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相濡(瓶邪短篇故事集,雨村日常&各类AU,小甜饼为主)



开个楼整理一发短篇,之前都在Lof和白熊,以后会同步搬过来~之前的帖子疑似被屏蔽惹,所以重开下QAQ
主要是雨村日常,偶尔有AU,小甜饼为主,亲妈酒人品保证HE&不坑^ ^
目前在连载的网配AU《你的剧我都接》指路→https://tieba.baidu.com/p/5652070072
镇楼图是墨色黎明二期ED的海报底图,听众小伙伴请不要催剧么么哒

楼主 安娜阑珊  发布于 2018-05-20 06:47:00 +0800 CST  
一楼预留,开新连载通知&外链存档会在楼中楼更新~
Lofter指路→http://wenjiu3-3.lofter.com/
白熊指路→https://www.bearead.com/user.html?uid=12096135
(除了瓶邪还有盾冬&HP粮食向的产粮)

楼主 安娜阑珊  发布于 2018-05-20 06:49:00 +0800 CST  
《跳舞》(雨村日常·一发完)


临近年关,自从一五年来到雨村,每年的过年前后似乎都有点什么事情发生,简直像道上天天有人念叨我给我下降头一样,总不消停,连泡脚都不让人泡舒坦。


我往年还都有点瞎折腾的劲头,大概心里还总有自己天真无邪小郎君的觉悟,可自从今年折腾的那一出生死大戏之后,我现在只想真正、完全、彻底地与世隔绝在雨村这小地方,万事不理,吃吃睡睡直到地老天荒。虽然这地方也算不上世外桃源,连开始的选择里都藏着算计,可怎么说也是个养老的好地方,尤其二叔耳提面命,多少次反复强调这里气候湿润没有雾霾,实在有利于我养肺。所以当时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被宣告可以出院后,我们仨——准确说只有我自己,闷油瓶和胖子完全是自愿当陪客,还得自费不给报销——就被二叔打包扔回了雨村。


除夕夜,没准是听雷这事情在道上闹得太大,还真没有不长眼的来打搅,就连张海客他们那帮人也放弃了跪求族长出山的大计,暂时偃旗息鼓。胖子嚷嚷着露一手,一大早跑去县城采购,久违地做了一桌子味重的菜,鸡鸭鱼肉样样不缺,快赶上小时候会长沙老家的团圆宴了。


我在雨村养老,采取的是标准的老年人生活作风,早睡早起,每天遛弯,吃饭口味养生,少盐少油,简称嘴里淡出鸟。而闷油瓶严格贯彻落实二叔送我们来时一起扔过来的那一大本养生指南,还主动上网自主学习和二叔实时交流,秉承着同甘苦共患难的革命精神每天亲自给我做健康餐。他手艺说不上好,况且就健康餐那种什么暗绿色蔬菜汁之类的花样,味道也实在不敢恭维,可我看他每天花心思琢磨怎么把简单的饭菜尽量做的好吃些,还陪我一起吃,也就觉得这提前体验到的牢饭一样的老年餐没那么难以下咽了,毕竟秀色可餐。


日子一长,胖子也熬不住这么没油水,说自己神膘都掉了不少。他本来是天天过来蹭饭,后来开始自己开小灶。听他说闷油瓶还不许他借用我俩的厨房,估计是怕我看见胖子吃独食馋。我听完胖子义正言辞的吐槽还有点小感动,没忍住笑了,胖子立马低头捂脸,说闪瞎狗眼,溜了溜了。


这回趁过年,胖子可算逮着了打牙祭的大好时机,提前半个月就剥夺了除夕夜的掌勺大权。小花今年虽然没过来,但给我们寄了条不知道哪里搞来的查干湖鱼,足有十好几斤,被胖子拿来配冬笋炖了锅鱼汤。冬笋在村子里算不得新鲜玩意,但架不住鱼是好东西,一大锅汤浓笋脆鱼滑,掀开锅盖香飘四野,差点把隔壁大姨都引过来。胖子炖之前还哼哼唧唧说他一老北京居然把这东北来的鱼做了个本帮菜腌笃鲜的做法真是有辱斯文,结果一上桌比谁都吃的欢,一转眼三碗下肚。我猜他本来打算也把这鱼做个重油重盐的垮炖,多半被闷油瓶强行遏止了。


吃过了饭实在闲得无聊,电视机开着春晚当背景音乐,也没人特意关注。我们仨瘫在沙发上,屋里暖融融的有点犯困,胖子就提议打牌,玩真心话大冒险——抽到红桃的人由另外两个人指定完成任务,不带真心话,只能大冒险。胖子表示咱们哥儿仨之前什么真心话没说过,尤其你们俩狗男男,就别玩儿这么没意思的了,有什么自己私下仔细深入交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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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尝试了很多次一直被屏蔽,请走白熊/lof自行查找=3=

楼主 安娜阑珊  发布于 2018-05-20 06:50:00 +0800 CST  
《鲁伯特之泪》(雨村日常·老吴生贺·一发完)


那封快递来的很突然。


当时我刚回到雨村,正在屋里写报告,记录听雷这次的来龙去脉。胖子在厨房里做晚饭,自从瞎子烧糊了饭,差点炸了我一口锅,厨房使用权就在我们的全权同意下回归了胖子。他不知道在剁什么东西,动静大的震天响,快递员那微弱的拍门声被掩盖在刀和砧板的碰撞中,还是瞎子耳朵尖,听到了响动给那倒霉哥们开了门。


几乎在接到快递的一瞬间我就有了种似曾相识的不太好的感觉。一个很普通的标准快递袋,从外表看里面应该是个小东西,快递单上只写了收件人,地址精确到我们在雨村的门牌号。


拆开外包装之后,熟悉感越来越强烈,几乎让我有种回到年初收到三叔短信的错觉。快递袋内部是个破旧的长条形首饰盒,等打开来看,里面装着一样蝌蚪状的东西,流光溢彩。


那时候屋里开着高瓦的强光灯,胖子回到雨村的第一件事就是嫌屋里太暗要求装一个更亮的灯,多半是爬塔的后遗症。首饰盒盖一掀开,围观的瞎子和我同时爆出一句粗口,里面那东西被明晃晃的光一照,反射闪瞎人眼,亮的让我瞬间飙出生理性眼泪。


瞎子就说徒弟你这是打击报复啊,生怕师父我眼睛还不够瞎。


我把首饰盒拿到屋外头,就着月光看这个东西,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它一头呈水滴状,另一头是细细长长的弯曲尾巴,通体透明,可在月光下偏偏内里有显示出彩虹般的绚烂颜色带,随着整体的移动变换。


这个欲言又止、毫无提示的风格,明显又来自我三叔。我暗骂一声,大感糟糕,心说我的确说一切还没有结束,可他妈也不是这个上路法,刚回来就再度出发。何况短信好歹还给了个地址的线索,让我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追查,这玩意连是什么我都不知道,根本毫无头绪。


我试探性地捏了捏水滴状的部位,触手冰凉,表面非常光滑,瞎子过来使劲捏了一下也毫无变化,看来硬度不小。至于那个纤长的尾巴,我们就没人敢碰了,谁知道这东西里面暗藏了什么玄机,一旦破坏可就彻底毫无线索了。


听雷这件事回来,虽然我明确了三叔的动向,可也越来越读不懂他了,他的用意、他的目的,甚至连他的形象,都离我记忆中和十年间调查中所知道的他越来越远。


我们俩捧着首饰盒小心翼翼地进屋,把强光灯关了换回以前用的普通灯。胖子听见动静也从厨房晃出来探头打量:“这什么玩意儿?你三叔寄来的?”


我说估计是,他仔细盯着看了半天,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猥琐地眯眼笑。我问他看出什么了,他嘿嘿笑个没完,最后瞟着我下面,说:“这玩意儿长的跟个蝌蚪似的,你不觉得特别像Y染色体携带体吗?你三叔这是催你生孩子呢啊?”


我大骂,胖子你丫是不是杜蕾斯广告看多了?还Y染色体携带体呢,一回雨村就满脑子黄色废料!


依旧毫无头绪,胖子一边摇着头说天真你不懂这叫情趣一边回厨房继续掌他的勺。秀秀下午刚到,这时候也凑过来一起研究,她看了半天,说咱们得先不思考这东西的实用价值,你看它透明无暇,里面还有带状的彩色光晕。我觉得吧,这可能是个什么宝石,打磨成这个形状的。她停顿了一下,眼珠一转:“多半是你三叔给你和那谁的贺礼。”胖子这时关了火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一听这话立刻附和,说可不,你三叔不满小哥想拆散你们,所以催你生孩子嘛。


经过听雷这一趟,我和闷油瓶的关系算是见过家长了,还遭到了二叔的审视和阻拦,等他知道闷油瓶放掉几乎半身的血救我之后,我们俩一起回雨村他都没说什么。


可这跟三叔寄来的快递有什么关系,我日,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靠谱。


胖子还在那里据理力争,这时候小花也从里屋转出来,他整理的这趟出行的费用已经接近尾声,一大摞票据看的我虚,好在他也没像新月饭店那欠条一样让我还。他打量了一下这首饰盒,盖棺定论:“不是宝石,这就是普通玻璃。”


我说看吧看吧,收回你们那一套,晚上我问问小哥。


胖子的菜已经全部上桌,我看闷油瓶下午出去了这时候还没回,正想给他发个微信跟他说开饭了,就听门外脚步声,闷油瓶拎着几尾鱼走了进来。


没等我开口,胖子立马抢过我手上的首饰盒,递到闷油瓶的面前:“天真他三叔寄来的,我们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小哥见多识广,来给认认呗?”


我也跟过去,心说我们这么一大圈人都不认识的,难不成他还真知道?没想到闷油瓶低头看了一眼,眼里竟然带了点细微的笑意,他说:“鲁伯特之泪,没有用处的。吴邪,你捏一下它的尾部。”说完,拎着鱼朝后院的水缸走去。


胖子立马把首饰盒扔给我开始掏手机百度一下,我按闷油瓶说的,小心翼翼地捏了一下这东西的尾巴尖,细长的一点点,我根本没使什么力气,没想到,这个瞎子使劲捏都安然无恙的小东西,就这么轰的一下碎成了粉末。


我吓了一跳,那一瞬间其实是很震撼的,坚不可摧又流光溢彩的玻璃体,在某个恰当的位置上轻轻一碰,就彻底分崩离析。


胖子已经在一旁大声地念起了百度百科:“鲁伯特之泪,融化的玻璃在重力作用下自然滴入冰水中,形成蝌蚪状的玻璃泪滴,裂纹扩展原理让它的头部硬度极大,而只要对尾部施加很小的压力,那么整颗玻璃就会瞬间爆裂飞溅、彻底粉碎。*”


又坚硬,又脆弱。


我突然明白了三叔送这么个东西的用意。他是在祝贺,也是在告诫,我和闷油瓶都是坚不可摧的个体,却又互为软肋,这软肋能让我们瞬间被彻底摧毁。没有弱点的人才是战而不胜的,人一旦存在软肋,就很容易变得不堪一击。


可他无需担忧。我们相携而行,互相保护,互相支撑,我们对互为彼此的软肋心知肚明。


而我们甘愿。


软肋不仅仅是弱点,更是彼此变得更强的契机。我笑了笑,率先拿碗盛饭,他们几个脑子都快,胖子读完百科的那一刻就都明白过来。小花掏出手机开始打字,胖子嚷嚷着“世风日下闪瞎狗眼”,瞎子大摇其头,秀秀在一旁附和。


操,真让秀秀说中了。这还真是三叔的贺礼。






————终————


*来自百度百科

楼主 安娜阑珊  发布于 2018-05-20 06:51:00 +0800 CST  
《药》(雨村日常·一发完)


回到雨村还没安静地呆上几天,等将将过完了年,我的肺就开始对我早年的挥霍实施残酷的打击报复。


回来之前我被二叔压着又去了趟医院,医生看着我的CT说,好好养着吧,你这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恶化。


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开始突然地、频繁地咳嗽,每次都爆发的猝不及防,我咳到佝偻着身体,胃里出现生理性痉挛,严重时只觉得整个肺部都堵在喉管,下一秒就会被撕心裂肺地喷出来。胖子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行将就木,马上要吐血而亡。


我本人对这种咳嗽反倒没什么想法,一切挥霍都要付出代价,现在只不过代价提早找上门来。等咳完了我还有心情安慰胖子,说祸害遗千年,我还死不了呢。


可闷油瓶不这么想,他在我第一次咳嗽的时候就写了一张方子,拉上胖子两个人跑到县城里去抓药,等晚上拎着一堆小纸包回来的时候,胖子大呼奸商,说他带了两百块的现金愣生生不够用,还跟微信上向小花赊了一百。


我在微信上给小花发了个红包,把钱还他。胖子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那药店老板看了咱小哥的方子,说这是个失传古方,非问能不能让他抄一份,抄了所有的药不要钱,小哥没答应。”


他最后一句说的挤眉弄眼,我估摸着这是张家内部不传的方子,对胖子说别想着偷拿这方子出去卖钱。胖子不以为意,转而对闷油瓶说:“小哥,下面咱煎药不?”


闷油瓶说不急,还差一味药。他念出了一个古怪的发音,近似雨村这边的方言,然后说这是当地的一种草药,现采现用效果最好。


他说完了就出门去了,隔了好一阵拿着一株外貌奇特的植物回来。雨村的冬天虽然没有北方那样终日白雪皑皑,但也是万物凋零植被稀疏,我都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到的这株草药。


从那天起我就陷入了每天喝药的水深火热之中,那药也不知道什么成分作祟,明明各种原料闻起来都挺清新,熬出来却苦到令人生无可恋,一碗下去,我的整个舌根都是麻的,接下来起码三个小时吃什么都尝不出味道。


最开始,闷油瓶上午出去摘草药,中午熬好了我喝,可这药太败胃口,我喝完之后几乎一整天都茶饭不思,于是改为他下午出门,我晚上睡前喝。


喝了之后我第二天的咳嗽的确会少很多,可药效虽然立竿见影,但这份痛苦真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忍受得了的。家里因为每天熬药,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带着湿气的苦味,和药的味道如出一辙,我几乎一闻到就条件反射的舌根发麻,恨不得鼻子退回到以前那个状态。起初几天我想着早死早超生,老子好歹也纵横江湖多年,总不能被一碗小小的中药放倒,所以闷油瓶一端来那碗冒着热气的深色药汁,我就立刻一口气闷完。


可连着喝了一阵,丝毫不见可以停药的趋势,我的脾气就泛起来了。那一阵我原本开始坦然地思考一些过去一直逃避的问题,我试图放平心态,让自己超脱在整件事之外,去分析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我在几年前曾经有过那么一段“走的太远”的时间,我把我的潜能发挥到极致,我身处其中,思维却远远超过当前,我把生死置之度外,以自身为诱饵在错综复杂的迷局之中生生杀出一条鲜血淋漓的路。


南京的这段经历,让我知道我该找回当年思维的巅峰,我本已经失去了那种极度敏锐甚至疯狂的能力,但现实再次当头棒喝,我想要继续走下去,想要前往十一仓查探听雷的谜题,我想要不再因为我***牵lian任何一个朋友,不再懊悔、不再失去,我就必须要回到那十年间的状态。


我可以休息,但是时间所剩不多了。


这带来了一个很大的负面影响,我在雨村放空一自己修身养性,原本就是为了避开那种负面的东西。我将自己逼到极致,也必然会付出代价,那几年我几乎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我极端、偏执、喜怒无常,费洛蒙对我的影响大的超乎想象,我义无反顾的设局反击,同时将我自己推向彻底疯狂的深渊,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现在我重拾那种思维模式,我的思路逐渐清晰,我透过表面抽丝剥茧,但同时,我再次开始变得不像我了。


我极力掩饰这种变化,装作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却在中药的催化下愈演愈烈。胖子看出来了,他经历过那一段疯狂的时日,知道我的那种状态是个什么样子,他开始用担忧的眼神打量我,可他什么也没有说。


最开始我百般推脱喝药的时间,每次闷油瓶端来药碗,我都说先放放我一会儿喝。我不知道闷油瓶有没有感受到我的异常,也不愿意去想,而他什么也不说,只是一直用他那双平静的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凝视着我,直到我撑不住,主动将已经放到温凉的药一饮而尽。


