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君不见》(接沙海,失忆哥X失忆邪)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6-10-11 22:15:00 +0800 CST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6-10-11 22:39:00 +0800 CST  
2、他


变天了。
他从长白山出来以前,就敏锐的觉察到了这一点,说不上好坏,大概会直接影响到他出去之后的行动,不过世界总是在不停变化,他要做的只是以不变应万变。
万变不离其宗,他一直坚信这一点。
现在他从山上下来已经快一个月了,这里是他路线中必然会经过的一个三线城市,说不上繁华也不算偏僻。
他找到一个路边摊坐了下来,要了一碗热乎乎的汤,羊肉的,或者是牛肉的,他并不在意,只要能让身体暖和起来就行,他需要足够的热量。
他用一种近乎冬眠的方式度过了十年,身体僵硬的像一块石头,需要慢慢的恢复各项机能,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在接下来的行动里,成功率和他身体机能的恢复是挂钩的,不能有任何偏差。
到目前为止,除了他身体的问题,他还遇到了一个非常大的阻碍,这是他的行动中从未遇到过的: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他在沿途刻意留下了大量的信息,但是他联系不到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来联系他。
现代社会建立了一个看起来四通八达面面俱到的联络网,其实脆弱的不堪一击,只要没了电,百分之八十的人都会失联,人们太过依赖高科技,忽略了自己本身拥有的东西。
他的家族就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那是一个非常古老而谨慎的家族,他们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联络方式,不论世事如何变迁,他们总能联络得到自己想要联络的人,只要那个人还活着。
他不会怀疑是家族的人都死光了,这个古怪的现象只能说明家族出现了大问题,甚至影响到了某些体系,所以顾不上他了。
近百年来他的家族迅速衰败,真正还在为那个秘密奔波的人已经不多了,或许会在某个时间里所有的人都离开,然后家族就会彻底土崩瓦解。
这一切都跟他无关,他要做的事情即使所有人都离开也不会有太多改变,因为他做的事情从来没有人能够帮忙,各种意义上的。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他这次从长白山出来以后,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走到了这里。
在他做事的时候,总有一些“尾巴”围绕在他身边,他们主要来自两个或者三个势力,伪装成各种人看似无意的出现,或近或远,或光明正大或欲盖弥彰。
而这次没有人,没有他家族的人,也没有敌人。
一系列的反常难得勾起了他的疑惑,他开始想要知道在这十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人把水搅的更乱。
在摊主煮汤的空挡,形形色色的人从他身边匆匆经过,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孩跌跌撞撞跑过,手里黏腻的零嘴差点戳在他身上,跟在身后的母亲连连跟他道歉,追着孩子远去了。
与此同时,一辆灵车从马路上呼啸而过,一只手从窗户伸出,扬起一把飘飘洒洒的纸钱,和着家属的哭喊声撒了一地。
有人诞生,有人死去,普通人的一生短暂平淡,所谓长寿也不过短短百年。他家族的人跟别的人不太一样,尤其在寿命这方面,比普通人长太多太多。
不过因为职业特殊性,他家族的人很少有寿终正寝的一天,大多数人在岁月长河中悄悄泯灭,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在意。
【不过,既然你来了这里,我还是和你说,十年之后,如果你还能记得我……】
他皱了皱眉头,十年对普通人来说还是太长了,他有些失望,却不清楚自己在失望什么。
为什么突然想到这句话?他跟谁说过这句话?脑海中的碎片太多太杂,他模糊的抓住了一点,但是根本不够,记忆碎片拼不起来,他隐约记得一个约定,和谁的约定?
想不起来的事情,忘记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普通人固执于记住,好像只有记住才能证明自己还在生活。
而他只需要生存,不需要生活。
他的汤已经上来了,热乎乎的冒着白烟,他捧起碗,慢慢的喝下内容不明的汤水。汤很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他已经很久没有喝过这么温暖的东西了,热流顺着食道流淌,带来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喝完汤之后他就准备离开了,既然此路不通他就要走另外一条,他需要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或许能够解开他疑惑,他依稀记得那个地方有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他的记忆碎片需要外界刺激才能激活。
他放下一把硬币,站起身准备过马路,突然有人从马路对面冲了过来,直直的挡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个消瘦的有点病态的男人,穿着异常肥大的外套,头发凌乱嘴唇干燥,很神经质的左顾右盼,紧张兮兮的防范着每一个从他身边走过的人,眼睛里写满了焦躁。
路很窄,虽然男人非常瘦,还是挡住了他的路,他看的出男人精神有问题,于是止步,耐心的等男人自己走掉。
男人过了很久才发现他的存在,认真的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似乎在确定他的身份,然后不安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问他:“我要去长白山……你知道要走哪条路吗?”
“……”
“你告诉我,要怎么去长白山……我没有时间了,已经来不及了……我要快一点过去,不然他会走掉,他不会等我,他不会等我的……”男人翻来覆去的说着这些话,甚至伸手过来抓他的胳膊。
他并没有躲,因为没有必要,面前的男人没有能力对他造成任何威胁,如果他想,他一只手就可以捏断对方的脖子。
而且他注意到,马路对面已经有一拨人朝这里涌了过来,一半是保安,一半是医生,救护车拖着长腔停在了马路边,有好事之徒也围了过来,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
前后没用三分钟男人就被抓住了,男人试图反抗,但是体力透支对付不了这么多身强力壮的保安,医护人员强制给他穿上了束缚衣,把他拼命的朝救护车上拖。
“非常抱歉。”一个年轻的医生带着歉意朝他笑了笑:“这是我们医院的病人,是我们疏忽大意了才会让他跑出来,您没有受伤吧?”
男人被拽上了救护车还在闹腾,一下一下的用身体冲撞救护车的玻璃窗,试图从里面冲出来,嘴里一直在喊:“放开我!!来不及了!!没有时间了!!他不会等我的!!我不去他就走了!!放开我!!!”
他没有理会喋喋不休的医生,也没有接过医生递过来的名片,他绕过了他们踏上斑马线,信号灯刚好是绿灯,总算畅行无阻的过了马路。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突然回头多看了那台救护车一眼,不过也仅此而已,他很快收回这些无谓的心思,继续朝他的目标走去。
他不会停下脚步。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6-10-11 22:39:00 +0800 CST  
三、他们
解雨臣挂上今天的第十五个电话,这个电话聊的时间有点长,他手上的那根烟已经烧完了,通红的烟头烫到了他的指根,他丢掉烟,朝胖子摇了摇头:“不是他。”
胖子叹了口气,他有点疲倦但不失望,他本来就没有对那些小崽子抱什么希望,他伸手跟解雨臣讨了根烟,嘴里只是道:“小兔崽子就是靠不住,人多有什么用,屁用没有,明儿给胖爷弄张机票,胖爷亲自去盯!”
“你去也没用,现在是旅游旺季,整个长白山全是游客,不好找。”解雨臣摆摆手,给自己又点了一根烟提神,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即使是他,成宿的熬夜也有点撑不住,人的身体每过一个年龄段就会衰退的厉害,如果搁在他二十岁,他可以一个礼拜不合眼,现在已经完全不行了。
胖子就道:“人多怕什么,胖爷的眼睛越老越尖,你的伙计跟他不熟,他要是稍微乔装一下,就算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晃悠他们也认不出来,但是胖爷我去的话,就算丫乔装成一娘们我也认得出。”
“我已经再三嘱咐过了,让他们在山上四散守着,一般游客不会进那么深,进的深的立刻控制起来通知我,不论男女老少。”
“对,拦住的不少,都不是正主,不是胖爷我爱教育人,你那些伙计真的不行,说是什么人海战术,其实就是一群人抓瞎,广撒网你也得知道水底下有没有鱼啊!”胖子对解雨臣的方法一直不太满意,守株待兔不好用,时间拖得越久这事就会变得越麻烦,在长白山堵人是有时效性的,一旦过了那个时间,所有一切的部署都会失去作用。
唉,就是不喜欢和这种磨磨唧唧的家伙合作,干什么都要前走三后走四,火都要烧眉毛了,还走什么五行八卦阵。
解雨臣当然知道胖子在不满意什么,人早在七月底就安插进了长白山,过了这么久却一点进展也没有,大家的耐性都磨得差不多了,失去了这个契机,他们再也没有机会找到那个人了。
解雨臣看了一眼日历,今天已经是九月十七号了,那个所谓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了,他为了这多花的一个月已经承担了很大的压力。
有一件事他没有告诉胖子,山上驻守的人早就被他撤了一大半下来,不是他不在乎兄弟,他这边也需要人手,他不能为了一件虚无缥缈的事情放弃盘口。
有的事情结束了,有的事情就会开始,北京城的那些人精着呢,他的空城计唱不了几天,干他们这一行的一分钟都不能放松,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胖子见解雨臣不理会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老这么耗着不是办法……你问问你那些伙计,没有上去的,有没有下来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那位不更难抓,他就算真下来了,他那个身手谁发现的了?发现了咱们也逮不着。”
“得,照您这意思咱们就不该派人去,瞎忙活呗!浪费那些人力物力干嘛,还不如大家一起去喝喝酒搓搓麻,享受享受生活咯。”
解雨臣用力把烟蒂按进烟灰缸,他的脾气本来就不好,这些天胖子没事就堵他,他就是活佛也忍不了了,他冷声道:“你不要跟我阴阳怪气的,我只是说事实,我本来是不准备去找的,这是你坚持的,我早就说过找不到,你心里也清楚找不到。而且这都过去一个月了,他要真去了也早就下来了,说到底找来找去的也只是安慰自己,图个心安罢了!”
胖子冷笑道:“就算图心安胖爷也要找,活见人死见尸,就算是骨头胖爷也要带回来,哪像您分分钟忘了还有个好兄弟,谁也比不上您小九爷这心胸豁达,得,也不敢劳烦您,我亲自去找,找不到我就住那儿了!”
解雨臣被他说的心头火起,猛的拍了一下桌子:“王胖子你少给老子犯浑!我没找过吗?!我他妈就差一寸一寸的翻地皮了!你他妈活了这么多年不是早就活明白了吗?你能不能用用脑子好好想想!意气用事有用吗?!咱们都走到这一步了,什么事情没可能遇到?死人已经是最轻的了!”
“胖爷就是活不明白!还是那句话,只要看不见天真的尸体,胖爷就绝对不信他死了!”
“你以为我很愿意相信他死了么?我不希望他活的好好的吗?我不信我还去找我是傻逼吗?!那是你兄弟就不是我兄弟了?!我比你还不希望他死!你知不知道他给我留了多少烂摊子!多少麻烦!我他妈……”解雨臣很久没有吼的这么激动了,吼完感觉胸腔里一抽一抽的疼,自从吴邪失踪以后他就没睡过安生觉,那么重的一个担子压在肩膀上,睡觉都像拿大顶。
迄今为止吴邪已经失踪了一年半,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不见。最后一个见他的人是解雨臣,当时吴邪告诉他一切都要结束了,他要亲自去画句号,然后了无音讯一直至今。
一开始没人在意过吴邪的失踪,这些年来他常常失踪不见,这不会影响其他人的行动,被吴邪牵扯进计划的人互相牵连又相互独立,每个人都只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然后去做好。
人心叵测,吴邪很明白这个道理,他强迫自己不信任任何一个人,他知道每个时间段的人都会发生微妙的变化,可控的或者不可控的,所以他总是留一手,将心眼二字发挥到一种极致。
解雨臣在吴邪失踪半年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没有去找吴邪,事情已经发展到了最后一步,他们谁也顾不上谁了。一子错,满盘皆落索,他的当务之急是完成自己的这部分任务,反正最后的计划已经启动,不论失去了谁都停不下来。
吴邪的计划很成功,唯一没有算进去的大概就是他自己的消失,解雨臣怀疑他也算到了这一点,因为他离开的时候表情很奇怪,他很少会用这个词去形容别人,如果硬要说吴邪近几年来的状态,他或许会用神经质来形容。
但是那一天吴邪来找他告别的时候,他看到的吴邪就是奇怪,带着一点点奇怪的兴奋,露出十分奇怪的表情,吴邪的计划总是这样出其不意,那也许只是他计划中的某一环罢了,他当时是这么想的。
吴邪失踪七个月后,道上开始传出吴小佛爷死亡的消息,吴邪手上的盘口全都乱了,吴邪为了那个计划几乎倾尽所有,死多少人散多少财都在所不惜,他不管不顾的下场,就是解雨臣要为他收拾所有一切的烂摊子。
解雨臣刚刚为那个计划收了尾,还来不及喘一口气就只好又上阵,吴邪的盘口想伸手的人太多,如果他不管势必是一场腥风血雨,有些事情不是可以放任不管的。
消息传到胖子耳朵里,胖子坐不住来找他,两个人当时就差点打起来,胖子质问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发现不对就去找吴邪,他还能说什么?他跟吴邪不一样,也做不到和吴邪一样,小三爷要往前走,不回头,小九爷除了往前走还要瞻前顾后,他不能为了一颗棋放弃整个局,总要有个冷静的人在。
当初打不起来,现在还是打不起来,两个人气喘吁吁的互相瞪了一会,胖子颓废的摆了摆手,朝沙发上一摔,不堪重负的沙发立刻发出咯吱巨响,他从茶几上拿了啤酒起了猛灌一口:“知道你也难,刚才是我错了,你知道我这脾气,跟谁都这样,别往心里去。”
解雨臣也泄了气,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我会让他们多留意的,如果吴邪要去接张起灵,他不可能一个人去,他肯定要找人,道上能用的上的不论大的小的我都在盯,有人说去长白山立刻就会通知我的。”
长白山的十年之约是他们能找到吴邪的最后机会了,他们找过了所有吴邪可能出没的地方,如果他还活着,他一定会去接张起灵。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也许明天吴邪就会推开门骂骂咧咧的走进来,也许——他永远回不来了。
胖子喝了最后一瓶啤酒,拍了拍解雨臣的肩膀:“他没那么容易死,小哥还没接到呢,要死他也要死在长白山,放心吧。”
解雨臣刚想说话,电话突然响了,他拿起来看到了一个有些让人意外的号码,他接了起来,对面说了几句话,他的眼睛微微的瞪大,不受控制的喊:“你再说一次?!”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6-10-11 22:40:00 +0800 CST  
第四章 故人


