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十年灯》By夏槿茉

盗墓笔记原著向同人《十年灯》1-8,接沙海原著向中篇,瓶邪only。「十年灯,照归程。 」还有不到一周啦发出来冲冲喜气!

镇楼图无!QAQ
@在那瑶远的地方大瑶子镇楼【手机发不了图片哭死

楼主 浮真澈白  发布于 2015-08-16 15:07:00 +0800 CST  



楼主 浮真澈白  发布于 2015-08-16 15:40:00 +0800 CST  
艾特亲友
@无法抵挡心会伤@花满楼时起灵归@不二乆@垂杨秋袅@夏紫悠1

楼主 浮真澈白  发布于 2015-08-16 15:43:00 +0800 CST  
艾特楼
———
@茕落离汐@遇见Qu@junjinram@玫瑰_翾若_骑士@梦见你E

楼主 浮真澈白  发布于 2015-08-16 15:46:00 +0800 CST  
夏夏其它在贴吧有转载的文,欢迎补充
【瓶邪】【授权转载】《小酒仙》BY夏槿茉短篇 完结http://tieba.baidu.com/p/3896422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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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浮真澈白  发布于 2015-08-16 15:50:00 +0800 CST  
第一章 夜雨

十年灯

原著向接沙海,中篇he,瓶邪only。
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十年灯,照归程。



第一章 夜雨

苏万裹着外套缩成一团,睡得迷迷糊糊,冷不丁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那种感觉非常黏腻潮湿,比他在沙海地下感受到的东西不遑多让,那股视线如同实物,像是冷血动物的舌头一般,冷冰冰地从他后背滑过去。

他打了个喷嚏,一下子睁开眼睛。

四周漆黑无比,只有极远处的一盏探灯微微地亮着,他身侧空无一人。

苏万一个激灵,背后出了一身白毛汗,猛地清醒过来,慢慢转过头看向身后。

不远处,黎簇面无表情地坐在身后看着他的方向,嘴角微微弯着,像是入定了一般一动不动。

苏万松了口气,爬起来往那边走了几步,又是好笑又是生气地伸手推了一把黎簇的脑袋,骂道:“你看什么呢,吓死老子——”

随着他的动作,黎簇的脑袋贴着他的掌心掉了下来,从他手心里滑落,落了满手黏腻的血迹,那颗头颅落在地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嘴角微微勾起来对着他笑,顿了半秒,慢慢张开了嘴——

“啊……!”苏万尖叫出声,接着感觉被抓起来用力摇晃了一番,有个人在他耳边大吼了几声,又用力捂住了他的嘴。

苏万睁开眼睛,正对上黎簇放大的脸,顿时感觉大受惊吓,一巴掌狠狠地糊在对方脸上,并且非常应景地发出了一声尖叫。

“……!”黎簇捂住被打红的脸,一脸茫然加愤怒地看着苏万,“你打我做什么?”

“……鸭梨?”黎簇用力晃了晃脑袋,接着昏暗的探灯光看清了对方,黎簇那张脸之前被晒得发黑,又被他一巴掌打得通红,看上去非常喜感,不由得脱口而出,“你没死啊?”

“怎么说话呢!”黎簇在他脑袋上糊了一把,骂骂咧咧地坐过来,“老子看你一边做梦一边叫,叫得跟被强奸了似的,好心过来弄醒你,结果真是真是哔了狗了。”

“不好意思啊。”苏万大感愧疚,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我梦到你死了。”

话音未落,黎簇又是一巴掌打到了苏万头上。

苏万还想说点什么,被黎簇塞过来半片压缩饼干堵住了嘴:“安静点儿,把盗洞叫塌了你负责啊?”

苏万这会儿早就饿了,毫不客气地一口吞掉,差点被噎死,按着胸口半天才缓过来,翻着白眼问道:“吴老板呢?”

黎簇嘴里含着半片饼干,他显然比苏万有经验的多,慢吞吞地咽下去了才抬了抬下巴开口道:“喏。”

苏万顺着黎簇的眼神望过去,吴邪一个人盘腿坐在盗洞的一个角落里,披着半边喇嘛袍,眼睛闭着,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光头被不远处的探灯照得发亮。

苏万看了会儿,发现吴邪坐在离探灯很近的地方,按照这个角度来说是不可能毫无存在感的,然而他看了半天偏偏没有发现对方,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吴邪有意识地收敛了自己的气息。他跟黑眼镜学了一段时间,知道有经验的盗墓者和猎人是可以做到的。

难道这盗洞里有什么东西?苏万想到自己刚才做的那个诡异的梦,吓得冷汗都落下来了。

黎簇看到他对着吴邪的方向一动不动,一边喝水一边疑惑地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干嘛呢?”

苏万眼神放空地思考了半分钟,越想越觉得一切皆有可能,忍不住扒着黎簇耳朵把自己的推论告诉了他。结果黎簇听完安静了半秒,抬起头来用某种“你傻逼吧”的眼神看着他。

“吴老板已经保持那个姿势一整晚了。”黎簇一样咬耳朵回去,“大概是在打坐或者修行吧,估计又犯病了。”

苏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远处的吴邪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神在空中飘了一会,落在苏万身上,盯得他毛骨悚然,才突然开口道:“你梦到黎簇死了?”

黎簇差点一口水喷出来,苏万一边手忙脚乱地帮他乱拍一气一边嗯了一声,一抬起头,吴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苏万这个坐着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吴邪脖子上那道可怖的伤疤。

吴邪盘腿坐在他们面前,听苏万讲完了那个荒诞不经的梦,摸着下巴,慢慢露出一个笑来:“有意思。”

有意思?苏万一脸茫然地看着对方,突然看到黎簇也转过了头来,一脸严肃地问道:“你之前做过这种类型的梦吗?”

苏万出了名的奇葩心态好,即使那次从沙漠里回来也是失眠了几天,高强度的学习加上黑眼镜的培训让他很快把之前噩梦般的经历彻底忘到了脑后,做这种噩梦更是从没有的事情。

他这么一想,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意味,慢慢皱起眉头,摇了摇头。

吴邪带着点儿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把眼神转到黎簇身上,低声笑道:“你呢?做了什么梦?”

黎簇脸色刷地一声白了,不自在地看了吴邪一眼,然后又似乎很快找回了一点被训练的冷静,打着哈哈反问道:“老大你呢?”

“想知道我梦到了什么?”吴邪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

黎簇差点儿被闪瞎,吓得手往前一伸,道:“老大有话好说,别卖萌。”

吴邪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了一声:“想得美。”

他说完这句话,拍拍袍子上的土站了起来,一边走一边道:“这里确实有东西,太久没见活物,它已经快忍不住了。”

苏万趁机问道:“那老大我们怎么办?”

吴邪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弯下腰不知道做了些什么,背对着他们看不清,只听到他道:“等。”

“啊?”苏万一脸茫然。

“再等着玩玩呗。”吴邪坐回原地,变戏法一般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手机,“刷一刷,有4G没?”

这不是在这地底?有信号?有网络?网瘾少年苏万一边不解一边有样学样地摸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已经在途中碎了,所幸还勉强看得清东西,他用手指划了一下,看到信号有两格,晃一晃的话,能看到上面飘起一个小小的“E”。

居然真的有?!虽然信号不好但是也不错了啊……苏万环顾了一下四周,觉得“那个东西”一时半会应该也不会出来,立马饥渴无比地刷起了网页,连黎簇都凑过来看了看。

吴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入定的姿势站了起来,沿着墙壁慢慢摸索了一圈,凑上去闻了闻,才反应过来自己什么都闻不到。

不过也差不多了——他看着自己手心里的泥印,又在微微湿润的洞壁上按了按,慢慢挑起了眉轻声道:“上面下雨了。”

他说完这句话,低低地、微不可闻地笑了起来,喉咙里不知道嘟哝了一句什么,似乎是一首奇怪的调子。

“嗯?”网瘾少年从忙碌中抬起头来,迟钝了半秒才反应过来,一边拨手机一边道,“岳阳这一带确实是下雨了,还下得不小……老大你这都能感觉到?”他说着挥了挥手机,“话说我看到新闻,长白山下雪了,这大夏天的,真是奇——啊呸,有缘得很。”

正在墙边敲敲打打的吴邪不易察觉地愣了一下,哼了一声,似乎笑了一下,接着刚才的调子继续唱了起来:“西湖的水,我的泪~”

他的调子越来越奇怪,黎簇和苏万听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纷纷把眼神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吴邪在不远处敲敲摸摸。

吴邪中断了歌声,弯腰从靴子里拔出大白狗腿来,握在手里转了一圈,转头看着他们微微一笑:“来了。”

黎簇和苏万的表情猛地一变,从腰间摸出武器,同时半跪着弓起身子,形成一个防御的姿势。

下一秒,从墓道深处传来一声悠长而尖锐的嘶鸣声,伴随着什么东西缓缓塌陷的声音。

TBC

楼主 浮真澈白  发布于 2015-08-16 15:57:00 +0800 CST  
第二章 青娘娘

塌陷声沿着墓道越来越近,似乎有什么贴着地面爬行,但恍惚间那声音似乎又从头顶传来。苏万脸色惨白地后退了两步,小声问道:“……什么东西?”

吴邪没有理他,像跳大神一样神情恍惚地向前走了几步,口中念念有词。

“卧槽。”黎簇瞠目结舌,“老大在念叨什么?‘妖魔鬼怪快离开’?成龙历险记看傻了吗?”

苏万联系到吴邪前面西湖的水,脸色也非常地茫然和不解,连紧张都忘了。

“对,别紧张。”吴邪忽然转过脸来对着他们笑了一下,反手一边从自己包里摸索着什么,一边问道:“萨克斯带了没?”

苏万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吴邪从包里拿出一个细长的东西,顺口问道:“千年等一回,会吹不?”

他话音未落,黎簇和苏万齐齐发出了一声惊恐的惊呼,接着慌忙捂住了嘴。

吴邪抬头瞧了一眼,露出一点满意的笑来,对他们的惊慌浑不在意,一边心不在焉地鼓捣着什么一边顺口道:“没事,它听不见。”

——这个不是重点好吗?!苏万看着眼前的东西,内心疯狂地刷满了弹幕,每个弹幕都在表达着同样的意思:卧槽。

从墓道深处缓缓爬出来一条巨大无比的蛇,那条蛇粗壮无比,几乎填满了整个墓道,巨大的头颅擦着洞顶滑过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那东西被昏暗的探灯照着,头颅反射出幽暗的光,一双浑浊的眼睛在惨淡的光线里显得格外大而可怖。

苏万发誓,他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蛇,在赵忠祥老师的节目里都没见到过。光线几乎被整个遮住,他只在匆忙间看清蛇头泛着很深的青色,眼睛大睁着,大得像是云层里昏黄的满月,看起来格外渗人。

下一秒,那条蛇甩了甩尾巴尖,整个墓道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中。

“这玩意儿跟别的蛇不一样,它是真用眼睛看的,夜视力比较好。”吴邪在黑暗里开口,声音似乎在迅速远去,“跟着我的脚印走,小朋友们,各求多福吧!”

苏万下意识地跟黎簇对视了一眼,虽然看不清,但是彼此真实地体会到了对方内心卧槽卧槽的感受,咬了咬牙:“跑!”

黎簇和苏万朝着吴邪的方向疯了一样地狂奔,身后塌陷和滑动的声音还在缓缓逼近,但是意外的是那东西跑得并不快,听声音似乎还会时不时停顿一下。苏万想起吴邪之前在墓道里捣鼓来捣鼓去的动作,心说青娘娘这么凶老大也不怕,难道有法海的金钵?

吴邪在墓道里扯着嗓子吼道:“苏万让你吹萨克斯你听不见啊!你倒是吹啊!”

“老大我不会啊!那是多少年前的曲子啊小的没学过啊!”苏万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吼回去,“再说你唱两句就招来一个青娘娘,再吹招来白娘娘可怎么办!”

吴邪在黑暗中啧了一声,一把伸手把他抓住,把萨克斯从他背包里扯出来:“我来。”

“?”苏万不解地看着吴邪一双手在他金贵无比的萨克斯上摸来摸去,又是肉疼又是困惑道,“老大你连这个都会?”

下一秒他就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吴邪吹得实在是太难听了。

那种调子已经不能用难听来形容,几乎不成调子,只能听到几段模糊的碎片,像是有人堵住了萨克斯的发声口,只留下一丝几乎要把萨克斯吹爆的气流,硬生生吹出了嘶哑破碎的音节,低沉嘶哑地在墓道里回荡,穿透力格外惊人,碰到了洞壁,一时间整个墓道里都回荡着此起彼伏的“西湖的水我的泪”。

苏万艰难地抬手捂住耳朵,无比庆幸他们是在岳阳郊外而不是市区,否则这声音能把地铁掀翻。

魔音穿耳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也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吹奏声突然停止了,吴邪把苏万肉疼无比的萨克斯往旁边一扔,啪地一声点亮了打火机。在那转瞬即逝的火光里,黎簇看清了那条蛇的全貌。

那东西只有头部发青,浑身都是黑色的,鳞片掀起来,在火光间泛着红黄青白黑各色的光芒,缓缓地吐着鲜红的信子。

“这、这是……”黎簇只在黑衣人的教导中听说过这种东西,震惊地脚步都变慢了,“这是……”

他话音未落,苏万有些惊讶地看着吴邪:“老大,你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他们方才见过吴邪从包里掏出来的东西,借着闪过的火光,他勉强看到那是一把泛着铜锈的弓,似乎很有年岁的样子,吴邪另一只手里握着三支箭,除了颜色略有不同,其他看起来一模一样。

“没错,是巴蛇。”吴邪接过黎簇的话头,对他们挥了挥手,把其中一支箭搭在弓上,一边往前跑一边回过头来,手里拉满了弓,在黑暗中对着他们低声笑了一下,眼睛在黑暗里格外明亮,语气冷静无比,“闪开,老子今天是后羿。”

苏万先是一愣,第一反应是射日奔月的后羿,联系到前面吴邪说的巴蛇,才反应过来这是后羿洞庭斩蛇的故事。

山海经有记载,巴蛇是一种大到能吞掉大象的动物,青首黑身。以山海经为始,民间衍生出了很多与巴蛇有关的故事,最有名的就是后羿射蛇,于巴陵之地百里斩之。

吴邪话音未落,那支箭已经直直射了出去,正中巴蛇两眼之间。那蛇毫无损伤,似乎只是被吓了一下,继续追着他们跑。

然而过了没多久,那条蛇的动作逐渐变缓了,浑浊昏黄的眼珠疑惑地在空气中转了转,伸出蛇信子试图舔自己的脸。

苏万对这一番变故表示瞠目结舌,而吴邪已经停住了脚步,并且开始往回跑。

苏万不解其意,还在傻乎乎地瞪着看,黎簇比他反应快得多,已经转身跟在吴邪身后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拔出武器来。苏万看了几秒,也连忙跟了上去。

“吴老板那是什么箭?”苏万一边跑一边悄悄问黎簇。

“我也不知道,但是刚刚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黎簇摇了摇头道,“不过最有名的说法应该是巴蛇食象,看这条蛇一副饿了几百年的样子,可能是带了相关的信息素。”

那条蛇还在试图舔自己,吴邪已经跑到了蛇的面前,拉满了手里的弓,老旧的家伙不堪负重发出吱吱呀呀濒临散架的声音。苏万对信息素的效用如此之高感到惊奇,拖着黎簇加快了脚步,突然一脚不知道踩进了哪里,脚底传来黏腻的触感。