这样又过了几天,然后我终于爆发了。


那天从早上起就阴沉沉的,这段时间天气对我的影响很大,阴雨天那种水汽萦绕、潮湿黏腻的感觉会让我产生一种身处斗里或者宝石山上的错觉。大约中午的时候雨彻底下下来,不是南方常见的烟雨,而是真真正正的、雨点往下砸的下法,淅淅沥沥的,砸在屋顶,又顺着瓦片间的缝隙滚落下来。


下午闷油瓶照例冒雨出去采药,我烦的不行,一句话不想说,抓过一把伞赶在他出门前塞进他手里,结果等他回来时还是被淋了个透,估计多半是采药时不方便打伞。我看水珠顺着他发梢和衣角往下滴,人却还是一句话也不解释,心里又心疼又气,一把把他推进屋里,示意他去冲个澡。


那药方子我看过,闷油瓶心细,之前就把每天的药量分装好,只需要连同新采的草药一股脑倒进砂锅里煮够时间就行。他去洗澡,我干脆自己熬药,平常熬药都是在院子里,药味散的快,今天下雨,只能在屋里熬。


药气随着水汽被蒸发出来,没一会儿整个屋子里就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苦味,我被呛的难受,舌根已经开始麻了,烦的只想找根烟抽。可回来的时候二叔已经查缴了我所有的烟,闷油瓶这段时间一直盯着我,连胖子都跟着监督我,怕我哪天抽着抽着肺彻底坏死了,我翻箱倒柜了一圈硬是一点烟影子都没见着。


药熬好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后半程闷油瓶洗了澡出来,让我去胖子那里待着,他来看火。我几乎是逃到了胖子那屋,一进门就觉得呼吸都顺畅了。晚饭也是在胖子那儿解决,我一点胃口都没有,被他们俩硬逼着吃到了平时的饭量。


等到那一碗深的看不见碗底的药被闷油瓶端到我面前,我接过药碗,看着液体表面冉冉升起的白气,一天强压着的火气彻底窜了起来。


那时候我的思维极度清醒,整个人仿佛被割裂成了两半,一半心率过速喘着粗气,端着碗的手克制不住地抖个不停,另一半就冷冷地、不眨眼地看着。


我听见耳鼓的嗡鸣,然后是“我”咬着牙,一字一顿地从声带中挤出几个摩擦着的音:“我不吃这药了。”


然后是闷油瓶的回答:“这药要吃足一个月,才有效果。”


他的声音很平静,毫无波澜,让我感觉到一种小孩子无理取闹的羞耻感。人在那一瞬间是没有理智的,更何况我本来就精神衰弱,处于爆炸的边缘。


我一下子就爆发出来:“我说了我不吃这药了。你别管我!我自己的肺我心里有数,我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了!生死有命,我要是死在这上面那也是我活该!是我自作自受!和你没关系!”


我在十年间曾经或真或假地发过无数次火,适当的发火能让别人对你产生畏惧感,这正是我当时所需要的,我需要我的敌人怕我,摸不透我,这样才能在悬殊的实力差距外赢得一线生机。


可这一回和之前都不一样了,这是纯粹的泄愤。这一大段喊完,我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一阵发黑,整个人都克制不住地颤抖。这是极度缺氧的表现,我只能一只手扶着桌子稳住身体,同时用尽仅存的理智控制着端碗的手,免得我真的一气之下把这碗药掼到地上。


然后闷油瓶就向我走来,这恐怕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发这么大的火,我不知道他要干嘛,几乎是下意识地紧张了起来,结果他只是把我按到桌边坐下,接过碗放回桌上,然后走出了门。


我呆坐在桌边,坐到肢体都僵硬了才回过神来。


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倒退回了十岁,那些无理取闹、仗着自己年纪小就为所欲为的阶段。无力感笼罩着我的全身,每一寸皮肤连同五脏六腑都开始下沉。


掌控不住的局面、新的剧情新的人物、身体的衰败、前路渺茫的未来……我连自己的脾气都控制不住了。


我挫败地揉了一把脸,端起碗来把已经凉透的药一饮而尽。


那种苦一瞬间蔓上舌根,这时候我才想起闷油瓶的举动来,我走到窗边,试图透过浓重的夜色寻找他的去向。


雨已经停了,我看见隔壁大婶家的门开了,闷油瓶站在门口,暖黄的光从屋里往外透出来,在他身后投出修长的影子,将他的轮廓涂抹的不甚清晰。他似乎正在跟那家的小姑娘说些什么,小姑娘露出个甜甜的笑容,往他手里塞了点东西。


那小姑娘我知道,是大婶的孙女,在城里读小学,过年回奶奶家小住。我看着她丝毫没有阴霾的笑脸,心里竟然涌现出些许嫉妒的情绪来。


闷油瓶往回走了,我走过去给他开门,一边苦笑着想,老大不小了还嫉妒人家小姑娘。


他似乎挺惊讶我能来开门,看我脸色没有刚才的难看,又扫了一眼桌上的空碗,竟然露出点如释重负的表情,这情绪很不明显,但我和他太熟悉了,几乎立刻就察觉出来。


我感到心里一松,然后就看到他向我张开右手:“给你。”


他手心里是一块大白兔奶糖。


我一下子就笑了,问他:“你刚刚去找隔壁那小姑娘,就是去跟她要这个?”


他“嗯”了一声。


我想着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还不知道是怎么跟人家小姑娘要糖,越想越有意思,看他迈步想要去收拾那只药碗,忙一把勾住他的肩膀:“喝完药要吃糖,你怎么知道这个的?”


我这姿态有点扭曲,闷油瓶掰开我的手又立刻握住了,转到我正对面,想了想说:“小时候训练,有别的孩子受了伤,他们的爸妈会买糖给他们吃。”


我一下子就听懂了他没说出来的话,别的孩子受伤受委屈,有父母疼爱和哄劝,而他只有他自己,受伤受苦,只能嚼碎了生生吞咽下去。


可他记得吃了苦药以后要吃糖,记得我吃药的不适,记得要找糖块来哄我,那个因无名之火迁怒他、神经质到连我自己的厌恶的“我”,被他如此珍视。


天地之广阔,宇宙之浩渺,世事之不遂人愿,生而艰难。我们于动荡中苟延残喘,能遇见并拥有这样的一个他。我感到窝心。


那块糖最终被我一分两半,半强迫地给闷油瓶也塞了一半。糯米纸率先融化,然后奶味弥漫在唇齿之间,我攥着他的手,那种温柔的、珍贵的甜蜜在舌尖经久不息。我想,不管未来还有多少碗苦药,多少段前程,多少未知的辛苦。


我都甘之如饴。


————终————

楼主 安娜阑珊  发布于 2018-05-20 06:51:00 +0800 CST  
《病》(雨村日常·一发完)


自从十几年前在长白山我被闷油瓶捏晕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开始恐惧睡眠。


白天我训练、摄影,倒腾我爷爷的笔记,摄入费洛蒙,和一张张带着面具的脸虚以委蛇,总之我活得一切如常。而一旦入夜,身体上的疲惫抵不过精神上的紧绷,我在弥散性的黑暗中大睁着眼,感觉无边无垠的恐惧将我从头到脚彻底吞噬。


我害怕。害怕刚一闭上眼就被长白绵延的雪线扑面而来,害怕一片一片破碎而带着绝望的血腥气的记忆打败我仅存的勇气,害怕放弃害怕软弱,害怕昏过去的那一瞬间的无力感。


只有累到极点时我才会浅眠一小会儿,这样长久的失眠让我像是个被吸干了人气的骷髅。我被逼着去了趟医院,诊断书上写着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一种精神疾病,胖子说我这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撇开所有人的担忧,我自己反而很享受这个状态。入夜之后万籁俱寂,天地间仿佛只有一个我还清醒着,这样短暂的、安静到静止的环境,是我拼尽全力偷来的,只属于我的光阴。


我用它来谋篇布局,反复推演我的计划。最奢侈的时候,我甚至会想起故人。


我期待这样的时间能再多一点,再多一点,令我足以后来者居上,赶超已经运转了千年的布局。可是不行,我的身体经不起这样长此以往的挥霍。


我开始吃褪黑素,开始是几克,产生耐药性之后再加量。这种药能让我勉强睡个好觉,让我能苟延残喘,勉强推进计划。当褪黑素导致的内分泌紊乱开始影响到我的神经系统时,已经到了最后的、最关键的两年。


我只能停药,转而通过自身的虚弱来强迫自己入眠。我被割喉、坠崖,在手臂上划出十七道深深的伤疤。大量的失血成就了我的睡眠。


在前往长白山之前,诊断结果宣称我的PTSD已经痊愈了,现在的我与患病前没什么两样。


只有我知道,那并不算是痊愈。是我习惯了。


我不能就这样倒在这条荆棘之路上。我还有下一个十年。






都说患难见真情,从南京回来之后,我和闷油瓶终于发展出了“睡在一张床上”的关系。


十几年来隐秘的我自己都没察觉的心愿已了,我以为我会欣喜若狂,会焕发第二春,会“变成更好的自己”。


结果和闷油瓶盖同一张被子的第一个晚上,我的PTSD复发了。


我不敢睡过去,我怕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西湖边、在墨脱的雪原、在长白山脚下。


孑然一身。


这时候,我开始无比怀念刚来雨村时的睡眠状态,那时候我房间就在隔壁,和闷油瓶比邻而居。我完成了十年的野望,将不可能闯荡出了一片全新的天地,我在胖子的鼾声中夜夜好眠。


月光透过并不太厚实的窗帘布洒在屋里,我就着微弱的光线,用贪婪的目光勾勒闷油瓶的侧脸,看他的睫毛根根分明,熠熠生辉。我很少能看到闷油瓶熟睡的样子,十几年前睡的没心没肺的人只会是我自己。


我在失眠的难耐里苦中作乐,享受这又一次偷来的光阴。


这样没过几天我就撑不住了,闷油瓶浅眠,要想瞒过他我不得不精心伪装出睡眠的呼吸节奏,同时在白天给自己眼下越来越浓重的青黑找个合理的借口。


我悄悄联系了白昊天,让她帮我寄来褪黑素。我不敢联系十年间和我并肩作战的任何一个伙伴,他们都知道我现在的身体状态,也知道大量的褪黑素曾经给我造成了多大的身体负担。


可是我别无他法。


安全收到救命药时,我把那只没有标签的白色小瓶子藏在床头柜里,打算趁睡前闷油瓶去洗澡的时候偷偷吃。


结果等我洗完澡,踩着湿漉漉的拖鞋走出卫生间时,就看见闷油瓶站在床边,手里攥着褪黑素的药瓶。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不好,连忙装着没事人的样子对他说:“那是我二叔给我寄的止咳药,小哥你快去洗澡吧!”


闷油瓶抬头看了我一眼,嘴角抿的很紧。他说:“别吃褪黑素,对你身体不好。我看着你睡。”


我僵硬地躺在床上,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哗哗水声。我试图思考他最后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会知道这是褪黑素,我已经把之前的病历全部销毁了,他会不会知道我的PTSD,知道我是个病人……


我万万没想到,闷油瓶的“看着我睡”真的是字面意思。


等洗完澡出来,他靠着枕头半坐在我身旁,给屋里留了一盏很暗的小灯。他按着我的肩膀让我躺成最舒服的卧姿,然后看着我说:“睡吧。”


我只能听话地闭上眼睛,我能感受到每一根头发丝都沉浸在他的目光中,我无法控制地想象着他看着我的眼神和我之前在夜里打量他的贪婪目光是不是如出一辙。


我以为我会继续失眠,但我的意识在我还没察觉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涣散,安全感放松了我紧张而僵硬的肢体。几乎在一瞬间,我就已经陷入了久违的睡眠。


我是被胖子隔着窗户都能传遍四野的大嗓门吵醒的,听他骂骂咧咧,似乎是又和隔壁大婶起了冲突。


太阳已经移到了正当空,此时分出几缕顺着窗帘的经纬铺满屋里的每一个角落,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感受过这样如同新生般的精神焕发。


我在柔软的床铺间抻了抻胳膊腿,抬眼的第一个瞬间,正对上身边闷油瓶的视线。


光阴可期,时间不再是偷来的,我们还拥有着大把的,像这样的晨昏。


我想我的病终于好了。


————终————

楼主 安娜阑珊  发布于 2018-05-20 06:52:00 +0800 CST  
《Delete》(雨村日常·一发完·微博删TAG有感)


吴邪是个名字,换句话说是一串代码,用拼音输入法是五个字母,五笔十三画,最麻烦最原始的二进制数码,单调的零和一,也不过繁复地排上个几十位,弹指间在互联网上被复制了千万次。


他和别的不计其数的名字一样,在已编织好的网络之中穿梭往复,被无数双手在键盘上敲击而出,荒度过一些时日。他们每时每刻都在制造着偶遇和分离,然后有的名字突然消失,从这个坐标轴上的时间点开始,某些名字再也不会有重逢。


没有哪个名字会对这件事感到难过,代码是不会有感情的,不过吴邪好像多愁善感些,他有时候会想起曾经常见的面孔。撇开这些愁人的事,总体来说他过的蛮不错,海清河晏,时和岁丰,他衣食无忧,神清气爽,有一个好兄弟王胖子,和一个爱人张起灵。


他们当然也是名字。


然后那一天,王胖子天不亮就冲到吴邪和张起灵这里,顾不得打搅人家好眠,他衣衫不整,神情焦虑,两腮的肥肉都垮下来,浓黑眉毛拧成一个川字。他说:“你俩上了下一批的删除名单,排在首位,就贴在最粗的那根网线上。我昨儿个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跑出来遛弯,一眼就看见你俩上榜,三号宋体,两倍行距,加粗标红。太他妈显眼。”


他说完,看吴邪纹丝不动,睫毛的弧线都不带变一个角度,连带着张起灵也稳如泰山。王胖子急了,说你俩这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那是删除名单啊!删除名单,明白不?天真无邪同志,你和你家小哥就要和花花世界撒由那拉了懂吗?


吴邪慢悠悠呵出一口白气,轮廓在黑漆漆的夜里不太分明,距黎明还有起码半小时,太阳吝惜着一丝一毫的光亮。他慢悠悠地笑了一声,对王胖子问:“晓得了,删除名单能改吗?”