张起灵到达杭州的时候刚好下起了雨,烟雨朦胧的瘦西湖更添几分神秘,下雨冲散了道路上熙熙攘攘的游客,人们抱着头各自寻找可以遮雨的场所。
他背着一个很大的背包,穿着普通,看起来就跟千千万万游客没有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即使浑身湿透他依然从容不迫。
杭州,张起灵在心里重重的念了一遍这个地名,他知道他来对了地方,他对这里有记忆,并不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任务”指引,这是从他的“外来”记忆中得到的讯息。
他这种人想要记住事情是很难的,需要花费比寻常人多十倍甚至百倍的努力,那些外来的记忆对他来说就像病毒一样,会被身体里本身存在的记忆撕的粉碎。为了保护那些记忆,他要克服身体的本能,忍受巨大的苦楚,即便如此,他能够记住的东西也寥寥无几。
他确信在这个地方有对他很重要的东西,他不是一个有执念的人,除了真正重要的东西,没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做。
他凭借着可以称为本能的直觉,在每一个路口徘徊,寻找他认为对的道路,很快就从市区来到了景区附近,目光被一个不起眼的小铺子吸引,不由自主走到了它的门口。
这是一间小小的古董铺,看起来有几分老旧,不大的铺面不多的装饰,处处透露出主人的漫不经心,而非刻意营造的老旧气息。唯一端正的大概只有招牌,高高的悬挂着,写着“王子规矩”四个大字。
伙计见有客上门也没有出来招呼,估计是看他一身游客装扮懒得起身,张起灵知道这个铺子只是摆设,绝非单纯卖卖这些廉价古董的普通店铺,背后应当是做下地倒卖勾当的。
这些都对的上,唯一对不上的是招牌和铺子里面的人,他难得皱起眉头,最后还是走了进去。他的线索太少,即使只有一点点符合,他也不愿意放弃。
伙计也是个有眼力见的,难得有客人进门总不好赶出去,糊弄几句送走就是,想到这里挂起热情浮夸的笑容,招呼道:“这位客人,想看点什么啊?瓷器字画还是拓本?”
张起灵道:“我要见你们老板。”
王盟觉得今天的运气真是背到了极点,一个伙计不懂事,手里进了点难出的东西,他的资金链本来就出问题,那么大一笔钱放出去不是闹着玩的。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个肯收的,在饭店等了个把钟头那人却放了他的鸽子。
做他们一行的就是这样,有的东西收了一转手就是几千万,下半辈子不愁吃喝,如果不小心走了眼,那拼死拼活捞出来的玩意就真成了永久的摆设。
搁在几年前,他从没想过自己真的会走这条路,相比较于他的前老板,他是真身家清白,虽然会帮着前老板做做事情,总归只是一个伙计。
伙计和老板,看着是同一行当,实际有本质区别,他是做了以后才知道这个中的艰辛,他比不上真正道上出身的人,各种方面。
比如现下,如果来交易的是他的前老板,那卖家多少都会给几分面子,即便真的不想要了也会亲自前来,说到底还是他的资历不够深。
王盟想起前老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跟服务员说:“拿菜单来吧。”
人不来了就不来了,饭总是要吃的,这是他跟前老板学到的,他前老板在某些事情非常豁达,豁达到了一种缺心眼的程度。
他点了几个不错的菜,准备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五脏庙,烤鸭刚端上来,他还没来及伸筷子,手机响了,伙计说是铺子里来了人,指明要找老板。
王盟问:“是什么样的人?”
伙计道:“是个男的,二十来岁,背着一个很大的背包。”
这样的人满大街都是,王盟想也不想就说:“不见!告诉他老板出远门了!”
“哦,对了老板,我刚看到他的手,他的右手特别奇怪,食指和无名指特别长,几乎是齐平的……喂?喂?老板?”伙计纳闷的听着手机里嘟嘟的盲音,不解的甩了甩手机,转头朝着客人笑了笑:“对不起啊这位小哥,我们老板出远门了,一时半会估计回不来。”
张起灵耳力极佳,王盟刚才吼的那么大声他听的清清楚楚,他不动声色,道:“我在这里等。”
他故意让伙计看到了他的手指,如果这里有认识他的人,这么明显的特征绝不会忘记,他只要在这里等,而且不会等太久。
伙计只好招呼他坐下又给倒了杯茶,他们这一行的人看着都是普通面相,没几个霸气侧漏的,万一真是有大生意被他搅黄了,多少条命都不够赔的。
客人突然问道:“你老板,叫什么名字?”
“哦,我们老板叫王盟。”连老板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还这么坚持要见老板,真是一个怪人。
王盟,张起灵念了几次这个名字,在脑海中细细的搜索一番,没有,他要找的不是这个人,但是这个人是这间铺子的老板。
他到这里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十年间如果他的家族都会产生巨变,那他记忆中的那些也会发生变化,这个世界早就已经改变了,没有人能够正真掌控它。
他没有等太久,很快就有一个男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看到他的时候眼睛一下瞪大了,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
这个人认得自己,张起灵从他简单直白的反应中得到了这个信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个人猛地朝他冲了过来,好像是要揪他的领子,却又在距离他三米左右的位置堪堪停住了脚步,盯着他的右手露出很怂的表情。
那个人迟疑的,小心翼翼的问:“你……是来找他的吗?”
张起灵反问:“谁?”
王盟气不打一处来,他从饭店一路狂奔过来,肚子又饿身上又累,哪有心情跟张起灵打哑谜,他早就知道这个家伙有失忆症,没想到严重到这个程度。
所以他没好气的道:“还能有谁!吴邪呗!不然你来干嘛?难道真的是找我?我告诉你张起灵,你来的太晚了,吴邪已经死了,他死了!”
张起灵不是他王盟的故友,却是他前老板吴邪的故友,吴邪总说他们是生死之交,不过在王盟看来,这只是吴邪的一厢情愿罢了。
以前每次这个人来到店里,吴邪就会变得很不对劲,后来张起灵突然不见了踪影,吴邪就发展到只要听到跟姓张的有关的事情就会不对劲。王盟隐约明白了这种不对劲意味着什么,他不敢说也没立场说,只能作为局外人冷眼旁观。
吴邪在道上人前被称吴小佛爷,人后多半被叫疯狗,这分疯,有多少是为自己,又有多少是为面前的这个人,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王盟很多次都想问,事实上他也真的问了。他问的时候吴邪正坐在墓道里,咬着刀子给自己挂彩的地方贴胶布,听他这么问就笑了,说有时候有些事情是没有为什么的,问了为什么就做不下去了。
王盟承认是故意说吴邪死了的,张起灵既然特意来找吴邪,说明他对吴邪多少有些感情,他想刺激一下他,看看面前这个人听到吴邪的死讯之后,万年不变的这张脸上会不会出现裂痕。
你看,有一个人等了你十年,可是你来的太晚,他已经死掉了。
结果让他大失所望,张起灵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在嘴里默默的念了几遍吴邪的名字,没有激动的问他吴邪是怎么死的,也没有露出任何或吃惊或痛心的表情。
真的有人活的像一块石头?王盟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冲劲,他看着似乎忘记了一切的张起灵,没有再说什么,走出屋外给解雨臣打了一个电话。
这是他能为吴邪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至少让他的老板走的安心。
解雨臣让他一定要把人留下,最慢他三个小时一定会赶到杭州,王盟叹了口气,挂了电话,让伙计给他叫个外卖先,他真的饿了。
有伙计好奇的问王盟:“这个人是谁啊老板,要不要我赶他出去?”
王盟捧着碗外卖素面心里还惦记着自己的那只烤鸭,看着不知天高地厚的伙计,道:“随他吧,咱们这种身手的,就是找一卡车来也还不够人家松筋骨。”
在这方面,有自知之明是件好事。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6-10-11 22:47:00 +0800 CST  
5、往事




