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其实是老吴的暗恋日常
故事来缘于那天脑子里的一句话
“世界真奇妙，你竟然笑着说好”
自我介绍的话，笔名是江余，同党们随意称呼吧

第一章·故事失去美梦
吴邪刚跨进办公室，就被隔壁部部长招了过去。
公关部的部长王胖子人如其名，一身肉膘和他的公关能力一样名声在外，此时眼中带笑，不住的向吴邪招手，像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吴邪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把外套搁在椅背上，才又转身，朝王胖子走去。
王胖子坐在位子上，一边整理资料，一边朝吴邪道，“天真，咱换上司了你知道吧？”
吴邪的脚步一愣，随即恢复常态，走到胖子边上，去看他手上的资料。要换头儿的事他早就知道，这个月公司早传的沸沸扬扬，之前的头儿陈四也早就表过态，说是要被调回德国总部，总部会调新的人来接管中国分部。但是上头儿一直没表态，到底调谁来。
不过德国总部大佬虽多，但适合中国这边的总拢也没有多少个，传来传去，都说是阿宁。
阿宁，铁腕政策，美艳如花，是总公司这几年的新起之秀。吴邪和她在少年时代有过几面之缘，算得上是老朋友。但吴邪对她来不来没有什么兴趣，他惦念的是在德国的另外一位。
虽然知道没甚么希望，到底还是抱着些隐秘的期待，去看胖子摊在桌子上的资料。但都是些中国部未来发展的趋势规划，到没有关于公司人事调动的。吴邪有些疑惑的看向胖子，胖子从最下面抽出厚厚的一沓，笑道：“天真，你瞧瞧，这回来的肯定不是善类。”
吴邪跟着笑，眼睛一下子看到最上面的那张黑白证件照。
上面的人一惯面无表情，淡漠至极，岁月好像没有办法奈何他，就好像这张照片是从学校的宣传栏上撕上的一样，给吴邪的感觉，一下子，充满了青春的味道。
像十年前站在那里没挪开步一样,吴邪开始期待着，他是不是也还会像从前那样，给他一个很平常的开端，什么也不用，没鲜花没红毯，连人群最好也不要有，就只单纯像少年时代一样，打个招呼，“吴邪”
这都算是奢望了。

想的时候眼睛还在飞快的扫过那些资料。只是都不能进入心底，直到看到最后一行，“最高执行官”，心算是安定下来，明知故问道“咱们空降的CEO就是他？”
得到胖子肯定的答案后，没有缘由的如释重负的舒出一口气，把资料重新放回桌子上，笑意久久下不去，胖子觉得奇怪，问道“天真，来个糙老爷们这么开心，干啥呢？”
吴邪一定神，才猛然觉得表现的太欣喜了些，可是欣喜是真的欣喜，压下去也会从眼底浮出来，索性没憋着，和胖子扯皮，“来的是阿宁难不成你还把她泡了？来个糙汉字多好，混熟了还能当兄弟不是？”
当兄弟啊
胖子刚想点头，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把资料翻了翻，眉头一皱，说，“不只张起灵，他们是一起回来的，'夫妻档'！”
最后三个字落在吴邪耳中尤其刺耳，还没来的及问，就听胖子在开讲“夫妻档”的来由。胖子在公关部做的久，公关部嘛，女孩子多，自然八卦也多，尤其热衷于公司上层的爱恨情仇。而吴邪惦念的那位，有颜有钱，更是讨女孩子花痴。吴邪在财务部，干的事严谨又机械，自然没有那么多八卦来听。
就算有，他也不愿意听。
爱了分了，谁给了谁一辈子的承诺，谁倦了怜惜别人，又不是那些闲言碎语，三言两句说得清楚的。讲故事的人挑自己喜欢的部分变成传奇，故事里的人把悲欢离合走一遍成为自己的人生。
吴邪不愿意张起灵变成传奇，可是偏偏自己也掺不进他的人生，所以听到他的传奇还是遗憾。
胖子眉飞色舞，三言两语讲完了“夫妻档”的事，无非是高中就相识，上大学，留学，一直到进入到同一家公司，“陪伴最长情的告白啊”胖子讲完，做结束语。
他难得文艺，静静等着吴邪给他评语。
但是吴邪保持着微笑，心里思量着十年的陪伴可以换什么。遗憾在心里放到最大，没有心情回答胖子，只好茫然的点头,抬眼的瞬间瞥见车水马龙的街道。
街道旁种了一排树，现在全黄了，风一吹，就纷纷扬扬的掉下来，又被飞驰过的汽车带往更远处。
已是深秋。
吴邪自觉再多说一句就会被胖子看出些端倪，借口有事先走了一步。
这步子走的没有来时轻盈，拖着心事往回走。胖子在位子上，不知道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话，想了想，一拍腿，得出一个不靠谱的答案，“天真这小子暗恋阿宁！”
吴邪不知道胖子的脑洞已经开到了月球上，下了班照旧找胖子吃饭。
胖子下班最积极，早在财务部门口等着，露着一脸渴求八卦的神情。吴邪不知道这八卦就是自己，傻愣愣的还问，“哟，胖爷又要和我分享什么新理念？”
胖子还没有来的及说自己的猜测，就被一通电话打断。是副总解语辰的，他一向和解语辰不太对付，聊了两句就没好气，转过身来刚好看到吴邪垂着头站在边上玩手机，于是冲着手机说了句，“你自己跟他说。”把手机塞进吴邪手里。
吴邪还处于状况之外，一脸蒙蔽听到解语辰说今天有个饭局，说自己也要去，穿的正式点云云，直到电话挂了才理清楚，是给新来的头接风洗尘的饭局，还就是今天中午。
吴邪没往深处想，又和胖子并排走了几步突然问道，“怎么这事我们其它部门的也要去？”胖子憋了一路就等他问，现在终于不用藏了，直接说道：“什么其他部门，就你们财务部，就你一个人！”
“啊？”吴邪听的糊涂，问了一声，结果收到一个胖子意味深长的微笑，“听副总说，特意叫你，故人叙旧的。小伙子不错啊，争取争取，说不定有可能。”
吴邪不了解这句话背後的深意，可是又偏偏说中了吴邪自己想要的那一层，不由心惊胖子难不成看出了什么，只好含糊的点了点头，什么也不想多说一句。
他这副模样在胖子眼里完全成了羞涩，于是微笑的含义变的更加丰富，这到更称了吴邪的心。
这世界的事分两种，担心被人知道的和恨不得别人知道的。吴邪对张起灵的心思，显然属于后者。
而且还属于恨不得自己都不知道的那种。这样心里没什么不可能的念想，日子反而过的安分和开心。有了这份念想，总有些人前欢笑人后悲的落寞，人笑人生苦短，我笑人生只望不得 。
不过说到底日子还是一样的过。只是无望的时候时间总过的快些。
哗的一声也就过了七年。
吴邪喜欢上张起灵，过了七年。
吴邪在公司门口和胖子道别,望着如织的人流，轻飘飘的吐出一口气，有点认命的颓废，又带着期待的欢喜，底喃
“嘿，闷油瓶”

