥，那以后爸爸妈妈就都不是他一个人的了。但是他能不当么，人都已经领回来了，张起灵也管他叫哥哥了。就算他心里再不乐意，依然什么都改变不了，而且还会给所有人添堵。
“儿子，别乱想。”知子莫若父，老爸拍拍他的肩膀，“咱们男人，心胸要开阔。”
“嗯。”吴邪蔫儿蔫儿地应了一声。
洗完头的张起灵被老妈牵了过来，乌黑的头发湿漉漉的搭在眼前，更显得他又乖又小。吴邪看着他，在心里悠悠地叹了口气。
见吴邪看他，张起灵甩开老妈的手，直接跑到吴邪身边拽住了他的手。
“哥…”
吴邪忽然想起刚才在浴室的事情，张起灵之所以那样，是怕自己跟他爸妈一样，再也醒不过来了吧。
唉，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就当是天上掉下个闷弟弟了。

TBC

我今天好歹双更…就这么沉了真的好吗…………

就说昨天感觉少了点啥。
甩文。
然而我用的是我爷爷的电脑，没有颜文字简直心塞ORZ

三

吴邪爸妈花了半天的时间给张起灵解释他以后都要在这里生活，顺带教他怎么用家里的各种电器和东西，然而张起灵也不知道是真的因为耳朵听不见还是什么，一直都是一副没有表情毫无反应的样子。
不是普通小孩儿那种到了别人家的怯生生，是一种一切都和我无关的冷漠。
吴邪看着他爸妈忙活了一下午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教会，有点儿幸灾乐祸。中午为了他连吃饭都推后了一个多小时，桌上爸妈还一直给他夹菜，幸亏吴邪回来的时候吃了半袋干脆面。这玩意儿，张起灵肯定没吃过。
快到四点的时候，胖子下来敲门找吴邪玩儿了。
吴邪一看爸妈那眼神就知道他俩什么意思，不用等他们张口，自觉地牵过张起灵，带着他一起出门了。
“哟？这位是？”胖子惊讶的有点做作。
吴邪撇撇嘴，毕竟是在家门口又不好发作，“我弟，张起灵。”
“你好啊大兄弟，我是吴邪的铁瓷，住你们家楼上，你叫我王胖子就行。”胖子是真的非常有眼力见，一看张起灵身上那吴邪的旧衣服，基本就明白这人怕是真成吴邪弟弟了。
“嗯。”胖子嗓门儿一直挺大，张起灵听清了，就应了一声。
三个小孩儿一起下了楼，过了立春天黑的渐渐晚了，这会儿还挺亮堂。胖子见张起灵一直攥着吴邪的手不撒开，也就没多问什么。反正以后在学校还有的是机会，不急于一时。
“要不咱带你这弟弟在小区里转转？也好认认门儿？”胖子问。
吴邪看了眼一直盯着地面的张起灵，点点头。
小区说小也不算小，过了条巷子就有个小广场，全都是运动器材还有一架秋千。平时吴邪和胖子不常来，因为来锻炼的老太老头太多，玩儿起来放不开，搞不好还能莫名其妙挨顿训。不过这会儿小广场上没什么人，带着张起灵在小区里溜达了一圈认了门，俩人就把他带到这儿来了。
“大兄弟你看啊，从这儿看过去，那边儿四楼就是胖爷家了。”
“去，谁管你家在哪儿。”吴邪推了把胖子，伸手朝着那个方向指着，“三楼，就是有遮阳棚的那家，就是我家。”
张起灵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眼吴邪。
在心里叹口气，吴邪认命改口，“那也是你家。”
“什么你家我家，就是咱家呗。”胖子笑着从背后搭着两人的肩，结果张起灵头一低就跑到吴邪另一边去了。
胖子看着张起灵黏着吴邪那样儿，忍不住笑道，“你说他不是你弟弟胖爷我都不信，这跟你也忒亲了。”
吴邪握紧张起灵冰凉的小手，心里头的感觉还是那种互相混杂的别扭。“你手怎么这么凉，冷么？”
张起灵摇摇头。
“能不冷么，你看人脸上都冻红了，别到时候皴儿了。”胖子试图去摸张起灵的脸，结果又被躲开了。
“什么啊，那是高原红。在西藏的人都有。”吴邪翻了个白眼儿，“说你没文化你还不信。”
“西藏？西藏在哪儿？”胖子瞪着眼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
“反正就是很远就对了。”吴邪也说不上来，但他看到胖子眼里的惊讶和艳羡时，心里却隐约有种得瑟的感觉。“我弟弟是从西藏来的，他妈妈是藏族人，跟我们都不一样，可稀罕了。”
张起灵看着吴邪得瑟的样子，虽然不是很懂他的意思，但是他听到了‘妈妈’，所以，也跟着挺起了小胸脯。
“哈哈哈哈你这个弟弟，还真是有样学样啊。”胖子向来不是认生的人，虽然张起灵一脸没表情不爱说话，但不妨碍胖子单方面地把他划分到自己的阵营里来。“对了，你几岁？”
张起灵不说话。
“你几岁了？”吴邪转过头问。
这回张起灵开口了，“七岁。”
“比咱俩小三岁呢啊。”胖子好好打量了张起灵一番，“虽然个子小，可怎么看起来跟个小大人儿似的。”
吴邪也有这种感觉，不知道是因为张起灵话太少还是没有表情的缘故，他总觉得张起灵只是看着是小孩儿。平时他们接触到的同龄人没有一个像张起灵这样，都是吵吵嚷嚷的。
“既然这样，那以后胖爷我就叫你小哥儿了。”胖子坏笑道。
吴邪一听就知道他这是变着法儿的损张起灵呢，正要拒绝，没想到张起灵竟然点点头嗯了一声。
“哈哈哈哈这家伙还真知道占胖爷的便宜。”胖子乐得不行。
“你就知道给人起外号。”吴邪明白这表面上是张起灵占便宜，但其实是胖子笑话他不像个小孩儿。
“那是，胖爷我起的外号一直神形兼备，你说是不是啊天真?”
吴邪无奈地瞪了眼胖子。
“走走走，去买点儿吃的给咱小哥，就当是我这个做哥哥的见面礼了。”胖子拍拍口袋，“下午亲戚来偷偷给我塞了一百，胖爷我如今也算是个款爷了！”
张起灵茫然地看着吴邪。
“走吧，吃好吃的去。”反正是胖子掏钱，不吃白不吃。
张起灵点点头，握紧吴邪的手。
“我手都给你握出汗来了，你怎么手还那么冰。换只手。”吴邪边说边把张起灵的手弄开，绕到另一边让他牵着。
走在前头的胖子回头刚好看到这一幕，笑眯眯地说道，“天真，你还真有点儿当哥哥的样子，是个爷们儿。”
吴邪没说话，但握着张起灵的手却更紧了。
仨人走到赵奶奶的小卖部，结果竟然关门了。听着里面的动静，大概是开始忙着做晚饭去了。
“这可怎么办？”胖子有点儿傻眼。说好了带人来吃好吃的，吃不上岂不是没面子的很。
“对了，我这儿还有中午的半袋。”吴邪一摸口袋，中午剩下的干脆面果然还在，“反正也是你掏的钱，就当是你请他了。”吴邪说着，把那半袋干脆面塞进张起灵手里，“吃吧，好吃的。”
张起灵拿着面，先是仔细看了看包装，又打开袋子闻了闻味道，然后那两条细细的小眉毛就皱起来了。
“咋了，不喜欢？”胖子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吴邪也不知道张起灵这是怎么了，只好伸手从袋子里抓了一把放进嘴里，边嚼边说道，“就这么吃就行了，你尝尝。”
张起灵迟疑着也抓了一小把，放进嘴里。
“西藏是不是啥也没有啊？”胖子疑惑道。
“不知道。”吴邪摇摇头，看着张起灵把那口面咽了下去，“好吃吗？”
张起灵皱着眉，用力点点头，然后把面塞回吴邪手里。
“你别给我了啊，这就是给你吃的。”吴邪被他这么一弄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你吃吧，我中午吃过了。”
张起灵拿着吴邪又塞回来的面，抓了一大把递到吴邪面前，吴邪无奈的伸手去接，张起灵这才满意。
胖子在一旁看的是又羡慕又期待，结果张起灵给完了吴邪，就自己吃起来了，看都没看胖子一眼。
“嘿！我说这小哥还挺……”胖子还没说完，就被吴邪捂了一嘴的面。
“吃你的。”吴邪笑着瞥了他一眼。
“你就护犊子吧你。”胖子嚼着面，含糊不清地说着。
吴邪看了眼专心吃面的张起灵，嘴边沾了不少调味料。一边伸手帮他把嘴角的调料抹掉，一边忍不住想着，护犊子就护犊子吧，反正也只能这么着了。