胖子是碰的一声撞进屋子里的,门差点给他撞飞了,他全身的肥肉都在抖,难以克制的在吼:“小哥在哪儿呢?王盟你要是敢拿这事骗胖爷,胖爷非把你盘起来活烤了!”
解雨臣紧随其后,他连外套都没有穿,头发乱成一团,他们接到电话以后立刻出发,在路上连一分钟都没敢耽误,生怕慢一慢人就跑了。
王盟知道这种情况下他是插不上嘴的,只是叫上了自己所有的伙计,把店留给他们叙叙旧,临走的时候他想叮嘱几句别把店里的东西打坏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默默的关门走了。
吴邪还在的时候,解雨臣和胖子经常在这小铺子里和他碰头,吴邪失踪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来过了,铺子里的摆设虽然没变,感觉却陌生了很多,
再次见到张起灵,胖子和解雨臣的心情都很复杂,他们没想到张起灵会主动找到这个地方来。在他们看着张起灵的时候,张起灵也在打量他们,眼睛里全是陌生,两个人心下了然,他的失忆症又发作了。
胖子以为自己见到小哥以后,会骂骂咧咧的走上去,狠狠的勒这臭小子一把,骂他怎么还知道回来。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他的脚好像被黏在了地上,他只是站在原地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汗而已。
在他跟张起灵打交道的这些年里,张起灵的记忆情况总是时好时坏,记得的时候占一小半,不记得的时候占一大半。胖子也说不清是张起灵记得的时候好相处还是不记得了好相处,他从来没关心过这个,只是顺其自然的发展下来,他就跟这个人混熟了。
偶尔一个人喝酒的时候胖子也会想,如果他没有遇到张起灵和吴邪,那他的生活绝对比现在要来的简单些。不过也只是想想,酒喝完酒瓶一扔他就睡过去了,呼噜震天响,迷迷糊糊的时候想的是:那又能咋办,总不能不管,谁叫他们是兄弟,兄弟有难他就得帮,没有他这俩傻小子早就玩完了,没办法,还得胖爷罩着。
一转眼都十年过去了,胖子看着张起灵,十年过去所有人都变了一个模样,只有小哥还依旧如初,跟走的时候一模一样,一根皱纹也没多。
这让他想起了十年前他最后一次见到张起灵的时候,那时候的张起灵也是这么淡淡的就交代了他一件事情,那件事他没跟任何人说过,吴邪也没有,如果吴邪知道他有关于小哥那么重要的事瞒着自己,大概会气的原地爆炸。
行吧,算胖爷不仗义了一把,要是吴邪能回来,他绝对会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吴邪,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落下。
有胖子在,解雨臣没打算先说话,他捋了捋蓬乱的头发,找了个门口的椅子坐了下来,张起灵看过来,他就也看过去,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坦然。
张起灵为什么会突然跑到吴邪以前的小铺子来,解雨臣在接到电话以后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想了无数种可能,最幻想的一种是吴邪找到了张起灵,把他带回了小铺子,但是王盟没有提到吴邪。
那最有可能的是张起灵没有失忆,所以他下了山来找吴邪,这也是最好的一种可能,省了他们很多事。但是这个可能在见到张起灵的一瞬间就被推翻了,明知道自己不应该,解雨臣还是有点失望,他现在太疲倦了,疲倦的无法控制一些负面的情绪出现。
来理一理头绪,张起灵从青铜门出来了→张起灵失忆了→张起灵来找吴邪→吴邪失踪了。
他得怎么解释才能让张起灵信任自己,让他相信失踪了的吴邪跟张起灵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坦诚是个好主意,因为张起灵会看穿谎言,一旦跟他撒了谎,他就不会再相信在他们这边任何一个人了。可是光坦诚有用吗,张起灵会在乎这些吗?
解雨臣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他跟吴邪不一样,也许是他跟张起灵的私交不深,站在他的角度,他从没觉得张起灵是真的在跟他们交朋友,张起灵这个人的水太深了,就像一潭弱水,淌进去的人最后都尸骨无存。
比起张起灵,他更希望能找到吴邪,除了张起灵对这十年一无所知帮不上什么忙以外,这个人本身还有可能带来其他的威胁,比如张家。
老实说他跟张起灵接触的不多,张起灵失忆那阵子吴邪经常会带他来自己家里蹭饭,那时候的张起灵被格盘的彻底,让他干嘛他干嘛,一手利索的刀工多半用来切菜削皮。
“我认得你们。”
解雨臣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那声音刚响起来的时候他甚至没能回神,谁都没想到张起灵会是他们之中第一个开口讲话的,他说完这句话以后,又指了指胖子:“我记得你,我跟你说过一件事。”
胖子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冲过去一把搂住张起灵的肩膀,使劲晃了他一下:“行啊小哥,我还以为你忘干净了,没想到你还记得,不枉费胖爷我为你出生入死肝胆相照,说说,你还记得胖爷啥?”
张起灵没有挣脱开胖子的手,只是诚实的回答:“没有了。”
胖子啧了一声,更热情的搂紧了他:“没事没事,你不记得了胖爷都还记得,你想听啥,胖爷保准给你讲清楚说明白!”
解雨臣点了一根烟,连冷嘲热讽的力气都没了,张起灵没有在胖子碰到他的时候拧断他的脖子已经很客气了,他懒懒的提醒道:“你不如问问他还记得什么,还容易些,他都不一定记得自己叫什么了。”
张起灵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这并没有什么用,胖子花了很长的时间介绍自己,介绍解雨臣,然后着重介绍了他们之间的革命友谊,可歌可泣,堪比史诗。
这过程中张起灵一直很安静的听胖子说,即使听到十分夸张的部分也没多问一句,直到胖子说的口干停下来找水喝,他才提出了第一个疑问:“吴邪是谁。”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6-10-11 22:48:00 +0800 CST  
六 、吴邪




吴邪是谁。
张起灵问出这句话以后。敏锐的感觉到室内的气氛沉重了几分,他分辨的出这份沉重,一半是因为这个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一半是因为他不记得这个人是谁了。
解雨臣点烟的手一下就停了,胖子也失手打翻了茶叶桶,他端着杯子转过身来,张了张嘴,把根本没倒水的杯子凑在嘴边,也不知道喝了什么下去,空咽了一口。
解雨臣以为他多少会记得一点吴邪,不然呢,他完全忘了吴邪还跑到杭州来干嘛,这里是吴邪的私人财产,没沾染太多道上的东西,十分“干净”,没有值得算计的地方。
这就有点可笑了,张起灵记得吴邪的铺子,却不记得吴邪这个人了,他是顺便路过来旅游拍照的吗?
解雨臣觉得更累了,在现下这个时候,张起灵是块烫手山芋,也只有吴邪宁愿烫的手掌溃烂也要紧紧攥住他,换成他的话,巴不得扔的越远越好,可惜有胖子在,怎么也扔不得。
他看向胖子,胖子也看向他,解雨臣摊了摊手,率先扭过了头。
这倒霉孩子,胖子想,他怎么不问问别的呢,问问张家,问问汪家,问问哥们这么多年是怎么跟他们斗智斗勇的也好啊,会单独抓出一个人来问,这不符合张起灵的人物设定啊。
过了好一会,胖子明白了过来,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张起灵会问吴邪,恰恰是因为他不关心吴邪是“谁”。
张起灵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他不是真的想知道吴邪是谁,他只是从最便捷的角度下了手。搞的一团乱麻的是吴邪,攥着线头的那个人也是吴邪,搞清楚吴邪是谁,其他的问题真没那么重要。
胖子放下了茶杯,认命的清了清喉咙,好在解释吴邪这个人用不了太多的功夫,比解释吴邪是张起灵的谁要好解释太多了。
张起灵没有完全失忆,他还残留着一些进入青铜门前的记忆,牵扯到张家汪家的事一说就明白了。解雨臣掏出手机,从相册里调出了照片给张起灵看,那是他手机里时间最近的一张吴邪的照片,是他们两年前一起喝酒的时候拍的,灯光昏暗不说,吴邪的脸也有些模糊了。
好在张起灵认人并不单纯依靠五官,低像素的照片不影响他认人,他仔细的端详了一下照片上的脸,断定自己“认识”照片上的这个男人,这是他遗失的其中一块“记忆碎片”。
他从出生到现在,失忆了很多很多次,有时候一些记忆侥幸得以保存,有时候连自己是谁都会忘的一干二净,会耽误很多事情。
时间长了他也琢磨出了一套对付失忆的办法,为了记住一些重要的事情,他尝试了很多手段,比如把一些事情说给别人听,由别人记录下来,或者找一个地方,把记忆刻录下来。
但是这些办法都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人是会死的,刻录的字也会随着时间风化。真正失去记忆以后,他连告诉了谁,去过哪里都会忘记,能否再次想起,只能靠运气。
后来他琢磨出了更靠谱的一种办法,他学会跟“本能”抗争,把重要的记忆“藏”起来。他“骗”过大脑,让它以为这些记忆已经被遗忘,实际上他偷偷把它们藏在脑海里,藏在潜意识里,只有触碰到一些合适的开关,才会碰的一声弹开。
这个办法很麻烦,对他来说真正需要被记住的,只属于自己的记忆少得可怜,除非是很重要的记忆,他轻易不会选择这个办法,正因如此,他更需要把这些想起来。
他来过这个地方,见过照片上的这个人,这些还不够,他需要亲眼看到这个人。
“他在哪里?”张起灵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不知道,他失踪一年半了,我们找了他很久,每个地方都去过了,本来我们以为他会去长白山接你,但是你自己下来了。”解雨臣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让它们充分的进入到肺里,再缓慢的吐出来。
烟雾模糊了他的视线,张起灵的脸变得有些朦胧,解雨臣不由想到,即使没有吴邪去接,张起灵也完整无缺的从长白山里走出来了,这是当然的,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只是他和胖子把找到吴邪的最后希望全部押在了这里——如果吴邪还活着,还能动,他一定会去接张起灵。
他一会要抽空去打个电话,长白山上的人手可以撤回了,等到人齐了他又有了资本,有些计划就可以启用。张起灵回来了,意味着一件事情的终结,也意味着另外一件事的开始。
张起灵来到这里,然后他们也来了,还会有更多的人来,就像在鲨鱼环绕的大海里滴下的鲜血,血腥味会瞬间传遍方圆百里。只是不知道张起灵扮演的是猎人的角色,还是鲨鱼的角色。
“你要去找他吗?”解雨臣问张起灵。
张起灵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没有再提出新的问题,他闭上了嘴,像是今天说话的配额已经用完了一样。
他们沉默的坐了一会,久别重逢的谈话就这么结束了,胖子忙着给酒店打电话订房间,似乎笃定张起灵会留下来,然后他们就可以一起去找吴邪,就像以前在斗里他们经常做的那样。
去酒店的路上,解雨臣打了那个撤回人手的电话,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忙你的去吧,找天真这事有胖爷和小哥呢,你放心,那家伙属狗的,小哥在这,他闻着味就能回来。”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6-10-11 22:49:00 +0800 CST  
七 找寻