下一秒,那条发傻的蛇猛地一抖,浑浊的眼神清醒了一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长鸣, 像是疯了一样地前后扭动起来,身体和尾巴排在墓道边缘发出可怕的声音,墓道顶上的土纷纷陷落。

“傻逼,说了让你跟着我的脚步走!”吴邪大骂了一声,堪堪避过蛇精病的无差别攻击,正想后退找一个更合适的角度,一眼看见黎簇和苏万不知死活地凑了上来,手里还握着枪,一副跃跃欲试又满是英雄主义和牺牲精神的表情——那种表情他怀疑自己之前也有过,现在在这个位置上,不由得觉得当年的自己肯定傻逼透了,所有下地的人,包括小哥,肯定都是这么想的。

两个少年一脸紧张,完全没有注意到那条蛇尾疯狂地摆动着,狠狠地朝他们甩过去。

“操!”吴邪大骂了一声,连大喊都来不及,别无选择,只得把手里的弓拉满射出去,一箭射中了大蛇的尾巴。

巴蛇吃痛,扭动得更加厉害。吴邪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摸出身上唯一一支箭搭好,一把松开了手里的弦,那支箭从他手里射出去,射中了蛇的左眼。

那个瞬间,蛇昏黄的眼睛变成了可怖的青绿色,它嘶声号叫,一种血一样粘稠的青色液体顺着它受伤的眼睛流了下来。

巴蛇疯狂地甩动着尾巴,吃痛的叫声响彻整个墓道,墓道里四面八方的土簌簌地落着。吴邪被尾巴尖扫了好几下,还有一次干脆被蛇身拍到了墙上,摔地头晕眼花,半天才满脸血地爬起来。

他知道那种特制的液体对巴蛇的眼睛和血液系统有着致命的伤害,同时也会带来加倍的疼痛,控制不好的话很容易让蛇彻底失控暴走。

这种毒液非常难制作,他等了梁湾几乎一年,才提炼到了这么一点,根本不够用,所以他只带了三支箭,一支抹了信息素,用以迷惑和扰乱对方,另两支抹了毒液,用来攻击巴蛇最脆弱的眼睛。

然而现在,他手里已经没有别的东西了。

吴邪一边躲避一边想着方法,不觉已经跳到了蛇腹附近。那条蛇大得惊人,单是蛇腹就几乎有两三人高,吴邪一手撑着蛇身,一手拔出大白狗腿插在鳞片的缝隙中,就这样顺着一点点爬了上去。那条蛇发现背上多了个人,疯狂地挣扎扭动试图把他抖下来。

“你们让开!到外面去!有人接应!”吴邪一边尽力稳住自己,一边满头大汗地开口。

两个少年僵在原地,犹豫地看着他。

“滚出去!”吴邪看他们一动不动,深感当年的自己简直烦人透顶,一把把自己怀里的弓扔到黎簇怀里,大声骂道,“你们在这儿老子只能分心——滚滚滚,都滚!”

苏万还想说点什么,黎簇比他经历得多得多,几乎没有太多犹豫就点了点头,一把扯过苏万,又抓紧手里的弓和枪,冲吴邪使劲挥了挥手,还有工夫插科打诨:“老大你别急,组织不会抛弃你的,我们这就出去叫人——你坚持住!”

那两个人很快就消失在墓道尽头了,吴邪在蛇背上一边竭力稳住自己,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握紧了手里的匕首。

TBC

楼主 浮真澈白  发布于 2015-08-16 17:19:00 +0800 CST  
第三章 胜遇


吴邪背上的背包在巴蛇的挣扎中被甩落到地上,发出啪地一声,很快看不见了。他脸色猛地一变,咬了咬牙,在剧烈的晃动中抓紧了蛇身。

巴蛇的鳞片非常坚硬,如果硬拼的话根本没有胜算,分部非常错落有致,密密麻麻的蛇鳞都顺着一个方向排开,严丝合缝,看不到一丝破绽。

外面的雨似乎越来越大,隔着地面都能听到隐隐约约的雨声,墙壁里透出浓郁的湿气来。吴邪思考了几秒,抬起手指轻轻地在某片鳞片上敲了敲,顺着缝隙摸了摸,指尖传来一点柔软的触觉。

他垂下头,慢慢露出一个笑来。

他猛地拔出匕首,顺着蛇身又往上爬了爬,正要动手的时候,墓道深处突然传来了一声笛声。

那声音带着特有的穿透力,听上去极其难听,比起他刚才吹的不遑多让,歪歪扭扭地不成样子,显然吹奏者不仅没怎么听过这首歌,也对笛子不甚熟练——吴邪如是想。

黎簇和苏万从方才消失的墓道深处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笛子在苏万手里被猛吹一气,黎簇喘着气用力挥了挥手里的枪:“吴、吴老板,我们回来救你了!”

啧,真是孩子啊。吴邪心里慢慢叹了口气,一手勉强稳住自己,一手比了个手势,笑骂道:“傻逼。”

外面的雨声愈来愈大,似乎有某种要把墓道冲塌的气势。

下一秒,从他们头顶、墓道深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如同鹿鸣一般奇异的声音。

吴邪脸色猛地一变,松了口气:“来了。”

从他们来的地方飞出一只大鸟,嘴里衔着一根树枝,尾羽拖得很长,长得像某种放大的野雉,只是遍体生红,看上去非常喜庆。那只鸟又尖叫了一声,拍拍翅膀往苏万的方向飞去,伸出巨大无比的翅膀拍打,甚至试图用嘴里衔着的那根树枝去戳他。

“卧槽什么玩意!”苏万受惊无比,把笛子往旁边一甩撒腿就跑,“它打我——哎哟!”

“过来!”吴邪在蛇背上勉强站直身子,大吼道,“往这边跑!把它带过来!”

苏万和无辜被牵连的黎簇撒丫子朝着大蛇的方向狂奔,一边躲避巴蛇的攻击一边还要提防这只看上去脑子有病的蠢鸟,狼狈无比。

吴邪把刀别在腰上,冷静地看着那只快速飞来的鸟,单手撑在蛇背上,脚下猛地一跃——

他勉强抓住了大鸟的爪子,被吊在半空中。大鸟吃痛猛烈地想把吴邪甩下去,用另一只爪子用力地挠他。他竭力躲避,还是不免被抓了好几条印子。

吴邪咬了咬牙,一手抓紧大鸟尖利的爪子,另一手用力抓住离他最近最长的尾羽猛地往上一翻。

他喘了口气,差点被疯狂抖动的大鸟甩下去,抹了把冷汗就顺着鸟背往上爬。大鸟此时已经顾不得追着苏万跑了,只是在空中剧烈地翻滚挣扎试图把吴邪抖下来。他被甩得头晕眼花,但还是顺着爬了过去,最后抱住了大鸟的脖子,一把揪掉了上面上一根赤红色的羽毛,厉声道:“别动。”

那只鸟似乎能听得懂他说话,突然僵在了半空中。愣了半秒,眼珠子猛地一转,直直地往地面上落下去。

果然有点智商?吴邪在心里感慨了一声,一手捏着它的脖子一手突然伸过去去夺对方嘴里的那根树枝。大鸟一惊,猛地发出一声饱受惊吓的长啸。

他没工夫思考为什么这玩意嘴里叼着东西还能大叫,大概是山海经给开的挂吧,只是右手握着匕首一把刺在对方的下颌上,大鸟吃痛,下意识地微微松了口,被吴邪一把把树枝夺走了。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他们依然在空中坠落。吴邪已经得手,此时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从鸟背上用力往下一跃。

吴邪几乎擦着大蛇的整张脸飞过去,只能看见一只的昏黄眼珠睁得大大地看着他。他冷冷一笑,把那根树枝狠狠地插进了蛇的眼睛。

那根树枝似乎有着奇异的力量,大蛇登时发出一声可怖的长啸,比之前被蛇射中还要可怕,似乎非常疼痛,疯狂地挣扎了起来,对周围的一切无差别攻击,尾巴重重地甩在墙上,在挣扎中一口咬住了他。

吴邪还没有落地,忙乱之中只能抬起左臂遮挡,被巴蛇重重咬住。他疼得冷汗都落下来了,咬牙举起右手在大蛇的上颚狠狠一扎,被啪得一声甩到了墙上。

这一下力道非常重,吴邪摔在地上半天都没爬起来。黎簇和苏万早就看傻了,正在想要不要过去看看的时候,吴邪缓慢地爬了起来,一手抓住之前被甩落的背包背在身上,咳了一声:“苏、苏万,笛子给我……”

苏万一脸茫然,被吴邪有气无力地重复了一遍,赶紧把手里的笛子隔空抛过去。

吴邪右手的腕骨已经断了,他面前按着右臂的伤口,那里已经开始发黑,出现了中毒的迹象。他随意抹了一把,抓起笛子用力地吹了一声。

那只在空中吃痛发疯的大鸟此时听到了这个声音,像是着魔一般对着吴邪俯冲下来。吴邪不进反退,猛地向前跑了几步,贴着墙角绕到大鸟身后,一把扯住了对方的尾羽,顺着脊背爬了上去。

大鸟继续挣扎着,一边飞一边转过脖子看了他一眼。那双眼睛乌黑发亮,似乎还带着一点湿润的味道,定定地看着他。

吴邪内心闪过一丝犹豫和不忍,很快被别的东西代替了。他咬了咬牙,用大白狗腿在大鸟脖子上狠狠一划,鲜血飞溅而出。

匕首浸润了温热的鲜血,顺着流满了吴邪的手心,看起来分外可怖。大鸟尖叫了一声笔直地下落,吴邪深吸了一口气,看准地方,从鸟背上跳了下去。

他落在那条同样发疯的巴蛇头顶,那个地方鳞片细而薄,非常脆弱。他趁着大蛇还在猛烈挣扎的功夫,用浸润着大鸟鲜血的匕首狠狠刺了进去,双手握紧刀柄,沿着鳞片整齐的纹路划了下去。

蛇身长而光滑,他一边刺一边顺着蛇身滑了下去。不知道是匕首的问题还是其他别的什么原因,鳞片接口的地方刺上去分外柔软,他一路滑下来,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力。

吴邪一路滑到最底部,一面把匕首收起来,一面摸索着找到了蛇的七寸。

巴蛇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挣扎的力气了,气息奄奄地躺在地上。吴邪喘了口气,从身后的大背包里取出一把黑色的长刀来。

那把刀看上去非常重,吴邪用了点力气才把刀刃拔出来。他面无表情地笑了笑,握着刀柄,对着蛇七寸的地方狠狠地砍了下去。

鲜血四溅,那条蛇发出了最后一声有气无力的哀鸣。古刀穿透血肉的动静,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

TBC

最后一句是模仿沙海四里的啦!能看出来吧=3=

楼主 浮真澈白  发布于 2015-08-16 19:48:00 +0800 CST  
呃!夏夏的十年灯梗不是来于三叔更新,是撞梗
好开心好开心!夏夏竟然和三胖子撞梗了!!!!!!!!!!!!!!!!
因为是我转的我也好开心啊啊啊啊啊啊啊!!!!
恭喜夏夏啊啊啊啊啊啊!!!!@在那瑶远的地方@无法抵挡心会伤@花满楼时起灵归@黑lord@狼月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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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到了啊。“
“回家了。“



-来自八月十七我们回家吧客户端

楼主 浮真澈白  发布于 2015-08-17 00:58:00 +0800 CST  
第四章 不死树

吴邪大汗淋漓地靠着死蛇喘气,这边苏万已经抱着背包屁颠屁颠跑了过来,点开一盏灯,一脸惊恐地看着吴邪被咬得青紫的左臂,从背包里掏出一管血清来:“老大,要不要?”

吴邪摇了摇头:“没用——你的刀给我。”

苏万一脸看着将死之人的表情把短刀递过去。

吴邪用刀把自己的伤口划开,挤出里面发黑的毒血,从背包里扯出绷带把伤口简单包了包。他用牙齿咬断绷带末梢,抬头对上苏万的表情,愣了一秒才用某种哭笑不得的音调道:“看什么呢——我自己就是个毒药罐子,这点没事儿。”

吴邪说着爬起来,把那把长刀小心地擦了擦,收在刀鞘里。

苏万好奇道:“老大,这是哪儿来的?”

“我一个朋友之前用的。”吴邪想了想回答道,“后来他把刀丢了,人也走了,我机缘巧合遇到,就买来玩玩——别说,还挺好用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身上的伤口胡乱缠了缠,爬起来走到已经僵死的大蛇头部附近,用苏万的刀拨了拨,用力掰开蛇口,看到了里面尖利的毒牙。他用刀尖切出了里面的毒囊,拿出了其中一根连着毒囊的毒牙。

他把毒囊悬在自己手臂上方比划了一下,然后小心地挑破了毒囊,把毒液滴在小臂上最新的那一条伤疤上。

那种疼痛非常明显,他疼得脸色都白了几分,但是很快就习惯了,低头仔细地看着毒液在伤疤上慢慢蔓延开来,皮肤逐渐变色,变成了和其他伤疤一样诡异的青黑色。

他看着那种颜色慢慢舒展开来,松了口气:“第十七种……最后一条。”

吴邪说完这句话,从背包里摸出一个青色的方块,不知道是不是玉做的,只是一眼看上去就非常值钱,在黯淡的光线里散发着青幽色的光,上面雕刻着反复的花纹。
他等了会儿,用匕首在自己满是伤疤的小臂上又划了一刀,鲜血从刀锋滴落,一滴滴落在那块青色的玉上。

苏万睁大眼睛看着,那些带着毒素的鲜血很快融入了玉里面,像是被吸收了一样,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那块玉发出了一点赤红色的奇异色泽。

黎簇的反应比他直接的多,他张了张嘴,小声道:“这是……鬼玺?”

吴邪龇牙咧嘴地把手臂收回来,听到这一声,有些意外地转头看了黎簇一眼,那眼神分明是赞赏的:“不错啊,原来学了这么多东西。”

黎簇没有说话,茫然地盯着那东西看了会儿,直到吴邪把东西收好站起身来,才猛地惊醒过来。

吴邪把背包背好,干脆盘腿坐在地上,伸手指了指那边早就死透了的大鸟:“学了这么多,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没?”

黎簇回过头仔细盯着那只漂亮的红色大鸟看了半天,在记忆里搜罗了一圈,发现模样、习性相似的东西太多了,只得摇了摇头。

吴邪微微一笑:“给你个提示,西王母的故事你总听过吧?西王母住在哪里,还记得没?”

西王母?玉山……黎簇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猛然间脱口而出:“——是胜遇!”

“答对了一半。”吴邪打了个响指,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

“如翟而赤,其音如录……。”黎簇想了想,慢慢道,“外面的雨刚才下得厉害,现在几乎已经停了……胜遇出则天下大水,应当是没错——只是它嘴里叼着的是什么东西?”

吴邪从蛇眼里把树枝拔出来,那棵树枝已经迅速地枯萎了,只能勉强看清原来的模样:“是不死树的树枝,也叫做甘木。”

“古时候在西域有一种关于胜遇的传说,认为这种鸟是神鸟,对音乐极其敏感,自极西处玉山而来,口衔圣木,”吴邪把手里的树枝比划了一下,“即为不死树,被他们一族奉为神迹。”

黎簇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苏万则慢慢皱起了眉。

“好的,故事讲完了。”吴邪把手里的树枝一扔,“现在我有一个问题,这个传说和这只鸟,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沉默了很久,苏万慢吞吞开口道:“老大,那个西域是什么地方?那边缺水吗?”