天刚要黑的时候，小区里不约而同地就响起了各家各户的老妈叫孩子们回家吃饭的声音。
嗓门儿最大的是胖子他妈，有的时候会替吴邪老妈连着把吴邪一起叫上。吴邪老妈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最有耐心。吴邪要是不回应她就能一直叫，直到吴邪被小伙伴催着回家为止。
跟胖子在家门口道了别，吴邪领着张起灵进了屋。这才发现他穿的拖鞋也是自己剩下穿不了的。
“妈，怎么张起灵用的什么都是我剩下的啊？”吴邪看着那双旧的都起了毛边儿的拖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不是没来得及去买么，过年商场都关门了，只能等过了初三再去看看了。”老爸对于吴邪的懂事和豁达很满意，“洗洗手，吃饭去。”
张起灵个子还小，够不着洗手池。吴邪就先洗好，然后用洗脸盆给他接水洗手。爸妈在厨房偷偷看着他俩，笑得一脸欣慰。
跟着吴邪在饭桌边坐下，张起灵其实不太饿，可是又不好什么都不吃，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吴邪，把叔叔阿姨夹给他的菜都夹到吴邪碗里。
“你都给我干嘛啊，你自己吃。”吴邪被对面爸妈那一脸慈爱的笑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吃不下。”张起灵小声说。
吴邪一听，这才想起来他刚吃了半袋干脆面。但饭前吃零食这事儿是不敢跟爸妈说的，不然肯定要挨训。可张起灵一直给他夹，那吴邪也吃不下啊。
“怎么了？菜不合胃口？”老妈终于看出点儿什么了。
张起灵摇摇头，“我——”
“他想家了！”吴邪抢先道，说完还对张起灵使了个眼色。
“嗯。”张起灵端着碗，很委屈地点点头。
这话一说，那老爸老妈就算再想说什么也说不了了。只能说不想吃那就不吃了，一会儿饿了果盘里还有其它吃的。
吴邪刚要松口气，可一想张起灵那样子，心里又不由得有些担心。这家伙这一整天都没什么表情，可刚才却那么委屈。
他是不是真的想家了？
但吴邪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变成了焦虑，因为老爸跟他说，张起灵得跟他睡一起，直到春节过去商场开门，重新给两人买个上下铺的新床。
可这不还是睡一起吗！
自从七岁那年吴邪开始自己一个人睡觉之后，就再也没跟谁同床过。现在冷不丁的让他跟张起灵睡一个被窝，而且以后连房间也是共用一个，吴邪怎么都有种最后的底线被侵犯的感觉。
“家里只有两间卧室，你总不能让他睡客厅吧？”老爸压低声音。
吴邪郁闷，他不想睡客厅，也不能让张起灵睡客厅。“那就不能让他跟你俩睡么？”
“你去问问，他要是愿意那我跟你妈也没问题。”老爸耸肩。
得，吴邪不用问都知道结果是什么。
站在卧室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在老妈的帮助下洗漱好的张起灵已经脱光了躺在床上。老妈从卧室里走出来，揉了揉吴邪的脑袋。
“你们俩都还小。床够大。”
“不是床大不大的问题……”吴邪小声嘟囔着，走进屋关上了门。不是床的问题，也不是人的问题，是吴邪自己的问题。
十岁的他对于隐私还没有太明确的概念，只是隐约有种这样的意识——谁成想他刚有这样的意识，就被张起灵给打破了。
那个时候的吴邪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很多年后，张起灵破了的，可远远不止他的‘隐私’。

TBC

回复 明玕_廿七 ：噗…这文完全就是大白话呀

甩文٩(•̤̀ᵕ•̤́๑)ᵒᵏᵎᵎᵎᵎ

四
虽然一放假的时候爸妈就答应吴邪从除夕到初三这几天不用写作业，可这会儿离睡觉还早，让他跟张起灵在卧室里大眼瞪小眼的，还不如写作业去。
在书桌前坐下，吴邪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的张起灵，拿出寒假作业开始写。反正早写晚写都得写，吴邪从来不像胖子似的都堆到最后几天才玩儿命赶作业。
张起灵很安静，静得让吴邪差点忘了他的存在。写完了两页语文的册子一抬头，吴邪才想起来屋里还有这么个会喘气儿的家伙在。
“张起灵？”吴邪看他一直没动静，以为他睡着了。
“嗯。”
“你没睡着啊？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吴邪伸了个懒腰，走到床边坐下，“我妈也给你脱得忒干净了吧。”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往里面挪了挪。
吴邪就算在幼儿园也没跟别的小朋友睡一个被窝过，坐在床边没动。看着张起灵像是在等他睡觉的样子，无奈又无力，“你好像还挺喜欢我们家的？”
张起灵侧头看着他，不说话。
“以后你可能要管我爸妈也叫爸妈了，你愿意吗？”
张起灵摇摇头。
“其实我也不愿意。”吴邪叹了口气。
两个小孩儿谁也没再说话，张起灵一动不动地看着吴邪，吴邪愁眉苦脸地看着地板。一想到他从今以后就要一直跟张起灵住在一个房间里，吴邪就觉得愁得很。
“哥…”
“怎么了？”吴邪抬头看他。
“我阿爸阿妈，什么时候来接我？”
吴邪一听，更愁了。
敢情这一下午他爸妈说的话张起灵是真的一点儿没懂，而且之前张起灵说话都是几个字儿的往外蹦，现在一听他说长句子吴邪才发现他似乎连汉语都说不利索。
“他们去了天上，不能来接你了。”吴邪尽量委婉地说着。
“不会。”张起灵竟然使劲摇了摇头。
“就算能来接你，也是很久很久以后。”吴邪打了个哈欠，边脱衣服边说。“所以你要在这儿好好等他们。”
张起灵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他们去了天上？”
“嗯，天上。”当年吴邪外婆去世的时候，他爸妈就是这么说的。只不过那时候吴邪还不懂死是什么，后来慢慢长大才明白的。
正当吴邪犹豫他是睡里面还是睡外面的时候，他看见张起灵忽然坐了起来，光着膀子盘腿坐在床上，闭着眼睛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吴邪听不懂的话。一边说，还有眼泪一边落下来。
“你怎么了？”吴邪看傻眼了，小心翼翼的问着。
张起灵念完后，又面朝窗口磕了三个头。这才抹了抹眼睛，重新躺回被窝里。
“张起灵？”吴邪都不敢躺下了，张起灵刚才那是在干嘛啊？不会是什么邪教的仪式吧？前两天还有人在楼道里贴那什么功的小纸片被抓了呐。
躲在被窝里的张起灵又抹了把眼睛，闷闷地应了一声。
“你刚才在干嘛？”
“道别。”张起灵声音里带着鼻音。
“道别？”吴邪愣了愣，“跟谁道别？你爸妈？”
“嗯。”
吴邪更懵了，刚才他不是还信誓旦旦的说爸妈会回来接他，怎么突然又道别了？想通了？明白了？
“你别太难过…以后在我们家好好过吧。”吴邪试图安慰他几句。
没成想张起灵竟然摇摇头，“不难过，他们超脱了，是好事。”
吴邪彻底傻眼了。一个比他小三岁的家伙，为什么说的话他竟然听不懂？
“哥哥，睡觉。”张起灵掀开被子。
吴邪机械地爬进被窝里，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侧头看着张起灵的小脑袋，吴邪感觉这家伙真的太神秘了。
感觉到吴邪看他，张起灵也侧过头。
暖乎乎的被窝里，两个孩子就这么互相对视着。大概是因为有了先入为主的“这家伙太神秘”的感觉，吴邪看着张起灵的眼睛，总有种特别幽深特别澄澈的感觉。当然了，以吴邪目前的词汇量他还想不到这两个词，所以他最直观的印象，就是张起灵的眼睛比所有人的都要黑，且亮。
“你眼睫毛真长啊。”吴邪忍不住伸手去摸，“比我的长多了。”
张起灵闭上眼，任由吴邪去摸。
吴邪摸着摸着就把手移到了张起灵的脸蛋上，虽然知道那是高原红，可他也挺担心真的会像胖子说的那样皴儿了。张起灵的皮肤确实不细，跟胖子那种细皮嫩肉的更是没法儿比。吴邪有点心疼地摩挲着他脸上的两块红斑，看着乖乖闭着眼的张起灵，感觉如果他脸上要是一辈子都是这样，就太可惜了。
“你等我会儿。”吴邪掀开被子，光着腿跑下床。
“儿子你干嘛？”路过客厅，老爸把吴邪叫住。
“尿尿。”吴邪懒得理他，打开浴室的门从抽屉里拿出老妈给他买的擦脸油，吴邪以前总嫌弃这东西太香了，觉得女生才用。不过这会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给张起灵搽了再说。
打开盖子挖了一块抹在手心里，吴邪把东西放好，小跑回卧室。
“来，坐起来。”
张起灵乖乖坐好。
吴邪把擦脸油在手心里摸匀，然后尽量轻柔地抹上张起灵的脸。结果没想到弄得有点多，怎么抹手上还是有剩余。没办法，只能把剩下的都糊在了自己脸上。
张起灵学着他的样子也抹了抹脸，结果脸蛋被揉的更红了。
“啧，这玩意儿香的呛人。”吴邪一脸嫌弃。不过摸摸张起灵的脸，手感是比之前好了不少，看来还是有点作用的。
张起灵也被香的够呛，不过他闻着自己脸上身上都是和吴邪一样的香味，感觉香一点儿也没什么。
重新躺回被窝里，吴邪决定还是要靠墙睡。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后，扯着嗓子喊道，“妈！关灯！”
张起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
老妈闻声而来，推开门看了看床上躺好的两个小家伙，关灯前不忘嘱咐吴邪几句，让他别半夜抢了张起灵的被子。
“这么大的被子呢。”吴邪小声嘟囔，他都还没嫌张起灵抢了他的床。
黑暗中，张起灵往吴邪那边儿凑了凑，光溜溜的胳膊一挨过来就让吴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过去点儿，太近了。”
结果张起灵凑的更近了。
“你是怕黑么？”吴邪忽然想起自己最开始一个人睡的时候，那个时候可希望身边有个人陪着了。
“你没被子。”张起灵小声说。
“嗨，被子大着呢。”吴邪说是这么说，但也没再赶张起灵。