一场秋雨一场寒。
张起灵打开窗户,凉风卷着细碎的雨丝打在他的身上,这是他来到杭州之后,下的第二十四场秋雨。现已是晚秋,行色匆匆的人们已经穿上了外套棉装,再过几天就要立冬了。
他在杭州呆了五十天,在此期间,关于吴邪的下落还是毫无进展。没有人能猜测吴邪的行动轨迹,因为他的计划最后一个句号已经划上,一个和世界毫无联系的人,是没有办法寻找的。
张起灵的记忆也因此止步不前,他想起了自己十年前曾经来过这个地方,来找那个叫做吴邪的人,但他想不起来他为什么要来,也想不起他跟吴邪说了什么。
吴邪是他记忆碎片的开关,不亲眼见到这个人,他永远只能抓到记忆的幻影。他把重要的东西小心翼翼的保留了下来,可惜他记不得,到底是这个人重要,还是这个人知道的事情重要。
前者和后者,对张起灵来说意义完全不同,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过“重要”的人了,对他来说,很多人之所以重要,不是因为他们姓甚名谁,重要是他们背后的东西。
张起灵看向窗外,他的房间在二楼,挨着他窗户的桂花树已经败了,但是有一家卖桂花蜜的还在树下摆摊子,所以总有桂花香飘上来,给人一种桂花还在开的错觉。
胖子本来想把张起灵的房间安排在二十楼,他是这么想的,即使身手强悍如张起灵,想从二十楼一跃而下也有些难度。后来一想,二楼也好二十楼也好,张起灵真想走,谁也拦不住他,才放弃了。
“小哥,你站窗口干嘛呢,来吃饭了,胖爷给你带了糖醋鱼,快来吃。”胖子开门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王盟,王盟脸上还有一点青紫没有消,两个人都黑的像碳一样,掉了一层皮。
胖子和王盟前段时候去了墨脱,那是吴邪最后出没的地方,一年半以前在那里他开除了王盟,王盟才是这个计划中最后一个见到吴邪的人。
王盟一直没有说这件事,因为吴邪不许他把这件事透露出去,他从来不是坚毅的人,在这件事上他却意外的咬紧了牙关,一个字都没有朝外透露。现在张起灵都回来了,王盟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才把这件事说了出来,刚说出口被胖子按倒揍了一顿。
他们两个人去了墨脱,又两个人一起回来了,墨脱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墨脱,外来客熙熙攘攘,吴邪像融入大海的一滴水,随着时间的流逝,离人们越来越远。
张起灵走到桌边,胖子打开了塑料袋,糖醋鱼的香味飘了出来,王盟很没出息的咽了口水,自从去了墨脱,他就没好好吃过饭,他对那个地方有阴影。
胖子自顾自的道:“大花回北京了,他那边也是烂摊子难收,算了,不能怪他。不过小哥你放心,胖爷没有烂摊子,找不到天真绝不罢手。妈的,一想起这个事就生气,你丫要是早说这事,说不定还能在墨脱找到点线索。”
说着他一巴掌甩在王盟头上,王盟捂着脑袋委屈的道:“老板不让我说,那是他拜托我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我再怎么混蛋也不能违背他的遗愿……”
“啊呸!你他妈的才遗愿呢,给我去窗边洗洗嘴去,再说这样的话胖爷把你打的三天下不了床!”
张起灵坐在桌边,拿起筷子静静的吃饭,这样没有营养的对话向来激不起他的任何反应,直到王盟脱口而出了“医院”两个字。像是配合他一般,窗外风驰电掣的驶过了一台救护车,尖锐的警铃透过没有关实的窗户,响彻了房间。
医院,救护车,病人,医生……名片。
“医院。”张起灵突然开口,王盟一愣,他正在抱怨自己上次被胖子揍完进了医院,他以为张起灵也要揍他,惊恐的退了两步。胖子立刻反应了过来,着急忙慌的问:“小哥,你想起什么来了?”
张起灵站起身找到了宾馆提供的笔记本和笔,把他从长白山下来之后,途经的所有城市的名字都写了下来,递给胖子道:“我要这些城市全部有救护车的医院的名字。”
两个小时后,王盟拿着一叠复印资料气喘吁吁的跑进了房间,不论公立私营,他把只要有救护车的医院的名字全都写了上去,并且按照城市和规模排了序。
张起灵一边快速的翻阅着那些名字,一边跟胖子说道:“我在来杭州的路上,遇到过吴邪。”
具体在哪个城市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吴邪拦住了他的去路,后来有一台救护车把人带走了。他当时回头看过那个救护车一眼,救护车上印了医院的名字,只要再看到,他就能想起来。
他对人的记忆方式和普通人略有不同,当时吴邪不仅瘦的脱相,精神状态也非常糟糕,都跟解雨臣给他看的照片全然不符,导致他直到现在才想起这件事。
根据吴邪当时的精神状态,应该是有精神科的医院,为求保险,他还是选择了有救护车的医院作为方向。因为救护车的管理不严,有的公立医院没有自己的救护车,需要从急救中心调配,有的私立医院自己配了一些救护车,印上自己医院的名字。从这方面来查,更为稳妥一些。
我要去长白山,张起灵想起了吴邪拦住他的时候,一直在念叨的几句话。当时他从长白山上下来,并没有直接来杭州,为了寻找一些人,或者让一些人找到他,他在东三省逗留了一阵,可惜最终还是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人和线索。
所以吴邪很有可能就在东北附近的医院,这样一来范围就缩小了很多,张起灵从六十多个医院中圈出了他看着眼熟的五家医院,三家公立两家私立,分布在东北不同的五个城市。
胖子询问了张起灵一些细节,听到吴邪是被绑上束缚衣带走的时候,他沉默了一会,擦了把脸道:“有线索就行,在医院总比再其他地方来的强,如果真是医院,估计他一时半会也跑不掉。这样小哥,这有五个医院,胖爷拿两个,你拿三个,咱们分开找,其他人去找怕天真不认,还有的折腾,你看行不行?”
因为只是去找医院,不是下斗,怕夜长梦多,王盟紧急定了机票,又给两位大佬一人准备了一个背包,开着车把他们送上了飞机。
临走前胖子让他联系解雨臣,看有没有人脉关系能联系到这几家医院,把病人名单拉出来看看,还有就是让解雨臣联系几个好的精神医生,就是找到人了,该治病的还得治病。
“来碗泡面。”送走了人,王盟才想起自己到现在啥也没吃,就近跑到商店买了一碗泡面,机场正是人多的时候,他找来找去没找到位置,就端着面蹲在机场角落吃了。
有几个漂亮的空姐路过,看到王盟蹲在角落里吃泡面,忍不住笑出声,王盟没有理会她们,狼吞虎咽的把泡面吃进肚子里。
这不是他吃过最惨的一顿饭,以前跟着吴邪的时候,泡面都算是奢侈品,更多的时候根本没饭吃,只能咽口水度日,那时候他就总想辞职算了,没成想十几年一直没辞掉。
——吴邪没有死,但是他很有可能已经疯了。
王盟默默消化着这个消息,他想起他从墨脱回来的时候,道上已经全乱了,很多人发了疯一样的寻找吴邪。过了几个月传说吴邪死了,他没信,因为每次吴邪风风火火的离开,自己都觉得吴邪要死了。可不论吴邪怎么作死,怎么折腾,最后他总能活着回来。
所以王盟以为那次他也能回来,然后跟他把那个大红包要回去,一边数钱一边让他赶紧滚去做这个做那个。
没想到这都过了一年多了,在他相信吴邪已经死了的时候,张起灵回来了,王盟想,也许就是因为张起灵回来了,吴邪才没有死?
王盟有些可怜吴邪,也许死掉对吴邪来说才是真正的解脱,可惜造化弄人,这么折腾他居然还没有死,还要疯疯癫癫的存活在世上。
王盟捞干净最后几根面条,叹了口气,把叉子丢回了桶里,扯起袖子擦了擦嘴。他盯着窗外不知飞往何处的飞机,喃喃自语道。
“老板,你可一定得回来啊。”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6-10-11 22:51:00 +0800 CST  
真的好难写啊啊啊啊啊,憋了一天才写了一章君不见,君不见真的好难写,我为什么要折磨自己啊啊啊啊啊!!!
八、有了,又没有了
海林市,黑龙江省牡丹江市代管县级市,位于黑龙江省东南部,属山区和丘陵浅山区,距离长白山409.5公里。
张起灵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正是一个雪天,他迎着满面的风雪,准备去往最后一家医院。海林市仁爱医院①。这家医院成立于1972年,推荐科室有内科,外科,精神科。设备齐全,医疗系统完善,配备三台专业救护车。
——小哥,你找到老吴了吗?我在第二家医院了,一会给你发消息。
胖子发来了一条短信,他们各自来到了最后一家医院,如果还没有,只能说明他的记忆出了差错,再想找到人的机会就微乎其微了。
吴邪。
张起灵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名字在他的唇齿间环绕,没能发出声音,就消散在喧杂中了。恰好公交车到站了,张起灵走下车,抬头看向面前的医院。东北的雪来的早,整个城市都被白雪覆盖,所有的建筑都变成了纯粹的白色。
这样的景色他并不陌生的,他曾经冒着风雪前行过很多次,每次都是独自一人。因为当他置身于那个环境之后,他就不再需要任何外界的帮助了。
不,不对,他并不是一直独自一人。张起灵看着地面上的雪,一段被封存许久的记忆突然闪过了眼前。
他还记得,那是唯一的一次,他不是一个人登上了长白山。有一个人跟在他的身后,在厚雪和狂风中,那个人跌跌撞撞,笨拙无比,非常执着的跟在他的身后,即使自己随时可能会死在漫天的飞雪中。
——我来和你道别。
——你准备跟到什么时候?
——和你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再见。
张起灵掸掉了身上的雪花,踏进了医院的大门。他并不是一个会执着于记忆的人,他不会只想,而是会去做。好在他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慢慢的寻找。
他会找到吴邪。
也许是时间凑巧,这家医院的救护车停车位全部空了,张起灵无法从救护车上判断信息。
而在此之前,解雨臣利用自家的人脉,查遍了东三省范围内所有的医院,没有一个名叫吴邪的男人的住院记录。解雨臣尝试了吴邪可能使用的假名,过筛了所有户籍,甚至年龄,都没能找到吴邪。在这种情况下,很难从医院方面得到更有用的信息反馈。
胖子选择直接给医生看吴邪的照片,而张起灵选择了问询的方式。他找到前台,询问了约在两个月前,是否有一个精神病人逃出了医院。他告诉小护士,自己在朋友圈无意中看到了当时的照片,觉得那个病人很像他一个失踪的朋友,那个人已经失踪一年多了。
为了让小护士相信,张起灵在表情和语气上,适当的加入了一些焦虑的情绪。小护士相信了他说的话,告诉他,他要找的有可能是他们这里出了名的刺头,精神病患022。022在他们医院住了小半年,一直找不到家属,也找不到任何有用的身份信息。如果他是张起灵要找的人,就真的太好了。
张起灵给小护士看了吴邪的那张照片,小护士看了很久,才道:“嗯……有点像又有点不像,其实说实话,这个病人精神状态不好,又吃的很少,瘦的都脱相了,和平面的照片相比很难认得出来。不然这样吧,我带您去见他的主治医生,说不定医生能认得出来。”
“您好,张先生,我是022的主治医生。哦,不好意思,这么说可能很没有礼貌,因为我们无法确定他的姓名,所以才用编号来称呼他。”主治医生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医生,非常儒雅。他带上了眼镜,从档案柜中取出了一个文件夹。
这是一个普通的医生,张起灵从他说话的神色和动作中,做出了判断。就算吴邪是被人刻意送往这里,面前的这个人也没有参与其中,他只是单纯为吴邪治病而已。
主治医生在档案夹里翻了半天,才找到了一张照片,他擦了擦照片的表面,把它递给张起灵,道:“您看看,这个人是您要找的朋友吗?不好意思,因为他非常抗拒拍照,我们没有为他留下太多的照片,可能有些不好判断。”
那是一张数码照片,非常普通的拍摄手法,照片中一个消瘦的、穿着约束服的男人,被约束带死死的绑在一张床上。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男人的眼神,他用非常恶毒的眼神狠狠的瞪着镜头,那种狠毒简直要从照片中弥漫出来。如果没有约束服限制他的行动,他大概会直接冲过来,把相机和拍照的人一起碎尸万段。
确实是一个消瘦到脱相的男人,他狠毒的眼神是张起灵所不熟悉的。张起灵无法判断这个人是不是吴邪,他当着医生的面拍下了照片,非常坦然的发给了胖子。医生了然,以为他是在给吴邪的父母发信息。
照片发过去三十秒不到,胖子的电话就打了回来,他激动的吼道:“小哥你找到天真了?!你现在在哪个医院?我立刻就过去!怎么还把天真绑上了?快给他松开啊!不说了!我现在立刻去定票!是在海林是吗!?我马上就到!”
医生也听到了从话筒中喷薄而出的胖子的声音,他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满怀歉意的道:“这个,有件事还没来得及跟您说。您能找到这里,真的很不容易,但是我要先跟您道个歉,您的朋友在一个月前又逃出了医院,到现在我们也没能找到他。不过您放心,我们医院已经报警了,会配合警方的调查。如果您不方便在这里多留,可以留一个电话号码,有任何信息我们会再联系您。”
胖子已经挂掉了电话,他沉浸在好兄弟被找到的喜悦中,匆匆忙忙的定了一张火车票。他着急见到自己已经很久没见到的兄弟,一秒钟也等不了了。
那张照片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无法忍受自己吃好喝好,吴邪却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吃苦受罪,他恨自己没有早点找到吴邪,让他在医院里吃了太多的苦。
还好现在他们找到了他,胖子接过售票员递过来的票,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现在小哥回来了,小哥找到了吴邪,只要有小哥在,他相信吴邪会好好的。
他们三个人,终于又能在一起喝酒了,胖子想。铁三角铁三角,少了哪一个都不行。
张起灵准备离开了,虽然医生说可以带他去吴邪住过的病房看看,但是他认为没有这个必要,这个医生能够提供给他的信息仅限于病例,不会再有更多的东西。
吴邪有什么病并不是他最关心的,他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吴邪的藏身之地。记得胖子说过,他和吴邪有一个十年之约,吴邪会去长白山接自己。从这里到长白山有409.5公里,如果是精神正常的吴邪,他会选择的路线很好判断。但是以吴邪现在的精神状态,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可惜现在的他对吴邪一无所知,他甚至想不起吴邪的模样了。张起灵捏着那张主治医生给他的照片,用拇指轻轻的抚过吴邪的脸。
有两个医生推着一台轮椅从张起灵身边走过,其中一个医生望向了张起灵和他手中的照片。他和同事商量了两句,停住了脚步,迟疑着走向张起灵。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可以耽误您几分钟吗?您是来找照片上的这位病人吗?您是他的家属吗?如果是,我或许能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6-12-30 23:15:00 +0800 CST  
十、浮出水面