王胖子不吭声了,谁都知道不能。删除名单上的名字就是要被删除,不是剪切不是复制,和粉碎一样,彻彻底底灰飞烟灭。


那就删除呗,还能怎么样。吴邪漫不经心,他回头看一眼张起灵:“删除都是从小数据开始,小哥代码比我长,好歹能送我一程。”


那天天亮的比平常迟些,他们三个坐在客厅,等些微的光顺着窗缝迟缓地爬进来,可还没等到破晓,就有满天满地的风呼呼地灌进来,率先把他们吹成三座冰雕。


然后就是等待了,删除名单贴出来,大街小巷都讨论地沸沸扬扬,没有哪个名字能避开。吴邪没出门,更没参与讨论,谁也不想和别人聊自己的死亡,怪尴尬的。张起灵自然陪着他,两人在家呆着一整天,彼此视线胶着,没分开过一个飞秒。


吴邪这时候才反思,彻头彻尾的消失,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其实自己挺害怕的。不过好歹还有张起灵陪着,他的命够好了,不能再贪心。


等到时钟转了两个完整的圆圈,三枚指针汇聚,纤细的粗壮的正正好的,铜芯子碰撞着拖出长长一声尾音。他们就知道,要开始了。


删除的过程说快不快,先从四肢开始,神经末端丧失感觉,除了看着身体一点点消失的恐惧感,其实是不怎么疼的。这是一天当中最黑暗的时刻,他们开了满屋的灯,任由自己在四周落下黝黑的影,吴邪趁着还没开始的这一刻回光返照,嘻嘻哈哈地跟张起灵说,小哥我这是帮你探路呢,眉眼间流淌出多年不见的少年气,干净的好像刚刚被创造出来。


然后他看见了张起灵的眼神。


他突然感觉到疼了。


他们有过无数次重逢,互相目送过背影,不过大半还是吴邪放缓了脚步,看张起灵在前方踽踽独行,他的黑色连帽衫被洗过很多次,逆着光看过去能辨认出发白的绒毛。


可不管谁送谁谁看谁谁等谁,从没有哪一次,他觉得这么疼。





吴邪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很荒诞,他僵着胳膊腿侧躺在床上,一边反思自己为什么会梦到变成一串被删除的代码,一边压抑着唇齿间让他疼的想要痛痛快快嚎啕大哭的冲动。


半晌他瘫回柔软的床垫,只觉得一脑门子冷汗,在深夜里森森地凉。背后的人和他肉贴着肉,平稳的鼻息吹拂在后颈,肌肤间热得很,暖洋洋地漫过全身。


张起灵睡得浅,察觉了动静,一手慢慢顺着他的背脊,低声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吴邪说,此刻还觉得心肝肚肺被揉捏成一团。他没准备把这么神经质的梦讲出来,更何况自己还被生生疼醒了,要是真的哭出来就太现眼了,虽然他在张起灵这里,大概已经丢完了一辈子的人。


梦里的他真残忍啊,吴邪在脑子里跑火车,天马行空。也难怪,一段代码,哪有心。两个人过一辈子,走在前面的轻轻松松,把所有的情绪都扔给后面那个。他知道张起灵恐怕能比他长寿,可他毕竟已经先活了那么多年,生老病死谁都不能幸免,就算是有一丝可能,他都不愿意让张起灵承受那种疼。


吴邪想,我得惜命,好好活,尽量比闷油瓶活的长。


他往张起灵怀里缩了缩,觉得自己的命真的挺好。


————终————

楼主 安娜阑珊  发布于 2018-05-20 06:52:00 +0800 CST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雨村日常·一发完·歌词系列)


BGM:《红日》李克勤,建议配合食用~




我曾看过很多次日出,最年轻的那回,大学时同学组织去爬华山,天刚擦黑时抵达山脚,趁着夜色征服险峻的苍龙岭,裹着租来的军大衣瘫在朝阳台底下。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段时光,我们合衣而坐,不约而同兴奋地低声哼起歌,怕睡过去错过好风光。


我不记得那天的日出是否壮美,只记得下山时一个同学恐高,当璀璨光华如一股洪流冲散漫山迷雾,他在狭长山路上溜着边瑟瑟发抖,一步也迈不开。


后来就见得多了,等到踏上了不能回头的旅程,作息颠倒反倒成了常态。当我和不同来历不同去处的、各怀鬼胎的队友一同在天地间行走,行色匆匆时,也留意过稀薄日光跳出地平线的那一个珍贵瞬间。


可惜那时,抽空补眠反而成了重中之重,混沌时我懵懂无知,到后来掌控全局以后,我又得无时无刻不操心着谋篇布局。我站在茫茫雪原之上,风裹挟些雪粒子刮了人满头满脸,浅橘色的太阳从遥远的天边探出小半张面庞,我压低了雪帽,任由阴影包裹住整个身躯。


在宝石山上,有时我被费洛蒙折磨了一整晚,推开变电站那扇咯吱作响的铁门,也能撞见日出。血腥气堵在喉咙,西湖对岸城市里隐隐绰绰几点灯火,融化在微煦的晨光里。吸一口湖风,我知道我还活着呢,我在幻境里看到的每一个人,假如我希望能真正拥有一些未来,我就必须主动地一直走下去,这是条必经之路,循环往复不论,直到崭新的一段时光。


最后一次看见日出时,我的状态很不好,可以说是半死不活。在墨脱的雪线之下,天地万物归于死寂,生命力随着流逝的鲜血一分分弱化。当朝阳在天际线上苟延残喘,终于少少地给世间镀上一层薄辉,暖意顺着破裂的血管向心脏处汇集,生出些许珍稀的温度。


短暂的清醒之中,我想:终于又熬过了一天。


我的前半生颠沛流离,于波澜壮阔中精彩纷呈。机缘巧合,能见过如此世间奇景,算是我的幸运。






来到雨村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日出了。村子里贯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们仨绝对是古训的叛徒,原本闷油瓶每天早上都要起来晨练,后来我和他睡到一张床上,有时候夜间再睡的晚些,他怕早上吵醒我,也就不去了。


胖子第一次发闷油瓶放弃晨练时嘿嘿淫笑,说小哥这是从此君王不早朝,他这种程度的嘴炮早就沦为被彻底忽略的程度,我们谁也没搭理他,闷油瓶面色如常地喂鸡,我在屋里乖乖吃早饭和喝药。


结果那一天胖子突然来情绪了,说看见瞎子转的一条微信,“人一生中要做的五十件事”里,有一条是看一次日出。他王胖子一生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可日出偏偏从来没正经欣赏过一回,于是要求组织陪他一起,上山顶,守一次日出。


我原本出言嘲讽他,大糙老爷们儿什么时候也学小姑娘这么小资,结果被胖子把手机怼到眼皮底下,然后就被那条微信上几个普通的字刺了眼睛扎了心。


胖子少说了半句,是“人一生中,要和某个人一起做的五十件事。”


我鬼使神差地同意了。也不知胖子怎么忽悠的闷油瓶,总之转过天来的那个凌晨,我被三点钟的闹钟吵醒,迷迷糊糊之间被闷油瓶塞进外衣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山路。等到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裹着羽绒服瘫在闷油瓶怀里,在雨村周边的最高点和胖子大眼瞪小眼。


这情景让我想到很多年前的华山,也是厚棉袄,也是席地而坐,只不过闷油瓶的胸腹软硬适中,比当时冰冷的山石不知舒服了多少倍。


而我也不再是随手一把青春挥霍而出的少年人了。


满天星斗环绕群峰,山林间偶有虫鸣,向山下俯瞰,黎明的雨村被夜色涂抹的不甚清晰,胖子嫌环境太静谧,说这样看日出没有气氛,于是点开手机开始放歌。


前奏一出来我就开始跟着哼,这旋律太熟悉了,流淌过我的整个挥斥方遒的年轻岁月,我们在华山之巅唱过,又在三叔的铺子里被他翻来覆去的播。


是《红日》,曾经红遍大江南北。我在心里默默跟了几句歌词,突然有点感慨。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好极了。


三叔整天整夜地放着这歌,他和文锦走过敦煌走过兰州,走过无穷无尽的荒骨细碎的死路,不论是好与不好的感情,都像细沙从指缝间漏得一干二净。


胖子跟着瞎哼哼,唱着唱着突然哽咽,他话不说全隐去那半句,非要拽上我们俩一起来,我就知道这么多年,他把回忆捧在掌中心口,一点都没忘。


而我在歌声中回过头,看见闷油瓶同样专注地凝视我,眼角眉梢全是温柔。


经年累月的处心积虑算什么?毫无线索停滞不前的时局算什么?放不缓的脚步容不得的失败又算什么?我曾经孤身一人鲜血淋漓中斩杀一条修罗道,如今不过抽丝剥茧,和他一起再来一回。


怕什么?我握紧他的手,他也以同等力量回握,胸腔涌起万丈豪情,我们的指缝间没有细沙也漏不出点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这是转过多少佛前的经筒、修过多少个千年禅才能换来的,何等的眷顾和恩赐。


我们得以相伴一生。


星子隐没下去,天边开始亮起来了,浓得化不开的墨蓝和一点点朝霞的金光碰撞出一片瑰丽的紫,给云层点染出一脉薄红。胖子正襟危坐,要把歌掐了,说要以最饱满的热情迎接他这辈子可能是唯一一次看日出。


我制止了他,这旋律多应景,充满生命力。


朝霞漫过来了,霞光正中被泼洒得火红,和边缘的碎金大相径庭。山风刮起来,闷油瓶从背后裹紧我的大衣,云朵被利落地吹散了,透出其间深深浅浅、一片片的幻彩。


然后,轻纱一般的薄雾被猛地撕裂开来,明与暗,山与雾,光与影,一切的旷达与阴翳互相对撞,冲锋!


浩荡而夺目的金红在风的洗礼之下喷薄而出,沸腾着席卷过世间万物,群山连同村落全都俯首称臣,被打上一层明亮的烙印。日光倾泄着,燃烧着,轰鸣着,勇往直前,义无反顾——


新的一天到来了。


————终————

楼主 安娜阑珊  发布于 2018-05-20 06:52:00 +0800 CST  
《操戈》(雨村日常·一盘狼人杀)


决定打一局狼人杀的时候有十三个人在场,张家来了张海客和小张哥,黑眼镜解雨臣和霍秀秀从北京赶来,黎簇苏万俩小孩跟过来凑热闹,王盟和白昊天都是第一次到雨村,最后一个刘丧不请自来。


抿挂相是个技术活,王胖子很庆幸自己预先以“年老**”为由抢了主持人的活,真让他跟这群人精打一盘狼人杀,得死多少脑细胞,他还想要安安生生颐养天年呢。


小张哥骂骂咧咧,挨着张海客坐下,说好不容易来一趟雨村就被这死胖子羞辱,这是你吴邪的待客之道吗?


没人理他,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的确是个合适狼人杀的夜晚。十二人局,预女守猎加白狼王的板子,屋里没那么大的圆桌,十三个人四下分散自己找位置,吴邪同张起灵挤一张沙发,其他人自觉避开,只有刘丧好死不死地凑过去,直接在沙发旁席地而坐。黑眼镜瞅着他笑了笑,对苏万说:“又瞎一个,徒弟瞧见没,别跟他学。”


等抽完了身份,吴邪攥着自己那张身份牌满场一打量,除了刘丧喜上眉梢,白昊天稍有不安,其他人要么跟张海客似的笑出一张无害脸,要么同张起灵一样面无表情。


天黑请闭眼。王胖子拿腔拿调,过足主持人的戏瘾,守卫、狼人、预言家、女巫,一轮过去,天亮了。


刘丧那眼神热情的快要贴到他偶像身上了,吴邪都被隔应的在仅有的范围里往旁边挪了挪,结果被张起灵揽着腰按回来。张起灵的手在外套以下贴着腰线,从旁人角度看过去,就像是吴邪起身又主动贴回去,霍秀秀眼尖,隔着白昊天王盟两个人,笑盈盈地念一句“世风日下”。


吴邪老脸一红,差点错过警长竞选。


“嚯,这上警的不少啊。”王胖子点了点人,比了个七,随手一指黑眼镜:“从瞎子开始,顺时针。”


黑眼镜一脸无奈:“前置位啊,这可不太好了,我是个预言家,看到我两个徒弟都上警了老怀甚慰。可惜了,徒弟啊,你是我的查杀。”


他这句是对着苏万说的,很严肃,专门侧过身去,眼对眼,苏万似乎难以置信,一脸懵逼,过了几秒,黑眼镜突然笑了。


“不演了不演了,演不下去了,这第一个发言想诈身份都还没准备好,还好我小徒弟很傻很天真,看你这反应不可能是狼啊。我就是好人,民,舞台交给后面的,静静看你们表演,过了。”


苏万第二个发言,只划了个水。“我什么也不知道,闭眼玩家,前置位被我师父诈身份都懵了好吧,日常上警,退水退水。”


第三个是黎簇,发言很激进,矛头直指苏万:“苏万你这状态不对,狼人杀老手,前置位划水也不能划成这样啊,你师父这诈身份虽然诈得够水,但在我这里行为做好,你这么聊,叫我怎么认你的好人身份。预言家肯定出在上警的后四位里,如果有对跳也是在你们中间,剩下的人就好好表水吧,警下五个人,大概率出狼,那就看之后票型咯。我是张好人牌,民及民以上,狠踩苏万,不过这多半不是你的轮次,看预言家报验人吧,过了过了,我退水,不给好人添乱。”


接下来小张哥没上警,轮到张海客发言,他先沉思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前面小朋友们别捣乱了,这不是你们轮次,黑瞎子可以退水了。我是预言家,族长是我的金水。”


他这话一出来,刘丧明显喜形于色,表演欲爆棚,惹的胖子咳嗽了一声,提醒他还没到他发言。


张海客环视全场一周,继续说道:“黑眼镜这状态好人面大,俩孩子我先不聊,海盐这局居然忍住没上镜,这不太正常啊,你这话唠满点的不应该抓紧一切机会讲话的吗?我警下验你,警上……警上验吴邪,看着这张脸想不验也不行啊。警徽流可能改,听发言吧,好人好好表水,后置位如果有人对跳那一定就是悍跳狼,直接出。我要拿警徽,族长金水,警徽流先张海盐后吴邪,话筒交给刘丧,我看再不让你说话你就要爆炸了。”


刘丧眉飞色舞,没等王胖子主持就开始说话:“强势站边张海客,绝对是真预言家了,我是女巫,昨晚救的是我偶像。全场唯一真女巫,谁和我对跳我毒谁,谁踩我我毒谁,反正解药用了还有一瓶毒,泼谁我都不亏。后置位吴邪白昊天,你们要是有人敢跳预言家我也泼你们。偶像是我银水,是我心中预言家的金水,狼人要想悍跳的劝你们悠着点,我不退水,警上为张海客站边,想踩他先吃我一毒。”


他除了张海客和张起灵,基本上满场踩了一遍,大概是真的拿了强神底气足。吴邪觉得这时候跳女巫,刘丧大概率是个智障,张起灵没有上警,所以接下来该他发言。“我是个好人,不是预言家也不对跳,上警只为分析局势,既然是后置位那还是分析一波。刘丧这个女巫跳得太嚣张了,大概率是个真女巫,如果有真女巫在场,你们的问题今晚自己解决。目前没人对跳预言家,那么我暂时认下张海客的身份,小哥占了金水和银水,全场暂时身份最高,警上警下都开狼的话,那么小花、秀秀、小张和王盟开一到三狼,警上刘丧女巫、张海客预言家,我是好人,小白如果不跳预言家,那就是前置位出狼。瞎子的身份我不聊,在我看来如果你是张好人牌,就算是前置位第一个发言诈身份,也应该不会这么水才对。黎簇如果是匪,那发言敢踩苏万这么狠挺豁出去的,是只冲锋狼,苏万发言太水,听你警下表水吧,反正有黎簇踩你。我是个好人,白狼王的板子狼人怎么也得跳一个吧,我觉得大概率小白要跳预言家,就不多废话了,听发言看票型,退水。”


他后面是王盟,没上警,轮到小白。白昊天很紧张,她是第一次玩狼人杀,当王胖子示意她开始发言时,她语速很快,一股脑把话都说了出来:“我是预言家,昨天晚上验的是吴邪,他是好人,我下一晚想验一下张起灵。张海客和我对跳,那他一定是个狼人,所以我想验他的金水,刘丧你如果是真女巫我希望你不要乱站队,具体局势吴邪已经分析的很清楚了,我是真预言家,好人请相信我,我们这一轮一起出张海客,好吗?”


黑眼镜退水了。霍秀秀和解雨臣都没有上警,投票开始,警下五票,小张哥、王盟、张起灵投给张海客,解雨臣、霍秀秀投给白昊天。


张海客拿警徽。昨晚结果如众人所料,是个平安夜,刘丧头抬得高高,一脸得色。


张海客选择警右发言,小张哥起头,刘丧结尾。小张哥一上来就看着刘丧冷笑:“你是女巫?有你这样的女巫吗?这什么玩法,强势带队踩遍全场?我看干脆狼刀第二晚把他刀了算了,整个一个**。我站边张海客,警徽流和心路历程都没毛病,反正你拿了警徽,我不怕吃你一验,但你也没必要跟我身上浪费验人,后置位如果有真女巫赶紧踩死刘丧,他这是给狼人玩呢吧?”