吴邪抬了抬眉毛,慢慢笑了起来。

“对音乐的敏感度,我可以认为是它的听觉系统过于灵敏,但我不相信这世界上真的能引水的动物,我只相信科学。”苏万扬了扬手里的五三,“但是如果有一种动物,对温度和湿度特别敏感,常常在快要下雨的时候在某个地方出现,我是相信的。

“而关于这个故事,最合理的解释是,很久之前,在某个非常缺水的地方,这种鸟被偶然间发现。”苏万一边想一边慢吞吞地说道,“或许因为早时候的居民非常无知,认为这种鸟可以招来雨水,或许被有心人利用——而这个地方恰好是最缺水的,在这种情况下,这种鸟被推上了神坛。”

“猜得不错。”吴邪拍了拍手,补充道,“不过有一点错了,就是这种鸟被神化,是有古籍加成的,它恰好和古书中描述的神鸟非常像。而山海经中记载它‘出则天下大水’,如今充其量也就是大雨的程度,我倾向于这是山海经中记载的动物的变种,对湿气的敏感度没有原来的高。而且这种鸟确实是非常稀有的。

“那么新的问题出现了。”吴邪指了指那根被丢到一边的树枝,“这又是什么?”

苏万一时间沉默,苦苦冥想了起来。这时黎簇突然开口了:“中山经里有另一段关于玉山的记载,认为玉山上最多的是一种叫做鸩鸟的鸟。”

吴邪摸了摸下巴,露出某种极为赞赏的神色。

“古籍中关于不死树的记载非常少,关于玉山,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一种叫楢树的树。”黎簇指了指那根树枝,“根据有限的记载,跟这种树长得有点像。”

“所以呢?”吴邪笑了起来。

“我认为这种鸟是鸩鸟和胜遇杂交的变种,保留了两种物种的大部分特征。”黎簇道,“与其他早就跟别的鸟类毫无二致的后代不同,或许是因为寿命比别的长,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他们较好地完整保存了当年的习性。而那根树枝,如果真的是不死树,不可能对巴蛇有这么大的影响。这应该是他们从古老久远的故土带来,在他们身边多年,染了很特殊的毒素,具有了很强的攻击性。包括他们的血液,也是有毒的,抹在刀上砍蛇,应该也非常有用。”

吴邪看着他们,微微点了点头,笑了起来。

“还有一个问题,吴老板你先别走啊!”苏万看到吴邪似乎有站起来的趋势,一把抱住了吴邪的大腿,“你说清楚,这条蛇是巴蛇吗?”

吴邪本来已经站了起来,听到这话又盘着腿坐了回去,笑道:“你猜?”

苏万捂了捂脸:“我只听过神话故事。”

“说。”吴邪言简意赅。

“最有名的就是巴蛇食象,是说一条蛇大得能吃掉一头大象,三天才能消化干净。”苏万摸了摸脑袋,硬着头皮道,“还有一个流传于这一带的传说,是说有一种叫巴蛇的蛇在这一带作乱,后羿听说以后就带着他的弓箭来到此地射杀了它,并把它斩成两段,扔到乱石堆里埋起来。后来这个地方就被成为巴陵,也就是我们现在在的岳阳。”

吴邪点了点头:“还是那个问题,传说和你们见到的,哪一部分是真的,哪一部分是假的?”

“首先吞象的传说肯定有问题。”苏万指着死蛇比划了一下,“这条蛇虽然大,但也没达到那个地步,按照它的体积,要是真吃了一头成年大象,估计就长成小王子里那幅图的样子了。”说着还颇为生动地在空中画了一条销魂的曲线。

吴邪被他逗得笑了一声:“继续。”

“那么就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有人故意捏造了这种传说来误导,要么是传说有夸大的成分。”苏万说着,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似乎非常困惑。

“传说是不会空穴来风的,吞象、斩蛇,除非是彻底的胡编乱造,否则一定有其产生的基础。”吴邪接过话头,“问题是,谁在传说中刻意动了手脚,让它变成现在的样子?或者换一种说法,这个传说的重点是什么,最大的受益者是谁,不过是一个神话传说,什么样的人才会把它当真,并且真的对现实产生影响?”

“……后代。”黎簇慢慢开口道,“或者说,家族。”

“关于后羿的传说最有名的是后羿射日,那个传说从中原地区发源产生。”黎簇继续道,“而后羿斩蛇的故事起源于巴陵一带,两个故事出现的时间非常接近。古时两地相隔很远,音讯不通,不太可能同时产生同一个人的故事,我觉得这两个后羿不是同一个后羿。最可能的情况是,某一个古老的家族通过这种方式想要带来关于他们氏族的传说,然而因为某种原因,失败了。”

“你只说对了一半。”吴邪笑了起来,“你说的不错,可是重点全错了——这个故事的重点是后羿没错,但是我们遇到的这件事,重点是这条蛇。”

“嗯?”黎簇一愣,“这条蛇不是巴蛇?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你没有想过,这是一个设好的圈套吗?”吴邪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声音降得很低,“而有人,正等着我们跳进坑里——或许可以除掉我们,或许通过我们……得到更多的东西。”

“你看这条蛇,颜色接近于青黑色。一开始因为我们在这个地方,又加上查到的资料,很容易先入为主,觉得这是巴蛇。”吴邪指了指蛇鳞道,“但是世上颜色接近的蛇何其多,传说里这幅模样的又有多少?”

“可是老大,你不是还用了信息素和弓吗?”苏万茫然道。

“这就是他们关键的地方。”吴邪笑了一下,“但是信息素这种东西,只要临时改变蛇体内的某种激素,就很容易使它认知的信息素发生变化;而武器就更好笑了,我在弓上抹了一种特制的毒药,别说我拿着箭上去,就算是拿着筷子戳,只要能戳进去,就没什么大问题。

“但是他们的设计很巧妙,只要稍微做一点准备,把我引到这里来,就很容易让我真的认为这是巴蛇,进而放松警惕,又能帮他们引出他们想要的东西。”

“那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苏万一脸崩溃的表情。

“你们都忽略了一个细节,就是下雨这件事,是在那只鸟出现之前就开始的。”吴邪转了转手里的匕首,道,“因为有胜遇的存在,我们很容易先入为主地认为大雨只跟那只鸟有关系——而事实呢?”

“神话里有一种说法,说北方有一种叫玄冥的水神,可以召来云雨,他脚下踩着两条青蛇。”吴邪把那只大蛇翻过来,露出颜色较浅的蛇腹和隐隐的水迹,“你们看。”

“所以,这种蛇才是这个传说的变种,或者,这个传说是这种蛇的变种?”黎簇说了一句,又疑惑道,“既然有‘践两青蛇’的传说,那么说明在民间这两条蛇应该是成双成对出现的,另一条在哪里?”

吴邪又露出了一个有点开心的表情:“马上就快出来了。”

他说着,压低了声音,意味深长地勾着嘴角轻轻笑了笑:“有些东西,也马上就要出来了。”

TBC

楼主 浮真澈白  发布于 2015-08-17 09:18:00 +0800 CST  
第五章 汪家人


这句话话音刚落,整个墓道里陷入一种死一般的寂静。苏万紧紧地捂住了嘴,像贼一样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刚想张嘴问一句,吴邪打了一个手势,他立刻保持着那个大张着嘴蠢到极点的姿势一动不动了。

下一秒,墓道某处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吴邪脸色猛地一变,用负伤较轻的那只手臂在地上一撑一跃而起,一边跑一边大喝道:“黎簇!”

他话音未落,黎簇已经顺着他的指令箭一般地窜了出去。长期的训练和对蛇类天生的直觉让他的听力极为灵敏,只是那一瞬间的动静,就让他捕捉到了,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猛地扑了过去,手里抓到了一条青色的小蛇。

黎簇因为用力过猛脸色都有些扭曲了,只是一双手用力按着那条不住挣扎的蛇,冷笑道:“……抓住你了。”

几乎在他伸手去抓那条蛇的瞬间,从墓道的四角闪出几个黑衣人来,直奔着黎簇所在的方向而去。他们的速度极快,在黑暗中几乎看不清他们的身形,只能勉强看见几条黑色的影子。

在那些影子几乎要伸手抓住黎簇的刹那,苏万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从背后整个抱住其中一个看起来最瘦小的,一手用黑眼镜教给他的功夫用力地锁住了对方的咽喉。而吴邪的动作更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一手抓住一个人的手腕,另一手绕过去扼住了对方的咽喉——他的力气出乎意料地大,那人竟一时间挣脱不开。与此同时,他右脚往后狠狠一踢,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踢中了另一个人的下巴,发出清脆的颌骨断裂的声响,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另一个人原本在和黎簇抢夺那条小蛇,黎簇虽然鬼主意多,但是体力和战斗力却不足,被黑衣人半压在地上,几乎动弹不得。他们的目标性非常明确,即使看到同伴受伤也毫不动容。

吴邪啧了一声,用力捏了一把手里的黑衣人,抓着他朝地上的那个扔了过去。正在忙着对付黎簇的那个感觉到了,也顾不得黎簇,反身往后跳了半步。黎簇得以半点喘息的机会,挣扎着往旁边一滚。

吴邪看准机会,拔出匕首用没碎裂的左手握住,狠狠往前一次。

他这一招并没指望得手,然而那个瞬间左手腕骨穿来的剧痛还是让他失神了一秒。这短短的一秒让他失去了仅有的机会,另一个黑衣人扑过来狠狠地把手伸向了他的脖子。

他咬了咬牙,猛地一挣,左手腕骨传来碎裂的声响。同时他将脖子一缩,用痛得发抖的手快速扯着自己的领口,身子往后直接把衣服一反套,拦住了那人试图扼住他脖子的手,同时遮挡了对方的视线。

墓道里似乎传来一阵嘀咕的声音,不大,但是听得格外清楚。那个声音说:“我靠,瞎子都教了他什么。”

吴邪用这短暂的一秒获得了喘息时间,但是很快被又一把抓住,狠狠地捏住了脖子。他憋得脸通红,听到这个声音,眼看着又是几道极为快速的黑影从黑暗的角落里窜了出来往他们这边来,用尽全力大吼道:“张起灵你他妈的还不出来!”

他这一嗓子吼得惊天动地,不仅黎簇愣了一秒,连抓着他的黑衣人都呆了呆,脸上闪过某种混合着得意、惊讶和不可置信的表情来,捏着吴邪的手微微一松。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秒里,一个影子猛然间从他眼前闪过,手腕上传来一阵猛烈的刺痛。

那个人拍了拍手掌,把吴邪从地上扶起来:“天真你他妈乱叫什么呢,吓死你胖爷我了。”

“权宜之计,权宜之计。”吴邪打着哈哈站起来,用力抹了一把脸,“这不是小哥更有威慑力嘛。”

从墓道极为隐秘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窜出了好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蓝色藏袍的藏人,动作极为敏捷,一张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那些新一批出现的黑衣人猝不及防,被这几个人压在地上一顿暴捶。胖子早就跑过去了,吴邪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也勉强握着刀加入了战局。

“我靠——天真你悠着点儿!”胖子一枪打中了吴邪身后一个试图偷袭的黑衣人,骂骂咧咧道,“你行不行啊,雷峰塔都站起来了你咋还老是被诓呢?”

吴邪叹了口气,满头冷汗地指了指断掉的腕骨。胖子看了一眼,一把把他推了出去,塞到了圈外战斗力最弱的苏万手里。

苏万手里抓着被黎簇塞过来的蛇,小心翼翼地带着吴邪走到一边,不管外面打作一团,试图扯出绷带来帮吴邪缠住,被吴邪摆了摆手拒绝了,伸出发抖的手从苏万手里把蛇接过来,捏在手里看了半天。

他刚想张嘴说句什么,身边传来啪地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吴邪对胖子非常了解,此时听到这个声音,脸色一变,一把拉过苏万就地一滚,往外滚了好几圈。几乎与此同时,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炸声。

吴邪坐起来抹了把脸上的灰,看着不远处被炸得粉身碎骨的两个黑衣人,扯着嗓子大声道:“胖子你悠着点儿!别把墓道炸塌了!”

胖子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打得太高兴,完全没有反应,一时间只听到激烈的刀枪声。吴邪是个惯操心的,匆匆把自己用绷带裹了一下就爬了起来试图参与战局,恰好看到藏人一手捏住最后一个黑衣人的脖颈,另一手手起刀落,切下了那人奇长的右手二指。

墓道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吴邪知道,这一刀不仅意味着疼痛,还意味着更深层次的东西——那个人已经失去了最引以为傲的一切:力量,地位,还有家族。

吴邪慢慢走过去,把蛇塞到气喘吁吁的黎簇手里,蹲下身来看着那个被切掉二指的人。

大部分黑衣人已经都死掉或者晕过去了,藏人特意把这个人留给他,就说明这个人对他来说是有用的——甚至很有可能,是这些人的领导。

那人被紧紧绑着,惨叫声慢慢低下去,只余一双赤红色眼睛,充满怨毒和仇恨地看着他。

吴邪垂着眼睛看了他一会,低低地、微不可闻地笑了起来,慢慢拆掉左臂上的绷带,用受伤的左手抓起匕首,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脸。
只听他笑道:“汪家人?”

TBC

楼主 浮真澈白  发布于 2015-08-17 10:02:00 +0800 CST  
第六章 张白蛇与吴汉文

黑衣人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
吴邪啧了一声,把刀收起来,语气里颇有一种遗憾的意味:“看到你这样的人做首领,就知道汪家确实气数将尽了。”

黑衣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长沙,北京,东北,西藏……”吴邪摸了摸下巴,笑了起来,“我想想……你们家还有没有别的据点了?”

那人没有说话,狠狠地盯着他,眼神愤怒之余似乎有带了一点惊诧的味道。

“我的人在长沙,秀秀的人在北京,”吴邪扳着手指一个个认真地数过去,“瞎子和小花在东北,藏人们在西藏……我想想,你们还有别的人吗?”

黑衣人的脸色这个时候已经非常难看了——他知道外面的情势不容乐观,而他所带的这些精英是他们家族的最后一招棋。

“奇怪吗?”吴邪凑得很近,鼻尖几乎贴在对方脸上,嘴角露出一个冷笑来,“我为什么知道你们在这里……我的人为什么在这里,而没有被你们发现?”

他说完这句话,往后退了半步,把伤痕累累的右臂递到对方面前。那上面,纵横交错着十七道可怖的伤疤。

黑衣人盯着那几条伤疤看了很久,脸色猛地一白,脱口道:“这是、这是地宫的……地图?”

——这张图比他们这么多年来保存和拿到的更为完整,可以推测吴邪是用这张至为关键的地图打败了他们。可是问题是,他从哪里得到的?

“我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你们的人不知道吗?”吴邪把手臂收回来,微微笑了笑,“还是你们真的以为我划这几道真的是脑子有问题,划着玩儿的?”

“我比你们更早知道最后的关键在这个地方,只是我一个人力量不足,不仅需要新的帮手,甚至需要你们的帮助。”吴邪把匕首在自己手臂上方比划了一下,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来,“我每走一步,就发现一条跟这个地宫密道有关的线索,就在这儿划一刀——我不仅要记得,还要记得清清楚楚,记得我为了这些东西,为了你们这些人,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他顿了顿,轻声道:“因为你们而失去的所有东西,我都要一个一个……亲手夺回来。”

他的声音冰冷而毫无起伏,似乎没有一丝温度,饶是黑衣人这样身经百战的人,也忍不住在他的压迫之下打了一个哆嗦。

吴邪看他的反应颇为好玩,总之不过是一只笼中困兽,不由得玩心大起,拍了拍对方毫无血色的脸,笑道:“你还记得你们家埋在张家的那条暗线吗?”