解雨臣收到胖子的信息之后,匆匆从一场谈判中脱身赶往东北。那条信息只简单的写了五个字:找到吴邪了。他来不及过多的询问,立刻动身,上了飞机之后他关闭了手机,因此没能看到胖子的第二条信息。
虽然现在是东北的旅游淡季,想要立刻买到飞机票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解雨臣坐在廉价航空狭小压抑的座位中,接过了空姐递过来的白开水。
他无数次的设想过,吴邪已经死了,在这样的假想中,他一边寻找吴邪一边做着自己的事情。他知道自己还是保持着一丝幻想的,他总觉得吴邪可能会在某个下午回来,满脸胡茬,笑容狡黠。
直到张起灵回来。
这个几乎不可能回来的人都回来了,吴邪还是没有回来,解雨臣的心一下就沉到了谷底,他几乎可以确定,吴邪是死了。
现在胖子告诉他,找到吴邪了。他还活着。很好,等飞机落地,等见到吴邪,自己一定要狠狠的揍他一顿,否则难解这些年来的心头之恨。
做完这个决定之后,解雨臣突然觉得很累,所有的负面情绪如潮水般涌出将他整个淹没了,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他像一个幽闭恐惧症患者一般,几乎喘不过气来。
为了缓解这个症状,他端起水来喝了一口,毫无防备的是,他后背猛地遭受了一记猛捶,水呛进了他的气管,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在解雨臣座位后面坐了两个小孩,从上飞机开始就不停的踢他的座椅,大声的嚎叫,刚才的那一下就是其中一个孩子捶的。解雨臣回过头去,看到那个孩子歪着头,拍这手,在大声的笑着。他的父亲坐在一边,正在偷偷的玩手机,丝毫没有管教孩子的意思。
解雨臣走出位子,来到走廊,他抽出了男人手中的手机,男人惊讶的抬头,不明白解雨臣要做什么。
在男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中,解雨臣缓缓的把手机泡进了还有些烫的水里。没等男人出声呵斥,他又抬手将满满一杯水连着手机,一起倒在了那个孩子的头上。
一时之间,哭声、骂声、惊叫声和呼叫铃乱成了一片,解雨臣面带微笑的坐了回去,他觉得心情好多了,吴邪说得对,这种不理智的事情,这辈子总要做一次的。他戴上了耳机,把音乐声调到最大,舒舒服服的躺了下来。
爱咋咋地吧,他管不了这么多了。


“好些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瑞雪兆丰年,明年肯定是个丰收年……”胖子靠在宾馆的窗户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玻璃,放眼望去,大地已经白茫茫一片了,他像是在问自己,嘴上却说着,“小哥,你说天真现在到底在哪儿呢,有厚实的衣服穿没有?他从精神病院逃走的,身上肯定没有钱,这年头物价飞涨,坐公交车都涨价了,他就是想回去找咱们,也没钱买车票啊。你说我前段时间换什么号啊,太失策了,他要是给我打电话,发现是空号,背后指不定怎么骂我呢……”
一场欢喜一场空,好不容易找对了医院,吴邪却从精神病院里逃走了。胖子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生气,高兴的是吴邪至少还有能逃走的智商,生气的是自己怎么没有早点找到他。
唉,他早该知道吴邪并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好小子,够有本事的,精神病院都关不住他,这一年多来害大家为他担心,等逮住这小子,非好好的揍他一顿不可。
想着想着,胖子又有点开心起来,他向来是个乐天派,只要吴邪现在的处境是安全的,他相信他们很快就能找到吴邪,或者吴邪会先找到他们——说不定人已经到杭州了,也说不定过一会儿他的手机会响起,接通之后他会听到王盟的声音,告诉他老板回来了。
张起灵没有理会胖子的碎碎念,他坐在桌边仔细的翻看从医院带出来的病例,这些病例记载的非常详细,再加上那个医生的记事本,一定有很多细节可以追踪。
他需要知道吴邪现在的精神状态,神智的清醒程度会影响吴邪的决策,他不能确定吴邪还能否以正常人的思维思考,如果不能……
【放开我!!来不及了!!没有时间了!!他不会等我的!!我不去他就走了!!放开我!!!”】
张起灵按了按太阳穴,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在病例上。
从记录来看,在吴邪刚入院的时候,最严重的是失忆症状,精神只是偶尔出现异常。但是入院治疗三个月后,他的情况开始恶化,出现攻击行为,精神方面的问题越发严重。
治疗进入第六个月,吴邪越发不清醒了,稍有不顺就攻击医生,还喜欢咬人,他经常把自己藏在潮湿的角落,用狠毒的眼神打量路过的每一个人。
张起灵敏锐的察觉到,配药在六个月的时候第一次起了变化,吴邪每天都吃的药中少了一种叫做氟哌啶醇的药片,这种药是主治疗狂躁症、精神分裂的——病人的情况变严重了,药却停了?
病例显示氟哌啶醇待续使用了六个月,第七个月突然停止每日服用,药方开始稳定下来,即使转院也没有再做增减,相对应的,吴邪的病情被“稳定”住了,不再变好,也不更坏。
这太诡异了,张起灵迅速查找了吴邪每次逃走之前的用药,果然,但凡是吴邪逃走的日子,他都没有吃这种名叫氟哌啶醇的药。但是每次吴邪逃走之后再被抓,氟哌啶醇就会恢复使用一个礼拜到半个月不等。
两个多月前,吴邪那次逃走再次被抓回去之后,氟哌啶醇的用量增加为一开始的三倍,连续吃了五天之后吴邪似乎意识到什么,他开始拒绝吃药,但是反抗无效,关了三天禁闭之后他恢复顺从,接着一个月后,他在一个雨夜逃走。
张起灵站起了身,椅子在地板上拖拉的声音十分刺耳,胖子给吓了一跳,差点从窗台上滚下来,他慌忙跟着站了起来,问道:“小哥,怎么了?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张起灵把病例给胖子看,告诉了他自己的分析结果,胖子看了半天,根本不认识氟哌啶醇这四个字怎么念,他还没从吴邪逃走的郁闷中回神,有些心不在焉的道:“照这么说,小哥你是怀疑这个药有问题?是副作用导致的吗?”
“氟哌啶醇只是一个幌子,吴邪被关进精神病院,并不是一个巧合。”张起灵合上了那本病例,解释道,“吴邪住过的两家医院都是张家的,他们希望吴邪不再插手某些事情,把他软禁在精神病院里。但是吴邪不够听话,所以用药影响他的神智,让他变得混乱。必须尽快找到吴邪,最后几天的药下的太重了。”
张起灵告诉胖子,张家使用的能够扰乱精神的药,单他还记得的就足有二十多种,要想办法从医院内部把药搞出来,他必须知道药的具体成分,才能了解吴邪现在的情况。
吴邪从医院逃走过很多次,他知道会有人来抓他,在没有安全感的前提下,他会优先选择躲起来。如果他的思维还算正常,那只要推算回去,就能得知他躲藏的基本地点。可如果他的思维已经混乱了,他会怎么躲藏就很难得知,也很难找到了。
胖子沉默了片刻,他从来没想过吴邪会是被张家人关起来的,虽然知道这一切跟张起灵没有关系,心情依旧复杂。他想问的很多,一时之间全堵在了胸口,最后他只挑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道:“如果药下的太重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张起灵没有回答,要是往常胖子肯定会非常识趣的转移话题,但是这次他没有,他直视着张起灵的眼睛,用强硬的语气再次问道:“小哥,你跟我说实话,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7-02-27 22:43:00 +0800 CST  
十一 临界点