接下来是一场大混战,黎簇反踩小张哥,软站边张海客,吴邪算是看出来了这一圈不管是不是好人都是头铁的打法。苏万很认真地表了表水,轻踩黎簇,他把正反逻辑都盘了一个遍,认为看票型两个预言家都有狼面,暂时不站边。黑眼镜这轮的发言倒是很没营养,说他徒弟把逻辑都盘的差不多,后面又有逻辑流大手花儿爷,他一个民就不瞎分析了,免得背锅。


直到解雨臣发言,才算有了点新思路,他刚才警下投给了白昊天,此刻发言也站边小白:“你们想想,白昊天这个发言水平,狼人为什么要找她末置位悍跳?女巫已经往死里踩的情况下,她占尽劣势还要起跳,有狼面吗?如果张海客是狼人,张起灵是他的金水,狼人有没有可能自刀骗药?两个对跳预言家的轮次,好人就先别互踩了,刘丧你如果是女巫请你别瞎带队扰乱视听。我信小白的金水,吴邪你后置位好好盘一盘,把狼坑点齐。”


吴邪若有所思地听后面秀秀小白王盟的发言,白昊天的预言家如果真是悍跳,实在是被推出来送死,发警上前置位金水显然也不是为了拉票,那么是为了做低他的身份?秀秀思路和小花相似,小白这一轮的发言还是不作好,急的都快贴脸了,王盟划了一轮水,等轮到吴邪发言的时候,他苦笑着简直想要直接过了,点什么狼坑。


这一轮打的没什么爆点,两个金水都没有强势站边,张起灵因为吴邪接了金水,看起来还有点想反水挺白昊天的意向,全场唯一女巫刘丧继续力挺张海客,强势号票出白昊天。


张海客归票。这轮聊下来踩他的比站边他的还多,如果没有刘丧为他强势站边,差不多可以直接撕警徽了。在这样不利的局势下,他镇定依旧:“我是个真预言家,现在连族长都快要反水了。白昊天发言都快聊爆了你们还能站她,新手光环也不该这么用,咱们这种高玩局再打场外就没意思了,我知道我在你们这里印象不好,但我真是预言家。投票之后原本想改警徽流先验解雨臣,但听完发言我觉得他是匹铁狼,不用验,霍秀秀也在我的狼坑。吴邪警上发言是真的好,如果是匹狼不会正反逻辑这么盘,我信他是好人。验一下黑瞎子吧,这位大佬我实在拿不准,然后再验王萌,一轮发言警下这么划水,可能是在打倒钩,苏万这轮表水不错,反正不是你们俩小孩的轮次。先黑眼镜后王萌,守卫今晚守我,全票出白昊天,刘丧你毒解雨臣,好人稳赢。”


最终票型也很可以预见,白昊天被票出局,吴邪、张起灵、黑眼镜弃票,解雨臣和霍秀秀投了张海客,而其他所有人投了白昊天。


白昊天留遗言的时候反而镇定了下来,她认刘丧是站错边的真女巫,让他今晚开毒,把张海客给毒了,又求吴邪好好带队。


她出局,第二晚来了。


————TBC————

楼主 安娜阑珊  发布于 2018-05-20 06:54:00 +0800 CST  
第二天天亮时是双死,刘丧和小张哥。张海盐瞪着刘丧气的想骂人,结果刘丧在出局前对张起灵一个劲的使眼色,夜里倒牌是没有遗言的,可惜张起灵根本没看他。


张海客表情悠闲,选了从死右开始发言,再次把吴邪和张起灵放在末置位。


这个刀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符合刘丧昨天那那副“谁怼我我毒谁”的嚣张气焰,可他既没有听他心目中真预言家的样子去毒了解雨臣,也没有听白昊天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去毒了张海客。这让人有点摸不透,黎簇发言时着实愣了一会儿,一反上一轮次时咄咄逼人:“所以刘丧这个真女巫要么是在公报私仇,要么是他认张海盐是狼?或者还有没有一丝可能张海盐其实是女巫,毒了刘丧?他刚才没跳是因为他站边张海客预言家,怕跳了之后刘丧那么头铁,反而做低张海客身份?”他摇摇头,没下结论,把锅甩给苏万。


苏万继续盘逻辑,正逻辑是张海客真预言家,刘丧真女巫,狼坑在白昊天解雨臣霍秀秀,还有一匹倒勾狼,让有新手光环的白昊天去打冲锋,其他高玩推波助澜或者隐身其中,也是一种战术。反逻辑是白昊天预言家,张海客是狼,剩下狼坑出在张起灵、王盟、黎簇和他师父,这几个人不是头铁就是划水,要么就是寡言,抿挂相抿状态什么也看不出,盘来盘去算不清楚,最后他建议强神起跳带队,他一个小民跟着强神走。


黑眼镜倒没有继续划水,发言做不得准,票型阵营分明,白昊天一方势弱,张海客后备庞大,如果上轮真的投错,一定有好人站错边。他向解雨臣抛出橄榄枝:“张海客昨晚验的我是个好人却还让哑巴做末置位,这是有多不信任我啊。花儿爷这么强硬地站边,一定有身份,我不信你玩民玩的这么悍,等你跳身份吧,如果是强神能打动我,我跟着你票。”


然后解雨臣不负所望,真的拍身份了。“我是张枪牌。”


他这一跳,场上皆惊,局势瞬间明朗起来。
“我是一杆枪,假如白昊天是狼走的,那她的团队呢?女巫乱站队,四神已经走了两个,四狼起码还有三个在场,幸好刘丧没有智障到真的听张海客把我毒了,不然直接拍刀了。场上除了我没人拿得起枪牌,守卫先别跳了,这轮是我和张海客的轮次,场上还有九个人,狼人最多4.5票,我们一票也不能浪费。好人听我的别分票,不管张海客说什么,大家一起撕警徽。这轮女巫真的要背锅,我现在都没法让你们投我然后我带走张海客,那样好人票数不够,准输。投张海客吧,就算他是真预言家,这轮就当我们是在打平衡,我信瞎子是个民,不然他直接自爆了。如果真是我站错边,这锅我背了。今晚守卫自守守我都行,赌心态吧。”


他这杆枪跳的力度太大了,可也彻底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张海客突然露出个势在必得的笑容。“自爆。”他说,然后撕了警徽。


狼人自爆,直接进入天黑。


第三晚是个平安夜,守卫守中了,还没等王胖子宣布从谁开始发言,黎簇突然站起身来,直接自爆。


形势急转直下,狼刀优势太大,已经开始通过自爆直接抢轮次,等到第四天白天,这次守卫没有那么幸运,死亡的是苏万。


发言从死左,苏万左侧开始,黎簇、张海客自爆,刘丧和小张哥双死,首位发言是张起灵。


局势打到这里,其实已经是在拼心态了,两狼自爆,狼人敢用自爆抢轮次,就证明了小张哥是狼人被毒走的可能性小之又小,场上最大概率还剩两狼,其中之一是白狼王,剩下四人,最好的情况是两神两民,其中猎人已经翻牌,到这个轮次,是该守卫跳身份赌心态的时机了。


张起灵的发言很简短,他是狼人向警下发的金水,同时又是女巫的银水,自刀骗药和拉票的概率一半一半,他只是说:“白昊天是真预言家,吴邪是真金水,解雨臣在后置位归票,好人跟住,是守卫跳的轮次了。”


他看着吴邪,吴邪突然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我是守卫,第一晚空守,第二晚守了张海客,第三晚平安夜,我守的是小花,昨晚我守了小哥,没想到狼人刀了苏万。按第一天的票型,我们今天出王盟,他是一匹铁狼,剩下就赌心态吧,我不知道为什么狼人一直没有尝试刀我,最后一匹狼人,你可以赌我今晚是自守还是守平民。好人虽然艰难,但赢面还是有的。至于小哥,两种可能,我倾向于狼人发警下金水拉票……”


他没能说完,因为王盟自爆了:“白狼王,带走吴邪。”


吴邪出局,他对着解雨臣笑了一下,坦然地走了出去。


第五夜。


王胖子主持的惊心动魄,他头一次发现当狼人杀的主持比拿张平民牌更头秃,平民牌好歹可以安心闭眼到天亮,最多做个愚民暴民背个锅。而主持,在洞悉所有真相的同时必须淡然应对全部的暗流涌动,同时在表面装出风淡云轻。


不过总算要解脱了,这是最后一晚,成败在此一举。


守卫、狼人、预言家、女巫,一个流程都不能少,就算那个人已经死亡。


王胖子沉着地,一字一顿地说:“狼人请睁眼。”


张起灵应声睁开了眼睛。


在王胖子的“狼人请杀人”中,他指向了解雨臣。


“确认要杀他吗?”胖子很震惊,他明明……明明……


确认。


王胖子叹了口气。


天亮了,昨天晚上死亡的是——引人寻味的停顿之后,王胖子拍了拍解雨臣的肩头。


解雨臣露出了一个了然的微笑,他收拢右手的后三指,比出一把枪的形状。


“请发动技能。”


“发动技能,带走张起灵。”他向着张起灵的方向,轻轻一挑食指。


“游戏结束,好人获胜。”






全员挤挤挨挨地回到屋里,整个客厅顿时又拥挤起来,出局的人先前都被吴邪分配去喂鸡,除了张海客掏出一张支票幸免于难,得以留在窗边关注结果,其他人则纷纷被充作苦力。


苏万被那只趾高气扬的老母鸡撵的满院乱跑,吴邪还严禁他对鸡做出任何反抗举止,说不然会让老母鸡拒绝下蛋。当王胖子拉开房门宣布结果时,他心有余悸地冲进屋里,同时嚷嚷着“吴老板你让我逮一次鸡,我赔你鸡蛋行吗?”


不行。吴老板淡定地回答,鸡生蛋、蛋生鸡,子子孙孙无穷匮也,你赔不起。


一群人互相问询出游戏结果,然后开始分锅,其中刘丧遭受到了一致的强烈谴责,结果他敌视地指着吴邪说:“我当时就是故意往死里玩的,坐在偶像旁边真是生不如死。”


“所以你是想把背锅给哑巴?”黑眼镜语气微妙地问他。


最终刘丧心不甘情不愿地接下了本局背锅。


吴邪是当之无愧的MVP,他跳守卫跳的太真,以至于进屋之后张海客跳脚:不对啊猎人最后带走族长,狼刀在先,神首先被屠光,怎么也应该是狼人赢啊。


王胖子摸他狗头,笑眯眯地说,还有守卫啊。瞎子才是守卫,天真他就是个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眼镜第一晚空守,第二晚守张海客,第三晚解雨臣,第四晚自守,最后一晚,他守的是霍秀秀,吴邪穿守卫衣服说第四晚守的是张起灵,既是帮他掩饰也是在递话,能不能递得出只看运势。解雨臣和黑眼镜都看清了局势,狼人是没有赢面的。


其实如果前三晚能刀吴邪,好人基本上没有赢的可能,刘丧见吴邪中刀,多半不会开药救人。只可惜,张起灵不让。


张海客难以置信地瞪着吴邪,一句“**”梗在嗓子眼儿,憋的脸红脖子粗。


四周纷乱,吵吵嚷嚷,互相甩锅,吴邪仍然和张起灵窝在同一张沙发之上,此刻凑近了小声问他:“哎,小哥,你最后到底知不知道我是在帮守卫挡刀的啊?小花都算清了场上的形势,总觉得你应该知道秀秀才是最后的那个民,我挡刀的时候都紧张死了。”


那你知不知道,我才是最后的那匹狼?


他看见张起灵眼里逐渐弥漫上一层笑意,夜色渐深,周围的十一人仿佛都融作背景。蜡烛熄灭了,守卫展开盔甲,女巫攥紧双药,预言家选好目标,属于狼人的夜晚将要开始了。


他在他耳边问道:“你呢?”


一切尽在不言中。


————终————

楼主 安娜阑珊  发布于 2018-05-20 06:56:00 +0800 CST  
《雪》(小甜饼·一发完)


吴邪突发奇想要给张起灵写信的时候,窗外已经被大雪覆盖得银装素裹。


他此刻人在帝都,年后和胖子一起来了十几天,帝都的这个冬天雾霾比雪大得多,此刻到了早春才痛痛快快地飘下来一场雪。昨天晚上天气预报说了有雪,胖子还嘲笑气象局迟早要完,说已经过了立春,这个天气连雨都不会有,结果等到早起一拉窗帘,天地间一片白茫茫清辉,触目所及亮得炫目,屋顶上、草丛表面、光秃秃的树顶,全都被羞答答挂上厚厚一层白纱。


天是灰白色的,和雾霾天的沉郁不一样,高的很通透,稍微一仰头,就看到大朵雪花颤巍巍地挥洒下来。吴邪出了屋,跟胖子要伞,结果被胖子像看智障一样的表情打量了半天:“你们南方人下雪还打伞呢啊?”


走到街上一看,果然没人打伞,全都坦坦然迎接冬的馈赠,这里不像南方,一点雪珠就见满街各色花伞雨披严阵以待。随便走一走,没几分钟发梢就带上了潮气,吴邪伸手去接,雪像片羽毛一样安静地落在他指尖,白绒绒的一团,轻得很温柔。


这可真是“柳絮因风起”。吴邪小时候在南方,偶尔下的几点雪珠几乎没等落地就融化殆尽,更别说堆雪人或者团成一团打雪仗,后来他几上长白,在戈壁看雪,铺天盖地的白的确见了不少,可那风是带着刀子的凛冽,连着雪粒子都蓬勃锋利地,割得人脸生疼。从前所见,都是“撒盐空中差可拟”,不同在于盐撒的多少和密集程度,哪有这样的“柳絮”似的温柔缱绻。


雪整整下了一天,能见度不足五十步,等到他们在满城的灯影中晚归,就见满挂的一树树雾凇中,一针一叶的暗绿都被映衬成墨黑,对比出一片黑白分明。那些天上旋转升腾或是静立枝头的雪,都在夜色中晶莹剔透,折射出五彩斑斓的璀璨的光来。


回到胖子的蜗居,吴邪第一件事就是拿出纸笔给张起灵写信,等笔尖在纸面上氤出一团墨线,他才觉察出自己毛头小子般的激动来。


其实是可以拍照的,再不然还有微信、还有视频,吴邪相信就算是他发朋友圈,张起灵也会不声不响地浏览后给他点一个赞,可有些情绪镜头记录不来。雪很美,整整一街雾凇是江南或雨村所见不到的,晨起拉窗帘时的震撼惊喜,雪融化时浸湿手心的冰凉触感,他都想细细描绘出来,让那个人在千里之外,也能和他共享同样的一双眼一颗心。


这次来京,张起灵留在雨村,两人相隔大半个疆土。总不能别整天腻在一起,吴邪临出发前想得很好,可到了这边没两天,他忙里忙外不得空闲,电话都不好总拨,失落就无处不在地兜上心头。“思念”是种陌生的情绪,他从前从没体验过,开始不懂,等明白过来后,十年间从身到心都高负荷运转,形单影只时,连“想”都变成了奢侈。


现在看来,偶尔小别,滋味也不算坏。


满腔的话说不完,瘦金体在纸上挤挤挨挨。他写雪景,写早春的风,写新发的嫩芽被新雪掩埋,写中午时暖融融滚过唇舌的一碗小吊梨汤,华灯初上时,他第一眼看到雾凇然后惊喜地喊“小哥你看”,骤然反应过来后破碎低迷的句尾,和之后的怅然若失。


一点点小事絮絮叨叨写了几页纸,翻页时吴邪突然想起,张起灵长于北地,不论什么样的雪,他大概都已见识过。


为什么非要写这封信,大概是有些话,见面时自不必说,连打字都觉得唐突,唯有白纸黑字,才好意思在笔端透露一二。


“我有一片风景,想要和你共享。已买好回程的机票,不日即归,我很想你。”


他曾经幸运地见过数不清的人间奇景,当时不晓得珍惜,只想给时间按下快进,满心满肺都是十年转瞬,青铜门前,接张起灵回家。直到此刻,他才想起该祈求岁月恩赐,将脉脉一片雪定格得再久些,随他的一点思念被投递到江南,让张起灵也看上一眼。


满心情绪被一股脑扔进邮筒,薄薄几张信纸辗转在大江南北,最终寄到那人手上。





张起灵接到信时正值倒春寒,冷空气团沿信纸路线一路向南,他摩挲最后那句“不日即归,我很想你”,看屋外疏疏朗朗的雪飘落下来。


分别两地,一处欢喜。


————终————


楼主 安娜阑珊  发布于 2018-05-20 06:58:00 +0800 CST  
《月》(小甜饼·一发完)


私设是两个人因事去了杭州,第一次尝试小哥视角。风花雪月的“月”,今晚月色很美,空调房也很舒服。
“凌晨四点,看海棠花未眠”出自川端康成,“今晚月色很美”出自夏目漱石。
那天看完复联3首场已经三点多,打车回学校时遇上一个说话特别温和绅士的专车师傅,声音也很好听,所以写了个这样的故事。




张起灵被张海客的连环夺命call请出吴山居时已经过了十二点,吴邪现在作息规律,十点一过准时躺下,所以当他万年待机的手机以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震动起来时,整个吴山居早已经陷入安静的梦里。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张起灵本来不想理,结果张海客早有准备,车子停在吴山居门口,电话一被挂断,他便拿远光车灯往卧室窗户上晃,刺眼灯光透过薄窗帘闪来闪去,活像在打灯语。吴邪睡眠不大好,眼皮抖动着眼看就要惊醒,张起灵一手按断再次响起的手机,一手果断从微信上打字过去:“?”