黑衣人似乎思考了一下,脸色不易察觉地变了变,但很快被吴邪捕捉到了。

“那两个小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吴邪带着某种残忍而快意的笑容,说着还伸手比划了一下,大概是四五岁小孩子的高度,“这么大。”

黑衣人咬着牙没有说话。这几个孩子的母亲是汪家人,父亲则是不被重用的张家子弟,他们利用了这对夫妻的弱点,半是逼迫半是诱哄他们倒戈,并利用了那两个孩子,试图向吴邪传递错误的消息。

他们做这个决定的时候,胜算也不过是一半一半,很清楚这几个孩子和他们的父母,只要稍微一不小心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就算是侥幸骗过了吴邪,只要张家一天不倒,他们就终有被清算之日。

——然而他们出于“宗族伟大的利益”,或者说更不为人知的私心,还是让他们去了,哪怕知道他们肯定会付出那样的代价。

“那几个孩子被抓住以后,有些人的表演可是精彩得很呢。”吴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们的父母就更加害怕了,为了保住孩子,供出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他说着摸了摸下巴,眼睛里透着狂热而明亮的光,“作为回报,我送了他们一点东西。”

不等黑衣人发问,吴邪就自说自话地接了下去。他的语速非常快,带着某种不正常的兴奋:“我当着他们的面,挖出了那两个孩子的眼睛……然后把孩子们的心剖出来,送给了他们。”

黑衣人向来手段残忍,此时也被吴邪的描述惊出一身冷汗来,觉得这个人和传闻中有很大的不同。他咬了咬牙,偷偷试了试手腕上绳索的力度,暗自决定再赌一把,想了想,用发抖的声音道:“你、你怎么能……”

“我怎么不能?”吴邪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一把捏住了对方的咽喉,眼神亮得不正常,“你们当时选他们的时候有没有觉得残忍?明知道他们必死无疑的时候有没有觉得他们残忍?我实话告诉你,别说是两个小孩子,只要是敢破坏计划,不管是张家汪家,不管是人是鬼,我都照杀不误!”

他说完这句话,另一只手狠狠攥住了对方被捆在身后的手腕,用力把绳子拉紧,冷冷一笑:“所以,你也别想着逃了。”

那人被他疯狂的姿态所震惊,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不管是汪家人,还是张家人,”吴邪低着头,似乎是在跟他说话,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从知道一切的那天起,除了小哥,我……一个人都不信。”

吴邪说完了这番话,一脸吊儿郎当的表情把那条蛇抓在手里,用短刀不住地比划着,似乎想找一个合适的下刀角度,一边斜睨着黑衣人,用脚尖踢了踢他:“傻逼别想了,我告诉你,我在比他们还傻逼的时候——”他伸手指了指在他身边忙来忙去的苏万,苏万忙碌之余感到膝盖一痛,“还认认真真想了好几年,终极到底是什么,什么东西在操纵着这一切,而我要对付的,又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可是后来我明白了,没有人心控制不了的东西。”他用短刀在蛇的皮肤上轻轻划了一下,“可是,这世上又没有控制不了的人心。”

黑衣人没说话,抬起头看着他。

“你看,只要是人,就是有弱点和破绽的,只要抓住了——”吴邪说着,比了一个抓取的姿势,眼神似乎都亮了起来,“谁又知道命运会往哪里走呢?”

苏万离得最近,这时正在收拾地面上一片狼藉,冷不丁听到黑衣人说了一句:“那你又等着什么样的命运,你等的那个人,又将面临怎样的命运?你确信你有这个能力么?——我们从一开始接受训练的时候就知道,张家人是没有心,不会痛的。”

吴邪断掉的右手不易察觉地动了动,没有说话。

四周一片寂静,过了一会,黑衣人继续道:“我知道你在等他……或许某些时候你会觉得,他也在里面等你,是不是?”

嗯嗯?有情况?苏万的耳朵腾地一声竖起来了,一边假装收拾一边专心致志地偷听。

吴邪玩着手里的那条蛇,没有说话,似乎连表情也没有变一下。

“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出来呢?那个门后有什么东西,又有谁知道呢?”黑衣人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似乎决定在临死之前再刺激他一下,“毕竟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

苏万只听到吴邪回答道:“废话,都老死了。”

“你在发抖。”黑衣人压低了声音,声音里似乎还带着点愉悦的笑意,非常轻,苏万只有非常努力才能听到,“别装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或许他已经死在终极之前,或许他已经灰飞烟灭,哪怕是最好的,十年已到,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你。”黑衣人慢条斯理道,“那个时候,或白骨,或飞灰,或什么都不记得、只想杀了你的张起灵……还是你想要的那个人吗?”

吴邪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没有反驳。

过了一会,他慢吞吞开口道:“你说的这些,我早就听过很多次了。”

卧槽真有情况啊!苏万一脸兴奋地睁大眼睛又不敢给吴邪瞧见,内心早就因为过于八卦而就差点原地打滚,再抓着黎簇疯狂摇晃一番。在这短短几秒内,他已经快速地脑补了一个吴汉文在雷峰塔外苦等张白蛇十年的故事,并且擅自给这个故事添加了凄凄惨惨的注脚。他唯一想不通的是被关在雷峰塔里的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听起来忽软忽硬,或男或女,很是妖魔。他又想了想,大概是妖怪的自带属性吧,老大的小情儿居然是这么个人物,老大的情路居然如此坎坷,怪不得老大整天神神叨叨都要变态了,还整天唱着西湖的水我的泪……哎,真是可怜哟。

苏万还在脑补得不能自拔,吴邪突然毫无预兆、像个真正的神经病一样狠狠一脚踩在黑衣人肩膀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无比。

“他们说就算了,老子乐意听;可是你,”吴邪狠狠捻了捻,骂道,“你算哪根葱,也轮得到你来唧唧歪歪?”

周围再次彻底安静下去,只听得到收拾东西的动静。最后一个黑衣人也被拖下去了,黎簇最先收拾完,看了看四下没人,屁颠屁颠跑过来,忸怩了半天,被吴邪按着打了一顿才委委屈屈地问道:“老大我问你个事儿,你刚才说的那俩孩子的事儿,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吴邪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黎簇,“我吃饱了撑的对两个话都说不圆的孩子下手?我只挖了那两个大人的眼睛,把他们扔给张海客了事。至于那几个孩子嘛……”吴邪想了想,“他们又小,张家多的是让他们不记得这些事的方法。”

黎簇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被吴邪扇了一巴掌:“来,给我抓着点儿。”

黎簇帮吴邪把蛇抓住,看着吴邪把毒囊挖出来,在鼻子里滴了几滴毒液。

那个瞬间,吴邪的脸因为疼痛扭曲了,又很快恢复了原状。他静静地闭着眼,读取里面的费洛蒙,脸上的表情悲喜莫辨。

他在里面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很熟悉的人。

有那么一秒,吴邪从身体到心里的痛楚似乎随着空气中的费洛蒙传递到了黎簇身上,他眼前一个人影一闪而过,然而那种痛楚——那种从吴邪身上传来的痛楚却是真真切切的。

黎簇吸收过很多蛇毒,然而同样深切的疼痛和绝望,他只在很久以前,通过吴邪留下的东西感受过一次。

那阵疼痛像是幻觉一样,很快就消失了,吴邪在黑暗中慢慢睁开眼睛。

“去哪儿?”胖子忙完了手边的活儿,走过来问。

“去墨脱。”吴邪抬起头看着他,脸色因为失血而苍白,然而表情非常镇定,“小哥留了东西给我们。”

TBC

楼主 浮真澈白  发布于 2015-08-17 13:19:00 +0800 CST  
第七章 墨脱


车晃晃悠悠地在山上行驶,狭窄的道路旁两排厚厚的雪,日头在天边惨淡地挂着,天一色蒙蒙的灰。

这条公路年久失修,劣质的砖石沥青一路坑坑洼洼铺到远方去。吴邪闭着眼睛坐在车里,被颠簸的道路晃得一路东倒西歪,最后一头撞在玻璃上。

“醒了?”胖子听到动静,从旁边把一瓶水塞到他手里,“睡着了吗?”
吴邪揉了揉被撞到的脑袋,神情迟钝地点了点头。

胖子看到他这幅样子就知道他这一路上没睡着,却也没能保持清醒,始终维持在一种半睡眠的警戒状态。这种情况他之前曾在小哥身上见到过,当时他们刚从蛇沼出来,小哥刚刚失忆不久,对他们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不过胖子知道吴邪现在的情况,并不是对他们有戒意,而是长期训练出来的直觉,和长时间思虑过重、睡眠不足导致的反射性失眠。

“没事。”胖子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再过几天,就能好好歇一歇了。”

吴邪不置可否,撑着下巴笑了笑:“再说吧。”

太阳逐渐升起来,把天边染成一点薄红色,日光照在道旁落满了灰的白雪上,映着极远处无尽的雪山,有种极致而苍茫的美感。

吴邪趴在窗边看了会儿,回头问道:“今天是什么时候,上山还有几天?”

“还有大半天,今天傍晚估计就能上去了。”前排开车的青年头也不回地回答道,“天越来越冷,再过不到两个星期就要立秋了。”

“立秋”这两个字似乎不知道触动了吴邪的哪根神经,他愣了一下,过了许久才嗤笑了一声,闭着眼睛慢慢靠回椅背。

日头非常好,从车窗里落进来,照在吴邪暗红色的喇嘛袍上,照着他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格外消瘦泛黄的脸庞。他动了动,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歪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天真。”胖子突然开口了,“霍家小姑娘刚刚给我带了口信,说京城的地儿也搞定了。”

吴邪嗯了一声,又问道:“黑眼镜和小花那儿怎么样了?”

“他们已经在二道白河等着你了。”胖子把手机收起来,往后靠了靠,椅子不堪负重,发出吱呀一声巨响。

车里非常安静,只能听到车后面那两个孩子微微的呼噜声。过了一会,胖子张了张嘴,罕见地有些缓慢地开口道:“天真,你想过没有,到时候上了山怎么办?”

吴邪被太阳晒得晕晕乎乎,“嗯?”了一声。

“胖爷我跟你和小哥兄弟一场,这话我不愿意说。”胖子的手指在膝盖上点了点,“可是那些人说的不错,要是小哥根本不在那门里面呢?要是出了别的什么事儿呢?再或者,他要把咱们的交情都忘了呢?”

“忘了?蛇沼当时他不也忘了?”吴邪从鼻子里笑了一声,似乎觉得很有意思,“这次要是再忘了,老子就把他打到记起来。”

“少来。”胖子在他脑袋上糊了一巴掌,语调里也似乎带了点儿无奈的意思,“这次跟那次不是一回事儿,我不一样,你更不一样。我们都是来陪着你的,可是你除了要个交代,还有没有别的想要的东西?”

吴邪沉默了很久,久到胖子以为他睡着了,才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开口了:“……我不知道。”

车行驶了很久,等到他们到了山顶的喇嘛庙,天已经黑了。山上飘着大雪,从车上下来的时候,黎簇和苏万浑身都软了,有气无力地从车上爬下来,啪叽一声躺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了。

“给老子起来。”吴邪从车上下来,用脚尖踢了踢躺在地上装死的那两个人,“佛门净地,你们两个腌臜凡人,当心污了佛门清净。”

苏万有气无力地爬起来,用怨念光波扫射吴邪:“老大我们要累死了——再说我们是腌臜凡人,难道老大你披个袍子就算是佛门子弟啦?这成本也太低了。”

吴邪踹了他一脚让他闭嘴,理了理身上的袍子,拂落身上细细的一层雪,走到门前轻轻扣了三下门环。

过了一会,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一个小僧人裹着袍子来开门,手里提着一盏灯,只从门缝里露出一只眼睛看着他们。

吴邪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对着小和尚微微笑了笑。

那个僧人看起来年纪非常小,好奇地看了他们一会,也并不惧怕生人,双手合十还了一礼,开口问道:“贵客从哪里来?”

吴邪道:“山外来。”

小和尚继续问:“贵客到哪里去?”
吴邪道:“远处去。”

这段对话非常怪诞,小和尚困惑地挠了挠脑袋,吴邪微微一笑,又行了一礼,低声道:“叨扰了,在下吴邪,与你们大喇嘛有约。”

他们被带进庙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寺庙里人迹凋零,这样冷的天,连一缕烟火都没有升起来。

小和尚带着他们走到寺庙最东面的一间僧房前,恭恭敬敬地敲了敲门:“我带他们来见您了。”

屋内非常安静,一丝人声也无,时间久到苏万觉得老和尚是不是挂在里面了,里面才点起一豆细细的灯火,接着吱呀一声,门开了。

从门里面走出一个看上去年纪非常大的老喇嘛,颤颤巍巍端着一盏像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油灯,抬起浑浊的眼珠,用苍老的声音问道:“贵客从哪里来?”

吴邪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上师,在下从山外来,来寻一位故人留在这里的东西。”

他说完这句话,静了一会,又补充道:“我五年前曾来过一次,不知上师可有印象?”

苏万在身后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心说这老和尚一看就老得啥都不记得了,还指望他记得你五年前到此一游?

出乎意料地,老喇嘛举起油灯看了他很久,微微点了点头:“随我来吧。”

吴邪一个人跟在老喇嘛身后进去了,留下黎簇、苏万和胖子面面相觑。

“我说胖爷,那是什么人?”苏万神神叨叨地凑过去,压低了声音,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怎么感觉……”他话说到一半,又觉得很是不敬,老老实实闭嘴了。

胖子往外面的台阶上一坐,两手一摊:“我也不知道。”

“别瞅我,我真不知道,现在天真到底想干啥,我是一点儿都不清楚了。”胖子对上黎簇和苏万完全不信任的眼神,一边说一遍疑惑地挠了挠头皮,“不过上次是我跟天真一起来的,那会儿这老秃——”他话说了一半,出于某种跟苏万一样不可说的原因,顿了顿,换了个语气,“这个老和尚好像还没这么老……”

屋内一篇寂静,炉子在角落里毕毕剥剥地烧着,那一豆细细的灯光落满了屋子,照在被油烟熏得漆黑的墙上。

吴邪学着老喇嘛的样子盘腿坐在榻上,微微低下头看着对方满面皱纹的脸。

“贵客是为了什么而来?”过了很久,老喇嘛颤颤巍巍地开口了,“这里并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我有一个姓张的朋友,留了一点东西给我。”屋子里非常热,吴邪把喇嘛袍微微解开一点,露出脖颈间可怖的伤痕来,“他跟我说,他把这个东西放在了这里。”

“不可能。”老喇嘛突然笑了,笑容在昏暗的灯火下显得格外扭曲,语调笃定,“他不会告诉你,也没有机会告诉你。”

“可是事实是,我确实知道了。”吴邪垂下眼睛跟老喇嘛对视,眼睛在黑暗里微微发亮,“不管通过什么样的方式,知道这一切的都只能是我,也只有我。”

他顿了顿,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糅合着痛楚、得意、满足和某种微不可查的骄傲,在某一个刹那,让这个看起来非常疲惫的过客充满了朝气和力量:“他知道我会来的。”

过了一会,老喇嘛突然颤颤巍巍地开口了:“我只知道他把东西留在了这里,是什么东西,在哪里,我都不知道。”

“没关系,我知道。”吴邪挑了挑眉,“如果上师不介意的话,希望明天能准许我去后院看看。”

顿了顿,他补充道:“无论我做什么,都还请上师不要横加干涉。”