张起灵紧紧挨着吴邪，虽然底下垫着电热毯，可他身上还是温温的。吴邪刚开始虽然别扭，可被窝里一热，他就不由自主地想往张起灵身上靠了。毕竟墙太冷，靠一会儿还得再翻回来。直接抱着张起灵多省事儿，简直就是个人肉恒温器。
一不做二不休，吴邪手脚并用，八爪鱼似的把张起灵给抱住了。
张起灵怕吴邪抱得不舒服，整个人动也不敢动。
“你身上倒挺滑溜的。”吴邪抱着也是抱着，就顺带摸了几把。不过一摸才发现张起灵虽然瘦，但身上的肉都很紧实。“你不怕黑？”
张起灵没说话。
吴邪这才反应过来是声音太小他听不见，干脆凑到张起灵耳朵边上说话，“你不怕黑？”
“不怕。”
七岁的小孩儿竟然不怕黑，吴邪顿时肃然起敬。“那你怕什么？”
“不知道。”张起灵摇摇头。
“够爷们儿，不愧是我弟。”吴邪甚是欣慰。
卧室里黑咕隆咚的，外面断断续续的传来爸妈看电视的声音，偶尔还有窗外响起的炮竹声。吴邪发现张起灵对炮竹的声音很敏感，就算没有多响，只要他能听到，整个人都会不由得颤抖一下。
吴邪没有问他为什么，既然他的耳朵是在车祸里搞坏的，那无外乎就是因为炮竹的声音和撞击爆炸的声音很相近，让他害怕了吧。
又把张起灵抱的更紧了些，看着窗外忽明忽暗的烟火，吴邪小小的心里忽然莫名有种和张起灵相依为命的错觉。
“不怕，有我在。”又是一阵鞭炮声响起，吴邪抱着打了个哆嗦的张起灵，很坚定的说道，“有我在呢。”
这种感觉是吴邪以前从未有过的，作为一个哥哥，一个可以依靠的对象才会有的责任感。在这一刻，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成为了一个男子汉。
“嗯。”张起灵低低应了一声。
吴邪都快把自己给感动坏了，结果张起灵的反应还是这么不咸不淡。吴邪有点泄气，又为自己这么快就泄气了更泄气。
张起灵对吴邪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只是任由他死死抱着自己。虽然他觉得吴邪说的那些都是在为他怕黑找借口，但张起灵还是很感谢他。最起码，他是可靠的哥哥。
“你一直都这么不爱说话么？”吴邪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了。
“有么？”张起灵一个反问把吴邪给噎住了。
也对，他初来乍到谁都不认识，连普通话说起来都不在调上。不爱说话也算是正常。但理解归理解，吴邪还是在心里给张起灵起了个外号，叫他闷油瓶。
闷油瓶，这才叫神形具备，贴切传神呢。
吴邪打了个哈欠，抱着张起灵凉丝丝的胳膊，搭着他软乎乎的肚子，终于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这个大年初一对吴邪来说实在太漫长了，漫长到让他恍惚以为一切都是个梦。身边的张起灵依旧保持着最初的姿势，但正是这样的一动不动，让吴邪在黑暗中，有种莫名的安心。
嗯，有个可以依靠的弟弟，挺好。
TBC

甩文(# 罒╭─╮罒 #)
哇咔咔。

五

不过对于张起灵来说，要一整晚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地让吴邪抱着，还是有点难度的。于是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变成了面对面互相搂着的姿势。
老妈推门进来叫他们起床的时候，只见被子早就被两个小家伙踢开了一大半，吴邪的腿压在张起灵的屁股上，张起灵的手搭在吴邪的胸口。对于收养张起灵其实原本有些微词的老妈，砰的一下被此情此景正中红心，当下就差点红了眼眶。
“儿子们，起来吃饭了！”揉了揉眼睛，老妈在两人的屁股蛋上一人打了一下。
张起灵先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想把被子拽回去。吴邪被他的动作弄醒了，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看着面前的张起灵有点愣神。
这人是谁来着……
哦，我弟。
“别赖床了，快起来。”老妈笑吟吟地看着他俩。
“知道了知道了。”吴邪边打哈欠边坐起来，看了眼旁边拽着被子没动的张起灵，了然地对老妈道，“你出去吧，我们俩老爷们儿穿衣服，你一个女人看什么。”
“臭小子，怎么跟你妈说话呢？”老妈作势要打吴邪，不过看张起灵的样子确实是害羞，便出去带上了门。
吴邪这一晚睡得挺舒畅，神清气爽地穿好衣服，转头一看张起灵，还在跟秋衣作斗争。
“这样，你先套头，再伸手，很简单的。”吴邪把裹成一团的衣服从张起灵脑袋上拔下来，整理好再递给他，“你试试？”
这回张起灵果然一下子就穿进去了。
冬天的衣服基本上都是套头的，张起灵会穿秋衣了那其它的基本也就没什么问题。两人穿好了衣服走出门，吴邪看着等在门外跟看猩猩似的满眼都是激动的爸妈，故作潇洒地甩了甩头。
哼，当个哥哥有什么难的。
顶着爸妈热切的注视，吴邪先是给张起灵接了杯水挤好了牙膏让他去对着马桶刷，然后又给他接了盆水洗脸。洗完脸，吴邪也没忘搽脸的事儿，不过这回没挖太多，够张起灵一个人用就行了。
结果张起灵被吴邪一通揉脸后，又自己在脸上摸了摸，然后抹上了吴邪的脸。
“给你用的，我不用。”吴邪皱眉，这东西太香了，要是给胖子闻见，指不定怎么损他呢。
“你要用。”张起灵比吴邪还固执，说完还又在他脸上抹两下。
吴邪转头看了眼憋着笑的爸妈，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饭桌上，老妈老爸终于收起了不正经的样子，严肃地谈起了关于以后的规划问题。
“咱们家目前只有两个卧室，所以得委屈你们先住在一个屋子里了。等到商场开门了就去给你们买个上下铺的床，到时候吴邪你睡上面。书桌的话，够你们两个小人儿写作业了。等吴邪上了初中再想想怎么添新的进去，或者就在我们那屋子写。”
吴邪啃着包子，默默地听着。
“一会儿我跟你妈会把你的衣柜腾一半出来给弟弟用——”
“他都没衣服，怎么用？”吴邪插嘴。
“明天带他去买。”老妈回答道。
“那我呢？”
“你过年不是买了新衣服么，还要什么？”老妈瞪眼。
吴邪缩回去继续啃包子。
“一起去。”一直不吭声的张起灵说话了。
“行，那就一起去。”老爸拍板了。
吴邪刚想把手伸到桌子下面去拍拍张起灵，就听老妈道，“手呢？吃饭的时候两只手都要在桌上，又忘了是不是?”
吴邪只好吐吐舌头把手拿出来。
“下午我要带弟弟去医院，你也要去么？”老爸看着吴邪问道。
“医院？”
“嗯，给他预约了一家专门治耳朵的医院，还好人家过年不关门。”
“能治好么？”吴邪看着又默默吃饭的张起灵，从外面看不出他耳朵有什么问题，可就是坏了。
“应该没问题。”老爸点点头，“你要去么？”
“我……”吴邪其实挺不喜欢医院的，人多，又乱，还有一种呛人的奇怪味道。
“你不去。”张起灵看了看吴邪，替他做了决定。
老爸看着脸色有些尴尬的吴邪，笑得意味深长。
“谁说我不去了。”吴邪可不想被老爸看扁，咬着包子含糊不清道，“下午一起去。”
张起灵默默地看看吴邪，转回头继续吃饭。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的，遮住了他眼底开心的笑意。
“再有就是关于称呼，我和你阿姨不会强迫你，你想怎么叫都行。但对我们来说，你已经是我们的亲儿子了。”老爸向来有话直说，就算对着小孩儿也不例外。
张起灵沉默着看了他良久，“谢谢您。”
“这就见外了，你是我儿子，有什么谢不谢的。”老爸想揉张起灵的脑袋，可又想起他不喜欢被别人碰，便硬是把手转了方向落在了吴邪头上。
“嗯。”张起灵低低应了一声。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的尴尬，老妈清了清嗓子，“你们赶快吃饭，吃完了我还得洗碗呢。”
吴邪一口气喝完最后一口稀饭，“我吃完了！”
“还是大儿子利索。你俩别磨蹭。”老妈朝老爸和张起灵瞪眼。
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虽然算不上竞争或者比较，但吴邪心里就是有种奇妙的自豪感。从今以后他就是大儿子，是哥哥，是这个家仅次于老爸的男人了。