张海客秒回,活像已经准备好了回复内容,就等张起灵来问:“族长英明!急事!真有急事!江湖救急!”他大概也知道用开远光灯晃卧室这招胁迫族长实在作死,连打四个惊叹号,语气十分狗腿。


吴邪此时又睡熟过去,梦里自然而然往张起灵这边被窝里钻,张起灵给他掖了掖被子,摸黑出门。


等帮张海客处理完突发情况,时间已接近四点。杭州这几日被低气压笼罩,白天黑夜雾霾笼罩,这晚破天荒有个好天气,不仅月明,连星子都比平时亮了许多。这大概是整个城市一天当中最安静的一个时刻,仿佛天地万物都只属于自己,街边房舍有无数黑黢黢的窗,路灯融着星辉,将仅有的他们拉出狭长的影。


张起灵蓦然想起一句很应景的话来:“凌晨四点,看海棠花未眠。”时刻刚刚好,氛围也恰到好处,所以当张海客要开车送他回去时,难得被他拒绝了。


张海客察言观色,带着一群张家人快速撤离,等到整条街只剩他一个人时,张起灵按亮手机,吴邪在刚到杭州那天就给他下载了城市详细完整的离线地图,这里离吴山居直线距离不过五公里,还不到他晨练的一半路程。


他难得迟疑了一下,点开另一个软件,地图上他所在的位置孤零零一个点,就在街角,一个车辆的标志缓缓驶来。


张起灵最终叫了一辆专车,终点选在西泠印社,果然不过几十秒,远远的一盏车灯照过来。


那车停在他身边,司机摇下车窗,温声问他:“这位小哥,是您叫的车吗?”


车很新,纯黑凯美瑞,内部装潢舒适,那人坐在驾驶室,背挺得很直,一张脸细看有些年纪,可在这样温柔的月色之下,反而显出一种历尽沧桑之后难得的少年气来。


车速不快,他开的很稳,夜风顺着窗缝安静地吹拂,连带满目月光,从挡风玻璃前迎面洒落,周围林立的街景此刻沿月色流畅地投下影来,一晃又灵巧地惊散了。


车里安静了片刻,氛围倒是如梦似幻,那人车开的悠闲,此刻似乎耐不住这样的静,率先问道:“终点是西泠印社……这个点,您要去吴山居?”


这样美的夜,刚结束一场劳心劳力的烦心事,连张起灵都有些不同寻常,听他发问,半晌才回神,只答了一个“嗯”字。


那人也不心急,等到了答案之后,才又慢悠悠地解释:“我对那片很熟,深更半夜,西泠印社一片多是商业区,也只有吴山居一家,楼下开铺子楼上住人。您这么晚才回,不怕打扰到舍友吗?”


这回张起灵倒是回的很快:“爱人。”他停顿片刻,听司机在前方疑惑地哼出一个鼻音,仿佛没有理解,便又重复道:“不是舍友,是爱人。”


一字一顿,理所当然地掷地有声。司机似乎是听到了什么顶顶愉快的事,从后视镜里往后打量,低低地笑了半天都停不下来。


最后还是张起灵打断了他的笑,他反问道:“你呢?”


那人一看就不是常在打车软件上接单的人,凌晨四点,寂静无人,却偏偏接了这一单专车。这问题没头没尾,可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在问什么,他终于不笑了,悠悠地叹了口气,答:“我也有个爱人。”


天色亮了些许,由浓重的黑变成墨蓝,可月却不动,依旧清凌凌地挂在当空,星辰簇拥之下,织出一层朦胧又皎洁的纱。他说:“我曾答应了接他回家,所以半夜开车出来接他,怕他找不到回家的路。”


“守得云开见月明,我好不容易找到他,可不能再丢了。”那人说到最后一句,声音里又带上了笑,张起灵顺着后视镜去看,正对上他一双闪着光的眼,比月还要亮上几分。


之后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那人点开车载音响放了首歌,是英文,旋律很熟悉,张起灵隐约记得那年在长白山曾经听过,当时胖子说叫《See You Again》,吴邪曾经嘲讽过他的品味,说好不容易接出小哥也不选首时下的流行歌,他自己却在后来翻来覆去地听。


五公里的路很短,音乐结束时车也停了,正在吴山居门口,楼上黑着灯,和张起灵几小时前离开时没什么区别。


张起灵用手机转了账,他绑定的是吴邪的银行卡,吴邪给他装软件时什么都考虑到位了。他给这趟专车打了好评,手刚挨上车门,就见前排那人利落地解下安全带,披一身月色,孩子气地扭身往中间一扑。


他被张起灵伸出的手接了个正着,眉眼生动,晕染出少年人的热忱。海棠花大抵已经开了,满天星斗之下,只见风摇影动,月华如水,正是好时候。


而他笑吟吟地说:“张先生,今晚月光很美,我来接你回家。”


————终————

楼主 安娜阑珊  发布于 2018-05-20 06:58:00 +0800 CST  
《枇杷》(雨村日常·一发完)


五月中的时候,小花给送来一箱白玉枇杷。


说是一整箱,一点不含糊,淡金色的圆果子挤挤挨挨,把一只纸箱子塞得没多少缝隙,才掀开顶,清凌凌的果香就迫不及待蹿满整间屋。胖子口舌生津,率先抄起一把,随便在衣服上蹭蹭就开始剥皮,说在北京从没见过这样滚圆又小巧的枇杷,乍眼看还以为是杏子。


已经熟透了,指甲顺着顶端一掐,薄薄的果皮撕下来,白生生的果肉一览无余,咬一口,甜蜜蜜的汁水就顺着喉咙一路滚进肚里来。


这是南方的果子,越是个头小越是滋味十足,蜜连同酸被浓缩到小小一口,清热止咳,生津润肺。我小时候长在长沙,家里面奶奶最爱吃这个,连带我也常吃,可惜越好吃的枇杷越是肉少核多,剥起来麻烦的不行。那时候爷爷在书房写他的笔记,奶奶推脱老眼昏花,非让爷爷帮着剥皮剔核,爷爷拗不过,只好停下笔摘下老花镜,一点一点细心地帮奶奶剥出一碗,连核上那层白膜都剔得一干二净。到五月枇杷上市的时节,我在爷爷书房找书看,整个书房都被枇杷的甜香包裹了。


奶奶总说别人剥得枇杷不如爷爷的甜,可小时候的我尝过了妈妈剔好的枇杷、自己边剥边吃,再去尝爷爷的,从来没觉得有什么分别。


后来我到了杭州,吃起枇杷来就更方便了。白玉枇杷产在塘栖,一到五月份,大街小巷都卖起来,浙大食堂也不例外,冰镇过的枇杷在暑气刚漫上来时裹挟着清凉,饭后买上一两斤,一间宿舍四个大小伙子,半个晚上抢到连汁水都不剩。


可惜再过几年,我开始满世界晃荡,日子过起来连枇杷成熟的季节都记不住,就再也没痛痛快快地吃过枇杷了。


再怎么没吃,也比胖子幸运,他压根就没吃过这么有滋味的枇杷,北京周边不产这玩意,棚里催生出来的枇杷个大肉厚核小,可滋味寡淡不酸不甜,实在难以下咽。雨村太潮,也不产枇杷,胖子念叨了好几回想尝尝,小花这次是从苏州空运来的白玉枇杷,可算解了他的馋,


我也被胖子的吃相勾起了馋虫,突发奇想到,枇杷核可以种,雨村环境气候都合适枇杷的生长,不知道拿这回的一箱子枇杷剥出的核,能不能在我们的小院子里种出枇杷树来?


胖子举双手赞成,说这感情好,咱自产自销,毕竟还欠着解当家几个亿,总让他送多不好意思。结果我枇杷核还没收集几个,闷油瓶突然说:“不能种,不吉利。”


……他什么时候还信这个了?对我来说,这十年间不破不立逆天改命才是常事,要论起因缘果报,大概十八层地狱都被凿穿了。胖子已经大笑出声,说小哥你咋还封建主义迷信啊?要不得要不得。


然后我突然明白过来。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行吧,吾妻就吾妻,不种就不种,想吃就再找小花给送,反正债多了不愁。


胖子也就是说说而已,真要种树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工夫,不如怜取眼前枇杷。他连吃了十几个过足嘴瘾,接着说回屋去找盆,要把这一箱枇杷公平分配。


我觉得挺窝心,想着闷油瓶生长在北方,多半也没吃过几回这样正宗的枇杷,而我从小吃从小剥,手速和熟练度早已经刷到满级,给他剥个枇杷也是理所当然。然而我低估了闷油瓶那双手的灵活程度,还没等我剥完,就已经被他剥出的果肉塞了一嘴。


那甜味瞬间烧满心腔,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对于奶奶来说,爷爷剥出的枇杷会与众不同。


我礼尚往来,也剥好一个直接喂给他,结果被闷油瓶结结实实地嗦了一下指尖。他见我瞪他,特别正经地说:“有汁。”


我看了一眼屋门,胖子在出去找盆时非常有眼色地关了门。刚剥完果子的手上汁水黏腻,闷油瓶眼里带上点笑来,我干脆用胳膊环住他的脖颈,不管不顾地吻上去。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甜的枇杷。


————终————

楼主 安娜阑珊  发布于 2018-05-20 06:59:00 +0800 CST  
《荔枝》(雨村日常·一发完)
吃什么水果就想写什么水果,我,荔枝真爱粉!!!
设定刚到雨村,俩人没有捅破窗户纸,荔枝助攻(鼓掌


我得记录一件事,严格来说这件事有点丢脸,被胖子看见详情多半要笑死,我把它详细写在笔记里,是因为这不仅是我和闷油瓶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也是一次生死间走一遭的考验,告诫我从此珍爱生命,远离荔枝。


那时候我们刚接了闷油瓶来到雨村,原本我只是告诉他我和胖子的退休地址,天地之大,是去是留,悉听尊便,结果闷油瓶什么也没说,一路跟着我们来到这个依山傍水的小村落。我表面不露声色,心中暗自窃喜,我们都奔波了这么多年,现在能停下脚歇一歇,总是好的。六条瀑布簇拥出这一个雨村,气候湿润怡人,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胖子去了北京铺子里查账,我和闷油瓶到镇上采购,在街上看见有人卖荔枝,一个个鲜活水灵,尝一个皮薄核小,满满一口甜汁,我没忍住馋,买了一筐。


我小时候很爱吃荔枝,炎炎夏日里,老旧的电风扇“嘎吱嘎吱”转过一轮,指甲沿着凹凸不平的粽壳上那一道深缝一掐,莹白的果肉就完整地显露出来。记得红楼梦上写贾迎春形貌,“腮凝新荔,鼻腻鹅脂”,鹅脂什么样子我不晓得,但新鲜荔枝的质感历历在目,大概能想象出这样的美人腮,的确该惹人生怜。


吃荔枝是有份额的,我妈说小孩子不能吃多,容易上火,一次只给我三颗。小小一颗一口都不够,三颗连滋味都尝不清,所以每次奶奶都会借口吃不下,偷偷塞给我她的两颗。我躲在树荫下万分珍惜地吃完自己的荔枝,连指头缝里残留的余味都吮的一干二净,奶奶在窗棱上轻轻敲两下,我一边警惕地确认我妈不会突然进院子来,一边蹭蹭蹭地跑进屋,装作若无其事地从奶奶手中接过两颗额外的快乐。这种小动作持续了很多个夏天,我和奶奶心照不宣,分享着同一个秘密,直到我长大了,吃荔枝没有了限额。


后来我才无意中听我妈说,她原本准备一次给我五颗,知道我奶奶会给我加餐,才缩减到三颗。我想了想,吃两颗加餐,那种有秘密的刺激感和计划外的欢喜,其实是比一口气吃五颗更有趣的。


从镇上回来之后,闷油瓶出去巡山,他行踪不定,我经历了几次,知道他总能准确地找到回家的路,也就随他去了。天气很凉爽,风夹杂着水汽顺着敞开的院门往里吹,我一个人瘫在堂屋里的藤椅上,开始一颗一颗地剥荔枝吃。


一半是嘴馋,一半是闲的没事干,就跟嗑瓜子一样,吃荔枝显然也是个又能打发时间又能愉悦身心的活动。结果等我隐隐约约察觉有什么不对时,那一筐荔枝已经快被我干下去一半了。


最开始有点像喝上头了的飘飘然,很快变成心率过速,手心出汗,我心慌的一塌糊涂,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则地蹦跶,有一下没一下地怦怦作响,四肢全都使不上力气。到最后,我开始喘不过气了,这十年间我历经的险境也不是一两个,自救方式多少知道一点。我坐直身体展开气管,试图大口呼吸,可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稀薄的空气抵不过身体的消耗,眼前开始发昏。


到这时候我还挺冷静的,觉得自己这症状像是急性低血糖,可明明这么甜的荔枝都被我吃下去半筐,要是真有问题也该是糖尿病吧?我瘫在藤椅上一动也动不了,脑子里天马行空地跑火车,吴小佛爷这都归隐江湖了,难不成是有人放心不下,特意来雨村给我下毒?


接着就听到脚步声,雨村淳朴,我也就入乡随俗地在白天大敞屋门,此时强撑着推算是我着了道的可能性。等看见是闷油瓶快步走进来,我彻底松了口气,看都不用看都知道我此刻脸色因为缺氧憋的近乎紫绀,连忙费劲地朝他挤出一个扭曲的笑来。这事儿太尴尬了,我这么大个人,刀山火海都走过,结果因为贪嘴荔枝给自己整成这样半死不活,还恰好被闷油瓶看见。


闷油瓶在半筐荔枝、一盘子的荔枝皮核和我之间扫了两眼,难得在脸上露出急切,一边拍着我的脸颊一边喊我的名字,我想跟他说“我没事,应该是急性低血糖,缓缓就好”,结果喘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闷油瓶大概是看我实在喘不过气来,突然做了一个我怎么也想不到的举动,他朝我俯下身,吸了一口气,一手捏住我的下颌关节,指尖发力让我张开嘴,直接嘴对嘴堵在我的嘴唇上。


我整个人都懵了。


我只觉得全部的血液都向上涌来,耳鼓间震出轰鸣,所有的该有的不该有的情感在此刻汹涌而出,明明连最细小的一块肌肉都控制不了,我却偏感觉得到他的唇,柔软微凉,一如梦中。四周虫鸣无知无觉地响彻天地,我呆愣着连吸气都不会了,隐约看到闷油瓶皱了下眉,用舌尖顶开我的牙,他的鼻息均匀地喷洒在我面上,那么轻那么暖,却激起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的千堆雪将我整个人都吞没殆尽。


我鼻子一酸,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仍有余力地想,我对他从不自觉的追逐到求不得又放不下,从靠近他寻找他到终于自己变成了他,我做过无数关于他的春梦和数不清的粉身碎骨万劫不复,我时而想起亡命天涯又时而觉得命中注定形单影只,我恨他一无所知又恨我自己心怀鬼胎,我把我所有的执念和勇敢,不堪和疯魔都压抑在喉管,宁愿自食其果也一个字不敢多说,却没想到会在这似是而非的一吻中分崩离析。


能和这个人鼻息相融唇齿相依,就算要我此刻立时死了,也不枉我走过人间这一遭。


死当然是没有死的,闷油瓶给我渡了气,舌尖抵住唇齿,不经意的触碰让粘膜颤抖的不像样子。我自觉今天已经够跌份,面子里子全无,在喘过气来之后要求在家里休养,结果闷油瓶不由分说,直接说开车带我去镇里医院。在他看我不走直接过来伸手抱我时,我终于妥协,老老实实被他攥着一只手跟在他身旁。


他的车技好的出奇,在蜿蜒的山路上开的又快又稳,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练就的这一手。等进了县城,我还没辨清楚东西南北,他就已经轻车熟路目标明确地向医院一路绝尘。


大概是我今天真的和黄历犯冲,等医院出现在马路的尽头,最近的一个红绿灯下,我们被镇上交警给拦了下来。


我来镇上这么多回,这是第一次见到交警拦车,那小年轻从怀里掏出个检测器,让闷油瓶吹一口,说是查酒驾的。我一下子紧张起来,查酒驾伴随着查驾照,闷油瓶的证件都还没办下来,查无照驾驶一查一个准。


结果没等我担心到驾照的事,闷油瓶一吹,就见电子检测器上数字一路飙升,稳稳地停在酒驾的范围内,小交警一看就急了,打量了一圈副驾驶上仍然心率过速昏昏沉沉宛如醉酒的我,把检测器怼到我面前,让我也吹。


我吹了,上面数字比闷油瓶还惊人,醉酒。


这就很尴尬了,我一上午就吃了半筐荔枝,就算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也不可能真查出酒驾来。解释了几句解释不清,我因为多说了几句话又有点发喘,闷油瓶明显有点急了,还是小交警看的确没有半点酒气,突然福至心灵:“你们是不是刚刚吃了荔枝?”