TBC

楼主 浮真澈白  发布于 2015-08-17 19:29:00 +0800 CST  
第八章 雕塑

小和尚给他们安排的是两间类似于大通铺的房间,苏万和黎簇挤在床上,不远处躺着一个人睡出了横七竖八姿势的胖子和毫无存在感的吴邪。外面的雪还在簌簌地落着,这里的晚上很安静,时不时听到雪敲在玻璃上的声音。
这段时间以来的疲惫终于打败了长期训练出来的警惕心理,黎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了过去。等他再次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吴邪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爬起来晃醒苏万,跟一脸迷糊的同伴一起晃晃悠悠出了门,从吴邪的伙计那里知道吴邪去了后院的天井。
他们商量了一会,觉得老大的大腿还是要时时刻刻抱紧,跌跌撞撞地跑去找吴邪了。

喇嘛庙不大,但是房间的设计非常奇怪,短短几步路的路程他们险些迷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后院。这时雪已经停了,天光明晃晃地落下来,像是要把满地的雪都化掉。
这个院子里有好几个大小不一的天井,上面涂着斑驳的壁画,苏万和黎簇伸长脖子找了半天,在最北面的角落里发现了吴邪。他蹲在一个最不起眼的天井前面,抬起头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旁边坐着一个人。
有那么一个瞬间,黎簇以为那个人是胖子。但是又看了一眼,那个人影比胖子瘦很多,他又张望了会儿,发现胖子在不远的地方坐着,收拾着什么东西。
那个人影背对着他们,披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看不清脸。那人没有说话,很安静的模样,吴邪也就在旁边静静地坐着,好像在想什么事情,又好像在发呆而已。
黎簇和苏万对视了一眼,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想看清楚一点。
他们绕过了一个天井,才勉强看到那个人的正面。苏万的眼神要好一点,先看清楚了,那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雕塑。
那显然是一座没有完工的雕塑,除了脸其余的部分都极为粗糙,只有一个勉强的轮廓,还没有来得及细化。但是那张脸雕刻得非常精细,那是一个男人的脸。那个男人坐在天井旁的石头上,微微低着头,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然而从眼睛里落下了像是眼泪一样的东西。
苏万还想再凑近一点去看,被黎簇一把捏住了手腕。他非常用力,音调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震惊:“……张起灵?”
苏万先是一愣,心说鸭梨知道的真是不少,一定是开始多读书——想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这、这个人……”苏万用半是兴奋、半是惊恐的声音小声道,“是老大的马子?”
有那么几秒,黎簇看着苏万的眼神非常微妙,介于“你是个傻逼”和“你简直神人”之间。过了一会,他义正言辞地从嗓子里咳了一声:“我不知道。”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苏万八卦的心都快飞出来了,黎簇看了他一眼,跟他咬耳朵:“不过你最好还是捂着点儿,我觉得老大比较暴躁害羞,不愿意给人知道。”
“是啊,我懂,估计是暗恋未遂。”苏万一副我很懂的样子点了点头,感慨道,“你看,老大都伤心哭了——真是感天动地的情谊啊。”
黎簇一愣,转过头去看吴邪,这才发现他正微微抬起头看着那座未完成的雕像,侧脸偏过一点,一颗眼泪顺着消瘦的脸颊落下来。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有某一个瞬间,黎簇觉得他看起来非常伤心。
云层从天边缓缓地流过,西藏惨白的阳光落在吴邪脸上,那张年轻的脸看起来格外的苍老。他的眼睛里映着那座沉默的雕塑,眼泪从那个人乌黑的眼里滑落,最后慢慢落进吴邪的眼睛里。
吴邪长得很高,这个姿势让他的背微微地弯下去,像是背负了很多的东西,看上去沉重无比。

不知道过了多久,胖子终于把东西鼓捣好了,拖着一个长得像锤子又像铲子的奇怪东西走到吴邪面前。
“这事儿胖爷来做是不道义,可我看你也下不了手。”黎簇他们看到胖子往吴邪旁边一坐,“交给别人估计你也不放心,还是放着我来吧。”
吴邪看上去非常平静,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摇了摇头,接过胖子手里的东西:“没事,我来。”
他说完双手合十,闭眼对着雕像神神叨叨道:“小哥对不住,我不是故意亵渎……呃,猥……呃,你懂的,”他结巴了一会儿,索性跳过了这个词儿,“你看,你也知道,你让我来的,我是真没有办法,你不知道我酝酿了多久——说起来,你当初就骗我骗得一愣一愣的,这次再骗我跟你没完啊,我胆子很小的。”
胖子听着他神神叨叨的话,低低地叹了口气,走远了一点。
下一秒,这个小院里传来非常响亮的倒塌声。
这一切仿佛只发生在一瞬间,黎簇眨了眨眼睛,发现那座雕像已经被砸碎了。吴邪动作非常利落,那座雕像毁得异常彻底,只那么几下,几乎已经碎成了粉末,荡起一地的灰尘来。
吴邪在粉尘里断断续续地咳了几声,用微微发抖的手拂开地上的尘土和灰,在雕塑底部发现了几道非常精细的纹路。
他伸出手指把上面的灰拨开,又往下挖了一点,从里面挖出一个东西来。
那是一块青绿色的玉,看起来非常沉重。苏万远远地看着吴邪把那个东西拿在手心里,觉得它看上去非常眼熟。
吴邪一手抓着那块玉,另一手去自己的背包里翻了翻,从里面取出一块几乎一模一样的玉来。
——苏万一下子就想起他在那儿见过这个东西了。这是他们当时在岳阳地宫里,黎簇提到的“鬼玺”。
那两块鬼玺的纹路非常相似,在某些细节部分又有着细微的不同。吴邪深吸了一口气,把两块鬼玺的底端接在一起。
下一瞬,那两块鬼玺发出了微微的光芒,带着点红色,跟他们在地宫里看到鬼玺被滴上毒血的那一次非常像。
吴邪把两块鬼玺分开,从雕塑里取出来的那一块纹路已经暗淡到几乎看不清楚,而他手里那块,则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吴邪像完成了什么大事一样,猛地松了口气,几乎摔倒在地上。
苏万被他这幅状态吓到,下意识伸手去扶他。吴邪摆了摆手,像赶苍蝇一样把他赶出去了。
苏万在转身之前,余光瞥见吴邪似乎低低地叹了口气,把那块鬼玺紧紧地抓在手里。
他看到吴邪张了张口,声音有些嘶哑,非常轻,很快就消散在风和日光里了。
他说:“小哥……”

TBC

楼主 浮真澈白  发布于 2015-08-17 21:13:00 +0800 CST  
第九章 青铜门

立秋已过,这个时候的长白山非常冷。吴邪带着一整个车队往山顶上走,走到没有路的地方的时候干脆从车上下来,打发一部分人到了山脚下等他们。
这组声势浩大的车队原本是为了地方汪家人而保留的,但是如今汪家的势力已经基本被解决掉了,本来就没必要带着这么多人。
“但是人多点儿总是好的。”吴邪无不惆怅地跟解雨臣说,“就算只是来壮壮声势也好啊。”
解雨臣把手里的手机啪地一声一合,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了。
吴邪碰了一鼻子灰,似乎也不计较,心情好得很,一边乐颠颠地往山上走一边哼着一首乱七八糟的调子。
“心情不错啊。”黑眼镜回过头来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跟身边的解雨臣道。
“你理他。”解雨臣从嗓子里低低地笑了一声,微微垂下眼睛,“你看他的样子——心里绷着呢。”
黑眼镜又回头看了看吴邪走路的姿势——那种姿势看起来非常轻松,但是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他肩膀上的肌肉紧绷着,眼珠子时不时乱转一下,整个人处于一种极为紧张焦虑的状态。
黑眼镜笑了笑,不置可否,继续高高兴兴上山去了。

上山的路他们走了好几天,期间苏万和黎簇差点因为体力太差被空投下山,最后还是吴邪一边嘲笑一边给他们一人打了一针才勉强让他们缓过来。又走了一段路,他们走到了温泉边上,坐在那里休整了一段时间。
“我说,”吴邪一边心不在焉地玩着手里的鬼玺,一边开口道,“你们真不回去?——其实到了这儿,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话音未落,胖子先从嗓子眼里嗤笑了一声,捏着嗓子道:“天真大官人又想着跑呢?——真是好兴致,大英雄。”
吴邪老脸一红,想起了前两天偷跑未遂的事情,恰好被解雨臣扔过来的一个饼干险些砸中,忙乱之中赶紧抬手护住了自己英俊的脸庞。
“这话都说了好几次了。”解雨臣啧了一声,不客气道,“你这么蠢,我们怕你死在里面,吴家欠解家那么多账谁来还啊?”
吴邪莫名想到前段时间小花消失假死的时候,道上很多人都以为解雨臣是被他给连累了。那段时间,他不仅欠了解雨臣很多钱和人群,还被迫坐实了老吴家解家收割机的名号——他想到这儿,差点笑出声来。
“走吧。”解雨臣慢条斯理地吃完手里的东西,拍拍衣服站起身来,“速战速决,还有不少人在山下等着呢。”

长白山前些时候刚下了一场雪,这个时候正冷得厉害。吴邪裹紧了冲锋衣,站在门前,伸手轻轻摸了一下眼前那道门。天色已经暗下去了,门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在暗夜里透出一抹幽蓝的光,黯淡地照着他们每个人的脸。
吴邪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去摸门侧边凹陷下去的地方——那里形成了一个类似于“锁”的关卡,里面描画着深浅不一的纹路。吴邪把那些纹路一根一根地摸索过去,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狠狠地骂了一句操。
“还真给老子留了个假的……”吴邪从鼻子里嘀咕了一句,从背包里拿出鬼玺来——这个鬼玺被他前前后后处理过好几次,早就跟原来不一样了。
他说完这句话,微微踮起一点脚尖,把手里那块鬼玺印在了那个地方。
有那么几秒,整座山非常安静,没有任何变化,安静地让他隐隐觉得绝望起来——然后下一秒,空气中传来了什么东西缓缓转动的声音。
他转过头去看,那扇巨大无比的门像是被什么力量推动,在无边的暮色中缓缓打开,露出一条狭窄的缝隙来。门后一色的黑,什么动静都没有,没有风,没有光,没有生命,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吴邪深吸了一口气,回头和胖子对视了一眼,也隐约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他点了点头,手撑在门上,走了进去。
其他人跟在他身后从门旁渐次通过,没有人注意到,在穿过那道门的时候,门口传来的一声细微的、奇怪的声响。

门后是一片无风无光的黑暗,吴邪因为不适应而眩晕了几秒,定了定神才清醒过来,点起一根火折子,一边环顾四周一边道:“怎么好像什么都没有……胖子?”
他说完这句话,有些诧异地回过头去看——他身后什么都没有。
甚至连那扇门也消失了,他只能看见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来时路,没有曾陪伴着他一起走来的人。
这种失神只在一刹那,长期的训练让他很快清醒过来,率先拔出匕首在自己手心里割了一刀,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在地上,发出极轻的声响。
——很痛,他没有在做梦。而他的血,能够破坏掉大部分幻境。
吴邪苦恼地揉了揉眉心,不确定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然而有一点,他知道自己必须继续走下去。

他点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细小的火焰在黑暗中甚至连一丝颤抖都没有。他想了想,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里是一个没有出口、没有风的地方。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他摸了摸自己的皮肤,虽然有些发凉,但是无疑是活着的。他有呼吸,但是这一点火光,并没有随他的呼吸波动半点。
这是不可能的。最合理的解释是,这里是假的。
他想通了这一切,却没有找到破解的办法。被火光照到的地方一色的黑,偶尔能看见几块错落的石头,大小不一,最大的有半人高,最小的只有河滩里的鹅卵石那么大,踩上去脚底还会传来一丝微末的疼痛。
但是他也不确定这种疼痛是真的,还是幻境“虚拟”在他神经系统里的。
这里的道路非常平坦,鲜有弯路,因此他看到前面第一个拐角的时候,内心微微警戒了几分。
——谁又知道那里藏着什么样的东西呢?
他小心翼翼地转过那个弯,那里嶙峋立着好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头,在离他最远的那块石头旁边靠着一个人。
长期训练出的条件反射让他内心猛地提了起来,然而又有某种奇怪的情绪在他心底回荡着,让他觉得战栗。
他看着那道黯淡的影子,微微张了张口,像是害怕惊扰了什么一般,用有些发抖的声音轻声道:“小哥……?”

那个人披着一件黑色的外套,沉默地背对着他,像是无知无觉,对他的声音没有丝毫反应。
吴邪脑子里一片空白,站在原地等了会儿,慢慢走过去,在那个影子身后静静地站了站,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在被他碰到的瞬间,那个影子发出轻微的碎裂声响,接着是什么倒塌的声音。
吴邪愣愣地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右手,那件衣服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衣服掩盖的末梢露出一点浅浅的白色。
无数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他听见那些人声混乱无章,最后慢慢地,聚拢成同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说:“……或许某一日门开了,你在里面,到时候,或白骨,或飞灰……”
那个瞬间,他脑子里嗡地一声,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TBC

楼主 浮真澈白  发布于 2015-08-18 07:47:00 +0800 CST  
第十章 青铜铃铛


吴邪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一把扯开那件衣服,看到衣服下面保存完好的白骨的时候脸色都没有变一下,拔出刀来用刀尖轻轻挑起落在最外面的右手手骨,盯着奇长的指骨看了半秒,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
他的听力极为敏锐,在某个瞬间,似乎听到了从哪里传来的细微风声。
在听到那个声音的刹那,他左手在地上猛地一撑,火折子掉在地上,四周陷入一片可怕的黑暗里。他的身子随着风声快速后退,同时握刀的右手往前一挥,黑暗里传来碰撞和穿透的声音。
他一击得手,单手撑地向后一翻,稳稳地站在地面上。耳边传来嘎吱嘎吱、像是什么东西在移动的声响,吴邪吸了一口气,双手把刀握紧向前猛地一砍。
那个东西顿了顿,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还在慢吞吞地往前走着。吴邪的眼睛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勉强看清楚了一点东西,看到那具零落的白骨还在往这边慢慢走。他一边举刀格挡,脑子迅速地转动,最后定格在刚刚看到的奇长的两根手骨上。
他只思索了一秒就有了计较,把刀在空中转了一圈,收到刀鞘里,拔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来。
那具白骨还在继续缓缓地往他这边走过来,吴邪脚下一点,大喝一声,不退反进。这一瞬间他拼了全力,用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速度猛然间窜到了那具白骨身侧。骷髅嘎吱嘎吱地缓缓转过头来,吴邪对上对方黑洞洞的眼眶,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来,手里握着的匕首狠狠地往下一切——
那具骷髅发出一声可怖的惨叫,空气中飘起了一层浓重的烟尘,上面蒙着一层幽蓝色的薄光。吴邪不为所动,冷冷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具白骨倒下,然后逐渐化成了灰。
他看着这一切结束,慢慢蹲下身来,盯着被他砍下来、犹自完好的右手骨。那具手骨毫无异状,他犹豫了一下,伸手碰了碰对方奇长的二指。
下一秒,那两根指骨像是有实体一般快速萎缩到普通人的手指长度,又过了一秒,整个化为了齑粉。
吴邪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把自己的手慢慢收回来。
借着那一点蓝光,他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在微微地发抖。