第二章 · 全心全意
吴邪回家匆匆换了衣服，出门的时候没忘对着镜子笑了笑，倒还和从前一样，一笑人就傻的没边儿了。

吴邪有些较劲的盯着眼角的皱纹，最後轻轻叹了口气，“算了，和那个老妖精较什么劲”，揉了揉脸，换鞋出门。

吃饭的地儿是本市有名的酒店，消费贼高,不过味道也是真好。吴邪平时对吃吃喝喝不讲究，不常去那里。

解语辰倒是常客。

想着就给解语辰拨了个电话 。电话接的快，吴邪还没开口就听见解语辰有些低沉的声音，“小邪，快来。”挂了电话。

吴邪在出租车上听着这句“快来”有点心慌，心想着自己该不是会错过什么，催了几句师傅快点，语气有点抖，好像不是去吃饭的，而是去见老情人的。师傅听得一乐，幽幽开口，“女朋友等急了？”

吴邪本来也有点急，听了师傅这话，把张起灵自动带入“女朋友”，反倒有点开心，张嘴就说，“是啊是啊，女朋友性子急，等会都等不了。”

刚好遇到个红灯。

出租师傅转过头来和吴邪传授恋爱秘籍，“年轻人，这女朋友追的时候难追，处的时候难宠，不过还是得坚持。要看你是不是真喜欢，真喜欢怎么也得宠着。谈恋爱不就都这样，过程好像多麻烦，其实心里都是高兴的不行。”

“追的时候难啊。”吴邪闭着眼养神，发表了一句评论，想着自己要真的有胆追张起灵，该评个等级多高的难度系数，该和太阳肩并肩了吧。

“两个人走一块吧，关键还是靠点缘分。”出租车师傅没料得眼前的小伙会来来这么一句，想了几秒，说了个特玄乎的缘份，来显示自己是真的有那么几分看透世事。

可惜缘分是俗的不得了的东西的，是抵制世事无常的托词。

更可惜的是，我们都渴望来点缘分去赴一场俗气的命中注定。

吴邪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突然很想见到张起灵，几乎心急如焚。

这份焚心的热度没有被去路消耗一点，到了地儿吴邪付完钱，连找零也没拿就直奔吃饭那屋。

推开门，连手都有点抖。

屋子里的桌子坐了一圈人。吴邪扫过眼去，解语辰、解子扬、阿宁，还有些公司的高层，是很诚实的迎新势，眼光走了一圈，却没看到想看的人，几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才抬脚往桌子上剩余的空座位走去。


解语辰坐在最里边儿冲他挑眉笑的挺欢，吴邪没时间回应他，嘴里还在给自己的晚到赔礼，也没人真的怪他，大家混了几年都挺熟的，只是怕新来的头儿等的烦，给他们留下个办事拖拉的印象。想着都有意无意的注意阿宁的脸色。阿宁在吴邪进来后就保持着高深莫测的微笑，吴邪被她笑的发毛，一坐下就跟她打招呼。


“吴邪，”阿宁坐在他对面，说话的声音不由大了些，“好久不见。”


好像天底下所有久别重逢都要用这四个字做开场白，才能把这平平无奇的偶遇说得像是缘分堆加的奇妙。


吴邪担不起这四个字的岁月悠悠，把眼前的酒拿起来抿了半杯，“让宁总久等了，自罚。”阿宁仍是笑着看他，没有说话。


杯子放下来场面有点冷。


说到底吴邪也没明白自己来这里的意义何在，接风洗尘的事一向和他没关系，他在公司干了几年，资格没老到得赶在所有人面前和头儿见一面。


他原以为最早也要在下周例会才能见到张起灵，兴许是沾了他发小的光，兴许真是阿宁想和他叙旧，不过不管那种，吴邪都坦然。


不过是一堆人，吃个饭，客气几句，再见一眼心上人,不是赔本的事。


桌上一圈人都没动筷子，在等另一位正主。吴邪无聊，盯着桌脚打哈切，突然感觉到衣兜里一阵震动，慢慢把手机掏出来，发现是解语辰给他发的短信，“再等会。”


吴邪不知道他是指开始吃饭还是什么其他的，打了几个字准备发过去，就看到又一条短信进来，“他马上就来。”意思清楚明白，吴邪把刚才打的几个字删掉，斟酌了半天，发了个“好”过去。


千山万水，千湖万海，只要他会来，我就都说好。

解语辰知道他的心思吴邪不觉得奇怪，他和解语辰是发小，大学转着转着又上了同一所大学，不过吴邪自认才识不高，混了个部长就心满意足，解语辰能力强，当了副总还孜孜不倦的往上走。吴邪把喜欢摆眼睛上那几年刚好都在他身边，陪他混过了风华正茂的青春年华，看着吴邪眼里的光一点点，一年年，黯淡下去又燃起来，终于走到了今天。
回了短信吴邪抬眼看解语辰的脸色，怀着一种自做聪明的小高兴，等着看解语辰冲他勾起嘴角，露出笑意。
果不其然，解语辰看着手机愣了一下，就抬眼往吴邪这边扫了一眼，明摆着的意思，“你这小子”
吴邪干笑了两声，继续无聊的盯着桌脚等正主。
服务员进来两次送了几瓶酒，吴邪瞥了一眼，开始庆幸自己没开车来。桌子上的说话声没有断过，吴邪没有兴趣插嘴，捡着自己喜欢的部分听了一会，起身去上厕所。
陈总刚讲了个笑话，房间里笑声不绝，吴邪踱着步绕了半圈走到门口，刚想开门，门就被人打开了。
先看见的是双白皙的，骨骼清晰的手。
心开始狂跳。
来人一身黑色西装，衬得脸愈发白净，鼻子上架了副细框的金丝眼镜，镜片后面一双漆黑的眼睛，一惯的没什么波澜。背挺的很直，站在门与走廊的交界位置，不同颜色的光打在他脸上，阴影交错，棱角分明。
吴邪当场呆在原地。
朝思暮想抵不过亲眼所见。
吴邪不敢和他对视，偏偏挪不开步，底着头过了好久，好像听见来人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借过。”