还真是荔枝惹的祸,小交警知道了我荔枝吃多了现在要去医院,不好意思地护送我们进急诊室,一路上跟我科普,说吃完荔枝又没有漱口,由于果糖在口腔发酵,的确会被检测器误认为是酒驾。


其实不是“我们”吃了荔枝,只有我,我有心想问他难道接吻之后嘴里的果糖发酵还会被检测出来,可这话要说出来,我的老脸就真的丢干净了。


等到急诊室静脉注射葡萄糖,我又被那大夫数落了一顿,说你这么大个人了还馋得不知道节制,空腹吃荔枝,果糖不能被人体快速吸收,量过多刺激胰岛素分泌,直接导致急性低血糖。他扫了闷油瓶一眼:“家属也不多管管,严重了是可能死人的!”


闷油瓶不说话,就盯着我,我特别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多吃荔枝被我妈发现一样,总感觉我所有的作死和犯蠢都在闷油瓶面前暴露无遗。输液室里人声熙攘,我旁边是个在打点滴的发烧的孩子,一直哭闹不休,闷油瓶像照顾小孩子一样安抚地在我手背上一下一下地拍,我在他的体贴中,终于彻底恢复过来。


剩下的那半筐荔枝全便宜了胖子,我回去一看见就浑身不自在,总想起那个根本不算吻的吻。等胖子从北京回来,一开冰箱看见这么多荔枝,非常欣慰地表示我们背着他吃独食还能记得给他留点,实在是孺子可教。


直到后来,当接吻对我和闷油瓶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在那个夏天,我终于再一次地吃到了荔枝,可惜闷油瓶管我管得严,一次,饭后,只有三颗。


不过每次等我吃完之后,他都会把他的两颗递给我,然后什么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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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安娜阑珊  发布于 2018-06-09 15:37:00 +0800 CST  
《杨梅》(雨村日常·一发完)


杨梅可以泡酒,还可以糖渍。


这话是闷油瓶说的。邻家大婶嫁到省城里的闺女回老家,带了几筐现采的熟透的杨梅,给邻里邻居都送了不少。那杨梅鲜得很,深紫色的一颗颗,饱满地铺在枝叶上,散发出诱人的香来。


我尝了一颗,酸酸甜甜,汁水十足,一咬开就口舌生津,可惜不敢多吃。杨梅的酸藏在甜下,小时候我有一次多吃了几颗,再咬什么都觉得牙齿酸软,好长时间吃东西不得劲。


从那之后我对甜的喜欢就超过了酸,不过闷油瓶恰好相反,虽然他对“吃”这件事从来表现出无欲无求,看重裹腹远胜美味,不过大概是自从出青铜门以后一身轻松,时间长了,我也能看出他对某些食物的偏好来。


他吃杨梅特别好看,修长的指间拈起一颗,深紫映衬出淡色的嘴唇,偶尔有汁水染上唇角,立刻碰撞出一种少见的妖冶。我看着看着,觉得这视觉享受比自己吃杨梅还要美滋滋,大概是秀色可餐。


就算再爱吃,这杨梅也太多了。胖子最近在折腾选村里的妇女主任,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天天将隔壁大婶哄得心花怒放,硬是塞给他最多的一箱。不巧我们前几天刚出去采购,冰箱里塞满了新鲜菜肉,一点给杨梅的多余空间都没有。


这就不好办了,杨梅不耐放,雨村的这个气温,顶多放上个一两天,没有冰箱,坏的速度比我们吃的快。我没想出什么法子,看闷油瓶爱吃,干脆问他有没有什么长期保存杨梅的手段。


我本来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闷油瓶真的一本正经地答了,还详细地解说了泡酒和糖渍的过程。泡酒最简单地是把杨梅洗干净放在罐子里,一层杨梅一层糖,放满之后在缝隙之间灌白酒,放上十几天,酒就能把杨梅的滋味萃出来。至于糖渍就更简单了,杨梅在糖里滚上一圈,缝隙间全都沾满糖粒,汁水被浸出来,融着糖汇成一口蜜汁,讲究一点的冻进冰箱里,还能看见杨梅外冷却而成的糖结晶呢。


这下我就好奇了,闷油瓶竟然对杨梅酒和糖渍杨梅的制作过程如数家珍,这在我看来不亚于小满哥突然开口说人话。我追问他怎么知道的,闷油瓶倒也不藏私,乖乖地都说了。


他小时候,还在张家地位超然的那一段时间,糖渍杨梅是常吃的零嘴。至于杨梅酒,他有一阵特别想喝酒,软磨硬泡,变着法子又闹又偷,可惜本家大人知道分寸,哪能给这么小的孩子酒喝。


听到这里我立马打断,闷油瓶竟然还有“特别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忙问为什么,闷油瓶停顿了一下,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一样,最后说是因为有玩伴对他说,没喝过酒就算是他也是小孩子一个,喝了酒就是大人了。


我心里狂笑,没想到闷油瓶也有这样一般男孩子都有的黑历史,我小时候每次过年过节,看着我爸兄弟几个和爷爷倒满杯子,“滋溜”一口喝干,眼睛微微眯着一脸享受,就总想知道这酒究竟是什么琼浆玉液。三叔那时候逗我,拿筷子沾点白酒喂我,五十度的浏阳河,我使劲在筷子尖尖一唆,然后就在三叔的大笑中哭丧着脸,呸呸呸地满屋找水漱口。


言归正传,我继续听闷油瓶讲故事,他说那一阵正好是六月,赶上杨梅成熟的季节,本家长辈拗不过他,干脆给他酿了杨梅酒。素胎的圆罐,杨梅铺的挤挤挨挨,酒放的很少,将将没过杨梅。


十几天之后,满罐酒液都化作紫色的琼浆,和罐壁白瓷相映,香气扑鼻。酒还是不让喝的,等到端午节当天,酿酒的长辈给他几颗浸了酒的杨梅,小时候的闷油瓶珍惜地含在嘴里,直到一丝酒味都尝不到时,才嚼一嚼已经变干的果肉。


自然是不满足的,有又香又好看的杨梅酒作对比,浸了酒的杨梅也就不算什么了,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夜,张家一霸闷油瓶小朋友就指挥着玩伴一起去偷杨梅酒喝。


他们成功地喝到了,然后就喝多了。杨梅酒别看尝起来酸甜适口,其实后劲极大,俩熊孩子一下子偷喝掉小半罐,咂咂嘴还觉得这酒也不过如此,和糖水没啥区别。结果没走两步,扑通扑通,全都醉醺醺栽倒在酒罐旁边,第二天早上被整个本家围观,然后被长辈狠狠地罚了一回——小闷油瓶被罚闭门思过,他的小伙伴比较惨,被请了家法打板子,半个月没下得来床。


以上内容有我根据闷油瓶的讲述自由发挥,他讲故事的风格是极简主义,起因经过结果,一点艺术性和可听性都没有。不过仅仅知道他这么反差的过去就已经很刺激了,我在他的故事上稍加润色,想象着醉倒在酒罐旁的他,笑到停不下来。


闷油瓶看我笑得太厉害还是镇定非常,脸上表情一点不带变的,他最后说:“后来就再也没喝过杨梅酒了。”


我看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没什么情绪起伏,突然觉得有点心酸,此后他半生颠沛流离,别说杨梅酒,怕是连喜欢的杨梅都没再吃过。所幸,有关那些曾丢失的明媚时光的记忆,他终究是找了回来。


我大手一挥拍板定论,杨梅以后你想吃多少有多少,你男人宠着。


剩下的杨梅最终决定大半泡酒,剩下的糖渍,其实糖渍杨梅主要是给我吃的,胖子和闷油瓶都是北方人不爱甜,只有我,小时候给个糖罐子就能开心到上天。


胖子贡献出他珍藏的从北京千里迢迢人肉带过来的五十二度二锅头,闷油瓶知道酒和糖的比例,于是负责动手。我于此道上身无长物,只能从家里翻了半天找出我们腌菜的那个坛子,洗到没有咸菜味之后用来当泡酒的容器。


糖渍杨梅很快就能吃上了,果真甜到心底。杨梅酒还要等几天,在此期间我和闷油瓶协商,等泡好之后,酒他喝,浸过的杨梅我吃。


一方面是照顾他小时候对杨梅酒的执念,一方面是我现在的确不太能喝酒了。那几年我撑起吴小佛爷的气场,酒桌上也要杀伐决断气冲云霄,喝了吐吐了喝,对酒和宿醉的心理阴影达到巅峰。


等到杨梅酒泡好的时候,一开盖果然满院子的香,杨梅的酸甜经过酒液提取,味道被放大到更加浓郁。浸过酒的杨梅带着一丝酒香,我也学着闷油瓶小时候那样,先把酒味全都含进唇。


闷油瓶用筷子给我喂完杨梅,自己拿只杯子倒了一小杯酒。他喝酒脸都不带红一点,我看着看着反而馋了起来,总觉得被他这么喝着的酒都变得更香。


大概是看我盯着酒的眼神太炽热,闷油瓶放下杯子看了我一眼,然后,他拿起筷子在尖尖上蘸了一点酒,递到我嘴边。


不能更上道。我含住筷子尖一吮,淡淡酒味混合着酸甜充斥着唇齿,两腮一阵酸,嘴角也抑制不住地扬起来。


————终————
晚上吃到了鲜杨梅,于是我这个昨天还是荔枝真爱粉的善变girl就这样叛变了。


小哥童年设定参照《藏海花》话剧,私设是青铜门内他找回了记忆。我一直觉得话剧设定是有一定合理性的,张起灵不是天生冷漠,只是经历太多才成就了一身宠辱不惊。天真活泼整个人熠熠生辉的小闷油瓶几经重创最终放弃自我当上族长,这本身就是一种悲剧了,也正因此,三日寂静中的寻找也就更震撼人心。


扯远了,这篇有一定的OOC,不过自觉真的甜。慎入吧。

楼主 安娜阑珊  发布于 2018-06-11 02:39:00 +0800 CST  
《心若在灿烂中死去》(歌词系列·科幻AU)
软科幻AU,(未来的)宇航员瓶*(未来的)CASC(中国航天)技术员邪,对不起我觉得这不太能算硬科幻,这样我就可以在一定限度内瞎扯淡了。
还是先说明一下属性,全文1W5,拖拖拉拉写了两个月,期间种种无从说起,热度一直很低,大概大家并不耐烦这样的文笔吧,不过我自己很喜欢,有在学习一位我很喜欢的太太的风格,然而远不如太太那样精妙hhh(虽然太太已经整两个月没有产出惹qwq
剧情是一开始就设定好的,这个结局我很喜欢,勉强算是写出了题目想要表达的那种极端之下的爆发。“心若在灿烂中死去,爱会在灰烬里重生”,结尾开放,但是在我心里他们俩会团聚的!!!

楼主 安娜阑珊  发布于 2018-06-14 00:29:00 +0800 CST  
那是个顶普通的星期一,早行的上班族被拥堵在马路和地铁站,污染物和可吸入颗粒物在爆表的边缘试探,早间新闻正在报道着“天宫一号”将于今晨坠落在南太平洋,大部分部件都会在大气层中焚烧殆尽,实力否认了之前网上传得风生水起的“撞向地球”论。


如果说有哪里不同,大概是那天正在倒春寒。前两天北京气温一路飙到二十来度,满大街的短袖衫小裙子,裸露在外的白胳臂冒着腾腾热气,正中午大太阳明晃晃,照得人昏昏欲睡。还没得吴邪翻出夏天的薄衣裳,突如其来的冷气流就裹挟着一场淅淅沥沥的冷雨,将整个京城一击打回原形。北方的雨向来不带一点缠绵,干净利落,春雨下得还不像夏天那么凶猛,阴沉沉地,压在人心头。


然后张起灵就这样骤然出现在吴邪的面前,毫无征兆,猝不及防。


他仿佛是凭空就出现在了屋子里,一身的血,满头汗混合血污顺着鬓角往下砸,墨线错综的纹样烧到嘴角。吴邪呆愣地瞪着他,看他的血在柔软的毛毯之上蔓延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靠!三叔的地毯!”


吴邪大学毕业半年,浙大建筑系本科在帝都不算什么好出身,没读研也没找到工作。他三叔是CASA的技术员,在帝都打拼十年总算有了一亩三分的容身之所,吴邪被他爸一竿子从长沙支到北京,说大城市好找工作。他在三叔家里蹲了半载,被残忍的社会现实打击到终于下定决心苦读考研。


他明明老老实实刻苦复习了几个月,为了变态的政治全国卷打开了“天宫一号”坠落的电视直播,却在这个晚春遇上了无妄之灾。


身体总是先于思维做出反应,没等吴邪在脑内吐槽完“这个人的出现不符合科学规律啊”,他已经自发地迎上去将那具摇摇欲坠的躯体扶到了最近的沙发上:“这位……这位小哥,你、你要不要紧?”


他身上的血在布艺沙发之上晕开一片暗红。


吴邪慌手慌脚,在他二十二年的平静人生之中,别说这么个好像黑帮火并现场之后的残存伤员,就是刀片划破手指、创口贴大小的伤口都没见过几次。他一边磕磕巴巴地解释“先处理伤口”,一边从沙发边上往茶几底下去摸索三叔的医药箱,结果踉跄之间差点摔倒在地,还是那看似已经伤到神志不清的小哥抬手,稳稳地扶了他一把。


吴邪道了谢,把医药箱在茶几上打开,看这小哥的出血量,他浅薄的急救知识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清理创面,不过总知道要先消毒再上药,在这种紧急情况之下,他竟然还有闲心在脑内跑火车,腹诽这人受这么重的伤怎么一声不吭的,像个闷油瓶。


还没等他翻出需要的药品,那哑巴似的小哥竟然先开了口,他因伤势不能大声说话,低哑的嗓音回荡在吴邪耳畔:“吴邪,我自己来。”


接着他就直接伸手从医药箱中翻出碘伏和纱布,驾轻就熟,看那架势跟吴邪毫不见外。


吴邪跟他大眼瞪小眼,束手束脚地站在沙发边看这小哥自然地给自己消毒裹伤,就好像这是他自己家一样。他的创面很大,看上去像是严重的擦伤,吴邪在他掀起上衣清理腰腹处的伤时,连忙上去搭了把手。


然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人会知道他的名字?


吴邪打定主意要等他清完伤口时仔细问他,结果电视机里先传来了人声,他抬眼一看,画面已经切换到了坠落监测站上,镜头对准湛蓝的天空,现场记者正在尽职尽责地报道。


那小哥也注意到了电视里的画面,他问道:“现在是18年?”


吴邪答了“是”,他觉得奇怪,这人看上去精神挺正常的,怎么会不知道现在的年份,可他的出现本身就离奇的古怪。他偷偷掐了自己一把,在龇牙咧嘴之中确认了自己的清醒。


可他并没有来得及问出他的问题。


伴随着监测站内的一阵掌声,“天宫一号”由上而下出现在镜头里,那一团巨大的钢铁机器在湛蓝天幕之上凝结成一个小小黑点,下方是广袤无边的海洋,正向它敞开着温柔而隽永的怀抱。


再然后,仿佛是不甘于如此平庸地谢幕,就在一个呼吸起落之间,那一点在海天相接之中烈烈盛放出最后一曲绝响,燃烧成一团流动的汹涌的,有生命的火。整个世界被这样的决绝点燃,那种灼人的热浪穿过镜头、穿过屏幕扑面而来。


就连呼吸都被攫取,吴邪原本分了一半给直播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连这间小小的客厅都似乎在奔涌进金红的热潮。他好不容易从震慑之中找回自己的视线,扭头去看那小哥的表情。


他只看到一片淡金的星光。


那人就像是全息游戏的下线、魔法世界的瞬移,在吴邪的瞠目结舌中,整个身体都分崩离析,融化成一片金色的光晕。吴邪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他以为能够抓到一手齑粉,却只有寥寥几缕光芒漏过指缝。


转瞬之间,这个莫名其妙就出现的人,就这样消失殆尽。连同他出现的痕迹,被血浸湿的地毯和沙发,都干净的好像那只是一场梦境。


只有半卷纱布“啪嗒”一声掉下来,扭转命中注定的齿轮。






此后吴邪总是陷入同一个梦魇。那小哥消失的太彻底,导致他无数次怀疑自己的记忆,唯物主义大好青年吴邪在沙发四周转了几十个圈,终于沮丧地确认了什么都没有,这事儿透着的诡异和些许浪漫色彩,让他一贯的好奇心食髓知味。


吴邪觉得自己完了。白天他复习,拿厚厚一沓复习材料一题一题地做下去,政治知识点背了三遍,多选题仍然满篇的红叉叉,反而数学二有了显著的进步,起码每道题都能瞎扯着填满答题纸。三叔下班回家,看他对着政治哀叹自己不是那块料,笑到打跌。他女朋友、未来的三婶陈文锦则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说要不然你去做做,看能答对几道题?