还没到下午，只是刚吃过午饭没多久，老爸就招呼吴邪和张起灵去该去医院了。
年前的雪已经化完，但天气还是挺冷。吴邪从柜子里翻出他的帽子和手套把张起灵给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眼睛，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老妈对此表示很不满，明明拾掇儿子应该是她的事儿，结果从张起灵来开始，她到现在一次机会都没捞着，全让吴邪操持好了。
要不我怎么是哥哥呢。
吴邪牵着张起灵的手，嘚瑟地跟着老爸走了。
这是张起灵第一次离开藏区到城市里来，虽然他努力控制着不要让自己显得惊慌，但仅仅攥着吴邪的手还是暴露了他心里的不安。好在很快就打到了出租，坐在车上，吴邪一边指着窗外掠过的建筑物给张起灵介绍着，一边握紧了他的手。
他觉得张起灵应该是害怕坐车的，毕竟如果换做吴邪，他说不定这辈子都不敢再坐车了。
医院离家挺远，到的时候险些误了预约的时间。过年期间来看病的人也不少，吴邪进不了诊室，只能在外面等着。张起灵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一眼，才跟着老爸进去。
吴邪一个人坐在诊室外面也没事儿干，只能四处打量打量发发呆。他看见不少来往的人耳朵上都戴着奇怪的东西，有的人戴一个，有的人戴一对。转头看着走廊上贴的宣传画册，吴邪费力地认着上面的字，字大多都能认识，但是理解不了。
不管是什么医院，反正感觉都挺压抑。吴邪越等越觉得心里燥得慌，不由自主地就开始胡思乱想。万一闷油瓶他以后越来越听不见怎么办？万一以后他真的变成聋子了，那是不是也会变成哑巴？听说哑巴不一定聋，可聋子一定会哑。张起灵现在都已经是个闷油瓶了，要是真成了哑巴，那可怎么办啊？
吴邪焦躁地等了半天，老爸终于带着张起灵出来了。
“怎么样？”吴邪赶紧凑上去。
“还要做检查呢，别急。”老爸话刚说完，张起灵就挣开他的时候跑到吴邪身边去了。“走吧，去检查。”
张起灵到底做了什么检查吴邪也不知道，他和老爸都是在门外面等着的。做完检查，拿好报告，又要回诊室看医生。折腾了好久之后，老爸终于带着张起灵出来，告诉吴邪都弄好了。
“好了？那他以后能听见么?不会聋了吧？”吴邪很紧张。
“放心吧，不会的。”老爸晃了晃手里的小盒子。
“这是什么？”
“助听器，有了它弟弟就能听得更清楚了。”
吴邪盯着那小盒子看了一会儿，“他得一辈子都戴着么？”
“不用，等到听力自然恢复就好了。”
“什么时候才能自然恢复啊？”吴邪很是忧心。
老爸失笑，“按时吃药，好好调养，用不了多久。”
吴邪这才放心。
张起灵全程一言不发地拽着吴邪的衣袖，倒是一点儿也不关心似的。吴邪转头看他一副茫然的样子，帮他把帽子和围巾戴好，确认风吹不到他的脸，免得高原红更严重。
回到家的时候离天黑还有一会儿，老爸给张起灵把助听器戴上，就让他俩在楼下玩儿了。吴邪很是好奇地打量着这对像是缩小版的香蕉一样的东西，但是又不敢碰，因为老爸说这东西可贵了。
“听得见我说话吗？”吴邪用正常音量问了一遍。
张起灵点点头。
“那现在呢？”吴邪小小声问。
张起灵摇摇头。
吴邪撇撇嘴，看来还是原本的耳朵才好用。这个助听器也只是能帮张起灵听见一些正常音量的声音。
牵着张起灵在小区里溜达了一圈，吴邪大老远就看见了胖子在绿化带里放炮仗。
看着他扔的动作，吴邪赶紧捂住了张起灵的耳朵。
胖子一回头，看见他俩了。
“天真，小哥！你俩可算回来了！胖爷我一个人无聊死了！”
“你又在绿化带里放炮，都没雪了，小心把草皮烧着。”吴邪看着胖子递过来的双响炮，摇摇头道，“我不放。”
“嘿？你小子转性了？”胖子说着就想再点，却被吴邪按住了手。“怎么了？”
“别放了。”吴邪说着，朝着张起灵努努嘴。
胖子看着张起灵耳朵上的助听器，新奇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助听器，所以你别放了，他戴着这个听动静特别大。”吴邪一本正经地说着。
“啧，你还真疼你弟。”胖子撇撇嘴。
但吴邪还是有点担心，怎么张起灵戴上助听器之后还是个闷油瓶，依然不爱说话呢。压低声音跟胖子嘀咕了几句，吴邪想看看胖子有啥办法没有。
结果这家伙的重点全放在吴邪给张起灵起的外号上了。
“天真，你还说胖爷我损，你看你起的外号，一点儿也不比胖爷差啊。”胖子笑呵呵地搭着吴邪的肩，“你就别瞎担心了，说不定咱们瓶仔只是不愿意说话呢，现在不是就流行这种酷酷的嘛。”
“瓶仔…”吴邪一脑袋黑线。
张起灵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俩，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踮起脚伸着胳膊，从吴邪的肩膀上取下了一朵掉落的梅花。
“花。”张起灵淡淡说着，把花放在吴邪手心。
吴邪接过梅花，装作没看见胖子那一脸油腻的坏笑，正想扭头看看这花是哪儿来的，刚好一阵风吹了过来。
簌簌落下的花瓣像是带着芬芳的雪，吴邪惊讶地看着他从未留意过的树，竟然不知不觉地早就开出了朵朵鲜花。三个人站在梅花树下，肩膀和头上都落下了不少花瓣。
吴邪轻笑着拂去张起灵肩上的花瓣，却见从没有过什么表情的他，在这清新的花瓣雨中，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微微笑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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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张起灵会笑这件事儿，让吴邪又放心了不少。
他一直没见过张起灵有什么表情，心里隐约还有点担心他是不是面部神经也受了伤成了面瘫。既然会笑，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而且助听器确实也挺好用，虽然张起灵还是不爱说话，但现在不管跟他说什么，好歹他会看着你或者给个回应了。
老爸说张起灵在老家已经上了学，所以等下学期开学的时候，想把他转到吴邪就读的十小去读一年级 ，这样两个人上学放学也有个伴儿。
对于这些吴邪都不操心，反正他也操心不了。他要做的，就是带张起灵尽快熟悉这座城市，熟悉城市里的生活方式，以及教会他发音正确的普通话。
然而在最后这一项上，吴邪首先就受到了来自胖子的阻力。
胖子老家是北京的，虽然说来了南方定居，可他爸妈说话依旧是一口纯正的京片子，这就让胖子说话也会带点儿京味。但偏偏过年的时候他家来了个东北的亲戚，这下可好，京味儿上又添了把东北的佐料。平时吴邪跟他玩儿的最多，自然也会不自觉的沾染一些。但现在是正儿八经地要教张起灵说普通话，方言的调调自然就不合适了。
可是，说话这种事，真的是刻意不了。
于是，吴邪很无奈的发现，张起灵硬是被胖子带出了一口东北大碴子味儿。
怎么不说怎么，说咋的了。
干什么不说干什么，说干哈，还是二声。
偶尔碴子里还夹杂着一两个京味儿十足的词，比如你丫。
吴邪这叫一郁闷。本来张起灵就不爱说话，好不容易把西北味儿给掰过来了，结果一张口又成了东北味儿。再配上他那两块没褪的高原红，东北劳动者的形象简直挥之不去。
“不许再跟胖子学说话了！”这天睡觉的时候，吴邪终于忍不了了。
“我没有。”张起灵还挺无辜。
“你没有怎么说话一股东北味儿？”吴邪钻进被子里。
“跟你学的。” 张起灵老实躺平，由着吴邪八爪鱼似的缠了过来。
“胡说。”吴邪其实是有点心虚，因为他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被胖子带跑。不过不管咋整——不管怎么说，在开学前都不能让张起灵再跟着胖子玩儿了。这家伙的模仿能力太强了，就算他不在当即表现出来，但也都学进了心里。
“妈！关灯！”
还好张起灵已经把助听器取下来了。
“明天要带你们去看床，别说话了，赶紧睡。”老妈边说边关上灯。
年过得很快，过了初三后渐渐的就没什么感觉了。最多就是初五那天迎财神的鞭炮响了一天，再之后，就要等元宵节了。不过吴邪现在也不觉得放鞭炮有多好玩了，一想到张起灵会害怕，根本就没有玩儿的兴致。
“明天去看床，你想要什么样子的？”吴邪凑在张起灵耳边问。
“不是上下铺么。”张起灵好像不是很期待。
“上下铺也得有样式啊。木头的，铁架子的，纯色的，花的。”吴邪握着张起灵的手指头来回把玩。
“都行。”
吴邪突然觉得有点没劲，这几天不管带张起灵去买什么，他要不就是都行，要不就是都好，要不就是随便。从来就没有主动表示过他喜欢什么想要什么。结果新衣服什么的全是吴邪给他挑的。
“你这人真没劲。”吴邪松开手，怏怏不乐，“你就没有喜欢的吗？”
“你。”张起灵这回倒不说都行了。
“谁问你这个了，我是说，你对你的床，你的衣服鞋子，你自己用的东西，就完全没有想法吗？”吴邪靠着张起灵，感觉他这个弟弟未免也太没主见了。
“你是哥哥，听你的。”张起灵握住吴邪的手。
“不行，我今儿非得把你的嘴撬开不可。”吴邪的倔劲儿上来了，“你必须说一个你喜欢的样式。”
张起灵侧头看着黑暗中的吴邪一脸较真儿的样子，想了想，迟疑道，“我喜欢现在这个。”
“现在这个又不是上下铺…”吴邪嘟囔着，却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是说，你不想要上下铺，不想分开睡？”
张起灵沉默了好久，才嗯了一声。
现在的这张床其实也不算小，属于小版的双人床，睡他们俩小孩儿绰绰有余。主要是老爸老妈担心吴邪不愿意一直跟张起灵挤一个被窝，才急着买新床的。
吴邪捏着张起灵的手指头，感觉他那声嗯的可委屈了。毕竟还是个小屁孩，黏人也是正常的。而且这家伙身上凉凉的舒服的很，吴邪这几天也跟他睡习惯了。
“那就不要新床了。”吴邪做了决定，正好还能省钱。“等我们再长大点儿再买新床吧。”
张起灵的耳朵被吴邪吐出来的气吹的痒痒的，“好。”
第二天一早，吴邪把他的决定告诉了爸妈，当即就收到了狠狠的一通表扬。心里美滋滋的自然不假，更重要的是，吴邪感觉自己作为家里的大儿子，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认可。
不过再美滋滋作业也得做，吃过饭吴邪就被撵回屋里写作业了。