吴邪重新把火折子点着,摸索着往前走了一段路,听到从一个拐角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什么动物各式的吵闹声交杂在一起,非常远。他犹豫了一下,索性吹灭了火折子,小心地慢慢走过去看。
那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深坑,吴邪离得远,视线又有限,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只隐约听到什么东西拍动的声音,过了一会,传来某种类似于爬行动物蠕动的声响。
蛇?蚰蜒?壁虎?蝎子?吴邪不想承认自己想到了虿盆,但是脑子还是不由自主地跑偏了一会,最终得出结论——虿盆是最好的结果,当然如果只有蛇的话就更好了。
他把匕首往手里一握,正准备往前走的时候,身边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吴邪一愣,心说蝎子爬过来了?挺大个的啊?他这么想着,微微皱了皱眉,正想把手里的匕首甩出去,就有一只手伸了过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同时压制住了他的动作。
卧槽什么鬼!吴邪大吃一惊,心说青铜门后竟有此等鬼压床之事,小哥想必睡得不甚安稳——正当他一边挣扎一边暗自盘算着往哪里插一刀,冷兵器对鬼有没有用等等一系列问题的时候,那个“鬼”突然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别动!”
吴邪一听,整个人一惊,立即停止了挣扎,心里几乎炸了起来。
这种失常的反应只在一瞬之间,长期训练出来的条件反射让他挣扎得更厉害了,他的力气不比当初,险些把压着他的人掀翻过去,然而手里握着的刀却不易察觉地松了一点。
他的身体做着这样的反应,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的。无数的疑问和喷涌而出的情绪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他什么都无法思考,无数断裂的片段和被遗忘的东西脑子里快速浮现,然后一一从脑海里消失,最后只剩下一个声音。
他听到那个熟悉无比的声音贴得很近,在他耳边又说了一遍:“别动。”
吴邪又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自暴自弃地躺在原地不动了。不远处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低下去,最后逐渐消失不见了。吴邪睁大了眼睛,有些失神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人松开了捂着他的手,又抓着他的手臂把他拉起来。接着吴邪眼前一亮,一只火折子被点燃了。
吴邪半是惊吓半是失神地揉了揉眼睛,勉强抬起头一看,张起灵就站在他面前,那张脸带着终日不见天日的苍白,和十年前没有丝毫分别,唯一的不同就是脸上竟然长了胡楂,吴邪好奇地凑上去用手摸了一把,发现不是掉上去的灰尘,真的是胡子。
那个瞬间,有某种异样的感觉从吴邪心头快速地划过,很快就消失了。
张起灵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只是比了一个手势阻止了吴邪说话,接着带着他往外走。他来的时候没有发现,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路上铺满了高低起伏的碎石,石头上像是曾经被涂抹过什么东西,露出一层断裂发白的灰来。吴邪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
张起灵带着他又走了一段路,四下看了一圈,轻声道:“没跟出来。”
吴邪皱着眉,想要努力地找出问题所在,就听到张起灵又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你来这里干什么?”
那个瞬间,吴邪几乎被气得吐血,恨不得抓着他的脖子猛烈地摇晃,心说这是老子想来吗,要不是——
他想到这里,脑子里猛然间一震,睁大了眼睛。
——他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
从张起灵出现到现在,所有发生的一切,张起灵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都是按照他在格尔木的时候,随着他最初的“记忆”里的东西一步步完成的。
这发生的一切和他脑内的记忆一模一样,战斗力不变,动作不变,连说过的话都一字不多一字不少,哪怕有些句子说在这里不甚合适,哪怕按照一般人的逻辑,“小哥”应该说点别的东西——然而他也只会不断地重复而已。
甚至在吴邪的记忆断层里,他那次看到张起灵脸上的灰的时候下意识以为是胡子,这里发生的一切,就真的变成了“胡子”。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他跟小花之前通过计算分析,得出的结论是青铜门内的新陈代谢要么是静止的,小哥既不会长头发也不会长胡子,要么就是飞速进行到某一点后断裂,小哥的胡子和头发都会像拖把一样拖在地上。
——而如果他没有发现这一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吴邪的脑子飞速转动,回忆着当初在格尔木发生的故事。在这之后,哪怕小哥出言阻拦,他都一定会继续跟在小哥身后,一路追着他跑,一直追到他完全不熟悉的地方。
真有意思。他心想。无论是去到什么样的地方,都无非是那一个同样的结果。如果他现在很闲,也不介意陪着这个“东西”一起玩玩——可是现在……没有时间了。
他这么想着,微微一笑,抬起头来,轻声重复道:“我为什么来这里?”顿了顿,他摸着下巴笑了,“小哥,你想知道吗?”
这句话显然是剧本里没有的,对面的“张起灵”眼睛里划过一丝疑惑和茫然,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吴邪又笑了一下,比划了一个手势,内心充满了“你也有今天”、“老子也能指挥张起灵”诸如此类丧心病狂的弹幕,哪怕明知道是假的,还是觉得隐隐兴奋和得意。他笑了起来:“过来,我告诉你。”
对面的人犹豫了几秒,还是顺着他的意思走了过来。吴邪比他高一点,抬起头凑到对方耳边,一手撑着那人的肩膀,另一手非常自然地绕道对方背后,形成一个类似于拥抱的姿势。他低低地笑了一声,用只有彼此能听得见的声音呢喃了一句:“小哥,我真想你……”
这句话话音未落,他右手握着的那把匕首狠狠地从对方后背刺了进去,穿透了对方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
吴邪动手的同时整个人快速地往后仰,堪堪避开了对方的攻击。那个人右手的指甲不知道什么时候暴涨出了一寸,贴着他的面颊划过去,让他差点破了相。他胸口里插着一把滴血的刀,头发长长地拖在地上,还顶着张起灵那张脸,看上去分外可怖。
“卧槽,老子英俊的脸。”吴邪捂着脸往后滚了一圈,啐了一口站起来骂道,“怎么还顶着别人的脸,要不要脸——”他骂道一半,猛地顿住了。
这个“张起灵”现在的样子,跟霍玲他们一样,像极了尸化以后的人类,确实有段时间是在他记忆中出现过的。
吴邪犹豫了一下,嘟囔道:“指甲退散……”
他对面的人怔了半秒,指甲还真的缩回去了一点。
嗯?真有用啊?难道是假的?是他的幻觉?吴邪愣了愣,干脆爬起来做了一个动画片里的表情,一跳一跳道:“妖魔鬼怪快离开……”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极为短促的风声贴着他的面颊飞过,那个“张起灵”已经毫不停歇地又攻了过来,手脚并用地打在他身上,尖细的指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原来的长度,几乎抓破了他的衣服。
吴邪贴着地面滚了一圈,抹了把脸,又是好笑又是生气,心说这玩意要不要做的这么敷衍?
他拍了拍脑袋,也懒得花那么多心思分析这玩意的走向,心想管他真的假的,总归弄死得了呗。
他想到这里,伸手从背后摸出一把极为沉重的长刀,划破手心把血滴在上面,用右手把刀握住,大喝一声,用尽全力往前一砍——
眼前猛然间腾起一阵暗色的烟雾,吴邪被呛得咳了几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在那个人站着的地方空无一人,只在地面上躺着一片小小的青铜铃铛的碎片。

吴邪喘了口气,把那块铃铛抓在手里看了一圈,那玩意儿确实已经碎了,没有任何战斗力。
还好不是虫子,要不然得恶心几天啊。他这么想着,把那东西往背包里一丢,心说下次见到小哥的时候一定要拿出来给他瞧瞧,好好嘲笑一下。
他想到这里,烦躁地从背包里抽出一根烟点着,抽了一口,心想张起灵,张起灵,又是张起灵,连个破铃铛都知道拿张起灵耍着他玩儿,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TBC

楼主 浮真澈白  发布于 2015-08-18 10:10:00 +0800 CST  
第十一章 张起灵

吴邪坐在原地,又抽了一根烟,把乱七八糟的心绪平复了一点,这才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他刚才没有来得及接近的“虿盆”,怎么想怎么觉得很有问题,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回去看看。
他走近了一点,刚才消失不见的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都再次出现了,像是什么爬虫蠕动的声音。他走近了一点,发现和之前不同的是没有了类似于鸟类翅膀拍打的声音和格外沉重的呼吸声。吴邪站在深坑边缘,小心翼翼地往下张望了一眼。
说是深坑也不尽然,那个坑其实很浅,不到一人高的高度,下面黑漆漆的一团,看不清有什么东西,只能隐约听到蠕动的声音,听上去密密麻麻的,格外让人胆寒。吴邪想了想,在一只火折子上抹了点油,点着,对着坑底扔了下去。
坑很浅,火折子落地的声音很快传来,接着是一阵噼里啪啦,什么东西燃烧的声音,伴随着蛋白质烧焦的气味和油脂令人作呕的味道,以及一点零零星星燃起的火光。
吴邪又等了会儿,等那只火折子逐渐熄灭了,又换了一个方向重新扔了一只下去。如此反复几次,到最后只能听到爬虫窸窸窣窣四散奔逃的声音了。他眯起眼睛,用手电照了照,发现下面虫子少了很多,几乎一半都烧焦在了地面上,剩下一小半受惊,满地团团乱爬,最后朝着同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吴邪把手电抬起来一点,发现那些虫子爬过去的方向散落着几块巨石,稍微远一点,似乎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断层。
吴邪看到爬虫跑得差不多了,不再犹豫,把手电筒插在背包里,纵身跳了下去。
脚下踩着虫子死尸的感觉让他很不好受,他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点燃火折子,四下照了照。
根据他以往的经验,这种潮湿、阴暗、毒虫很多的地方,是会有蛇的——而且还很有可能是他想要找的那种。
这一片地方很宽,如果真的有蛇的话,活动范围大而湿暗,确实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
吴邪又走了几步,听到身后一块石头附近隐隐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
他的天赋让他对蛇类异常敏感,几乎立刻就感应到那里有某种极为熟悉的蛇类存在。他皱了皱眉,尽量放轻脚步挪过去,眼睛扫到一截细细的尾巴尖。
吴邪整个人往前一扑,把那条小黑蛇一把攥在手里,另一手压制住对方的动作,把它整个翻转过来,跟细细的蛇眼来了个对视。
“嗨。”吴邪挥了挥手,跟它打了个招呼,笑眯眯道,“兄弟,得罪了您呐——”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用手里的刀轻轻一划,那条蛇在他手心里抽搐了一下,慢慢软倒不动了。
吴邪做完这一切,右手微微用力捏开了蛇口,用刀把蛇毒牙后的毒囊取出来,挑破了以后仰起头,把毒液滴进了自己的鼻子里。

吴邪感觉自己轻飘飘的,浑身发软——这是摄入费洛蒙的自然反应,吴邪对这一切已经非常熟悉,很快就适应了,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这是一个非常陌生的房间,像是某种古老氏族的老式祠堂。天色非常地暗,窗外飘着大雪,把屋内精细雕刻的花纹和昂贵的器物衬托得分外暗沉。屋子里面聚拢了许多看起来年轻力壮的成年男子,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非常惊恐的、大难临头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不十分陌生,吴邪知道除了直接的场景和信息,有一种蛇可以通过费洛蒙传递无意识储存的脑内片段。
首座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顶着一个吴邪看上去非常可笑的发型,端着青瓷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才慢吞吞地抬起头来问道:“是么?”
吴邪一脸茫然,倒是看到站在前面的那几个成年男子用力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慌表情。
“不要慌,慌什么?”老人把手里的茶杯搁到一边,轻描淡写地开口道,“不是还有那个孩子么?白养了他那么多年,又坏了我们的大事,总是要有些用的。”
那些男人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愣,然后像是约好地一样呼啦一声散开,露出被围在人群中、小得几乎看不见的一个孩子来。
吴邪浑身一震,也低下头去看那个孩子。
不知道是信息素浓度不够高,还是这段信息本身就有问题,那个孩子的脸看起来非常模糊,像是隔着很重的雾,无论吴邪怎么努力都看不清楚。那个孩子跪在地上,微微低着头,似乎是在看着自己的膝盖,又似乎只是在发呆而已。
吴邪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心脏已经先于意识疯狂地跳动起来。
那个孩子似乎终于反应过来这些人都是在看他,慢慢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他的眼睛非常黑,里面什么都没有。
老人咳了一声,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偶尔有几个单薄的词语钻进吴邪耳朵里,但是他什么都听不清了。他怔怔地看着那个孩子,他跪在那里,似乎已经跪了很久,周围全是对他心怀恶意大人,没有人想要伸手拉他一把。他低着头,头发微微垂下来挡住眼睛,连眼神也是安静的,瘦小而单薄,看起来非常孤独。
又或许是,他一个人孤独地长到现在,并不真的清楚“孤独”是什么样的东西。
吴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去,用一个比较方便的姿势半跪在地上,对着那个孩子伸出了手,想要把他拉起来——哪怕他知道这只是一段很久之前的记忆,他作为一个逆流而上的人,并不能干扰已经过去的历史。
然而他还是想在这里。哪怕只有虚幻的一秒,哪怕那个人完全不知道,绝望之余,他也同样觉得安心。
在他的手碰到那个孩子的一瞬间,指尖传来一种非常冰冷的触觉,接着面前一阵白茫茫的雾气蒸腾而起。
吴邪睁开眼睛。
四周一片黑暗,只能听到蛇类爬动的声音。吴邪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脑子里都是空的,然而身体却像是不受自己支配一般,怔怔地伸出手去抓起另一条蛇。
吴邪睁开眼睛,眼前的画面已经变了。他的意识飘在半空中,看着眼前夜幕笼罩下的暗巷,花了一会儿功夫才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那是一个服饰怪诞的中年人,正一脸紧张地穿过这条巷子。
这条暗巷极端地安静,静得格外诡异,没有光,连风声和呼吸声都几乎听不到。他眯起眼睛在黑暗中看了一会,突然听到很轻的一声,似乎是什么利器刺破空气的声音。
吴邪回过头去,恰好看到一个一身黑的青年像一只猫一样轻灵地从墙头翻过,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他落地的地方像是计算好了一样,非常精准,离那个中年人身后只有半步之遥。他站起身来,动作非常快,吴邪几乎没有来得及看清他的动作,他已经一手从后方把人一把勒住,同时另一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一把匕首,在对方脖颈处轻轻划过——
鲜血喷溅而出,年轻人松开了手,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人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慢慢不动了。他又沉默了一会,这才微微放松了一点,吴邪看到他动作很轻地、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了动右手。
这个人于他非常熟悉,只要一个动作,吴邪就能很快判断出很多东西。他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那人的右手似乎是断了,右臂渗出血来,衣服上也有几处血迹,但是因为衣服颜色的缘故,一眼看上去并不清晰。吴邪又看了一眼,注意到那人左臂上画着一个小小的、暗色的花纹。
——吴邪很小的时候读书见过这个东西,是民国早期一个民间组织,以救国锄奸为己任,后来因被迫被当时的政府取缔,他小时候看到这段历史还很是气愤了一下。
吴邪回过神来,看到年轻人已经迅速地处理好了尸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那具死尸,冷淡的表情和眼神仿佛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已死的爬虫。
青年处理好了这一切,站起身来,伸手擦了一下脸上的血迹,抬起头来向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那双眼睛极度地平淡,眼神清淡如水。他的眼睛很黑,在黑暗里反射某种惊人的光亮来,然而却又是极端平静的,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那个时代应该有的动乱、流利、奔波,抑或是愤怒、热情和骄傲,没有任何东西能落进他的眼里。
——那是与世界无关的眼神。
下一秒,他的世界猛然间地动山摇,一切归于虚幻,吴邪清醒过来。