第三章·世间大梦



行走江湖，逍遥快活，全靠做梦。


飘飘忽忽，自自在在，梦里恣意欢畅，醒了老老实实把日子过成本来的模样，觉得无趣大不了再大梦三年，快活走下去不是难事儿。


本来我的沿路风景，都应该是我所知道的世界模样，连生老病死我都把它们安排进了我的余生轨迹，没料到你。


我想你应该是一场梦，我就赔了我的整个世界去写些可歌可泣的情节，哭也好，笑也好，我都甘之如饴。


吴邪在厕所洗了三把脸，终于平复了心情，擦干净手上的水的时候，想起刚才张起灵的那算白白净净的手，没带表也没戴戒指，突然就傻笑了一声，也不知道高兴什么，好像光是见上一面就已经是恩赐了，其他的什么都不求，只希望以后可以多见几面，光是看着，就心满意足。

吴邪在这一刻还没有深刻认识到生活的多变性，把手擦干了，也就以为往后日子无非这样，慢慢过下去，总有一天会尘归尘，土归土，对张起灵的念想总有一天会消失。

但世间变化总如梦。
回到房间，聚会刚刚到热闹的时候，张起灵正站起来，像是在敬酒。吴邪回到位置上，隔了几个人看张起灵。

张起灵抿着嘴喝了小半杯酒，把酒杯放下来，开口道，“久等了。”语气像个老人家，实际上也不过比吴邪长了一岁,是比在座个位都要小上一辈的年纪。

也不知道要有怎么样的沉淀，才能把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说得气场强大。

桌上的人也都举了杯子回敬，阿宁最豪爽，倒了满满一杯一口干，说，“接下来的日子就大家共同努力了。”她长的漂亮，眉眼之间除了媚还有点英气，这动作更衬得她帅气，吴邪看着她，猛得想起以前读书时侯听过的她名号，恍然明白她那“宁哥”的称号不是虚传。

张起灵倒是没有说这话，只是又倒了点酒挨个敬了一下，轮到吴邪的时候特意走到他边儿上，吴邪被他这动作吓得差点没把酒倒出来，梗着脖子喝了一杯，和张起灵对视，没有缘由的想，“我也是能和你对视的人啊”，莫名的骄傲。

张起灵不知道他的心思，漆黑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他，缓缓说道，“以后的日子，多多光照”

这句话说得像求婚，把吴邪本来和他对视就当了机的脑子当场炸毁，留了残骸维持站立的姿势。

好像是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张起灵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敬酒，一桌人继续笑呵呵，吴邪慢慢坐下来，体会刚才那句话的深意。

其实很简单，但张起灵特意来说就不简单。想来想去也没参透那句话的引申意，直到解语辰的短信。

吴邪把手机摸出来，慢悠悠的开锁，看见短信提醒，还没来得及给解语辰一个眼神，就被短信的内容又炸了一遍。

短信就一行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让张起灵住你家了。

今天被炸了又炸的吴邪终于被炸的什么也不剩了，看了几遍确认自己没领悟错意思，谨慎的回到，“他，穷？！”

解语辰哭笑不得，边聊天边在桌子底下给吴邪回复，吴邪看了解语辰三百字的小作文，勉强领悟了事情的原委，回了一个“准”，开始兴奋的幻想同居生活。

于是他不出意料的又收到了解语辰的短信，“表情收一收，再这样下去别人得以为我们财务部部长是个傻子.”
吴邪一脸懵逼的看向解语辰，还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意味明显，我的表情很收敛了，解语辰看他一眼，摇摇头，行，我们财务部部长就是个傻子，没跑了。

张起灵在和陈四说话，视线落在吴邪身上，正好目睹了刚才的一切，眉眼柔和许多，想着，这人真是和多年前一样，不经逗，一逗就傻。

一逗就傻·吴邪在无比兴奋中吃完这顿饭，和解语辰去大厅结帐。这属于公款消费，他们点菜不心疼，都往高了点。放在以前，吴邪总得念几句，干财务这几年没学别的，就对这个敏感的紧。

今天解语辰的耳朵跟清净的异常，直到付完钱吴邪都没出过声，两眼放空，一副神游的样子。

解语辰存心吓他，往他后面用力一拍，吴邪果然回了神，刚才的兴奋全不见，张嘴就问，“刚才在做梦吧？”

“哈？”

“你就该早点拍我的，我这人一做梦就停不下来，特别是有他的梦，”吴邪顿了顿，特别认真，“做的深了，我把我整个世界赔给他我都觉得值。”