张起灵坐在床上看阿姨找出来的带拼音的漫画和小人书，时不时看一眼书桌前的吴邪。
本来吴邪这会儿就被自然数质数公约数弄得烦心，一抬头就见张起灵想看他又不敢看似的，更烦躁了。“你老看我干嘛，要帮我做题啊？”
张起灵摇摇头，又继续看起小人书。
“我问你，你在学校都学了什么？”吴邪放下笔，决定休息一会儿。
“加减法。”
“还有呢？”
张起灵想了一会儿，摇摇头。
“你们只学数学？都没有语文课？”吴邪惊讶的看着他。
“没有。”
“那美术课呢？音乐课，自然课，体育课？”吴邪一口气报了一串。
“都没有。”张起灵对于吴邪要上这么多课也很惊讶。
“那你不能一天光学数学吧？”吴邪好奇地问道，“不上课的时候你都干什么呢？”
“放羊。”
“放羊？”吴邪还是第一次听张起灵说起这些，“那不放羊的时候呢？”
“挤奶。”
吴邪懵了，他突然想起来不知道是三年级还是二年级的时候，在语文书还是课外读物里看过一篇《草原英雄小姐妹》，说的就是放羊的事儿。虽然想不起具体的情节，但他记得特别苦特别惨，又是刮风又是下雪的。现在听张起灵一说他竟然也放过羊，一下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原来课本里的那些英雄事迹真的不是瞎编的啊……
难怪闷油瓶脸上的高原红和书上的插画一模一样……
张起灵见吴邪半天没吭声，以为他是嫌弃自己了。不明明已经洗过澡了，身上也是香香的，吴邪应该闻不到羊膻味儿了啊。有些沮丧地看着吴邪，张起灵拽着衣领往里闻了闻。
“你干嘛呢？”吴邪回过神看着他。
“没有味道。”张起灵仔细闻了闻，确认身上是香的。
“我没说你有味道啊？”吴邪愣了愣，他目前还从没吃过羊肉，根本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味。而且张起灵刚来的那天身上都是汽油味，早就把羊膻给盖住了。
虽然放了心，但张起灵依旧有些沮丧。他怕吴邪不喜欢他从家里带来的味道，可他也已经再没有家的味道了。
吴邪看着闷不吭声的张起灵，莫名感觉他似乎心情不好。但这会儿吴邪作业还没写完不能出门，零食也不能吃。想了想，吴邪从书桌抽屉里的最底下翻出了一个小盒子。
“过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张起灵走到吴邪旁边，看着他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沓厚厚的卡片。卡片花花绿绿的，还印着人的图片。
“这是我攒了好久的水浒卡，就差几张就能成一整套了。”吴邪洋洋得意地说着。
张起灵随手抽了一张翻来覆去地看着，“一整套有什么用？”
“就完整了啊。”吴邪还真没考虑过集齐之后的事情。
张起灵细细的小眉毛又皱在了一起，“然后呢？”
“然后…？”吴邪彻底被问住了，这种事有什么然后？
张起灵兴趣缺缺地把卡放回了盒子里，根本不懂这么一沓卡片需要多少的运气和零用钱。
“那你再看看这个？”吴邪拉开另一个抽屉，里面放着一盒弹珠。
张起灵取出一颗迎着光看了看，“好看。”
吴邪总算心理平衡了一些，“这些弹珠可都是攒了好久才有的。”
然而张起灵不等吴邪说完就又放回去了，依旧是没什么兴趣。
被点燃了斗志的吴邪翻出了压箱底的贴画，满满一个大本子上全是各种各样的贴画。卡通人物，游戏人物，还有影视明星。结果张起灵翻了几眼，就把本子合上了。
他确实不懂吴邪为什么要花时间去收集这些早晚会被扔掉的东西，也许是因为他还没有完全融入现在的生活吧。
对于，吴邪表示非常的愤怒，他感觉自己被鄙视了。