三叔扫了一眼题目,悻悻地闭上了嘴,嘟囔着还好自己当年被保送,不用忍受政治的折磨。吴邪看着密密麻麻的参考资料,五号字标准宋体在微黄的底色上排列得齐整,边上是他自己瘦金体写下的重点,而他的视网膜上灼过一片金红,那天“天宫一号”炸开的那团火在他心里越烧越旺,随着星移斗转,一丁点儿的火星都能燃尽一岁枯荣。


到了夜里,他辗转反侧,钛合金弹簧的柔软床垫安抚不了怦怦跳动的心脏。他的梦里有令生命畏惧的火,火之后是吹来生机的风,江南岸在和煦的微风之中又绿了不知几回,吴邪撑着伞傍着三脚架站在苏堤之上,大学时整个浙大的外地学生都爱扛着长枪短炮上西湖边**,镜头盖卸下来,快门咔嚓声中定格出一段青春。他看烟雨蒙蒙中人潮接踵,偏一眼就聚焦在那小哥的黑发上,这会儿他浑身上下没一点伤,穿一件简简单单的黑色连帽衫,背影看过去就像个大学生。


“小哥——!”


吴邪大喊了这一声,周围人群恍然不觉,嘈杂絮语不绝于耳,而那人应声回过头来。一瞬间天雷地火,他心脏好像被雷神之锤狠狠锻了一遭,感觉不出形状,只能听见欢快而猛烈地跳动声贯通耳膜。


他手忙脚乱按下快门,什么聚焦位点曝光时间全都抛之脑后,镜头一闪,再抬眼时那小哥已经无影无踪。他攥着相机惶惶然追上去,在一团团人影中穿梭,期间被踩了无数次脚撞了无数次后背。穿黑色连帽衫的人数不胜数,他拍了数不清的肩膀,回过头来的面庞却都不是想看到的那一张。


就像他的出现一样,那小哥再次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剩一双淡漠的眼印刻在胶片之上,吴邪近乎贪婪地检视抢拍下的那张照片,焦点正正好聚集在那人的瞳孔之上。没等读懂他目光中蕴藏的千言万语,闹铃孜孜不倦地响起。


吴邪醒了过来,他每次都是醒在这个位置,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他一掀自己被窝,果不其然浑身发冷,又是一身的汗。


这个梦做到第十遍时,离考试还有不到八个月,记忆没有随着时间淡化分毫,吴邪回忆起那人血迹斑斑的上衣,当他搭手掀开时,似乎看见上面有CASC的标志,他跟三叔这段时间耳濡目染,对那标志熟悉得不得了,也因此能在被血浸透又破碎不堪的布料之间辨别出这个。


“天宫一号”的寿终正寝就像是一个预言,吴邪毅然决然地决定改考航空科学与工程学院,为国家探索宇宙空间事业做出贡献。他从小听话又懂事,高考报志愿时在全家一致支持之下读了大热的建筑,这次却要半路出家,转行天体物理学与飞行器设计。


他爹妈拗不过他,三叔反而举双手支持,研究生阶段换专业换领域的也不在少数,吴邪有个发小就从医学院转而考了经济学。最后他顺利地开始研究北航的历届招生简章,复习全新的考试科目,所幸英语政治和数学二是工学通用,他此前的复习也不算是做了白工,只是专业课上彻底改头换面。


那个梦、那个人支撑着他熬过艰难的复习阶段,等到通过来年三月复试,又到桂子飘香的时节,他的目标真的成了星辰大海。


后来他没再做过这个梦了,吴邪踏实读了两年多,品学兼优又肯吃苦,老板拽着他不放手,成功混了个硕转博。他耐下心来搞科研,真正走进航空领域之后反而焕发出无限的热情,纵横天地间的渴望令他热血沸腾。跟着老板,吴邪真正参与到了“需要严格保密”的国家项目,他们在老板那间实验室里加班,设计图纸画了一遍又一遍,计算式铺满几十个笔记本,等到上头说设计方案通过的那一刻,签过的保密协议都快要不能管住吴邪嘚瑟的嘴。


老板带他和同实验室的师兄弟出去喝酒撸串,酒过三巡竟然聊起了人生理想,他们开始挨个述说自己读这一行的初衷,有个今年刚进来的师弟说小时候最爱看机甲类动画片,万万没想到长大后真的能来造这大铁疙瘩。


吴邪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啤酒,明明这么低的度数对他没什么影响,偏偏夜风裹挟着满桌热闹吹过来,让他觉得有几分醉意。等轮到他回忆过去时,他随口说有亲戚在CASC工作,从小耳濡目染,所以入了这行。


这话也不算撒谎,三叔至今仍在CASC兢兢业业,忙得不可开交,导致他和陈文锦婚戒都带上了几年,至今没能举办婚礼。吴邪自觉讲的慷慨激昂没什么破绽,结果身边骤然堵过来一座大山,王师兄笑眯眯地凑近了说:“不对吧天真吴邪同志,胖爷我记得你是硕士才转的咱们专业,老实交代,是不是为了喜欢的妹子才转行?”


王师兄诨名王胖子,身体长宽比例近似相等,头脑的灵活程度与身形完全不相符,比吴邪大了一届,是老板手下的得力干将,他喝得两只眼发亮,敏锐度却半分未减。


可他没全猜中,不是喜欢的妹子,而是个满打满算莫名见过一面的人,又在梦里有了十几次擦肩,不知是前世回了多少次眸修来的缘分。吴邪在指间转着空杯,有些空茫地想:“他认识我,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TBC————

楼主 安娜阑珊  发布于 2018-06-14 00:30:00 +0800 CST  
四大金刚变成了嫩牛五方,一起吃麻辣烫的三位都耳聪目明,解雨臣第一回见张起灵,拿腔拿调地揽住吴邪肩膀:“好歹你小时候还说要娶我当媳妇儿,如今这样始乱终弃,原来是好这一口。”


张起灵面不改色,麻辣烫的袅袅蒸汽中,他给吴邪夹了满满一筷子肉。


他们其实都对吴邪羡慕得很,航天局也好金融所也罢,芸芸世间十几亿的擦肩中,能找到这样一个一心人,都该是岁月的恩赐。


那之后没过多久,吴邪就搬离了员工宿舍,他们俩原本都孑然一身,究竟住在哪里实在没什么分别,可现在不一样了,冷冰冰的房子里即将住进另一个人,由居所变成了“家”。


新房子租在城南,离局里八丈远,吴邪抽空拉着张起灵亲自跑的家居城,每一块墙纸每一件家具亲手挑出来,双人床双人沙发,书桌要大到够两个人一人一边放电脑,拖鞋一模一样的要两双,毛巾叠放在一起,水杯并排放在茶几上,连高矮胖瘦都一分不差。吴邪兴致勃勃地布置他们的小屋,每一平米都花足了心思丈量,张起灵帮他递东西,他回头时正看见他眼里难得带上了点不知所措的生涩。


张起灵自幼离家,从义务教育到军校再到航天局,宿舍于他而言才是晚上得以休息的那所房子。他是航天局的中校、一群大小伙子中的队长,任凭谁来看都是最可靠的那个,可吴邪偏有些窝心地想,我得多疼疼他。


搬家那天他们没叫别人,连三叔都没告诉,只有张起灵来到吴邪宿舍,帮他取走不多的行李。王胖子靠在空空荡荡的宿舍门口,硬要给他俩塞红包,说是乔迁之喜。


他还有半句话没说出来,喜酒怕是喝不上了。航天局是国家科研单位,张起灵又有军衔,“同性恋”在这里不仅仅是爱情的代名词,牵涉太广,谁也担负不起,他们俩非要搬到远离整个航天局的城南同居,宁可每天早上多坐一小时地铁,也是为了不露声色。


老狐狸吴三省没过多久就猜出来了,不过他知道他大侄子执拗,又看他有分寸,瞒天过海一丝不露,干脆叹了口气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吴邪后来再去训练中心,整栋大楼光天化日人来人往,他和张起灵在走廊中对视,嘴上客气地喊一声“张队”,眼睛里就透出点隐秘的光来。训练室里他和小年轻们一起做肌肉训练,一百个俯卧撑下来瘫倒在地,张起灵看似淡然地走过来,顺手给他递出一只手,吴邪借着力顺势爬起来,手指尖在张起灵掌心轻轻地勾。


白天他们一起保守这点隐秘又刺激的快乐,夜里他们一起披星戴月穿过大半个北京城。不能公开不能露馅不能让别人看出来,这有什么?一个被窝里滚过来去,清早醒来肉贴肉地踏实,他们牵过彼此的双手含过彼此的嘴唇,眼里映出前世今生。还要什么呢?


神州系列进展到轩辕,吴三省升任一院的总头儿,张起灵又出过几次任务,军衔升到大校,吴邪在504所有了自己的实验室,远程通讯分辨率实时同步速度越做越高,别人夸他青年才俊,只有他知道自己是想在张起灵出任务时再看得清他一些。


可能世事就是看不得人过得安稳,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然后那一天,突如其来的警报响彻CASC总部八个院的广播线路。吴邪他们所有人被召集去开会,卫地空间站传回的最新监测消息,靠近地球短短三个天文单位的距离上,宇宙空间出现裂隙,探测信号无法穿过裂隙所在的四周,推测其中产生引力坍缩。


所谓引力坍缩,换句话说就是黑洞,空间裂隙扭曲了第四维度,时间空间坐标都不复存在,于是“黑洞”这样连光都无法逃脱的巨大怪物,就悄无声息地潜伏在了太阳系边缘。据传输回来的伽玛射线电子云图像显示,引力坍缩正狂妄地将周围的一切撕裂、吞噬,并因此向太阳系中心所在方向缓慢迁移。


宇宙之浩渺和不可预测,不是人类这存在了短短几百万年的生物可以左右的,对于引力坍缩而言,要吞噬一个地球和其中的寥寥生命体,无异于随便的一口零食。吴邪他们回到实验室时低气压快要漫溢而出,连空气分子都近乎凝固,上头的指令,空间站的信息详细度有限,要派出最新的轩辕十一号前往近裂隙区域进行人工探测,由504所负责更新整艘飞船的全部通讯。


吴邪觉察出些许不详,第六感搅得他心烦意乱,连表面的平静都维持不下俩,一下班就不管不顾地往训练中心赶。训练中心里少有的冷清,所有现役和预备役宇航员都在报告厅集中开会,吴邪赶到门口时,正赶上会议的尾声。


他看见训练中心主任张启山的嘴唇一开一合,而他说出的话字正腔圆地回荡在耳鼓,震荡起一片软弱和空茫。


“轩辕十一号飞行乘组为张起灵大校,兼任指令长,拟于一个月后升空。”


张启山从高台之上缓步走下,来到张起灵所在的第一排,他将手放在张起灵肩膀上拍了拍,说:“这是属于全人类的航天任务,危险程度高于以往的任何一次升空,为了节约有生力量,只能派出一位宇航员。国家和人民需要你,张起灵大校,你能做到吗?”


这是全人类的任务,引力坍缩来势汹汹,人们需要一位英雄以身饲虎,以一己之力将危难阻挡在整个地球的生命之前。时间对于整个宇宙的浩渺来说不存在意义,因果亦然,永恒的生命之所以成为永恒,需要用另一种生命一瞬间的灿烂来填补。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所以张起灵的答案,只能是“能”,简单干脆的一个字,掷地有声。


二十二岁那场辗转持续的梦魇此刻重新兜上心头,张起灵满身的血在“天宫一号”坠落的映衬中越发夺目。指甲深深掐进手心,吴邪隔着一整会议室的人潮和张起灵对视,在他的眼中读出安抚,只觉得铺天盖地的恐惧翻涌着向他席卷而来。






没有回旋余地的,有些事情值得为之付出,有些责任也值得为之肩负,宇宙广度不可期,这坍缩偏偏出现在这里,大概是人类的劫数,躲不过的,他不去也要有别人。尤其是,张起灵有私心,如果真的要一个人守护万千世界,那么他愿意做这个英雄,在他身后,六合八荒被定格在宇宙中最美好的时刻,千万人生活的很好,而他的吴邪就在其中。


吴邪呢,他懂。王胖子总说他这个师弟单纯,几十年象牙塔和实验室将他养的像个孩子,没经历过尔虞我诈不择手段,唯一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燃烧的比他本人更纯粹,他无论做什么想什么,都始终抱着种悲天悯人的天真。


这一次的探测当然要做,还要做得好做得漂亮,最好能通过数据算出一种将坍缩完美拦截的手段,张起灵凯旋而归,CASC济世救人,一场危难消散于虚无,然后万人齐表,普天同庆。


可他越清醒,就越觉得疼。


一个月三十天一天二十四小时,咬着牙数着秒地挨,504所忙得连轴,恨不得每天再多加上二十四小时的班,升级过的通讯系统还不够,数据采集传输快一分精准一分,“轩辕十一号”就能离坍缩远一分,十几年前的吴邪想不到自己还会有这么拼命的时候,连去软弱去害怕的时间都没有,他此刻多做的每一点调整,都可能给张起灵增加一点生机。


他看出来张起灵隐藏在镇定之下的情绪,却不想做他的软肋只想当他的铠甲,张起灵原先就是整个宇航员训练中心的顶点,而他想要他站的更高。备战期所有相关部门成员住宿舍,他们俩除了调试期连面也见不到,调试结束后短暂的几分钟休整,他们对视着,恨不得将对方从视线中揉进骨子里。


吴邪咬着牙憋回满眼泪意,心里咬着牙发着狠,只要他平安回来……只要他平安回来。


到了正日子前的最后一晚,还是不能回家,所有人在转移到发射中心待命,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情况。王胖子体贴他,自己抱着被褥去跟隔壁同事借住,给吴邪腾了个单间。


这一晚发射中心落了雨,老天为张起灵一大哭。吴邪站在阳台上仰头看天,压抑了一个月的负面情绪达到巅峰,雨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户,他只希望雨能一直下,下到清晨,下到明天,最好永远也不会停——


那样航天飞船无法升空,张起灵就不会走,永远留下来。


可雨还是停了。


吴邪认命地进屋去拉窗帘,他要睡上一觉,还要睡足,睡好,养精蓄锐,明天,后天,直到航天器落地之前,他都将在一线实时监控“轩辕十一号”的全部通讯状态。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张起灵正站在阳台上,安静地看着他。


吴邪几乎是跳了起来,抖着手推开连着阳台的门,走出去的那一瞬间他就辨认出来,这不是张起灵,或者说,这是第一个张起灵,是他二十二岁时见过的那个人。


那一瞬间所有的记忆栩栩如生地扑面而来,每一块纱布和出血点的位置,纹身的弧度和形状,被血浸透的额发,那时的吴邪只是无措,而现在他开始觉得疼了。


张起灵环视了仍冒着湿气的四周,又看着与二十二岁的青涩截然不同的他,骤然露出了一个松了口气的表情,他问:“刚下了雨,这是那天前夜吗?”


吴邪咬着牙答了个“是”,话一出口就听见他自己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他上前一步伸手抹去张起灵额上的血污,那张脸完整地露出来,眉眼一如往昔,除了瘦了些。


张起灵什么都不用说,他就明白了。


五院除了504所搞通讯,还有一个所是搞天体空间的,他们为这次行动做了预案。如果,如果“轩辕十一号”没能成功返航,而是被吸入黑洞,那么时空错乱维度失控,航天器里的生命如果幸运,将会永远滞留在坍缩内部的一个空间。


永远究竟有多远呢?吴邪不敢想,但此刻被永远滞留的人终于出现在了他眼前,他预料到了结果,任务失败,航天器进入坍缩,张起灵被留下了,一个人承受着永远的计量。


吴邪猛地拥住他,力道大的两个人都觉得疼,可又很真实,他想起十几年前、最初他没来得及问的出口的那个“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现在他不需要再问了。


他问他:“疼不疼?”