花我整个世界就为了做个有你的世间大梦。

解语辰有点慌，他的兄弟糙了二十几年突然冒出这种话，不是鬼上身就是鬼上身，于是他也很认真，“没关系，整个世界都陪你。”如果你愿意好梦不醒的话。

吴邪显然没料到解语辰说得出这种鬼话，支支吾吾了半天，深深的点了点头。看样子要去找找驱鬼的啊，吴邪如是想。

大堂不时有人过，吴邪想起刚才走的时候似乎没有看见张起灵，问了一句。
“车库等你呢”解语辰漫不经心道。
吴邪算了算时间，觉得耽误的太久，刚想抬脚往酒店的地下车库赶，走了几步，突然道：“我没开车啊，他等什么呢？”
解语辰在他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憋着笑回答他，“公司给配的，悍马，让你今天下午别上班，先带着回家休息，明天正式接任。”顿了顿，实在憋不住了，“你小子就可劲抱大腿吧。”
“他有驾照？”吴邪问道。
“所以刚才让你别喝酒。”解语辰回道，心想这小子在这种事情上倒是仔细。吴邪想了想，刚才他似乎是听到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过别喝酒，不过微弱的很，没放在心上。现在酒都下肚，为时已晚，皱着眉看了一眼解语辰，幽幽道，“完了，我们公司两大青年才俊就会魂断酒驾了。”
“你就喝一杯醉个屁啊？”解语辰笑着，指了指电梯入口，“去不去？”
吴邪如梦初醒，再不想和他扯犊子，冲解语辰摆了摆手，坐电梯下了停车场。
张起灵坐在车里等着吴邪来，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吴邪大概不认识车，下了车，站在旁边等他 。
吴邪从电梯出来就快步往这边走。在入口就一眼瞧见了张起灵。他好像是自带发光体质，在那里都有让人一眼就瞧见的本事，不管是人群中还是黑暗里。
吴邪跑了几步到他边上，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声，“张总。”
张起灵戴着刚才那副细框的金丝眼镜，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微微点了点头，打开车门，坐上了驾驶座的位置。吴邪惦记着酒驾，忙说：“刚才你不是喝酒了么？”
“不碍事”张起灵沉声回道，用眼神示意吴邪快上来。吴邪抬手摸摸鼻子，打开车门，坐上去的时候仍是不放心，“我没喝多少，要不张总我来吧。”
张起灵这回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一言不发的开动了车子，稳稳当当驶出了停车场。
聚会免不了喝酒，张起灵混迹商场多年，自然修炼了一套以茶换酒的精妙套路，喝再多也是茶水，醉不了人，张起灵习惯了随时保持清醒，刚才也是这样。只是吴邪还不了解他的套路，心里只是默默感叹，这闷油瓶真是什么都要比别人强出一截，连酒量也是。
到外面才发现下了大雨，街道上阴沉沉的，比平常要安静许多。
吴邪和张起灵在今天算是初识，换做别人刚认识就要同居，总是要客套两句互相了解，但张起灵性子沉稳安静，办事周全，惜字如金，回国之前定就了解了将要同居的人，刚才酒席上算是与吴邪打了招呼，现在断然不会开口，浪费口舌，说些好听的场面话。
而吴邪属于对张起灵早就熟识的，并不需要再问些什么。按照解语辰短信上说的，张起灵这次回国匆忙，买好的房子还需要再装修，让老总住在酒店总不是长久之计，本来这是要张起灵自己考虑的问题，但解语辰在和他谈交接手续的时候，无意提了句吴邪房子够大，和他又是老校友，在吴邪家住三月倒也可以。张起灵和他是视频会议，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点了头说好。
提到这个细节时，解语辰用了三个感叹号，跟在后面表达自己的震惊。
事情发展到这里多像戏剧，吴邪像个看客，现在只敢把张起灵当戏剧里的人，现在只管尽兴哭笑，等着三个月一过，幕布一落，再恢复从前的生活。
由着这些的原因，车里的气氛一度很微妙。吴邪偶尔偷偷瞥一眼张起灵的侧脸，再马上一脸正气的转过去，看一路景色飞驰。

景色不新鲜，连行人都不新鲜。
回家的路上会经过吴邪读高中的学校，学校的校服十年如一日，以前觉得丑的没眼看，现在有时候碰上放学再经过那里，看那些年轻人从门口涌出来，才猛得觉得那身衣服也挺好的，丑归丑，至少穿着它招摇过市的那些年岁，都千金不换。
那衣服吴邪穿过，张起灵也穿过，吴邪盯着马上会经过的十中和门口的几个学生，突然开口问道，“张总以前也是十中的吗？”
张起灵显然也看到了前方十中的大门，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又道，“你也是。”用的是陈述句，很肯定。吴邪笑笑，说“我以前读高中的时候总听到张总的大名，记了很多年。”
十中在眼前一闪而过，吴邪回头又看了几眼，看见十中旁边的一片住宅区。张起灵顺着吴邪的目光瞥了一眼，眼神晦暗不明，开口道：“我从前念书时，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
“啊？”吴邪没有反应过来，后知后觉觉明白张起灵指的是那片住宅区，隔着大雨去再看那边，楼房破旧，暗巷交集。
大雨似乎重叠，天更黑些，该是黑夜，夏天的味道直直的冲过来，张起灵还是能把一件校服穿得风流倜傥的少年。
车在飞驰，吴邪视线模糊，鼻子有点酸。
于是他想起，那年夏天狂风骤雨，那年灯光昏暗，那年少年就已经出现在他的生命，为未来的许多事埋下伏笔。
生活平淡走到高中时，并未被平淡磨掉太多期盼，还在不停期许着一个明天，仿佛明天是所有一切的救赎。
很多细节都不是那么清晰。吴邪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半夜翻墙出去，不记得大雨怎么轰的一下泼出来，不记得怎么跑到那栋居民楼下，那段岁月太长，模糊的回忆里，只有他是清晰的。
至今，吴邪依旧记得张起灵是怎么出现在那个转角。张起灵撑了把伞，很高，身子在大雨中有些单薄，其实大半个身子已经淋湿，依旧淡定的不得了。吴邪一直盯着他看，他背后的天空低低的压着他的脊背，最遥远的天际居然还挂着一颗星星。终于他走近了，那颗星星跟着一道闪电坠落天际，吴邪那时天真的不得了，拦了一下张起灵张嘴就问，“同学你能收留一下我吗？”