下午胖子来找他俩玩儿的时候，吴邪很郁闷的悄悄跟胖子说了这事儿。张起灵在一旁观察着从砖头缝儿里爬出来的蚂蚁，根本就没管他俩在说什么。
“你七岁的时候还在玩儿泥巴过家家呢，不也不知道集卡的乐趣。”胖子不以为意。
“胡说，我七岁早就不玩儿过家家了。”吴邪瞪了眼胖子。
“总之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瓶仔还小呢。”胖子最近对于这个新外号很是上瘾。
“你知道个屁。”吴邪叹气，但他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反驳胖子了。“对了，你以后少在他面前说东北话，他学的跟从东北来的似的。”
“这都赖我？”胖子冤枉的哀嚎了一嗓子，在张起灵身边蹲下身，“小哥，天真说你的东北话是跟我学的，你说胖爷我什么时候教你东北话了？”
张起灵抬起头看了眼吴邪，一本正经道，“很多时候。”
吴邪一听，噗嗤乐了。
“你们亲哥俩儿，就可劲儿欺负胖爷我没个弟弟妹妹吧！”胖子摇头晃脑呜呼哀哉，“两个都是没良心的白眼儿狼！”
话刚说完，张起灵突然猛的站了起来，整个人将吴邪护在身后，狠狠地看着胖子。
胖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张起灵，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吴邪还没来得及问呢，就见张起灵已经低着头，像是头小狼似的朝胖子冲过去了，边冲还边喊。
“不许欺负我哥！”
吴邪愣是没把人拽住，眼睁睁地看着他冲向了胖子的肚子。胖子也没反应过来，一手按着张起灵的肩膀往后推，一边冲吴邪问是怎么回事。
吴邪耸耸肩，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不过有人这么护着自己，还真不错。

TBC

(# 罒╭─╮罒 #)甩文

七

虽然三个张起灵加起来才抵得上一个胖子的体型，不过张起灵的力气倒是比胖子预想的大得多。于是还没抵多久，胖子就受不住了。
“天真你光看着干嘛！倒是管管你弟啊！”
吴邪倒是挺乐意看看胖子吃瘪的，毕竟这家伙平时总是让别人吃瘪，有个人能治治他也挺好。
“啧，吴邪你还是不是胖爷的兄弟了！”胖子两手抵着张起灵的肩膀，脸都憋红了。
吴邪觉着差不多了，走上前一把抱住张起灵的后腰，硬是把他拽了回来。张起灵像是还没解气，还蹬腿想踹胖子。
“不是，胖爷我是咋的了，瓶仔你至于这么大气吗？”胖子撑着膝盖大喘气。
张起灵也没好到哪去，小脸红扑扑的，但眼神还是恶狠狠的。
吴邪从后面一手搂着张起灵的肩膀，以防他再去扑胖子，一手慢慢地揉着他的脑袋安抚情绪。
“胖子是在跟我们开玩笑，没有恶意，别生气了。”吴邪估计问题肯定就是出在胖子刚才说的话上。
张起灵没说话，但呼吸声挺粗重，看得出火气不小。
“胖爷我嘴上向来没个把门儿的，虽然说话没轻重但绝对不是坏话，您就别生气了行不？”胖子又好气又好笑，弯着腰哄他。
“是坏话。”张起灵还很固执。
胖子没招儿了，抬头看着吴邪，“你这弟弟以前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啊？”
吴邪也觉得有这个可能，只是这会儿问张起灵，估计他什么也不会说。于是对胖子摇摇头，“我回去再慢慢问吧，你别往心里去。”
胖子本来确实没往心里去，但吴邪这么一说，胖子登时就真的不乐意了。“天真，你这话是怎么说的？胖爷我还能跟个小孩儿置气？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不能因为有了弟弟就把胖爷我当外人了吧？”
吴邪一听，乐了。“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心眼儿倒是跟针尖儿似的。我要是真拿你当外人，我一开始就拦着不让他打你了。”
胖子刚想点头称是，结果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嘿天真，你小子越来越会说话了嘿？”
吴邪搂着张起灵笑得前仰后合。
张起灵默默看着吴邪和胖子有说有笑的样子，脸上愤怒的神色渐渐退下，又变回了往日里惯来没有表情的样子。可他依然紧紧地挨着吴邪，手臂下意识地往后，保持着防御的姿态。
胖子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都看在了眼里。
不过，毕竟都还是孩子，这种小摩擦在胖子的心里，没一会儿也就彻底过去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吴邪一边给张起灵搽脸，一边问起了下午的事情。
“下午为什么要打胖子？”
张起灵紧紧闭着眼，等吴邪给他搽完才睁开。乌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吴邪，但就是不说话。
吴邪把手上剩余的随便在自己脸上抹了抹，“你别装蒜，你的助听器还没拿下来呢。”
张起灵皱皱眉，还是不说话。
吴邪在床上坐下，一边给他脱衣服一边说道，“我跟胖子从小就认识，是最好的朋友。你下午那样做是不对的。”
张起灵闷声闷气地哼了一声。
吴邪拽衣服的时候没注意，把秋衣和毛衣一起拽上去了。结果两件衣服卡在张起灵脑袋上拽不下来，只有手先出来了。
“就算他说了什么不好的话，那也是开玩笑。”吴邪费劲的拽着衣服，咬牙切齿地说着，“你不用跟他计较。”
张起灵自己伸手在衣领处拉了拉，把助听器从耳朵上拿下来，终于让吴邪把衣服拽掉了。
“上来吧。”吴邪掀开被子让张起灵先钻进去，继续一边教育他一边脱衣服。结果张起灵从被窝里爬出来，伸手拽住了吴邪的衣摆。
“干嘛？”
“脱衣服。”张起灵全身上下就剩了条小裤衩，光溜溜地看着吴邪。
“我自己会脱，你赶紧回去躺好。”虽说气温已经慢慢回暖，但晚上还很冷，吴邪连电热毯都不愿意关。
“不。”张起灵比吴邪还倔。
吴邪怕张起灵着凉，只好点点头，在床上盘腿坐下等着张起灵给他脱衣服。张起灵站在他面前，弯腰掀起衣摆，然后整个往上一拽，力气大得直接把里外两层都拽掉了。
“行了行了，快躺进去。”
张起灵心满意足地躺回被窝。
“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了吧？”吴邪揉着张起灵的耳朵，帮他按摩放松。助听器戴久了耳朵会很难受，张起灵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偷偷地揉，要不是吴邪看到了他还不肯说。
“他骂你。”张起灵小声道。
“那不是骂人，只是开玩笑。”吴邪耐心地解释着。
“那就是骂人。”张起灵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语气很重。
吴邪觉得胖子确实没说错，张起灵肯定是为此受过什么刺激。想了想，吴邪小心翼翼地问道，“谁这样骂过你？”
张起灵沉默了很久，说了一个吴邪听不懂的词。
“莫拉？”吴邪自言自语似的重复了一遍，这是人的名字么？“那他为什么要骂你？”
“她骂阿妈。”张起灵声音更低了。
吴邪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没有再多问，只是默默地揉着他的耳朵。“翻过来，换另一只。”
张起灵乖乖翻身，面对着吴邪。
虽然吴邪还想再替胖子说几句，不过一想张起灵的反应，便还是作罢。他现在还小，等他以后上了学懂的多了，自然也就知道什么是真的骂人和开玩笑了。
给他揉好了耳朵，吴邪刚要喊老妈来关灯，张起灵却捂住吴邪的嘴摇摇头，然后掀开被子跳下床去把灯关了。
“以后我关灯。”
“行吧，那就你关灯。”吴邪抱紧了张起灵，在他的耳边蹭了蹭。“睡吧，明天还要陪我做自然课的手工作业呢。”
“嗯。”张起灵点点头，也抱紧了吴邪。
不过吴邪并没有立马睡着，有些事情，他还是很想知道原因。等找个机会，去问问老爸吧。