因为一时的任性之举,解雨臣到达东北的时间推迟了整整三天,想要任性就要承担后果,这种事情果然这辈子只要做一次就够了,他和吴邪不一样,他不缺心眼。
“你说什么?人逃走了?”然后更麻烦的还在后面等着,墨菲定律就是这么规定的。从胖子的嘴里得知了事情的始末之后,解雨臣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疼得厉害。
吴邪一贯爱玩这样的把戏,吃了吐,非常烦人的毛病,你以为他会这样,他就不,他要那样。当你觉得摸出了他的规律,好嘛,他又变回去了。
胖子叹了口气:“咱们这兄弟你还不了解吗,什么精神病院关得住他?跑了,跑的影都没剩下。”
“那还在这干嘛?佩服他逃走的能耐吗?”解雨臣掏出手机,准备给杭州打电话,“跑都跑了,难道会坐以待毙?他肯定得找咱们,定机票,你去北京,我去杭州。”
如果按照吴邪的行动力,他现在应该早就回到北京或者杭州了,如果他觉得这两个地方都不安全,大抵会去自己的安全屋。这些安全屋是吴邪自己去找的,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什么地方,解雨臣大概知道几个方位。
需要朝这些地方传达讯息,让吴邪自己来联系他们,这样不会耽误太多的时间,解雨臣利用剩余的脑力盘算着。
“问题就是这个。”胖子抹了一把脸,他感到某种临界点在朝他逼近,事到如今他还能保持清醒的思维已经很不可思议了,这几天他陷入了说不清的空白中,无法按照以往的方法找出出路。
吴邪总说他是一个豁达之人,还说如果自己能像他一样,或者就不会陷入到无法自拔的深渊中了。胖子自己也深以为意,并且以此为豪。
这是他第二次感到输了,第一次是在广西。他输的彻彻底底,连条底裤都没剩下,毫无翻盘的筹码。
也许明天或者后天他又能打起精神,满不在乎的摸着肚子,喊一句****的球老子不在乎。但是现在他被消极打败了,老的动不了了,而且他不想站起来,只想在地上躺一会儿。
解雨臣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摆了摆手:“有话一次说完。”然后他指了指脑袋:“好几天没合眼了,脑子动不起来。”
胖子点起一根烟,道:“我说了,你别闹。”
“闹不起来。”实话实说,就是现在告诉他吴邪被人砍成一段一段的了,他也要等睡一觉才有力气为他报仇。
“小哥说,为了控制吴邪,医院给他下了一种叫什么的药,太拗口了记不住,反正吃了这种药,人会精神错乱,昏昏沉沉的。他说吴邪吃的太多了,可能会对精神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重点!”
“吴邪可能已经疯了。”
“他早就疯了。”解雨臣下意识接了这句话。
胖子就道:“不是那种疯,真正意义上的,失去神智的疯,就村口二傻子那种疯。”
像村口的二傻子一样,嬉皮笑脸,口齿不清,谁都能欺负一把,不认爹娘,不辩五亲,不知冷暖,不懂人情。
这种情况下吴邪一个人流落街头,好一点的情况是被送去了收容所,坏一点的情况是直接被人控制住乞讨,不好不坏的情况是自己在街头掏垃圾桶。
所以没办法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方式预估吴邪会出现在哪里,倘若他还尚存一点理智,记得自己是身处不安全的状态下,情况会更加复杂,他会像动物一样把自己藏匿起来。
吴邪也许真的疯了。大脑迟钝的解雨臣用了整整五分钟才把这个消息消化掉,在此期间胖子看着他,一声也没吭。他又用了三分钟找回了自己的语言功能,耳朵和嘴巴仿佛分了家,只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张起灵呢?”
原来自己的声音在旁人听来,是这样的,解雨臣忍不住开了小差。
他是唱戏的,祖师爷给饭吃,打小嗓子就是一等一的好,他小时候其实不是很懂,为什么他学唱戏,干的却是倒斗的活。后来长大了,这个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释。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没有任何道理可以讲,也同样,没有人会跟你讲。
胖子道张起灵去医院了,他要弄清楚给吴邪吃的到底是什么药,有了药方才能配解药。也许情况没有那么糟,也许会更糟,没有找到吴邪之前,谁也不能下定论。
解雨臣点了点头,开始脱外套和鞋子,胖子问你干嘛,受刺激大发了?他道睡觉,天大的事情等他睡醒再说。胖子便也开始脱外套,两个人各自占了一张床,很快呼噜声响彻了整个房间。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7-06-26 23:50:00 +0800 CST  
十二、流浪汉
张起灵一走就是五天,期间胖子没去找人,该回来的总会回来,不想回来找也没用,他可没有精力去管两个失踪人口。
知道吴邪还活着,找起来至少有个目标了不是,收留所早就去看过了,一无所获是早就料到的情况。解雨臣从北京调了一些伙计来,让他们在附近的几个城市进行搜索。
分发到众人手里的城市名单是经过仔细分析后决定的,因为吴邪没有身份证,脑子又不太正常了,单靠双脚走是没有多少行动力的,他一直惦记着去长白山,通往长白山的必经城市肯定要找,但走错路的可能性更高。
生病后吴邪瘦的脱相,样子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只看照片无法辨别,为了确保不错过,只要符合身高和年龄的男性流浪汉都会控制住,由解雨臣和胖子亲自过去分辨。
当然被拐去黑煤窑的可能也提出过,胖子否决了,他说吴邪就算傻了还是吴邪,这家伙精着呢,没理由被人拐去做苦力,如果真的被拐走,会被嘲笑的。
好歹有过去的情谊在,王盟放下了自己的小生意,带着两个伙计默默的赶到东北帮忙。他跟着吴邪很多年了,知道的事情很多,有些事吴邪不方便跟别人讲,下斗的时候就跟他说一说。
王盟知道这并非重视,恰恰是因为无视,吴邪从未把他当做这环环紧扣中的一员,反而能够轻松的和他相处。也许和他这个老伙计在一起的时候,吴邪才能找到一点“做自己”的感觉,他好像还是那个生意惨淡的小老板,靠着坑蒙拐骗为生,不用考虑太多事情。
找了几天,城里每个犄角旮旯都被翻了个底朝天,要不是这次找人,王盟都不晓得这城里原来有那么多流浪的人。因为文明城市建设,光鲜亮丽的街道上很难得能见到这些人的踪影,只有在桥洞下或者城中村里,才能窥视一二他们的生活。
这些人没有身份,没有工作,没有收入,靠着捡垃圾或者乞讨,甚至偷窃为生,一床破被子可能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
对这些人,王盟没有什么歧视,说真的,他们下地的时候还要来得更落魄,如果有得选,谁又情愿做一个隐形人呢,不过是为了一句活着。
只是他无法想象吴邪会混在这些人中间,落魄或者捡垃圾吃对他那个东家来说算不上是新鲜的,他只是觉得这些人的眼睛里没有希望,吴邪不是这样的人。
王盟有些麻木的递了一根烟给面前的流浪汉,已经是中午了,他还没吃早饭,一无所获后干脆坐在了马路牙子上歇歇脚。
“谢啦兄弟,瞅你跟这片磨半天了,咋,家里丢人了?”流浪汉很承这根烟的情,叼着烟主动跟王盟聊起了天。
他的用词颇有歧义,王盟无奈的叹了口气,装作忧愁的样子道:“嗯,走丢了一个,咋说呢,脑子不太正常,不好找。”
“是吧,长啥样啊,跟我说说,兄弟帮你留意留意。”
王盟把吴邪的外观略作形容,又给他看了那张吴邪被捆在床上的照片。流浪汉想了想,一拍大腿,告诉王盟这个人他好像见过,就在几天前。
“什么!?真的吗,你快仔细想想!”王盟本没抱什么希望,猛地听到他说见过跟做梦一样,激动的从马路牙子上跳了起来。
流浪汉让他别这么兴奋,说不定是他看错了,毕竟这样的人满大街都是。
据流浪汉所说,几天前的深夜他出来掏垃圾桶,却看到有一个人已经蹲在垃圾桶旁边了,他在这一片流浪也有十几年了,从来没见过这个人,所以格外留意了一下。
当天还在下雪,那个人穿的却很薄,掏垃圾桶的姿势也很不熟悉,流浪的人们互相帮助是常事,他有心帮忙,想着好歹给指几个可以捡到衣服的地方。
没想到他刚刚走近,那个人就像惊弓之鸟一样跳了起来,身手矫健的简直不像人类,在微弱的路灯照射下,他只看清楚了那个人的一双眼睛。
流浪汉在底层摸爬滚打多年,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可他从没见过那样的眼神。他文化水平不高,形容不出那眼神是怎么样的,只能说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戒备和狠毒,简直不像人类可以拥有的眼睛,像毒蛇一样。
从流浪汉的形容里,王盟几乎可以肯定那个人就是吴邪,因为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他见识过吴邪那种难以形容的眼神。也许是吸收的信息素太多,吴邪有时候会把现实和幻境混淆。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王盟立刻打电话告知了解雨臣,他们把四散在各处的人员都集中到了这个小县城里。
同一天,张起灵也回来了,胖子有些感动,感慨古人诚不欺他,这就叫做否极泰来。
跟张起灵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医生,看面相很年轻,此人就职于仁爱医院,负责过吴邪的医治,姓张。
他明显受到了张起灵的某方面的威胁,才会乖乖跟着来到了这里,他说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医生,关于吴邪知道的真的不多。
胖子道:“得了吧,你们这些人的花花肠子胖爷清楚的很,少废话,你就跟我说,我们老吴吃的那药能不能解。”
张医生道:“没见到人之间,我不能做任何保证,他被隔离很久了,我真的不清楚他现在的状况。如果他的情况恶化的不严重,我觉得还是可以挽救一部分的,那段时间他清醒的时间挺多的。”
“我可警告你,胖爷不是善茬,你最好乖乖听话,别动歪脑筋,不然胖爷让你直接从医生变成病人。”自从知道了是他们把吴邪软禁起来的,胖子对这些穿白大褂的人失去了全部好感,他让人看着这个张医生,拽着张起灵来到了屋外,低声问道:“小哥,这人靠谱不靠,别回头是个卧底。”
张起灵从兜里掏出了一张药单,告诉胖子这就是给吴邪吃的那种药对应的解药,有几味药是国内的濒危物种,早就禁止买卖了,必须从国外偷渡。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7-08-17 00:50:00 +0800 CST  
为什么突然觉得我写的像电视剧旁白……是我写旁白写多了魔怔了吗……躺倒。
十三、等待