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当事人已经记不清了，回忆陡然变成张起灵的家里。
张起灵那时候还不是穿西装打领带的大佬顶着张斯文败类的脸被人恭恭敬敬喊一声“张总。”他还只是穿校服的风云学长，在暗巷仗义相救，把小学弟领回家，不教育不批评，丢一套校服给学弟默默调好热水让他去洗澡。
自己湿了不在意，拿出卷子先写了起来，他那时侯正是高二，比吴邪大上一届。
吴邪洗完走出来，看见张起灵顶着湿头发低头写写画画，不由的愧疚，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学长去洗吧。”
张起灵抬头看他一眼，点了点头，站起身去拿换洗的衣服。
吴邪那时侯是高一，学业压力比不得高二的，偷偷看了一眼张起灵在写的作业，大概知识点都还没学，题目没有看懂，发着呆张起灵已经洗完了，浑身热气走到他边上。吴邪感觉到有人，回头去看。那时候身子还在长，看张起灵还要微微仰起头，看见一双漆黑的眼睛，没缘由的一慌。
年少轻狂的双眼见过太多，迷惑、未知、横冲直撞，没有新意但又万分珍贵，在那个年代，看每个同龄人不外乎是这样。
那些长大了用眼泪换来的珍贵品质，暂时还没法出现。
而张起灵，吴邪什么都看不到。
他的眼睛倒映着世界，唯独看不到自己。孤独感，不会融入人群的孤独感。
“去睡觉了。”张起灵开口打断吴邪的臆想，吴邪收回眼神笑了笑，“打扰了。”
张起灵摇摇头，指了指客房，“明天要上课。”意思是快点去睡觉。
吴邪心领神会，抬脚往客房走，心安理得地在认识不到半小时的学长家睡得六亲不认。
再醒来张起灵已经要吃完早餐。
吴邪慌慌张张的整理衣服，抓了一片面包塞进嘴里跟着他出门。没办法，他说不出让张起灵等等他的鬼话。
一路上都无话，阳光明媚的不像话。吴邪吃完面包，想起来突然慌慌张张问道，“学长，你叫什么。”
张起灵偏过头看了他一会，淡淡道，“高二十班，张起灵。”横扫成绩板和校草板的张起灵。
他的名字吴邪当然听过，现在对上号不由得愣了几秒，才复而开口,“高一三班，吴邪。”
明明记性差的要死，可连张起灵说着那几个字时，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照在他脸上留下的眼影都记得清清楚楚。
后来到底是没了联系，萍水相逢，仗义相住，按照故事情节，这两人就应该相忘于江湖，才算的上潇洒。
可是吴邪从来不潇洒，所以才能在十年后触景生情，想起点青春来怀念。
张起灵道完别干脆利落的走上拐角的楼梯，吴邪站在原地，冲着这背影，轻声嘟囔了一句，“闷油瓶。”
等到吴邪把那些支离破碎的细节撸顺，回家的路已经走完。吴邪揉揉眉，开了车门下车。
张起灵提了行李锁好车跟在他后面。停车场这段路有点黑，张起灵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说点什么，说好久不见，说十年前的大雨，说声你还记得我吗，到底沉默了很久，把这些都放回去，对着吴邪说了一句，“打扰了。”
吴邪转过头来，猛地笑开了，你看，不潇洒的又不止我一个。
“学长好。”
“嗯”张起灵微微点了点头，淡淡的朝吴邪笑了笑。这个笑容不能被黑暗所掩盖，在吴邪眼里简直要比青春的阳光还要耀眼，他故作镇定的看了一眼，马上转过头，带着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校服换成西装，故事没有变多少。
终于啊，我和你，还是没有到要相忘江湖的份，即然没忘，那故事后来怎样，我都奉陪到底。
吴邪笑了笑，做下这个决定。

第四章·归家几里
终于还是到了吴邪家里。

吴邪掏出钥匙来开门，一边暗想自己 上个周末刚做完大扫除，领进门不会太丢脸，一边瞧瞧注意张起灵的脸色，张起灵神色如常，没有什么情绪。

吴邪这套房子是前几年家里拿了些钱，加上自己的积蓄买的，买的时候只念着宽敞，买了个复式楼，外加了个露天阳台。一个人住其实宽敞的过份。

吴邪把人领进门后，有一瞬间的忐忑和紧张，平复了心情后才领着张起灵到客房，“张总，您这段时间就住这里行吧，我这里平时没什么人住，床褥什么的都是干净的，厕所就在隔壁，我房间也在你隔壁，楼上两个房间被我改成了书房，靠楼梯左边的那个是空的，你可以随便用。”

张起灵点点头，吴邪看着他，觉得这些话真是官方的要死，凭着他对张起灵的惦念，这话就没那么多客气，要是可以，他恨不得现在就勾住张起灵的脖子，恶狠狠地说，“爷的就是你的，别跟爷客气，住一辈子都没毛病。”

吴邪这几年混迹职场，学生气早被磨了七七八八，今天见了张起灵，那些很久不见的羞涩和拘谨全冒了出来，倒不是说尴尬，吴邪只是还不习惯突然这样和心心念念的人接触的这样的近。

他的喜欢从来都是隐秘而小心，从前为数不多的接触都是点到为止的恰到好处，给自己是惊涛骇浪，对张起灵就只是萍水相逢。他甚至在这之前没有奢望张起灵能记着他。

但张起灵真的记得那个蠢的要死的学弟。

在无数场相似的大雨中，记住了有他的那场。

雨还在下。

张起灵从德国回来到现在还没有休息，刚才又开了车，眼底的疲惫掩盖不了，拿了衣服去洗澡准备休息。

吴邪下午不用上班，很是无聊的在客厅看电视。

现在是下午三点钟，晚饭的事暂时还不着急。吴邪看了一会新闻，才知道原来大雨是因为台风登陆，大雨估计得下到明天早上。

吴邪眯着眼看了会窗外的雨，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决定今天晚上亲自下厨。

他单身多年，空有一身吴妈自幼锻炼的厨艺，其实极少会在家做饭。一方面是他工作忙，一方面是他觉得没必要。一个人的时候把日子过的简直像养老，要不是心里还能惦记着个人，他出了门就可以去出家。

他这样清心寡欲，不像个大好青年，胖子调笑过他几次，他摇摇头，淡淡的说，“胖子，人一生的热度就那么多，我总得攒着点，用在该用的地方。”

胖子当时听了他这话，鄙夷的骂了句“**！”吴邪仍旧笑着，没有辩解，他知道胖子总会懂。

想着张起灵已经洗完了澡，边擦着头发边从浴室走出来，穿着灰色的睡衣踩着拖鞋，很居家的模样。吴邪看着他，定定神，冲张起灵笑道，“张总今天晚上有约吗？”

张起灵摇摇头，走近了坐在吴邪边上，用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吴邪拿起水杯喝了口水，道，“没什么，今天的雨得下一天，晚上我想自己做，想问问你有什么想吃的菜？”

张起灵点点头，想了想，道：“你会做菜？”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当然，你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说。”吴邪靠在沙发上，很是豪迈道。