结果吴邪忘了，他的寒假是放到月底，可老爸老妈的假期过了初七就结束了。
第二天两人起来的时候爸妈都已经去上班了，桌上是准备好的早饭。吴邪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会儿又去推了推门，发现被反锁住了，才想起来他们是去上班了。
“完了，出不去了。”吴邪只能打开木门，但外面的铁门是反锁的，隔着一层窗纱，吴邪扯着嗓子喊胖子。“胖子！”
胖子的回应很快就在楼道里响起，“别喊了，胖爷我也被锁住了！”
得，这下彻底没招儿了。
张起灵吃着早饭茫然地看着吴邪，不懂他为什么一脸的如丧考妣。
“出不去了，我爸妈中午都不回来，这下完蛋了。”吴邪像是根打了霜的茄子，蔫儿不拉几地在桌边坐下，“中午又要吃剩饭了。”
但重点不是吃剩饭，而是吴邪原本想今天出去采些梅花做标本。倒不是他有闲情逸致，这是自然课布置的作业，说什么要观察春天，留下春姑娘的脚印。
本来吴邪也没想到这点的，还是上次张起灵给他拿下了肩头的花他才突发奇想到可以做标本。
只是当时花儿开的还不多，就那一棵树上开了，结果风一吹还掉了一大半。好不容易这几天暖和了都开了，结果他出不去了。
“怎么了？”张起灵还是第一次看到吴邪这么不开心——不对不是第一次，第一次是他刚来的那天。
“门反锁了，出不去了。”吴邪哭丧着脸。晚上黑咕隆咚的根本没办法去摘花，而且说不定还会被小区里那些多事儿的老太婆骂。
“出去干哈？”张起灵没注意又冒出一口碴子。
吴邪瞥他一眼，“是 干什么。”
“干什么。”张起灵乖乖重复。
“昨儿晚上不是说了要做自然课的作业么。”吴邪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再一想到中午还要自己热饭，更是不爽。
张起灵还是没明白，“作业要出去做？”
“是啊，摘不到梅花怎么做。”吴邪咬了口春卷儿，嘎吱嘎吱地嚼着。
张起灵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吃完了饭。
一上午吴邪心情都不好，他这人有个毛病，要么不做，一旦想做了，就必须得赶紧做好。不然总觉得百爪挠心坐立不安的。
张起灵听他隔三差五地就叹气，也看不下小人书了。下了床走到客厅的窗户口看了看，又绕到主卧的阳台往下看了看。
吴邪这会儿根本没注意张起灵干什么去了，直到他突然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吓了一跳的吴邪赶紧循着声音跑出卧室，“张起灵？”
屋子里没人回应。
“张起灵？！”吴邪傻眼了，环视一圈，发现客厅的窗户竟然大开着。赶紧冲过去一看，张起灵竟然伏在二楼防盗窗的铁架子上。
吴邪吓得腿都快软了，“你在干嘛？！你怎么掉下去的？！”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抬起头看了眼吴邪，然后小心翼翼地踩着防盗窗中间的铁棱，慢慢地往下爬着。
虽然楼层之间的间隔并不远，而且二楼和一楼中间还有个空调的铁箱子。可从三楼往下看，已经足够让吴邪心惊肉跳忘记呼吸了。
张起灵身手很矫健，但架不住个子小腿不够长。只见他两只手拽着防盗窗，整个身子都是悬空的，使劲儿蹬脚还是踩不到一楼的空调。吴邪趴在窗口看得都快急哭了，可是又根本没办法帮忙。
幸好这时候小区里的大人基本都去上班了，不然要是一二楼有人在，非得被张起灵吓个半死。
张起灵死死攥着防盗窗的铁栏杆，低头看了眼他要踩的地方，咬紧牙关猛地一荡，看准了位置松开了手。
吴邪吓得尖叫都不会了。
又是砰的一声巨响，张起灵摔在了一楼的空调铁箱子上。那箱子虽然大但是也没有防盗窗的面积大，张起灵甩上去的瞬间就开始往下掉。幸好他眼疾手快，抓住了箱子外面的护栏。
这下距离就不高了，底下又是绿化带，都是草。张起灵调整好姿势，松手跳了下去。在地上踉跄了一下便站稳了脚，张起灵抬头对吴邪挥了挥手。
“张起灵你大爷的！”吴邪又气又怕，说话都带着哭腔。
张起灵竟然还对吴邪微微笑了笑，然后转头就跑向了绿化带里开的最好的那棵梅花树。
梅花树虽然不高，但对于张起灵来说也已经够呛。再加上这树都不大，也不粗壮。张起灵小心翼翼地费了半天劲，才爬上了一根比较粗的枝桠，就这，那梅花树都已经摇摇欲坠了。
折断了开的最好的几枝，张起灵也懒得再慢慢往下爬，直接松手从树上跳了下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进了楼道。
吴邪赶紧抹抹眼睛冲向门口，结果刚打开木门，吴邪就愣了。张起灵是出去了，可是他进不来了啊！
攥着花枝的张起灵冲上楼，看着铁门的纱窗后面哭丧着脸的吴邪，红扑扑的小脸上那微微的笑意，也慢慢凝固了。
哀愁，是一扇反锁的铁门。
哥哥在里头，弟弟在外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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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其实有一个预兆了吴邪以后被老张那啥啥时候的伏笔✧ (≖ ‿ ≖)✧