事情好像开始朝着好的那方面发展了,有了线索,找到人只是时间问题。
白天想找到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大半夜一群人在街上晃荡又太过显眼,万一引起了吴邪的戒备心,他更不可能出现了。商讨之后,决心只让吴邪最熟悉的几个人晚上轮流去找。
相较于忙碌的众人,那个被张起灵抓来的医生要轻松多了,虽然被软禁在了宾馆,进出都有人看守。他却很悠闲,一副来度假的模样。用他的话说,看病至少要望闻问切,人不在他做医生的也不好运作,只好歇着。
第一个出发去找人的是张起灵,这是抽签决定的顺序。夜幕降灵的时候,解雨臣看着窗外,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直觉,他总觉得如果张起灵去都不能让吴邪出来,其他人更不可能了。
胖子很忧心吴邪的身体状况,天气越来越冷,吴邪那身子骨穿的那么薄在大街上游荡,万一冻出个好歹咋办。
“小哥,这军大衣你拿着,要是找到天真了就给他穿哈。”胖子把一件军大衣硬塞进张起灵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交给你了,我相信你去了天真肯定会出来的,他最信的就是你了。”
流浪汉看到吴邪的时候是在午夜三点多钟,为求稳妥,十点多张起灵就出发了。
天还不算太晚,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夜晚的降临对有些人来说是一天的结束,对有些人来说却是一天的开始。
冬天的小吃摊出的不多,三五盏小灯,一口热腾腾的大锅坐在炉子上,散发出食物的香气。张起灵花了五块钱,从一个小摊上买了两个馒头揣进了兜里。
临近的学校放了学,学生们三三两两的冲出校门,另一条街上,一些浓妆艳抹的姑娘小伙,点着烟,举着酒瓶子,从一家酒吧轰轰烈烈的出来,转向下一家继续喝酒。
学生和成年人擦肩而过,互不干扰,各自聊着自己的事情。
这是属于市井的“生”的那一面,琐碎、杂乱却很温暖。而接下来要面对的便是城市的“死”的那一面了,阴暗、潮湿、见不得光。
张起灵检查了附近的垃圾桶,如果是他在不能自保的情况下需要找东西果腹,他会优先选择第二条街上的垃圾桶。因为那个垃圾桶的位置最好,便于观察又方便逃走,虽然残余食物不多,胜在安全指数最高。
不过这个地方有一个很明显的破绽,他略作思考,翻身上墙,躲在了巷子的矮墙之上。如果有必要,他可以在这里躲一整夜,绝不会有人发现。
初冬的深夜风吹的很急,张起灵用军大衣稍微抵挡了几丝寒意,他很少会去等待什么人,尤其是这种不确定的情况下。
这几天和胖子相处下来,吴邪这个人在他心中也渐渐丰满起来,不再是单纯的一个名字或者符号。
记忆的碎片不完整,他尽力拼凑在一起总有些不够清晰,他只记得那时的吴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新手,遇到一点小事情都能咋呼半天。明明什么都怕什么都不会,却总能在生命攸关的时刻,幼稚的不肯放弃任何一个人。
这些还不够,还太少了,张起灵把所有能想起来的部分小心翼翼的收集起来。他平生头一次,希望能将一个人的事情了解的足够多。
十一点之后外面的主街道安静了很多,小摊子都收了起来,只能听到车辆呼啸而过的声音。
等到凌晨两点,连过往的车辆都少的可怜,小巷子里有人路过,不过只是喝醉了晚归的人,东倒西歪的唱着红高粱朝前走,踢得路上的石子噼里啪啦响。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7-08-20 00:58:00 +0800 CST  
醉汉走了之后又是宁静的一个半小时,等到临近四点,是所有人都最为疲倦的时间,终于从巷子深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7-08-20 00:58:00 +0800 CST  
从脚步声判断,来人是个男性,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感觉只要有一点点不对头,他都会立刻逃走,绝不给任何人抓到的机会。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7-08-20 00:58:00 +0800 CST  
巷子里没有路灯,张起灵只能凭借路口几丝微弱的灯光观察来人。男人是背对着他的,蹲着也不好分辨身高,穿的确实很单薄,外套上沾满了灰尘,看不出本来应该是什么颜色的。
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吴邪,看起来确实很可疑,男人吃完包子以后就准备离开了,张起灵决定先把他抓住再说。
连给男人反应的时间都没留下,几秒钟的功夫,张起灵已经一跃而下牢牢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发现自己被抓住以后,男人的反应尤其激烈,很奇怪的是他没有叫喊,只是狠狠的对着抓住自己的人又踢又打。
也许是体能不支,他的力气小的可怜,张起灵没有理会他不痛不痒的“攻击”,打开了手机附带的手电筒,朝他脸上照了过去。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7-08-20 00:59:00 +0800 CST  
我发现你们都是大屁眼子,不更新的时候天天嚎着要看,更新了根本没人给我爱的留言,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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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手电筒亮起来的一瞬间,费尽心机隐藏在黑暗中的一切都无所遁形,男人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身体不受控制的痉挛起来,他拼命的扭过头,试图躲开那刺目的光亮。
为了看清楚他的脸,张起灵死死的卡住了他的下颌,男人的脸上涂满了脏污,他被迫抬头,脖子上狰狞的伤疤露了出来,看得出那是被利刃割喉后留下的伤口。
发现自己真的无法挣脱后,男人眼睛里突然迸发出几丝同归于尽的歹毒,他不知道哪里生出了一股力气,使劲朝下一挣,一口咬在了那只限制自己行动的“敌人”的手上。天气太冷,他的身体止不住的在发抖,几乎失去了身体的控制力。
挣扎之下手机砸到了地上,张起灵确定这个人就是吴邪,那双眼睛触动了他埋在内心深处的记忆碎片。
“呜——”吴邪从喉咙里发出类似兽类的威胁性的呜咽,愤恨的几乎要咬掉张起灵的一块肉来,血腥气在他口腔中弥漫,令人作呕的味道。
因为用药过猛,吴邪的神智早就不清楚了,他已经不认识张起灵了,被囚禁在医院的记忆让他本能的防备每一个人,只以为面前的这个人和其他人一样,都是要把他抓起来的。
不能被抓回去,他迷迷糊糊的想着,每个人都别有用心,没人值得信赖。
为了让吴邪信任自己,张起灵没有再采用暴力的手段,有些像是安抚脾气暴躁的流浪狗一般,他任由自己的手腕被牢牢咬住,另外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红糖馒头。
吴邪咬了一会,发现张起灵没有反抗,难免心中奇怪,他略微松开嘴巴,换做用手死死的掐住对方的胳膊,谨慎的看向张起灵。
张起灵没有出声,坦然的和他对视,拿起馒头放在嘴边慢慢的咬了一口。
吴邪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由跟着他吞咽的动作动了动喉咙。自从上次被流浪汉看到之后,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出来找吃的了,今天是饿的受不了才跑出来的,半个包子根本填不饱肚子。
馒头吃了小半个,吴邪见他没有进一步伤害自己的举动,肌肉放松了许多。张起灵把剩下的馒头递到他的嘴边,这个举动刺激到了吴邪,他又咬了他一口,这次咬在小臂上,力度轻了一些,只堪堪咬破了一点皮。
这次是在试探,张起灵很清楚,如果他动了,吴邪就绝对不会信任自己了。
几次三番的攻击没有换来反抗,确定张起灵没有恶意后,吴邪这才夺走了他手里的馒头,狼吞虎咽的把它们吞进肚子。
一个馒头吃完之后,吴邪明显没吃饱,他盯着身边的人,试图从他身上再盯一个馒头出来什么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这种情况下一次吃太多会形成负担,张起灵没有再给他吃,抖开了手里的军大衣,轻轻的把衣服盖在了他的身上。
食物换来了吴邪的初步信任,虽然他还是咬了张起灵,不过这次的力度更轻了,只是啃了一小口就立刻松开了。
张起灵帮吴邪把军大衣穿好的时候摸到了他身上,那些皮肤冷的像冰一样。
这狼狈的模样令他想起了十年前,这个人穿着从游客手里买来的各色不合身的装备,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后爬上了长白山,倔强的不肯回头。
他用拇指拂过吴邪脖颈上狰狞的疤痕,致命的一道伤,下手非常利索,看得出是有经验的人刻意为之。有人想要吴邪的命,这不奇怪。
这个动作很轻柔,没有威胁性,吴邪只是略有不适的转了转脖子,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很熟悉,这些天来他一直试图寻找什么,见到这个人之后他的这种感觉就消失了——也许他在找的就是这个人?
他想不了太多东西,很快就忘了,他还是有点饿,看到张起灵的兜鼓鼓的便伸手进去掏,果然被他拿到了一个馒头。
“吴邪。”张起灵喃喃的念出了他的名字,这次他完整的把这两个字念了出来,没有再让它们被风雪吞噬。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7-08-20 15:17:00 +0800 CST  
反正我今天三更,你们看着办吧,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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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故友重逢




纵使吴邪已经信任了张起灵,想把他带走还是花了一点时间,他畏惧光亮也畏惧声音,甚至不肯让张起灵到那些他认为危险的地方去。
本来应该打电话回去的,但是刚才的争执中,手机一直保持着手电筒的模式,等终于有空把它捡起来,早就已经没有电了。
好不容易哄着吴邪踏出了巷子,没走几步,不知道哪里来的救护车突然从红绿灯的那端冲了出来,尖锐的警铃划破了夜空。
吴邪还记得这种车,每次他被捆上这种车以后,都会运到更远的地方,然后他被关进某个小房间里,那里的一切都是白色的,白色的灯,白色的药片,白色的人。他无力挣脱那些束缚衣,只能任由他们朝他嘴里塞药。
那些药片除了会让他的脑子很疼外,还会剥夺他所剩不多的记忆,每一片都会带走本属于他的东西。
眼见那辆车越靠越近,他心里的恐慌达到了极点,他拽住张起灵的手,死命的把他朝后面拖——这里不安全,他们都会被抓走。
张起灵当然不会让他再跑回巷子里躲着,又不愿意采用太过粗暴的举动,吴邪现在犹如惊弓之鸟,他做不好只会让他更害怕。
救护车总算跑的没影了,略做思考后,他用军大衣的帽子盖住了吴邪的眼睛,然后把人抱了起来,道:“没事了,我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也许是安全两个字触动了吴邪的神经,也许是黑暗带给他某种安全感,吴邪总算不再紧绷着肌肉,他尝试伸手抱住了张起灵的脖子,嗯了一声。
天已经微微亮了起来,看起来会是一个晴天。
胖子一宿没睡,又不敢打电话过去,解雨臣没他这么神经质,稍微小睡了一会,也不知道梦了点什么。
“这都快六点半了,小哥咋还没回来。”胖子点了根烟,忍不住掐了掐鼻梁,那里已经被他掐出了红印,看起来有些滑稽,“是不是没找到?”
“才一天,要有点耐心。”
“倒不是胖爷没耐心,可天这么冷,天真吃没吃喝没喝的,拖下去咋得了。”东北的冬天冷的可怕,室内和室外是两个概念,偏偏吴邪在躲藏方面的本事没有丢,万一冻死在哪儿都找不见尸体。
解雨臣道:“放心吧,那小子要是能把自己冻死,咱们也不用找了,他自己就羞愤而亡了。”
“你当他多有骨气呢?怂包一个,就是要饭也不怕咱们看见。”
“那更不用担心了。”
正说着,门突然被敲响了,胖子还没来得及激动,却见王盟进了屋里,他去买了一点早点来,也只有他还记得要吃饭。
胖子担心的只吃了六个大包子就不吃了,解雨臣吃了两个,东北的菜码一贯大,一个包子都快抵得上杭州的一笼了。
早点刚刚吃完,门又响了,胖子懒得再去开门,解雨臣假装听不到,王盟左看右看发现只有自己是个小兵,认命的站起身来:“来了来了,谁啊……老板?!?”
一石激起千层浪,胖子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了,果然见到张起灵怀里抱着一个人正朝屋里走,他冲过去一把掀开了盖在那人脸上的帽子。
张起灵没来得及阻止,吴邪本来已经睡着了,王盟一喊胖子一动,立刻惊醒,想都没想一口咬在胖子伸过来的手上,恶狠狠的。
胖子见真是吴邪,正激动的想和兄弟叙叙旧,猝不及防被当猪蹄那么咬住,嗷一嗓子:“妈呀!天真你饿了也别咬我啊!咝……快撒开!”
解雨臣慢了一步,幸运的躲过一劫,他看着吴邪的脸难免有些恍惚。自从他们上次见面到现在已经快两年了,期间吴邪一直音讯全无,突然就这么找到了?
胖子的手肉多,已经被咬出了血来,他见解雨臣没反应,就又喊道:“大花你别只看啊,快帮胖爷一把!这熊孩子别是狂犬病了吧?!”
解雨臣这才回神,上手捏住吴邪的脸,想让他把嘴巴撒开。不料他越捏吴邪咬的越使劲,还空出一只手去抓解雨臣。
张起灵示意解雨臣松开手,拍了拍吴邪的后背,哄他道:“松嘴,听话。”
他的话很有用,吴邪不情不愿的松开了嘴,呸的一声吐掉了嘴里的血。
胖子瞪眼,指着他道:“这小崽子啥意思,他咬我还这么横,几年不见能耐了啊。”
“别瞎说,他不太对,你别过去刺激他。”解雨臣给隔壁的伙计发了条信息,让他们把张医生带过来。
其实他一直不信吴邪疯了的说法,因为吴邪这几年一直不太正常,所以他觉得再疯也疯不到哪里去了。现在亲眼见到以后,他才意识到胖子说的是真的,吴邪的精神状态真的很不对劲,是字面意义上的疯。
猛然身处一个新的环境让吴邪很不适应,即使已经被放了下来,他还是紧紧的拽着张起灵的胳膊,警惕的躲在他身后观察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王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由啊了一声,吴邪马上扭头盯住了他,给他看的浑身一哆嗦,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老板这么渗人过。他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不太自在的指着吃剩下的早餐道:“那个……还有点粥,要不给老板吃点吧?暖暖胃。”
“小哥你搁哪儿找到天真的,你咋跟他交流的?”胖子呲牙咧嘴的看着自己的手,吴邪这臭小子***没留情,一嘴下去差点咬掉他的一块肉。
“他在路上翻垃圾桶,找到了就带回来了。”张起灵从各色粥里挑了一碗小米的,吴邪其实早就看到那些吃的了,戒备心使然,直到见他拿到了手上,才凑过来看,流露出很想吃的神情来。
胖子怪叫:“啥玩意?翻垃圾桶,我说他这一身味儿哪来的,大花你给那医生说说,带点消毒药水来,谁知道这小子在外头吃什么有细菌的没有,嘶——哎,小哥你手上咋回事,也是这小兔崽子咬的?”
张起灵手上的伤口更为狰狞,有好几处皮肉都翻开了,他并不是很在意这些皮肉伤,将热粥吹凉后递给眼巴巴看着的吴邪。
吴邪却不肯接,他便改递为抓,手上舀着粥喂过去。
胖子不免有些感慨的道:“你说我要给他把这一幕拍下来,等他好了看到,会不会撞墙去?”
解雨臣已经先一步拍了下来,决心以后用这张照片作为把柄,如果吴邪不还他钱,就把这张照片贴满北京城。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7-08-20 23:08:00 +0800 CST  
16、你就是医他的药