吴邪眨了眨眼睛,伸手去抓另一条蛇。
疼痛在提醒他此时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大量吸收蛇毒,身体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去抓下一只蛇的冲动。
这个时候,他的内心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而是一样古怪的、极端的平静。这种平静似乎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透过费洛蒙传递过来的、与任何东西都无关的感觉。
他又断断续续吸收了几条蛇的信息素,有些东西是重复的,他在断章里看到了一些过去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出现了他们一起经历过的东西——山东,西沙,云顶天宫,蛇沼鬼城……
吴邪不动声色地看着画面中的自己,那个人非常蠢,经常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时不时冒出一句奇怪的话来,间或傻笑一下,看起来非常傻,然而非常开心。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他一个人的,还是也有通过费洛蒙传递过来的因素在里面。
时间缓慢地向前推移,最后一路走上长白山。吴邪看着长白山的风雪,雪线下艰难跟在那人身后的自己,觉得自己简直蠢哭了。
走在前面的张起灵时不时地放慢脚步,不动声色地等他一会。那个时候的自己只管埋头向前走,钻牛角尖地一样想着怎么把对方骗回去或者打晕了拖回去,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张起灵又走了一段路,在风雪里慢慢停下来了,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个“吴邪”仍然在艰难地往前走,风雪很大,几乎看不清前面的路和人。张起灵回过头看着他,从吴邪现在的角度可以隐约看到他的眼睛,掩埋在无尽的风雪之中,看起来格外漆黑。他非常平静,然而某个瞬间,吴邪觉得他看起来非常孤独。
然而那双眼睛似乎有什么地方,看起来已经很之前不一样了。
他们又走了一段路,走到了那个有温泉的缝隙之中。“吴邪”累得气喘吁吁地趴在背包上面,呆呆地抬起眼睛看着张起灵。张起灵从背包里把鬼玺掏出来递给吴邪,开始说话了。
那段话非常熟悉,在张起灵消失的十年里,那短短的几句话在他心里被反复回忆,苦不能言。那个自己呆呆地看着张起灵说话,表情还有点迟钝,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的样子,眼睛睁得很大,看起来又蠢又有点可怜。
吴邪几乎不忍看下去,准备从这段记忆里抽身出来再去找找有没有别的有用一点的东西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非常熟悉,在稀薄的记忆里缓缓响起,是张起灵的声音。
他说:“吴邪。”
那个声音非常低,只有一声,然而回声多得仿佛无穷无尽,一圈圈扩散开来。他想了半天,觉得可能是张起灵当时心里的声音。
张起灵之前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这样的“画外音”,吴邪不由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内心的讶异不亚于当初看到张起灵第一次笑的时候。
他回头去看,自己还是一副傻愣愣的模样听着张起灵说话,下一秒,那人伸出手去,在他后颈轻轻捏了一下。
那当时的自己很快晕了过去,被张起灵一把接住。那个动作看上去非常奇怪,吴邪内心划过一种古怪而大胆的想法,然后很快就被他自己推翻了。
张起灵把“吴邪”一手扶着,自己也没什么情绪地坐下来,又把他平躺着放下,脑袋压在自己腿上。吴邪被这个动作吓了一吓,然而张起灵只是那么坐着,眼睛静静地看着温泉水一点点地浮动。
长白山八月的天黑得很快,天色很快就暗下去了。张起灵面无表情地看着天空,似乎用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天终于黑了。
他又沉默了一会,这才慢慢站起身来,半跪着侧过身去把吴邪的身体放平,保持着这个姿势看了很久。
通过费洛蒙,吴邪似乎能感觉到一点对方当时的心境。虽然已经被信息素稀释得极度淡薄,吴邪还是隐约感觉到了一些东西。
那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糅合了沉默、无奈、绝望和眷恋,即使已经非常稀薄,还是让他感到惊讶。
吴邪内心隐约有了一个想法,但是这个想法太可怕了,他想了想,继续沉默地看下去。
张起灵保持着这个姿势看了不知道多久,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去了,他终于动了动,似乎是要站起来。
吴邪隐约松了口气,感觉到某种又是放松又是失落的古怪情绪,正想着这段记忆快要结束的时候,突然听到张起灵又低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张起灵的声音非常轻,连眼神都是平静的,然而那个声音里又带着某种平静而绝望的情绪,让他浑身战栗。
那个瞬间,即使明知道自己是不会醒过来的,吴邪还是不由自主地看了在地上沉睡的人一眼。那个自己睡得非常安静,眼睛紧紧闭着,像是世事不知。
下一秒,张起灵伸手拨了拨“吴邪”的头发,露出头他的额头来,沉默了一瞬,然后闭上了眼,微微俯下身去——
吴邪脑子里先是一白,然后轰地一声,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TBC

楼主 浮真澈白  发布于 2015-08-18 13:27:00 +0800 CST  
第十二章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风声从耳畔传来,吴邪猛地回过神来,身子竭力后仰,一手撑着地面,擦着落崖边缘翻了上来。他的脑子甚至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接受过长期训练的身体已经自发做出了反应。
吴邪抹了一把鼻血,觉得还有些眩晕,勉强扶住身后的石头眯起眼睛看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种长得非常古怪的动物,看起来有点像巨型犬,头上长着一对跟牛角很像的东西,身上的花纹非常鲜艳。
那只动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此刻一击不得手,现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脚下不耐烦地踢着,从鼻孔里喷出气来。吴邪贴着巨石,小心地往后挪动了半步,那东西看着他,也随着他的步调移动了一点,露出巨大而尖锐的犬齿来。
吴邪脑子飞速地转动,在有限的记忆里完全没有对这种动物的印象,看了看对方尖锐的牙齿和爪子,心说还是先跑路再说。
他心念一定,便不多犹豫,一步步侧身后退,唯恐惊动对方。那只神兽跟着他缓慢地挪动了几步,在吴邪正想其他对策的时候,突然停住不动了。
反常即为妖,吴邪看着那只动物巨大的眼睛,冷汗都落下来了。这时,他看到那只动物突然间向前一扑。
吴邪条件反射地大步后退,一面估算对方的方向一面躲闪,内心猛地一惊——
不对。吴邪心想。这个方向不对。他皱起眉,身体比大脑更能直觉地感受到危险来自哪里。他生生遏制住自己往后翻的冲动,身体猛地放低,往侧面一滚。
与此同时,他原来在的地方,身后和侧方突然窜出两只一模一样的动物来,还保持着和前一只相似的攻击动作,站在原地狠狠地从鼻孔里喷了口气,发出一声类似于犬吠一样的叫声。
吴邪满头冷汗地站起身来,手里握着短刀,看着眼前造型古怪的动物,终于想起了这是什么东西。
这种动物叫做狡,在古籍中有记载,居于西王母所在的玉山,声如犬吠,是丰登之兆。这种动物非常聪明狡猾,后世所说的匈奴之地的狡犬,民间所谓的狡狐,应该都是这种动物的变种。
不过……在他的印象中,只记得狡非常狡猾,但是并没有它是群居动物的说法。甚至因为狡非常少见,根本没有见过出双入对出没的记载,更不用说这么多了。
那三只狡刚才声东击西失败,索性慢慢挪动到了一起,站在对面用巨大的眼睛对着吴邪。吴邪抹了一把冷汗,心说知道名字有什么用,这玩意到底怕什么东西?
吴邪把脑海里的东西快速地过一遍,发现狡虽然最初是以正面神兽形象出现的,但是在后来的记载中,形象却绝对说不上喜人,最中性的词就是“聪明狡猾”了。
吴邪看过很多东西,知道某些传说绝非空穴来风,又这样的说法就意味着狡这种生物未必有它最初出现的时候那么正面,如今出现在这样的地方,与蛇虫野兽为伍,除了可能跟西王母有关,更大的可能是,狡是“那种”生物。
如果是就好办了。吴邪这么想着,用短刀在自己手掌上划了一道,血立刻涌了出来。他把血往前洒了洒,大部分落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有几滴落在了离他最近的那只狡上。
三只狡确实被惊动后退了几步,出乎意料的是,那几只狡只是微微往后退了一点就很快站住了,连那只身上沾了血的也跟别的没有任何区别。
吴邪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如果是完全不害怕,就不应该有任何反应;如果害怕的话,为什么连沾了血的那只都没有任何多余的变化?
他眯起眼睛,又洒了几次血,除了有一次反应有些激烈,其余情况都没有什么差别。
吴邪失血过多开始眩晕起来,他知道这样对峙的局面只是暂时的,一旦他露出弱势疲态,就会迅速被反噬攻击。吴邪也不敢再放血,胡乱裹了一下伤口,开始思索刚刚发生的一切。
他注意到那三只狡的动作并不完全相同,但有某种非常细微的一致。那种一致很难察觉,他是在反复的实验中才休息到的。
吴邪想起最开始那只狡做出的向他冲过来的动作,方向有一定的偏差,现在想来,除了有声东击西、故意吸引他注意力的原因在里面,更多的则可能是,它根本就只是另一只狡的“镜像”。通俗一点说,就是几个通过映射关系组合的个体,其中一只是本体,另外几只则是这一只在某种映射法则之下形成的“像”,不管这种映射关系多么复杂,“像”都是随着本体变化的。
那么, 他现在面对的这几只里面有没有“本体”,如果有的话,又是哪一只;如果没有的话,本体又在哪里?
吴邪快速回忆着刚才的东西,注意到当血溅到中间那只狡身上的时候,这几只的反应是最剧烈的。
他刚想到这里,对面那几只动物已经突然动了起来,它们迅速变化着方位,最后形成一个三组包抄的包围圈,向他扑了过来。吴邪注意到它们的动作非常奇特,那两只比中间那只动作慢了半拍,这种变化非常细微,如果不是他已经注意到了,根本无法察觉。
吴邪把短刀收起,一把拔出身后的黑金古刀,深吸了一口气。
他不确定是不是这样,但是他决定赌一把。
那三只狡向他扑了过来,吴邪不进反退,朝着那边冲了过去,在快要接近的时候忽地弯腰躲过,用刀在中间那只狡的腿上用力划了一道,那玩意吃痛,发出一声嚎叫,本能地抬起爪子抓了吴邪一把,吴邪躲闪不及,左臂被抓出一道很深的伤口。
吴邪忍着痛看了一眼,注意到另外几只的动作虽然跟这只不一样,却非常微妙地迟滞和扭曲了起来。看得出来它们在极力修复本体的损伤对镜像造成的影响,但是变化还是依稀可见。
这么一来,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吴邪的伤口里涌出血来,血腥气似乎刺激到了对面的生物,它们发出一声极为暴怒的叫声,三个一齐向他冲了过来。
他咬了咬牙,单手以刀做支撑,用力往前一跃,跳到了那只受伤的狡背上。它狂怒地挣扎想把人甩下来,吴邪注意到另外两只的动作也变得格外古怪起来。
吴邪被甩得头晕眼花,他的体力此时已经很弱,心知自己的机会只有一次,双手用力握紧古刀,全力往下一刺——
鲜血喷涌而出,那只狡吃痛奋力地挣扎嚎叫起来,然而声音已经有点低下去,露出疲弱之态。吴邪几乎被甩下去,脚已经悬空了,一手揪住对方的长毛,一手拿着刀在狡的脖颈出狠狠一划。
那只狡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空气中传来很轻的一声,吴邪回头一看,另外两只已经不知道消失了,偌大的空间里只剩这一只在抽搐和挣扎。
吴邪松了口气,刚想松手从它身上跳下来,在他快要放手的那一瞬,垂死的狡突然猛烈地抽搐了一下,动作幅度非常大,他猝不及防,被狠狠地甩了出去,连刀也被甩得脱了手。
吴邪双脚腾空飞了起来,往后一看,先是一愣,然后脸一下子绿了。
我操后面是断崖!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他下落的地方离崖边太远,如果他手里有刀或者任何别的东西,还可以勉强用作借力让他在山崖中停下,然而如今什么都没有。
他此时体力流失得非常快,因为失血而微微眩晕起来,一时间脑子里无法思考,只能伸手在空中乱抓一气。迷蒙间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声音非常熟悉。接着,他手里抓到了什么东西,冰冷而柔软的触觉让他浑身一震,睁开眼睛。
下落的趋势已经停住了,吴邪悬在半空中,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他不确定拉着他的手到底是谁的,但是那张脸……看起来非常熟悉。
他张了张嘴,有些疑惑地轻声道:“……小哥?”

在悬崖边上拉着他的人微微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看得出来在试图把他拉上来。那张脸跟他脑海中的别无二致,因为长年不见天日而带着细微的苍白,手指细长冰凉,但是看上去充满了力度,格外让人安心。
吴邪手心里满是血,被这么拉着又疼又痒,不断地沿着黏腻的血迹下滑。张起灵单手拉着他,已经逐渐显出了疲态,用力地握住他的手,额头上渗出汗水来。
他伸出另一只手来,吴邪听到他说:“吴邪,把手给我。”
那声音非常镇定,然而仔细去听,声音又里带了一点颤抖,被很好地隐藏了起来。
吴邪低下头,轻声笑了起来。
真像啊……这一路走来,这是第几个了?谁都知道,连一串破青铜铃铛都知道这个人是他的心魔。
他一路跟着那个人走了那么多年,又用接下来的十年,抑或是此后所有的人生,去追逐着他的脚步。
他何尝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执念,又有多少执念化为心魔,或将痴缠一生,不得解,不愿解。
然而他无路可走。
“吴邪。”他的手一点点滑落,张起灵看他没有反应,又重复了一遍,语调拔高,已经带了一点显而易见的惊慌,“吴邪,把手给我!”
吴邪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想起小时候看书,里面说“我把这一生的眼泪还他,也偿还得过他了。”
他把脸藏在石壁后面,低低地笑了起来。
但是这又不一样。他欠了张起灵这么多,却没什么东西可以还他——甚至连眼泪都没有。
那个人的手还悬在半空中,想要把他拉上来。他抬起头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几秒,慢慢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想,不管什么时候张起灵对他伸出手来,他都不会拒绝的。哪怕有99%的可能是假的,只要有那真的的1%,他就不会,也不敢放手。
真是没用啊……吴邪看着自己被一点点拉起来,心里慢慢地叹了口气。
吴邪在脚落在地面的一瞬间,手里猛然间发力,用满是伤口的左手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整个身子压了上去,把那个人压在地上,同时右手二指搭在了对方的颈动脉边。
他的动作非常快,那个被他压着的人全程没有任何反应,在地上仰起脸,沉默地看着他。
这么一来,吴邪更确定是假的了——小哥那么厉害的身手,怎么会被他制住?
吴邪这么想着,左手又沿着对方的右手手指和手腕摸索了一圈,期间被他压住的人只是微微条件反射地动了一下,然后就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摸来摸去。
吴邪感觉更加古怪了。他摸索了一圈,摸到了奇长的二指和十年前手腕断掉的痕迹,然而这些都是可以作假的,算不得准。
他这么想着,眉头皱得更紧了,甚至伸手在对方耳后和胸前摸索了一圈,试图找到和青铜铃铛有关的东西,动作格外神神叨叨,看上去就像发病了一样。
什么都没有。他把左手收回来,疑惑地在对方脸上捏了捏,他这些年见过了很多这种东西,但这么摸上去也不像人皮面具的触感。
吴邪呆呆地和他对视,那个“张起灵”也静静地看着他,像是一个泥捏的娃娃一样任由他摸来摸去,有的时候微微皱一下眉,但绝大部分时候看上去非常安静。
吴邪愣了愣,又叫了一次:“小哥?”
那个人嗯了一声,轻声道:“是我。”顿了顿,他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声音很轻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吴邪。”
吴邪按在对方颈边的手猛地收紧了——他知道,张起灵是从来不会说废话的。
那个人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然而借着昏暗的光线,吴邪还是看清楚了,对方的脸色微微白了一瞬,接着逐渐因为缺氧而变红,显出一种非常鲜艳的颜色来。吴邪清楚地看到他的左手动了一下,很快又放下去了。
吴邪猛地缩回了手,有些失神地盯着对方看。
真的还是假的?他脑子里一片混乱,觉得像是真的,又像是假的——可是,哪怕只有0.1%的可能是真的,如果他下手了,那就是100%。
他不能冒这个险。吴邪想。毕竟妖魔鬼怪有那么多,小哥就这么一个,好容易找见了,要是被他弄死就太冤枉了。
他用流血的手沿着那人的面颊摸索了一圈,张起灵的皮肤非常白,摸上去凉津津的,十分舒服。他的手沿着对方的皮肤留下一道刺眼的血痕,吴邪想了想,用干净一点的手指抹掉了。
要是真的就好了。吴邪想着,又很有阿Q精神地自娱自乐了起来:就算是假的,好像也有点占便宜的感觉。
然而又不是真的。他一边看一边纠结,手在对方动脉附近比划了好几下,又缩了回去。这么一来,他反倒觉得上一只假的还好,毕竟没看清楚脸,如今这只连脸都摸过了,着实是杀伤力巨大,不忍下手。
他叹了口气,又俯下身一点,仔细盯着对方看,想要看出一点不同的东西来。那个人不说话,也抬起眼睛看着他。
那双眼睛平静无波,静静地盯着他看,亮的像是他十年前见过的长白山最遥远的星辰。张起灵的眼睛里倒映出他的影子,倒映出他见过的所有黑暗与光明,倒映出他毕生渴求的东西。
算了,吴邪想。就算是假的,难得仿冒得这么敬业,先爽了再说。
他低下头去,那双乌黑的眼睛看着他,里面全是他的影子,看上去非常温柔。某个瞬间,他甚至有一种错觉,似乎张起灵真的在透过那双眼睛看着他,那双眼睛穿过所有他们未曾相识或者生生错过的岁月,没有十年,没有张家,没有宿命,没有横亘在中间的所有东西,他们怀着同样不可说不能说不敢说的妄念,走向同样的归途。
他闭上眼睛,俯下身去,猛地贴上了对方的唇。