八

“张起灵你是不是傻！”吴邪气急败坏地握着铁门上的棱，“你知不知道刚才你那样有多危险！”
张起灵一言不发地握着手里的花枝，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把它送到吴邪面前。
“以后再也不许那样了听见没？！”吴邪是真的后怕得脚都软了，他们家好歹也是在三楼。万一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吴邪简直不敢想。
“嗯。”张起灵站在门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追究张起灵跳窗下去这件事，而是他要怎么进来。
“你等着，我去找找钥匙。”吴邪说完就往主卧跑，他记得家里是有备用钥匙的。然而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
肯定是爸妈防着吴邪把钥匙给胖子从外面开门，所以把钥匙给藏起来了。
能打开的抽屉和柜子吴邪全都翻了一遍，但依然一无所获。看着那几个上锁的抽屉，吴邪不得不死了找钥匙的心。
“怎么办，找不到钥匙。”回到门口，吴邪看着门外面的张起灵，心里又急又气又难受。要是打不开门，张起灵这一天都得被关在外面了。而且等晚上爸妈回来，该怎么解释张起灵跑到外面的事儿？实话实说的话估计两人都没好果子吃，可不说实话，那还能怎么说啊？
张起灵也知道是自己莽撞了，小声对吴邪道着歉。“哥哥，对不起。”
“你冷不冷？我给你把外套扔下去，你去穿上吧。”楼道里比外面还凉的多，张起灵只穿了毛衣，一会儿肯定会着凉。
“好。”张起灵点点头，拿着花噔噔噔的下楼了。
吴邪怕张起灵在楼道没地方坐，用塑料袋装了衣服，又塞进去几张报纸，再放进去了一瓶奶和一把糖，系紧从窗口扔了下去。
张起灵抱着袋子又噔噔噔的上来了。
先把花插在了楼道扶手拐弯处的缝隙里，再把报纸在门口的垫子上铺开，然后才穿好外套坐下来。
“还有牛奶和糖，你饿了就先垫垫。”吴邪蹲在门口，越看张起灵越觉得自责。他要是能等一等，等到爸妈回来跟他们说好明天再去摘，张起灵就不用为了他冒那么大的危险还被锁在外面了。
“不饿。”张起灵侧靠着纱网。
作业吴邪是肯定没心思写了，他说什么也不可能把张起灵一个人扔在门外面。干脆也搬了个小板凳，陪他一起在门边儿上坐着。
但是毕竟中间隔着一层窗纱和铁栏杆，吴邪跟张起灵大眼瞪小眼了半天，也不知道能干点儿什么。而且张起灵又是个闷油瓶子，吴邪都不知道跟他聊点什么好。问他家里的事吧，怕勾起他的伤心事。可是跟他聊别的吧，吴邪这一下子还真想不出话题。
“胖子！”吴邪气沉丹田，朝楼上喊。
“咋的了？”胖子估计也闲着无聊，立马就回话了。
“我把我弟锁屋外边儿了！怎么办！”吴邪求助场外观众。
“你丫也太牛掰了吧？！怎么做到的？”胖子的声音里惊喜大过惊讶，“那正好你让他上来，帮胖爷我跑腿儿买个东西呗！”
吴邪还没说话，张起灵先不轻不重地回应了。“不去。”
“他说不去！”
“别介啊！胖爷我又不是让他白跑，我有五块钱，咱仨一人一包干脆面，剩下的两块再买三个棒棒糖，余下五毛给你弟，怎么样？划算吧？”
吴邪一合计，确实划算，而且就不愁张起灵中午没饭吃了。
“上去跟胖子拿钱吧，小店就是我们上次带你去的那家。三包干脆面，三个真知棒，记得让赵奶奶找你五毛钱。记住了没？”吴邪耐心地教着他，“香辣的是胖子的，我要鸡汁的，你喜欢什么就自己挑。”
张起灵点点头，站起身找胖子去了。
胖子家的铁门没纱网，所以才能往外递东西。张起灵拿了钱跑下楼，站在门口问吴邪，“真知棒要什么味道。”
“苹果的吧。”
“好。”
张起灵攥着钱一路小跑下楼，等楼道里没脚步声了，胖子才对吴邪说道，“天真，你弟弟还挺记仇。”
“怎么了？”
“胖爷我以为他都忘了昨儿的事了，结果丫儿一上来就狠狠瞪了我一眼。”胖子边说边笑，“这家伙长大了可不得了。”
“我昨天问他了，他说他妈妈被人那么说过。叫你嘴欠，戳到人伤疤上。”吴邪对此也很是无奈，“我告诉他你不是恶意的了。”
“不是，他怎么出去的？”
“从窗户翻出去的。”一提起这茬吴邪就后怕。
“难怪胖爷我刚才听底下哐哐乱响，这小子可以啊！”胖子乐道，“咱们以后就不愁不能出去买东西了！”
“你拉倒吧，要跳楼你自己跳，少打我弟的主意。”吴邪翻了个白眼。
“瞧你那小气样儿。”胖子哼哼唧唧。
两人说了没一会儿，楼道里就响起了脚步声。张起灵揣着面跑上楼，先把两包鸡汁的放在门口，才拿着胖子的那包上去。
“辛苦了瓶仔！”胖子美滋滋地说着。
张起灵不吭声，转身就下楼了。
东西是买好了，然而吴邪的那份还是没办法送到屋里去。后知后觉地看着张起灵着急的样子，吴邪心一横从厨房拿了把剪刀。
“你要干…什么？”张起灵及时把碴子憋了回去。
“剪开，不然东西放不进来。”吴邪比划了一下，在门最下面的纱网上剪了一刀，然后用力扯出了个洞。这样就算老爸发现，他也可以说这是老鼠咬的了。
洞不大，但是刚好能让张起灵把面揉碎了塞进来。
吴邪拿着面和棒棒糖，正准备吃，却听见张起灵问了一句，“为什么胖子叫我瓶仔。”
吴邪一愣，这才发现他给张起灵起外号的事儿暴露了。“你不用理他，他就是，嘴欠。”
张起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末了还补了一句，“还是小哥好。”
吴邪咬着棒棒糖笑了，这家伙还真知道占胖子便宜。“为什么小哥好？”
张起灵抠着棒棒糖的包装纸，一本正经道，“你是哥，我是小哥。”
“哈哈哈哈！”吴邪被他逗得眼泪都笑出来了，但是笑完之后，吴邪突然意识到这是张起灵第一次如此清楚的表达了他的想法和诉求。
吴邪示意张起灵把糖塞进来帮他剥，结果被他拒绝了。“那这样吧，以后只有咱们俩的时候，你叫我哥，我叫你小哥，这样好不好？”
“真的？”这是吴邪头一次看到张起灵惊讶的表情，并且见识了他生拉硬拽撕糖纸的本事。
“真的，骗人是小狗。”吴邪把棒棒糖从小洞里递了出去，“来，碰一下就算是盖章。”
张起灵攥着棒棒糖，很是严肃地碰了碰吴邪的那只。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吴邪觉得挺开心的。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第一次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既然吴邪能帮他实现，那么就只是一个称呼而已，真的没什么好在意的。而且他也说了，是两人私下里，当着别人的面还是该怎么叫就怎么叫。
“哥。”张起灵直勾勾地看着吴邪。
“小哥。”吴邪笑眯眯地看着他。
看得出张起灵确实很开心，不光嘴角上扬了，连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除了开心，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似的，高原红又浮出来了。
吴邪故意想逗他，叼着棒棒糖说个不停，“小哥？小哥！小哥…小哥~”
被叫的实在是不好意思，张起灵又不知道怎么让吴邪停下，只好他叫一声自己就应一声，棒棒糖都顾不上吃了。


上午总是过得很快，吴邪闹够了才发现不知不觉的都快到12点了。一想到还有五个小时爸妈才能回来，再想想他们回来的后果，吴邪就乐不起来了。
到底怎么才能把张起灵跳窗出去这件事瞒过去呢？
吴邪坐在门口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跟张起灵大眼瞪小眼。正巧隔壁单元不知道谁家在看电视，声音还开得特别大，吴邪听着那片头曲就知道是《还珠格格》。
诶？还珠格格第二部里是不是有个也是从西边来的香妃？
吴邪灵机一动，看着门外的张起灵，顿时有了主意。
“小哥，你听我跟你说，等晚上爸妈下班回来，你就先躲起来，我跟他们说你变成蝴蝶飞出去了，然后你再回来敲门！”
“蝴蝶？”张起灵有点嫌弃。
“那你说你想变成什么？”吴邪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不高明的谎言。
张起灵想了一会儿，“鹰。”
“老鹰太大了吧，飞不出去啊！”吴邪认真的劝说着。
张起灵皱着眉考虑了半天，“没有比鹰小的。”
“那就麻雀吧？”小区里麻雀最多了，一到夏天每天都叽叽喳喳的。
“嗯。”张起灵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
“好，我到时候就说你变成麻雀飞出去了。”吴邪拍拍大腿，大有破釜沉舟之势，“你就在楼上躲着，听见我叫你就下来。”
“好。”张起灵并没有深究吴邪的主意到底可不可行，既然他说了，那照做就行了。
于是大半个下午就在吴邪和张起灵各种演练和串词中过去，搭配上隔壁单元传来的还珠格格插曲，吴邪俨然有种自己也成了电视剧男主角的感觉。
天色慢慢变黑，再过半个小时爸妈就该回来了。吴邪紧张的和张起灵最后串了一遍词，就让他收拾好门口的糖纸和报纸，去楼上等着。一个人在客厅里来回走了好几遍，吴邪没忘了把窗户打开，营造出张起灵确实是从窗户里飞出去的感觉。
好吧，他本来也就是从窗户里翻出去的。
天色越来暗，安静了一下午的小区也开始渐渐有了自行车来往的声音。吴邪忐忑不安地守在门口，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好不容易到了五点半，楼道里接连响起了脚步声，下班的大人们都回来了。
一楼，二楼，三楼…
听见钥匙声在门外响起，吴邪调整好情绪，猛的拉开门，装作无比慌张地对门外的老妈喊道，“不好了！弟弟变成麻雀……”
然而吴邪还没说完，只见老妈回头拽了一下，面无表情的张起灵从她身后慢慢探出了头，手里还拿着那几枝梅花。
“变成麻雀然后呢？”老妈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飞走了…”
不，是死定了。

TBC

今天是情人节，借这个楼跟看文的大家说几句话吧。
从第一次在瓶邪吧写文到现在，已经过去四年了。四年里很多人来来去去，有的人记得我，也有人早就忘了我。吧里也发生过各种事情。我不知道还能找到多少从一开始就在我楼里的小伙伴，也不知道将来还会有谁点进我的楼。但既然你能看到这段话，说明我们还是有缘分的。
谢谢你能喜欢我的文，谢谢你能喜欢这个故事，谢谢你愿意给我留言点赞。我平时回复不多，但每一条我都有看到。
谢谢你们。我爱你们。
情人节快乐。

(# 罒╭─╮罒 #)甩文
今儿不小心爆字数了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