短暂的玩笑后一时间没人吭声,气氛诡异的沉寂下来,解雨臣收起了手机,像是在跟自己说,又像是在跟胖子说:“回来就好。”
胖子扯起袖子擦了把脸:“是啊,回来就好。”
他看着乖乖张嘴吃粥的吴邪,心想这是怎么了,咋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其实这不是他们哥俩最为狼狈的相见,还记得有一次他肠子都掉了半截出来,差点就死了。
但是每次死里逃生之后,他和吴邪总能很快的调整好状态,喝酒撸串吹**,把每一块伤疤都吹成是自己人生的勋章。
可现在他吹不起来任何**了,因为吴邪人坐在这里,却已经不记得他们了,他可能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他知道,在某些方面吴邪或许有些胆小甚至懦弱,但整体而言,他是一个很有韧性的人,就像那什么什么液体,解雨臣说过一次,可他记不住,名字太复杂了。
总之就是一种奇怪的液体,你柔和的去搅动就是液态,但是如果你用力去打,它就会凝结成坚硬的固体。吴邪就是拥有这种奇特的属性,他总能用自己的方式去打破困境。
他很少当面夸吴邪,因为他知道这小子不禁夸,每次都跟故意的似得,一夸就不行了,非出纰漏不可。
胖子还记得十几年前的吴邪,那时候的他很年轻很天真,眼睛里总是闪着好奇的光芒,后来过了很多年,吴邪眼睛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再亮起来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多了一些东西,说不清好坏。
但是现在的吴邪,怎么说呢,他的世界好像只剩下了动物的本能,仅仅只是解雨臣起身进了厕所而已,这个简单无比的举动引发了吴邪的戒备,他绷紧了肌肉,随时准备逃走,或者找个洞躲起来。
解雨臣拧了一个湿毛巾出来,又拿了个酒店提供的剃须刀。他不敢离得太近,伸长手臂把它们递给张起灵,让他帮吴邪稍微擦擦脸什么的。
在外流浪了这么久,又是翻垃圾桶又是躲在角落里,吴邪身上实在太脏了,头发和胡子早就长成了乱糟糟油腻腻的一坨。加上他穿的那么薄,皮肤早就冻伤了,侥幸没有溃烂的地方也布满了青青紫紫的淤痕。
在巷子里的时候吴邪已经吃过两个馒头了,所以只给他吃了一点粥就不给吃了,室内有供暖,张起灵便帮他脱掉了军大衣,用毛巾略微擦去了他脸上的污垢。
那些伤口被暖气一催,又痒又疼,毛巾擦过的感觉实在太不舒服了,吴邪忍不住用手挠了挠,被张起灵轻轻按住,他有些不满,咬住了那块毛巾,拒绝它继续在自己脸上擦来擦去的。
张起灵弹了他的下巴一下,把毛巾拿了出来,用拇指和食指扣住他的下颚,道:“忍忍,很快就好了。”
简单地清洁后,吴邪看起来好一点了,至少发型看起来清爽很多。胖子感慨还好这是冬天,要是夏天,跳蚤都要在他脑门上做窝了。
正说着,张医生来了,他穿上了白大褂,拎着一个药箱,他刚踏进屋里来吴邪就疯了,他跳起来拽起张起灵在屋里乱窜,找了一圈以后试图把人塞进衣柜里。
“把那衣服脱了!”张起灵抵住衣柜的门,朝那医生喝道,吴邪连救护车都怕,肯定更畏惧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一件白大褂就闹得鸡飞狗跳的,张医生本来提议让张起灵把吴邪压住,给他注射一针镇定剂,被张起灵拒绝了,他不能让吴邪觉得自己和那些危险的人是一伙的。
“那他这样我没法看,他连注射器都怕,肯定不肯上仪器检查,我又没有透视眼,咋看。”张医生两手一摊,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病人不配合根本没法治病,精神病他见得多了,暴力不合作的只有那么几个法子,温和一点的就是镇定剂,不够温和的就捆起来电击。
解雨臣提议道:“要么给他吃点安眠药?”
“他肯定有抗药性,安眠药没用。”张医生从药箱里拿出了一个小册子,那是他从医院里带出来的关于吴邪的一些记录,他道,“其实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不检查也知道疯的厉害,他吃的那些药会损伤神经,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他现在还能听话都是个奇迹了。“
张医生并不是这个计划里的主要负责人,他只负责给吴邪开药,至于这个人是谁他并不关心,上面要求怎么样他就怎么做。其实本来没打算给他吃这么多的,但是吴邪反抗的太厉害了,稍微停药就会想各种办法逃走。
说真的,他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闹腾的那么厉害,一般人在药物和心理的双重折磨下早就崩溃了,吴邪却是个例外。
现在他会乖乖待着这里,也是有一部分好奇心在,他想试试看能不能治好吴邪,毕竟当初下药是上头的命令,他和吴邪并没有恩怨,他单纯觉得这样的一个人,变成傻子太可惜了。
胖子立刻就怒了:“你啥意思啊你?就是没得治了呗?”
“也不是,其实人体的修复能力很神奇,不能单纯用现有医学知识去解释。而且精神方面的问题和其他不太一样,你知道我接待过一个病人,疯的比他还厉害呢,可他家里人就特别有耐心,天天陪着他,陪了快二十年,人真的好多了。”
“不是你到底想说啥,能治不能你给准话,胖爷听不懂你说的这些弯弯绕绕的。”胖子都快给他绕晕了,他只关心吴邪最后能好不能,其他的什么医学奇迹统统不关心。
张医生笑了笑,指向张起灵,道:“不,我只是想说,他或许就是医他的药。”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7-08-22 00:08:00 +0800 CST  
你们这些小坏坏~~~
17、吴小狗


为了和吴邪建立信任,张医生尝试和他套近乎,但是没用,不论他怎么表现,吴邪还是记得他穿着白大褂的模样,像防贼一样防着他。
折腾了一下午,他们之间的安全距离顶多缩进到了五米,一旦医生越界,吴邪就会立刻跳起来,要把张起灵塞进柜子里。
解雨臣看了半天,道这就跟小狗藏骨头没什么区别,一看到有危险靠近就先把骨头埋起来。
胖子就道这绝对是吴邪家的外号给方的,他家老爷子叫什么不好要叫吴老狗,看给孩子都方成什么样了。
他和胖子还有王盟要好一些,可以坐在张起灵旁边,但是不能伸手,一伸手碰张起灵,吴邪立马呲牙。胖子觉得这样还挺好玩的,伸出一根手指头,隔三差五的假装要去戳小哥,果不其然被吴小狗看到一次就呲一次。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第六次去戳张起灵的时候吴邪早就盯着了,趁他不备,扑过去啊呜一口咬在他的手指头上。
“嘶——这兔崽子,跟他玩玩,至于嘛。”胖子给张医生看自己的手指头,“我这要不要打点狂犬疫苗啊?小兔崽子咬人挺狠的。”
张医生看了看,把他另外一只手也拽起来看,道:“理论上人也是动物,所以是要的,谁也不知道牙齿上有什么病菌,破伤风也要打。我先给你把伤口洗一下,避免感染。”
“嚯,被小狗崽子咬一口,比被真狗咬还他娘的费劲,对了,小哥你也打一针吧,你手上的比我还重呢,回头别感染了。”
解雨臣没胖子那么无聊,他早就离吴小狗远远的了,他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边喝边道:“你靠近试试,还打针呢,针头不给你咬掉了。”
“那总不能不管吧,这样,小哥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胖子把张医生拿出来的绷带和消毒药水拆了一份放在桌上,让他自己过来拿,自己包上算了。
长期被关在医院,吴邪对绷带和药水都没有好感,见张起灵把那些东西拿在手里,紧张的直搓手,他想告诉他这个东西不好,很危险,很疼。可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他尝试学着别人的样子张了张嘴,喉咙里却没有声音出来。
那些伤口里面沾了一些灰尘,张起灵对自己也毫不留情,直接把长好的部分掰开清创,给胖子看的牙都酸了,暗自庆幸张医生还是比较温柔的。
清创的时候难免有血水流出来,吴邪看了急的团团转,他抓住张起灵的胳膊,想去夺那些纱布,被躲开数次后,他从喉咙里发出了沙哑的,几乎很难听出的模糊的音节:“疼……”
耳力再好也很难听出他说了什么,张起灵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专心的看向吴邪,问他道:“你刚说什么?再说一次。”
“会……疼……”吴邪有些委屈的道,这些东西擦在身上都会很疼,为什么他不听自己的,要把这种东西擦到身上。
“哪里疼?”张起灵以为他说他自己身上疼,追问道。
能说出几个字已经是吴邪的极限,他不知道应该如何组织语言,只好伸手去指张起灵的伤口,把那些药水打在了地上,嘟囔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张医生观察了一会,默默的掏出了笔记本,把病人的行为记住了上面,胖子眨眨眼,问道:“他这算好算不好?”
“算好,我本以为他连语言能力都没了,没想到还能说话,还记得涂药水会疼。”
“这也算好?”胖子有些不可思议,在他看来没什么比这更糟的了,说了两个字都快难为死吴邪了,连话都不会说还能算好?
张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不能着急,他的情况比我预计的要好太多了。虽然他现在还不能说出逻辑清晰的话,不过他还能表达,还记得会疼,我们不能用正常人的眼光去看他,他是病人。”
解雨臣接了一个电话,从吴邪他们的后面绕了过来,对胖子道:“我托人帮忙联系了几个北京的医生,都是排的上名的,你看要不要回北京给他治?”
他没有避开张医生谈论换人的话题,本身他就不信这个张家人,更何况吴邪就是被他开的药弄的神智不清的。
最主要的是,他们对精神这方面都不了解,好坏只凭这个医生的一张嘴,如果这个人不是真心给吴邪治病,趁机在药里加了什么,等发现肯定也晚了。
这是试探,亦是警告,张医生看着解雨臣眼睛里满满的不信任,苦笑着挠了挠脸,道:“其实多找几个医生也没坏处,不过我说句实话啊,他这个病是吃药吃的,加上那些沉淀在他体内的蛇毒,根本不是单纯的神经病,现如今除了我,没人知道怎么治。”
“哦,那我们怎么知道,你现在给他吃的是毒药,还是解药?”解雨臣挑眉。
“反正我说的是实话,信不信由你们,我既然能跟你们来,就是想给他治的,我很惜命的。”张医生瞄了一眼张起灵,他不认为自己当着族长的面给吴邪下毒以后,还能活着回家。
他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给他们看上面的屏保:“我女儿,漂亮吗,她明年就要结婚了,我犯不着让她婚礼上没爸爸。”
胖子搭眼一看,道:“呦呵,你女儿这么漂亮呢,看不出来啊。看你女儿这岁数,你也挺大了吧。”
“她比较随她妈妈,不随我,年龄嘛……我是1908年生人。”
胖子就道那你结婚生孩子够晚的,这也算是老来得子了。张医生道他一直醉心研究医学,没顾上结婚生子,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一个女儿,他更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他的建议是暂时不要离开东北,至少这个月以内不要,吴邪好不容易才适应了现在的环境,在他情绪不稳的时候进行转移一定会刺激到他。如果在路上人再跑了怎么办,哪儿找他去。
最好连房间都不要换,就让他住在这里,期间别再让他接触到生人,他的信任值太低了,每个人进来都会刺激他一次,要让他确信他待在这个屋子里是安全的,他才会配合后续治疗。
张医生又强调,他们不用担心自己会给吴邪下毒,因为这期间他不会对吴邪进行治疗,只会安静的观察他。
解雨臣看向张起灵,见他点了头,才勉强同意了这个提议,他想着毕竟这个人是他找回来的,希望能靠点谱吧。

楼主 碎碎九十三  发布于 2017-08-23 17:21:00 +0800 CST  

楼主:碎碎九十三

字数:88427

发表时间:2016-10-12 06:1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1-26 19:00:1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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