张起灵沉默了一会，报了几个菜名，没再开口。吴邪掏出手机记了下了来，对张起灵道，“张总先去休息吧，我待会要去趟超市，家里的吃的都堆在冰箱里，你随便拿，备用钥匙我待会放在桌子上。”

张起灵点点头，站起身朝房间走去，准备休息一会，走到门口时停了一下，对着吴邪道，“去的时候喊我。”

吴邪在客厅望着他的背影，呆呆的点头，反应过来应了一声“好”。

时间还早着，吴邪发了会呆想起张起灵那半湿的头发，猛地站起身翻出吹风机，敲了敲他的门，听到一声“进”，才推开了门。张起灵正蹲在地上整理衣物，行李箱摊开来，各种东西铺了一地，张起灵低着头叠衣服，莫名帅气。吴邪一愣，晃了晃手里的吹风机，“刚想起来的，放在客厅柜子的左边柜子里，你下会洗了头发记得吹，别感冒了。”张起灵抬头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站起身来走了几步接过他手里的吹风机，低低地道了声“谢谢”

吴邪摆摆手，说了几句“早点休息”，退出房间。这真是要命，掌心的炽热久久消散不了，吴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苦笑摇摇头，可望而不可即，偏偏念想强烈的仿佛明白自己的心思是在昨天。

时间的作用仿佛不是消磨热度，而是不停把无关紧要的人筛选出，把那些不能忘却人的痕迹，加深，再加深。

岁月深处，我看你如同故事开始。

无处可逃，听天由命。

吴邪从没觉得自己情深，但某一刻，却猛地明白情怯。十年情深，堆积片刻暗付情怯，不自知。

慢慢挪回房间开了电脑，除了电脑里多了几封无关紧要的邮件，倒没什么新鲜事。

最上面一封是胖子半小时发来的，内容简单粗暴，八卦意味十足，短短几个字，“感觉如何？”

吴邪自信胖子不知道他喜欢张起灵，但这个问题暧昧，他想了想，回了四字真言含糊过去，“关你屁事”

他很久不说脏话，只有对着胖子能回归本性，发过去畅快的很。

刚才的怅然若失已经不见，归功于吴邪的所求不多。

隔着几扇门还能听到几声“嗡嗡”声,吴邪笃得觉得安心异常，连带电脑界面上几封垃圾邮件都顺眼起来，似乎沾了张起灵的仙气。

声音响了五来分钟，吴邪竖起耳朵听张起灵的动静，直到听到关门的声音，注意力才回到自己身上。

胖子的回信适时回过来，一览无遗的内容，“你小子明天回公司等着。”吴邪笑了笑，狂放不羁的打了几个字，回过去，“行，等着。”

这年少轻狂的口气，吴邪抬手又摸了摸眼角的皱纹，突然想，这几年的老成稳重，终于因为张起灵裂了个口子，又或许他本来就是这样，只不过因为张起灵现了原形。

路走太久，得失福祸，都说不清。

等了一会胖子没再回，吴邪看看时间，猜他大抵是在主持每天的例会，索性关了电脑，爬上床休息。

今天难得清闲，况且家里的一切都另人安心，吴邪闭着眼，很快就睡着了。

按道理应该做梦的，吴邪最後这样想，许了个美梦的愿望。

可惜什么都没有，那些疯狂的念头在他梦里都不曾出现，那些现实的剪影铺就的道路只在现实中闪现，可以逃避的梦境没有给他温暖的慰藉，昏沉沉在一片漆黑中醒来。

大抵天已经黑了。

吴邪躺着，眯着眼看有人推门而入，轻轻喊了他一声，“吴邪”

张起灵穿了一件白色衬衫，半倚着门，又说道，“六点半了。”
吴邪看着他呼吸一滞，才反应过来刚才说要去超市，猛得去够灯的开关，房间太暗，张起灵却足够耀眼，吴邪自觉不能这样看着他，会失控。
张起灵仍旧站在门边，不动声色的打量吴邪，和记忆几乎无差。
吴邪没有察觉他的目光，坐在床上抓了把头发下床去翻衣服，匆匆拿了件外套穿上，朝张起灵道，“咱们走吧。”
张起灵点点头，抬脚往门口走，吴邪跟在他后面，眼尖看见张起灵手里拿着房子的钥匙，没由头的心暖，仿佛将共度余生。
超市离家不远，大雨的缘故，人不多。
吴邪推着车直奔鲜蔬区，掏出手机对着刚才记下的菜单找食材，张起灵在他旁边淡淡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鱼鱼肉肉买了一堆，时蔬也不少，满满当当的，吴邪看着这一车，又去了零食区逛了一圈，总算齐活，张起灵倒是没买什么，一直和他并排走，偶尔提一两句建议，语气温和，结账的时候张起灵挡了一下，先付了账，吴邪慢他一拍在旁边刚掏出钱包，张嘴还没来得及客套什么，张起灵就已经接过零钱，提着东西往前走了一步，吴邪愣了一下，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张总，这还是得我来吧。”
张起灵淡淡地摇摇头，提着东西出口往走，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吴邪认命的点点头，跟在他后边，一时无话。
回家的时候雨下的小了些，经过天桥的时候遇上红灯，高处去看雨夜里的万家灯火，星星点点，遥远，清冷却又真实。
“在看什么？”张起灵瞥了几眼吴邪，发现他望着窗外出神，冷不丁道。
吴邪回过神，发现刚才的多愁善感似乎被发现，有些不好意思的摇摇头，“没什么，发会呆，好久没有在这时候出来了，感觉我都快和这个时间段的世界脱轨了。”
这话他是发自内心，他平时上班到了点就回家，前几年还念着什么聚会，到了现在，做完本职就只想落点清闲，完全没有要出门的欲望，确实许久不曾见过这时候逐渐热闹起来八点城市。
张起灵轻轻地点头，发动车子。停滞的车流开始流动，灯光零落铺满了车道，远远驶来，近处擦肩而去，无数命运在一时间聚集又飞速远离，是什么让他们出现在雨夜的夜晚呢？
大抵是因为要回家吧，吴邪如是想，冒着雨也无妨，千里外也无妨，灯火渺茫也无妨，只要那是家，就有理由走在回家的路上，带着一颗盼望的心。
自然而然地想到自己，放在一天前这样的感想只是徒增落寞，可放在现在，他的眼神不自觉地飘向张起灵，心里的欢喜总归是多一点，毕竟回家的路是两人共走。
总忍不住说点什么，又怕打扰这样安静的气氛，吴邪纠结了半天，表情全被张起灵收尽眼底。张起灵顿了顿，开口，“想说什么？”
吴邪一时间全破了功，不好意思地笑笑，“想说我们回家路上沿路还挺热闹的，下会下了班得找时间来逛逛。”
不过想说，回家。