他问的是伤势,活生生的生命体通过引力坍缩,本身就是将整个人碾过一遭的重创,张起灵只是些皮外伤就已经很值得庆幸了,他贴着他的耳畔,气息吹拂在面颊,跟他讲之后的情况。


坍缩在朝地球方向移动,他为了更好地探测冒险接近,距离超过了预算的安全距离,最后被吸入黑洞,那里面是个绝对静止的空间,时间静止,没有生命流逝,所有的维度数轴全部打乱,密密麻麻的节点和位点排列其中,他可以进入其中,却永远会在一定时间后回归。张起灵尝试了无数次,不知用了多久,只有两次成功地穿梭到了吴邪所在的时空。


第一次是吴邪二十二岁的那回,第二次就是当前。一切的开端其实是终结,时间在这个节点上,残忍地对他们开了个玩笑。


吴邪一把攥住他的手,半天颤着声地问了一句:“……还有多久?”


不知道。张起灵说,我不知道。回归是没有规律的,随机才是那个空间的主流,进入、回归、停留,一切都交给命运,亿万万的时空中能再遇见两次,已经是幸运了。


他没说的更多,吴邪能想象出那种无垠的恐惧,虚无才是最可怕的,没有人,没有时间流动,连生命都没有了意义,永恒并非恩赐,而是种无休止的折磨。张起灵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按照时间衡量又是多少年,他经历过多少失望、多少绝望,才终于换得这两次重逢。


这次也没有多久,他们俩相拥了才不过片刻,张起灵仿佛预感到了什么,突然加快了语速:“所有近距离的探测数据都存放在航天器中,来不及传输了,我察觉被吸向坍缩时,直接进入逃生舱,用反冲将航天器向坍缩反向弹出,应该还在预定航行坐标附近。”


他是主动进入黑洞的,为了数据,怀着必死之心加速冲向终结。


怀里骤然一轻,张起灵像以前那样化成点点星光,他的句尾破碎在夜空中:“再……去取资料……我爱……”


吴邪大睁着眼一分一毫都不敢错过,直到眼角生疼,他恶狠狠地喊:“你等我!一直等着我!我去找你!”喊到声嘶力竭。


张起灵完全消失了,就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吴邪踉跄着蜷起身体,终于崩溃地痛哭失声。


————TBC————

楼主 安娜阑珊  发布于 2018-06-14 00:44:00 +0800 CST  
最残忍的还是时间,吴邪第二天肿着眼睛出门,运载火箭发射倒计的一点也不慢。


王胖子昨晚隐约听到隔壁的动静,此刻看他这样,勾肩搭背地过来,一张嘴却什么也没敢说,他们一起去发射中心监控台,张起灵由张启山引着过来做最后准备,吴三省踱过去,在他肩上拍了拍。


他们进了准备室,吴三省探头出来,喊他大侄子:“504所过来个人,调一下张大校随身的通讯器。”


他眼看着吴邪,王胖子知道这是给他们俩制造机会,猛地在吴邪背上一推。


吴邪走进准备室,视线和张起灵正对上,一早上他都没敢看他一眼,任务其实成功了,数据没有被损毁,只需要再派一次航天器去拿,可你会失败,会回不来,会掉入黑洞从此定格在那个瞬间。他怕自己一看见张起灵就忍不住了,***的什么任务,什么责任,就算地球整个都被吞噬了,他们好歹有互相给对方陪葬。


可真到了这一刻,吴邪发现自己远比想象中镇定,他甚至朝张起灵露出一个微笑来。


吴三省知道他大侄子的事儿,任务九死一生,他也知道这次分开很可能是永别,叱咤风云几十年的老心脏骤然一软,他拽着张启山离开准备室,把最后的时间留给两个人。


张起灵站在他面前,吴邪低下头去看他胸口的通讯器,被他的阴影覆盖了满头满脸。他什么也不知道,这样很好。吴邪想,我什么都知道,可我什么都不能说。


再吻最后一次吧,他猛地抬起头朝张起灵唇上撞过去。再吻这一次,不论命运最终给他们安排着什么样的终结,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嘴唇磕碰着牙齿,凶猛又温柔,宇航服和工作服不管不顾地相拥在一起,他们像两条饮鸩止渴的鱼,在时间的洪流里相濡着残喘。准备室里安了监控,他们俩在一起的那么久都瞒得一丝不漏,这一吻过后,吴邪能不能继续留在岗位都未可知。


可他不在乎,他即将什么都没有了,也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吻到喘不过气来也不愿意离开,张起灵偏过头,又轻又坚定地说:“等我回来。”





火箭发射成功,“轩辕十一号”进入了预定轨道,沿着设定好的方向朝坍缩坐标附近进发,吴邪知道张起灵会冒险离开安全探测区域,可他什么也没劝,劝了也不会听,就如同他明知道结果却不能说出来。张起灵有他自己的必须要做到的事,必须要取得的数据必须要守护的人,为了整个世界,也为了吴邪。


任务执行两天,先期数据已经传输回来,吴三省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发射中心这两天绷紧了弦,准备室里的吻没人追究,可他已经知道了,吴三省看着这个不省心的大侄子两天两夜没合眼,疯魔了一样盯着实时监控,就只能叹着气,什么都训斥不出来。


他走过来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吴邪的头,尽量温柔地安抚:“数据量差不多了,今晚就能返航,没事了,没事了。”


这话像是给吴邪敲响了死刑的丧钟,张起灵在那一夜短短的时间内没能说出他具体进入坍缩的时间,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分离随时都可能降临得让人措手不及。


当通讯监控上的警报炸响了整个监控台时,吴邪甚至有了一种命中注定的坦然,他坐在了第一实时监控位点之上,屏幕里同步传输着张起灵身上通讯器的图像声音,心脏激跳着快要撞出胸膛,脑海里却冷静得不可思议。


张起灵驾驶着“轩辕十一号”偏离了预设好的绝对安全的航行区域,朝坍缩位点接近而去,数据传输通道受到引力影响,逐渐被杂音和乱码充满。


张启山站了起来,吴三省屏住了呼吸,监控台的所有人都被揪住了心。传输信号衰减了,图像开始变得模糊,吴邪通过监控看到张起灵离开了驾驶室,他进入了逃生舱,留下了最后一段语音通讯。


“已接近目标坍缩位点,关键数据储存在航天器核心,为保护数据,我将逃生舱朝目标位点发射,反作用力推动航天器脱离引力过载区域。”


逃生舱弹出了,尾部喷射的火焰在屏幕中点亮一团炽烈的白光,一如“天宫一号”在大西洋上方坠落。航天器的监控通道恢复稳定,可所有人都围到了第一监控点周围,只有这个接收张起灵随身通讯器的位点,才能勉强传输逃生舱的实时情况。


这样有预料的分离太残忍了,一分一秒都是钝刀子割肉,刁钻地捅在心口。吴邪察觉到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了,脸上湿漉漉的,不知是泪还是汗。


信号越来越微弱,坐标监测率先消失,然后屏幕上画面一闪,彻底暗淡下来。


吴邪捂着脸,听见耳机里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张起灵知道最后守着他的只会是他,他说:“吴邪,我爱你。”





张启山悲喜交集,任务成功,除了既定数据以外还有关键性的近距离监测数据,人们对抗坍缩的把握又增大了些许。可是张起灵没有回来,张启山后来看到了准备室的监控,他心里觉得张起灵对自己太狠了,爱人都没能留下他。


王胖子等人最近跟吴邪说话都小心翼翼,生怕触到他的伤心处,可吴邪像没事人一样,反过来宽慰他们。


他已经想好了未来。


剩下的收场就很简单了,“轩辕十二号”将搭载三位宇航员与“轩辕十一号”接轨,取得存储在太空之中有关坍缩的关键数据。吴邪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张启山,以前和张起灵在一起在训练中心做宇航员训练的日子,让他真的通过了严苛的审核。


他跟张启山申请,作为“轩辕十二号”飞行乘组进入太空。


张启山以为他想要去现场,想要近距离地确认爱人的死亡。可吴邪和504所一起升级了数据通讯系统,在模拟实验中能够在一定距离内成功抵御坍缩引力,将数据远程传输,他准备延续张起灵的举措,使用逃生舱一个人进一步向坍缩位点进发,最终进入坍缩。王胖子隐隐猜出了他的想法,他觉得吴邪这是在送死,可他劝不过来。


吴邪三十多岁的倔强和十几年前如出一辙,当年他能凭借一次碰面就毅然追寻命运的引领,此刻也能凭借一己之力和整个时空抗衡。有些轨迹在他二十二岁时就铺好了痕迹,大概可以称得上是“命中注定”,可认不认,在自己。


“等我”当然不只是说说而已,总不能让张起灵一个人寻找那亿万分之一相遇的可能,吴邪这样想着,转身向未来走去。


时间或者等待都不能改变已注定的因果,但他可以。


————终————

楼主 安娜阑珊  发布于 2018-06-14 00:53:00 +0800 CST  
《编号89757》(一发完·傻白甜)
基因自造人瓶*(不能剧透)邪,如果觉得沙雕那锅全是我的。是个短篇。侏罗纪2后的产物!攻击性测试部分来源《侏罗纪世界2》,Blue是我的小天使!
(假装是)歌词系列第三发,又名《绝密观察档案》。歌词系列:心若在灿烂中死去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
BGM:《编号89757》By林俊杰





实验体代码:JYZ370 记录人:吴邪保密等级:绝密


2035年11月22日 星期四


“麒麟”计划成功了,代号370基因组的超新型自造人中有一例实验体存活,我三叔激动地差点没把无菌培养室的天花板掀了。


这是我来基因研究所的第三年,基因自组项目进行到最后一个五年计划,自从作用于自造人的基因改造成功以后,研究所就致力于人工合成基因序列,试图实现从基因到肉体的全面超新型自造人。现在,第一例完全在实验室中制造而成的人造人,终于传出了稳定的生命体征。


人类,创造了人类。


这是个伟大的项目,我感到激动,同样是因为我将成为370号实验体的监护人,当他离开培养基的那一刹那,他的人生将要由我开启。和实验体直接接触、养育、教化他,直到他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每一个研究员都想要这个位置,可名额只有一个。不过,我只负责照顾他,他的日常起居,其他的教化工作有整整一个研究小组负责。


当然,当我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想我立刻就喜欢上他了。


他躺在无菌培养室里,心电图发出稳定的“滴”声,我隔着玻璃看他,流畅的线条、完美的肌肉、好看的脸……他真是漂亮极了。


我在心里给他起了个名字,别的研究员不这样,他们都叫他的代号370,可是我觉得他明明就是一个人,人怎么能没有名字呢?就像我,我叫吴邪,不叫什么什么数字组合的代号。


370,370……我叫他“张起灵”。





2035年11月25日 星期日


前几天实在是忙极了,忙到我除了基本生理情况记录之外,连日志都没空写,不过今天总算抽出了时间——我不打算去食堂了。


张起灵简直就是个天才!要不是知道他的基因组序列中只融入了对他身体素质的提升,比如右手食指中指更长、柔韧性和肌肉密度提高什么的,我都要以为基因制作组给他加入了IQ300的基因呢!


他适应的太快了,短短三天时间里,他学会了我们起码三年才能学会的东西,走路、穿衣服、自己吃饭,说到吃饭,他第二天就摆脱了营养剂,转而靠消化系统吸收营养,我三叔都说这是个奇迹。正因如此,这三天里所有人都忙到连轴转——比如我,我忙着尝试教他新东西。


不过他还没有学会说话,当然了,我也没指望他能这么快开口,能发出声音就已经很好了,最多两周,我相信,他一定可以的。


到点了,我不能再写下去了。他现在采用的是片段式睡眠,我拜托了我的同事帮忙守着他,如果他睁眼的时候没有看到我他会不高兴的,昨天中午就是这样。





2035年11月29日 星期四


今天是例行的攻击性测试,从之前基因改造项目的时候延续至今。上面说由于自造人具有动物性本能,需要在人工养育一个礼拜后进行攻击性测试——由监护人带上护具进入实验体的住所,然后假装虚弱。


我还是有点怕的,此前的所有测试结果显示,实验体会在确认监护人虚弱的第一时间扑上来攻击,他们体内的动物性会得到最大程度的爆发,无一例外,而张起灵的基因序列中本来就加强了力量和肌肉爆发力。不过我同组的研究员王胖子同志鼓励我说这并不疼,“反正你带了护具”,他这样说。


我觉得他拍我肩膀就已经挺疼得了。


不过当我走进实验区的时候我反而放松了,尤其是看到张起灵的眼睛,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干净的眼睛,他就这样乖乖地、目不转睛地隔着玻璃盯着我看,我想我一定是疯了,我居然觉得他这个眼神湿漉漉的。我觉得我有勇气不带护具——张起灵就算攻击我,也不会很疼的嘛。


实验结果令人震惊,在我做出虚弱状态用手捂住脸蹲下去之后,张起灵试探性地走过来。我透过指缝悄悄观察他,他也蹲了下来,和我一样高。


他靠过来了,速度不快,鼻息喷洒在我的脖颈——耳机里王胖子已经开始表达他的同情——之前最严重的攻击就是咬住脖子,自造人的攻击力足够一口咬穿普通人的喉管,在没有戴护具的情况下。


张起灵靠的更近了,我听见我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很厉害,奇怪,怎么会这么大声?


他用额头蹭了我的颈窝,看我一动不动,就继续用脑袋拱拱我,一头柔软的发扎得我痒痒的。


我突然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了,前天中午监测说他体温偏高,我当时刚洗完手摸不出温度,就用额头抵在他的颈动脉感受了一下。


天,我的一颗老心脏都要被他萌化了好吧!





2035年12月3日 星期一


张起灵说话了!


就在今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两只白煮蛋,这是他的标配,结果他吃完第一只以后,完整地剥出第二只递给了我


我挺高兴的,我跟他说:“我吃过了,这是给你的。


结果他一边往我手里塞,一边说:“吴邪。”


我简直不能更开心!张起灵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叫我的名字!我开心地连他给我的白煮蛋是什么滋味都没有尝出来,两口吞下去之后就开始教他念他的名字。


“张-起-灵。”我指了指他,“你的名字。”


结果他说:“张起灵,喜欢,吴邪。”


我收回刚才的话,我当然能更开心,我还能再开心一百倍!





2035年12月24日 星期一


今天是平安夜,显然所里是不放假的。不仅没有假期,反而更忙。


又有两例自造人实验体存活,就在前几天,实验组又经历了一回前三天照顾宝宝的兵荒马乱,我作为有经验的前辈被借调过去帮忙。


我过去的时候路过张起灵房间的门口,结果他不声不响地站在门口,一句话也不说,就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的心脏再次受到暴击。


匆匆忙忙教会另外两位监护人,我回去看他。一进屋就看到他站在窗边,头也不回,我凑过去,他就转开,始终不给我看正脸。


哟,这是生气啦?没想到我家小哥还这么有脾气。其实我觉得那两个脾气都特别大,攻击性超强,我都看见了,那两个监护人手上被咬了好几口,相比之下我家张起灵简直乖得不得了。


那两个的代号也是3打头,看来也可以跟着我家小哥姓张,不错不错,张氏家族……那我家小哥岂不是族长了?


我一边脑补一边没忍住笑出了声,接过张起灵突然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


然后他整个上身岿然不动,默默抬起腿来踩了我一脚。


嘶,还挺疼。


不过我一点也没放在心上,我觉得他这是在说:“都怪你,也不哄哄人家。”





2036年1月28日 星期一


过年当然也是不放假的了。不过习惯了就好,我自从来到基因所就从来没放过假。


不过今年不一样了,往年看到别的研究员回家过年我还挺羡慕的,可是今年不一样。


张起灵显然是没有假期的,他就住在所里,他现在已经过了严密监测期,不用整天呆


房间里,可以在实验区小范围地活动。相应地,我也就不用一天二十四小时陪在他身边了。


我能感觉出他好像挺不开心的,所以我跟他说:“过年我不离开,我陪着你。”


他一下子就笑了,虽然很小,只是嘴角往上扬了一个微小的弧度,不过我看出来了。


这是我在研究所的第四个新年,是我和张起灵的第一个新年。

楼主 安娜阑珊  发布于 2018-06-20 06:27:00 +0800 CST  

楼主:安娜阑珊

字数:76879

发表时间:2018-05-20 14:4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1-03 19:48:3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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