TBC

楼主 浮真澈白  发布于 2015-08-18 16:27:00 +0800 CST  
第十三章 嗯


这个动作把吴邪仅有的力气和脑容量都用完了,他做完这个动作,一下子茫然地睁大了眼睛,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日,老子的刀呢?吴邪心想,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他这么想着,着魔一样地贴着对方的唇角轻轻地舔了一下,茫然地眨了眨眼。

接下来该干啥?吴邪脑子里一团浆糊,右手抖抖索索地去摸掉在地上的刀,然后被张起灵抓住了手。

嗯?他瞪大了眼睛,发觉对方抓着他的手,形成一个十指交握的姿势。张起灵的手指非常长,老茧擦着他指缝间柔软的皮肤,非常舒服。

下一秒,对方保持着这个姿势翻过身把他压在了地上,用力地吻住了他。

吴邪挣扎了一下,对方力气非常大,压得他动弹不得。他先开始还有力气在心里吐槽,很快连骂娘的力气都没有了——原因无他,张起灵的接吻技术好像非比寻常地好,很快就亲得他七荤八素,憋得连眼泪都快落下来了,迷蒙间似乎还下意识地回应了一下,结果被亲得更头晕了。

日,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要是假的老子就亏大了……他这么想着,突然觉得有哪儿不对。

下一秒,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一声响亮的骂娘声:“卧槽,真是日了——”

吴邪猛地清醒过来,睁大眼睛,双手下意识地往前一推。

压在他身上的人反应非常敏锐,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顺势拉了他一把,扶着他坐了起来。

吴邪先看着自己满是血的手头晕眼花了几秒,心说小哥真是重口这都亲得下去——接下来一愣,僵硬无比地把头转过去。

张起灵就坐在他旁边,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身上和脸上都有血迹,应该是从他身上沾的。他的衣服皱巴巴的一团,坐在那里,一副饱受蹂躏的模样。

吴邪愣了愣,理智这才回到脑子里,心说刚才怎么跟磕了药似的,难道其实是眼花了,于是一边伸着血淋淋的手在对方眼前挥了挥,一边结结巴巴地问道:“小、小哥?”

张起灵一把抓住他动来动去的手,慢慢地握在手心里,很轻地嗯了一声,又像刚才一样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吴邪。”

吴邪先是一愣,然后脑子里轰的一声,从头到脚都烧起来了。

“我发誓,刚才看到吴老板的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黎簇肿着一张脸,龇牙咧嘴地在角落举手发誓。

“那你的脸怎么回事?”苏万一边从背包里手忙脚乱地翻东西看能不能找到给他治脸的东西,一边无不好奇地问道。

“因为我打断了他们【哔——】。”黎簇无不伤感地说,“然后又看到老大脸红成猴屁股的时候笑出了声。”

苏万翻找的手停下了,诚恳道:“我觉得你需要先治治脑子。”

他说完这句话,又挤眉弄眼地凑过去:“你再给我讲讲呗。”

相比少年组的过分激动,胖子他们这边安静得很。解雨臣跟没看见似的哼着小曲儿,黑眼镜被怀疑是眼睛不太好使真的没看见这瞎眼的一幕,吴邪的伙计当然也不敢说什么,反应最大的胖子也只是说了一句“老子知道他们憋坏了但是没想到这么饥渴”。

大家停下来休整,该忙什么忙什么,反倒是吴邪无所事事地坐在那儿,不管试图去哪里帮忙都会被第一时间排挤出来,最后只能坐在火堆旁边,跟张起灵面对面坐着,不敢看他的眼睛。

刚刚那么一折腾,吴邪满身底气全都没了,很怂地坐在那儿一个劲儿地盯着火堆看——天知道他本来计划好了,等把人接出来第一时间要按着揍一顿的。

他这么想着,张起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身边,伸出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伤眼,别看。”

吴邪被这种毫无起伏又带了点关切的语气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自在地嗯了一声。张起灵把手松开了,吴邪趁机飞快地抬起眼睛瞄了他一眼,正对上对方淡淡的眼神。

日哟……吴邪把脸扭到一边,在心里默默抹了把脸,从嗓子里咳了一声,开口道:“小、小哥,那什么,我……”

张起灵沉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那什么,我不是故意的……”吴邪从嗓子里嘟囔了一声,“我以为你是假的……”

他说完这句话,又小心翼翼地抬头飞快地看了对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对方本来就冷淡的脸色更加冷淡了。

“咳,不是……”吴邪结巴了几句也没说出什么来,觉得又是憋屈又是恼火,索性不说话了。

然而他不说话,张起灵也不会主动找他来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坐着干瞪眼。吴邪定力不足,到底还是败了,觉得这些破事还是要弄清楚的,最后一脸憋屈地朝着他开口道:“小哥,我有事情跟你说。”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微微点了点头。

“小哥。”吴邪想了想,索性往那边挪了挪,靠得更近些,“我这些年想了不少,觉得……”

他话音未落,空气中突然传来某种窸窸窣窣的、诡异的动静。

吴邪先是话说到一半被打断非常不爽,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脸色一下子变了,从地上站起身来。与此同时,空气里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吴邪听出这是他一位很得意的伙计的声音,跟张起灵对视了一眼一起跑了过去。那个伙计摔倒在地上,脸色因为疼痛而扭曲,用力地抓挠着右腿小腿部分,已经被自己抓得鲜血淋漓,还是疼得惨叫连连。吴邪仔细看了一眼,发现他小腿上密密麻麻地爬着许多黑色的爬虫,正沿着他的皮肤一点点地往上走。

这些虫子看起来非常眼熟,吴邪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之前他在断崖附近遇到的那种。这些虫子比别的虫子大一点,背上像是有一层薄薄的油脂,黑得发亮,一大群在那个伙计腿上又爬又咬的,看起来格外震撼。

“……”吴邪的密集恐惧症一时间爆发了,痛苦地捂着脸扭过头去。

他一边痛不欲生地闭着眼,一边随手揭开了刚缠好的绷带,撕开手上的伤口,把血滴在那个人腿上。他这一串动作做起来非常娴熟,连张起灵都没有反应过来,血已经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

随着他的动作,那群虫子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刺啦一声散开,来不及逃开被血滴中的虫子则像是碰到了腐蚀性液体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委顿下去,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身上像是烧焦一样冒出难闻的气味来。

苏万没见过吴老板放血的壮举,惊得下巴都掉了,倒是张起灵反应快,一把捏住了吴邪还在流血的手腕,皱了皱眉。

“不放了不放了。”吴邪见好就收,装模作样地捂住了脑袋,“头晕。”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抬起眼睛看张起灵的脸,趁对方脸色稍微缓和一点的时候迅速把绷带缠起来,刺溜一声跑了。

其他人看着他飞速奔逃的动作,又转头看了看一大群汹涌而来的虫子,也跟着一起跑了起来。

楼主 浮真澈白  发布于 2015-08-29 09:26:00 +0800 CST  
那群虫子爬行的速度不快,让他们得以片刻喘息之机。然而虫子们的目标非常明确,慢吞吞地跟在他们身后,他们又不知道这片地方哪里能走哪里不能走,也不敢走太远,被这么追着,到底不是办法。

“歇、歇一下。”吴邪靠着一块巨石停下来,按着胸口大喘气,一边说一边摆了摆手,“这不是个办法。”

其他人看着他,他咳了一声:“我之前见过这玩意——它怕火。”

吴邪于是把之前的经历飞快地说了一遍,最后还是解雨臣出声打断了他的话:“现在虫子太多了,这样不行,何况,”他顿了顿,摸了一把背包,摊了摊手,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我们没有多余的油脂了。”

吴邪苦恼地摸了摸脑袋,听着虫子的声音越来越近,偏过头看了张起灵一眼:“小哥你一直在这儿,见过这玩意么?”

张起灵似乎有点思维迟钝,过了一秒,才慢慢点了点头。

吴邪一下子来了精神:“怎么说?”

“井水不犯河水而已,我知道的不比你多。”张起灵看着他,想了想又道,“不过我见过一次,它们似乎是腐生生物。”他说完这句话,又比了一个手势,“大一点的。”

吴邪呆呆地看了会儿,感觉这个动作发生在小哥身上过于活泼,傻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咳了一声,心不在焉地接话道:“腐生生物,腐生生物……”

胖子看不下去,直接打断了他们的话,指着旁边刚被吴邪弄死的狡:“这不是现成的?”

吴邪拍了一下脑袋,走过去蹲在死尸面前用短刀挑起来看了看。青铜门后非常湿热,半天过去这具尸体已经有腐烂的迹象。这种动物看起来非常瘦,然而划破皮毛以后可以发现皮下油脂非常丰厚,他点起打火机靠近了一点,油脂受到高温融化,缓缓地滴落在他的手臂上。吴邪卷起一张纸沾了沾凑近火焰,那张纸呼啦一声燃烧起来,火焰沿着融化的油脂蔓延开来。

吴邪一脚踩灭了尚自细小的火焰,又沿着狡的伤口划开,看了一眼,站起身来:“我有办法了。”

他说完这句话,招呼伙计过来把狡的伤口撕裂开来,露出里面翻卷的血肉,等血流尽了,用沾着油脂的皮毛点燃,空气中迅速传来肉被灼烧的味道,化掉的油脂顺着皮肉滴落,迅速地燃烧起来。

吴邪把火势控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耐心地等待了会儿,用沙石扑灭了火,又等了会儿,小心地往那一片皮肉附近泼了一点水。

在等待的过程中,吴邪把从皮毛和皮肉中提出的油脂均匀地抹在地上,围拢成了一个非常复杂的环形图案。吴邪做完这一切,又把那具死尸裸露在外的部分切开来。

高温和潮湿会加剧肉体的腐烂速度,他们不一会儿就感觉到空气中腐烂的气味更严重了。

吴邪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走吧。”

他们不敢走得太远,于是在不远处的一个死角处躲着观察这边的情况。过了一会,爬虫窸窸窣窣的动静更近了,他们看到那些虫子像潮水一样往这边涌来,走到一半大部分都被腐烂的死尸吸引,爬了过去。

密密麻麻的虫子挤满腐肉的场景太过渗人,苏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眼巴巴地看着那群虫子聚拢在一起埋头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他们又看了一会,确定大部分虫子已经在那里了,把沾了油脂的几截干柴点燃扔了过去,落在正中间涂满油脂的皮毛上,呼啦一声烧了起来。
火焰燃烧得非常快,沿着腐烂的皮毛和地上涂抹的油脂快速烧了起来。地上涂抹的图案形成一个非常复杂的“阵”,把那些惊慌失措到处乱窜的虫子整个围在里面。

火势非常大,他们只能听到虫子燃烧时候毕毕剥剥的声音,以及空气中传来的令人作呕的燃烧气味。

周围的并没有多余的可燃物,不知道过了多久,火慢慢熄灭了,只剩下一层层的浓烟。吴邪咳了几声,眯起眼睛去看,那一片烧得焦烂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堆满了虫子的遗骸,他仔细看了看,发现有一小群漏网之鱼窸窸窣窣地从虫尸下面爬出来,试图往他们这边爬来。

这些虫子的数量不算多也不算少,吴邪估摸了一下,他手边没有什么可燃物,想用火处理起来还是有些麻烦。他心不在焉地扯了扯手上的绷带,正想着是干脆放血还是用点别的法子的时候,眼前突然闪过一个影子。

吴邪抬起头来,发觉张起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闪到了他身前,在掌心稳稳地划了一道,血滴滴答答地落在虫群中。

张起灵的血比他这种半路出家的要好使很多,那群虫子抽搐了几下,很快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不动了。吴邪呆呆地看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冲上去一把攥住对方的手腕:“你干什么?”

张起灵抬起眼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觉得对方的脸色比方才更苍白了些。天知道他想了多少次等人拖出来除了要按着打一顿,还要绑起来不给他出去,不给下斗,在屋子里关着补气补血,想方设法养得白白胖胖的——他倒好,不等出门就把自己放血放成了死人脸。

“没事。”张起灵轻描淡写说了一句,倒是没有把自己的手收回来,任由吴邪捏着。

吴邪几乎憋得吐血,但是看着他那张脸,也说不出什么别的东西来,只好挥了挥手,让大家原地休整,休息一会儿。

吴邪拉着张起灵到角落里坐下,一脸晦气地帮他把受伤的手腕包扎好了,想骂几声又觉得自己不仅没立场还丢人得很,一脸憋屈地坐在旁边默默叹气。

张起灵不知道什么时候伸过手来,在黑暗里摸索着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心,低声道:“没事。”

吴邪心说您这么不要命自然不当回事,想嘲讽几句看着那张脸又完全开不了口,最后只好憋了口气,把脸转到一边。

张起灵看着他的侧脸,又轻轻地捏了一下他的手心。那双手很凉,握在手里非常舒服。吴邪被这么一捏,连仅剩的那点脾气都没了,转过脸看着他,索性换了个话题:“小哥,我刚才跟你说的……”

他说到这儿,有些茫然、又有些蠢地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他想说什么东西?抱怨?吐槽?怨恨?想念?他一个人在这十年里经历了很多,然而这些都不是能诉之于口的东西。

何况是这个人。

所有不好的、黑暗的东西,从这以后,他都希望与这个人无关。

张起灵看着他的模样,突然很淡地笑了一下:“我知道。”

吴邪心底微微动了一下,低下头没有说话,像是在想什么。他表面上一脸淡定,实际上早就百爪挠心。

——要不要干脆彻底说清楚?可是都憋了这么多年了,似乎也不在乎这么几天。

过了很久,他把心一横,抬起头来,一副壮士断腕的表情,咬牙道:“小哥,我还有另一件事跟你说。”

张起灵看着他,脸上似乎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深吸了口气,张了张嘴:“小哥,我——”

“嗯。”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张起灵突然出声打断了他,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慢慢点了点头。


TBC

还没搞完,他们要搞三次才能

楼主 浮真澈白  发布于 2015-08-29 09:30:00 +0800 CST  

楼主:浮真澈白

字数:99231

发表时间:2015-08-16 23:0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2-26 12:46:35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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