(ps：正文的段子)
〈花开几许〉·少年篇
吴邪当年所在的高中给他们这批做了个群像视频。
无非是让些从前考得好的学长学姐说些加油的话，视频不长，七八分钟，张起灵在Z大的身影几乎是一闪而过。吴邪为着这一闪而过的刹那，愣了神。
握着手机就有大喊一声的冲动，却还是忍住，看这个一闪而过的身影百八十遍，看张起灵身后边Z大几个大字，觉得这场景美的很，来年再站上个自己，就更完美。
视频近尾声，张起灵独占了几秒钟，站在Z大门口，像从前一样，穿着白衬衫，对着镜头，沉声道：“等你。”
青春似火如歌，诱惑种种，又好像总比不过一句“等你”。好像是很安心，吴邪听得迷迷糊糊，一句话在脑子里循环一年，来年终于是考上了。
后来回忆，别人都说高中三年是烈狱，可是吴邪愣愣神，对那些熬夜、早起、刷题的日子倒不是很深，只记得那年Z大门口树影斑驳，张起灵就站在阴影下，说：“等你。”
也不知道是许给谁的承诺，被谁记了许多年。

第四章·归家几里·下
家的意味不明，我朝夕奔波，日夜兼程以为赴的是一场归家之旅，可惜跋涉千里，风尘迷眼，日升日落已不新鲜，才惊觉前方空无一物。
我从前不知道回家到底要走多久，闷头向前走着，才知道那是无法预料的，因为你还没有出现。
归家需几里?
我抬头，看见你朝我挥手，归家不过咫尺，归家不过你身边。
—〈吴·文青·邪的碎碎念〉
到家时间不算早。
吴邪挑着把东西一样样塞进冰箱，再把食材提进厨房。张起灵在阳台接了几个工作电话，到客厅看了一圈，走进厨房。
食材都已经洗干净，整整齐齐的码在流理台上，看起来颇有些架势。吴邪弯腰去把放在下面的调料拿出来，正好对着张起灵走进来。
张起灵在砧板前站定，淡淡扫了一眼眼前的东西，开口道，“刀呢？”
吴邪把调料放在旁边，指了指最右边的收纳盒，“那呢，靠墙那边的。”
说完才意识不对，自己走过去把刀抽出来，冲洗干净，冲张起灵笑了笑，“我说我来的，你在国外待的久，这顿是在家的第一顿，还是别忙了。”
张起灵看着他，点了点头，但步子没挪，想了想，才说，“我切，你炒。”
吴邪有点无奈地点点头，把刀递给他，自觉没再说什么的必要，张起灵这份透出来的疏离淡漠，兴许要用时间才能磨得淡些，现在，他还是得受着。
张起灵接过刀，把东西一样样放在砧板上，开始切，动作干净利落，一下一下都带着点斩钉截铁地味道，这或许也和性格有关，不拖泥带水，干什么都通透。吴邪在他旁边，默默看了一会，听着刀与砧板的声音发起了呆。
这声音似乎和小时候家里做菜的声音重叠起来。一下子，油烟、人声、醋酱都具体起来，全铺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扩散，交杂。菜很快切完，吴邪回过神，把这些切好装好，轻轻拍了一下张起灵的肩膀，“好啦，接下来是我的事了。”
其实他现在也很想勾住张起灵的脖子，恶狠狠的说，你给我乖乖等着吧，我的手艺肯定顶好。这些想法都在一瞬，现实的重量很快压下来，让他拘谨着讲话。
他与张起灵真正的认识，还不到十二小时，而不知道为什么，相处下来又总感觉两人并不陌生，吴邪这时，把这归结为自己爱惨了张起灵，后来再想，才觉得这想法和自己自以为是的暗恋一样蠢。这世上的关系，怎么会有单方面的亲近，要是对方不愿意，自己就算爱到天崩地裂还不是距离隔着十万八千里。
他这时还不敢有这样大胆的猜测，只盼着成为朋友便好，最好成为亲近的朋友，也不贪心，他从来都认为能在千万个人里边，遇见张起灵，就是最大的幸运。
后来年纪再长些，胖子摸着皱纹感慨时光倒流，他笑笑，勾住张起灵的脖子，说，“我可不要，再来一次，我怕我就碰不见那场大雨了。”就遇不上张起灵了，他留的下半句，他们都懂。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现在一切都未定，包括那些未下锅的菜。张起灵并没有出厨房，而是站在旁边，似乎是想要亲自看着吴邪。吴邪欲言又止，陡然有些紧张，不仅因为被张起灵看着，还掺着些和人间接轨的真实感。
人间烟火气，靠着那点油下锅的声音兹起来，吴邪情愿的，被扑的一身，换点真实感，辣椒和蒜，肉和豆粉，豆角浸在锅里由黄变回绿，气散不去，麻利的倒点水，和这再铲着点盐，酱油可有可无，黄色的提个食欲，稳而不乱的翻炒，胸有成竹把该加的一样样加下去，爆裂声和沸腾声齐鸣，最后把平凡日子变的热烈。
吴邪一气呵成，把几道菜全做的烟火气十足。张起灵期间一直在旁边，双手差兜看着吴邪，眼里有不明显的笑意。待自己察觉时，才发现自己虽然从未和吴邪有过深交，但有些事情就已经不用再确认了。
命中注定。

真·命中注定·吴邪把菜漂漂亮亮摆在桌子上，张起灵在他对面坐下，时候不早，吃饭要紧，两个人都默契地不讲话。吴邪吃到一半，想起来喝酒，从冰箱里刨出来两罐冰啤酒，朝张起灵问道，“你喝酒么？”
张起灵点头，接了一罐。吴邪开了盖子，重新坐下，仰头对嘴喝了一大口，深秋加上冰啤酒，良配。于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酒足饭饱，吴邪抢了先去把残局收拾好后，回到客厅。他手上还留着点水，张起灵递了张纸给他，他道了声“谢谢张总。”张起灵这话听得不入耳，眼色不明瞧了吴邪一眼，缓缓道，“在家不用喊张总。”
吴邪一下有些高兴，点点头，想了想，试探性问，“小哥？小哥行么？”
张起灵点头，这比大家都喊的张总好上许多，他这时想的是来日方长。
现在时候已经不早，张起灵先去了休息，吴邪后一些，在阳台待了一会，夜里的世界其实并不太寂寞，因为星星永远存在头顶上。
吴邪隔着几亿个光年，在广袤的黑暗里去找照耀自己的那一颗，最后发现他的那一颗，早在十年前，就陨落至他身边。
何其之幸。
若说往日，寂寞是真的，绝望是真的，那些掺着玻璃渣的平凡日子都是真的，一世待一人归家，需要什么代价来换。吴邪好像在今天才可以这样说，来路曲折，前路坦荡，人生中总有那么一些东西，然你微笑泪流，也要说上一声心甘情愿。
吴邪拿了衣服去洗澡，突然的，就对明天充满了希望。
有张起灵的，美好的明天。

【楼主碎碎念】因为平时上课比较忙，时间不多，所以更的会有些慢，也不能及时回复，在这里先鞠躬道谢了，谢谢啦。我大概是月更吧(沉思)
【鞠躬】

番外·记一次无疾而终的暗恋

杭州的梅雨季节潮湿又漫长，压的人的心情也变的压抑又纠结。吴邪在今天第十二次在窗前叹气后，认命般走到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翻出某个文档，啪啪的敲起字来。

“闷油瓶，今天还是下雨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杭州这地方我活了二十多年，还是没有摸透这鬼天气的套路，你有没有摸透啊。不过听阿宁讲你是上初三才来的杭州，估计也肯定摸不透。

阿宁是你高中同学，听她谈起你的口气，似乎你们挺熟的，说实话，我一点都不羡慕，真的，一点都不羡慕。假的，我其实羡慕的不得了。

今天下楼的时候路过你宿舍，门大畅着，我没忍住，往里面偷瞥了一眼，没想到里面都空了，就一个宿管大爷双手叉着腰站在里面。我才想起大四都去实习了，要偶遇都没机会了。

前几年小花总笑我说和暗恋对象同一栋楼的，碰见的机会多的是，到时候多偶遇几回混了个熟脸，也能成为个朋友。我倒总是怂，见着你出门都得躲着，我是真不敢，要放在高中的时候我肯定不会这样，但这几年总觉得要和你单纯做朋友太难，那不如连朋友都不要做。

可是在今天站在你宿舍门口，人去房空，又觉得前几年真是傻，于你的话，做个朋友也是好啊，至少像这样的天里，我还能和你打个电话抱怨抱怨；每年过节，还能假装群发的给你发条真情实感的短信；你过生日，还能假装刚好有聚会，约你吃个饭，中途装做大吃一惊的样子，说，好啦，那顺便给你过生日了。

没有机会了。啧，有点后悔。

对了，我还进你们宿舍了，挺干净。当然主要原因是我偷偷瞥那一眼刚好和宿管大爷看对眼了，他朝我招了招手，没办法了，我只能进了，其实我都不好奇的。

他让我进去帮他换个灯炮，还用口音很浓的普通话对我说，“这个宿舍的小伙子都是很好的咧。有个小伙子经常帮我修东西，好的咧，就是不爱讲话。”

不知道说得是不是你。

柜子上有本书，边缘破损的厉害，我趁着和大爷说话的空当翻了翻，封面上居然端端正正写着你的名字。说起来你的字还是蛮好看的，不过比起你的人来，还是差了点。我当时一瞬间就想带走，后来想想，万一你回来找呢，还是得算了。”
吴邪敲完这一段，站起身在阳台上又转了几转。雨下的小些，天阴阴沉沉的，窗外不时有人举着伞经过，映着灰色的天空，像一个个未知的谜团，吴邪皱着眉看一会，到底还是又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突然想起许多年前的某场大雨。
寝室门“吱”一声被推开，解语辰满身雾气的走了进来，把伞靠在门边儿，又随手关了门，瞥见柜子上搁着一盒半开封的糕点，拣了一块丢进嘴里，边细嚼慢咽边往里走。吴邪调整了表情，刚才的落寞全不见，笑着和解语辰打招呼，“花儿爷今天倒回的早，学生会不忙了？”
解语辰做到椅子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慢慢回道，“忙，哪天不忙，忙来忙去还不就那些事，一群大一的小屁孩儿。”
“你还不是小屁孩过来的？”吴邪从阳台走进来，做到他旁边的椅子上，又道，“咱们下学期也得实习了吧？”解语辰点点头，说，“想做什么？”吴邪摇摇头，“看中了公司，不知道能不能进”
解语辰不赞同这不自信的说法，刚想说点什么，脑子里突然窜出些其他的东西，让他不由得一下子坐正了身子，看着吴邪的眼睛，正色道，“张起灵要出国了。”
吴邪猛地听他讲这一句前不搭后不调的话，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勉强笑笑底下头去，半天才轻声说一句，“咱们的风云学长走的挺远。”
解语辰“啧”了一声，把手搭在吴邪肩上，道：“我跟你说这话又不是为了刺激你，你跟我谁跟谁，还跟我装，要真难受现在就冲人前边儿表白去，你怂了这么久，现在人都要走了还要怂，以后后悔的时候，就别拉着我的手装做多深情，我不会陪你喝酒的”
吴邪苦笑，抹了把脸淡淡道，“我现在就后悔了，陪不陪？”
夜摊人不多，他们随便找了个空位子坐下，老板招呼他们点餐。
他们这回是打着失恋的旗号，单方面失恋也是失恋，解语辰向来对有感情挫折的人都宽容些，对吴邪由甚。所以当吴邪心不在焉的点着一堆他们两根本吃不完的东西的时候，解语臣没有阻止，甚至还贴心的先付了账，等他气定神闲的坐回位子上时，吴邪正盯着地面发呆。
此时是傍晚的末尾，行人匆匆，天正一寸寸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