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一周前忽然失忆，记忆里只有十七岁以前的内容。
就是说，他今年虽然二十八岁，但他心里觉得，自己是个未成年【手动再见】。
看完《别相信任何人》之后的脑洞…当然大张哥不会像女主克丽丝一样每天早上醒来都不认识人的XD

BOSS瓶X影帝邪 强强 瓶邪only

二楼

嗯 我开始了

01
手机响时吴邪正在机场洗手间给自己戴假发。一旁的助理怀里揣着花背心和花裤衩，时不时抬腕看看表。他瞥了眼手机屏幕，是个陌生号码，没多想就挂掉了。刚解了衬衫第一颗扣子电话就又响了，还是刚刚那个陌生号码。如是打进挂断数次，吴邪无可奈何光着膀子摁了接听。
“哪位？”他担心是某个粉丝处心积虑搞到他的手机号码，尽量放缓语气。
“是邪帝吗？”电话那头传来年轻女孩雀跃的声音：“我是你的粉丝！”
果然是这样。吴邪捏捏睛明穴，淡道：“抱歉，我还有很多事，所以没办法……”陪你叨逼。
“不不不，我打电话的目的不是这个。”电话那头传来翻阅纸张的声音：“请问你认识一位叫张起灵的先生吗？”
“认识。”旁边的助理瞪着手表想打断他的话，被他挥挥手制止。
“是这样的，简单地说，张先生他失忆了。”女 孩有些磕磕绊绊地解释着，努力表达自己的意思：“他因为偏头痛所以来医院检查，但是挂号的时候睡着了，等我们把他叫醒的时候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事发突然，我们从他的手机上找到了你的号码，但是不确定你是不是他的家属。”
吴邪皱皱眉，“他在哪儿？”
“市中心医院，我们决定先让他留院观察一段时间，但是他非要住在儿科……手机他不愿意交给我们太长时间所以我只能把你的号码记下来，不过你放心我打完这个电话就会把你的号码毁掉的！”女孩道：“对了，邪帝你真的是他家属？”
吴邪摘了假发随手抛在助理怀里，大步往外走，淡淡道：“是。”
“吴邪！”助理匆匆忙忙跟上来，递给他一副墨镜：“你想就这么走出去吗！”
吴邪回头，“我去趟医院，有事打我电话。”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扣着衬衫扣子，助理抱着衣服假发叫苦不迭：“我没法管你，可是宁姐那边怎么交代？而且你现在没头发又没假发，一出门铁定会被……堵的。”
小助理朝洗手间外张望，不远处果然停了一堆记者，熙熙攘攘似乎就在守株待兔。他僵硬地回头，看了低头给经纪人发信息的吴邪一眼，“要不你翻窗吧，我认真的。”

02
吴邪在机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司机五十岁左右，不认识他，一路倒也没多少话。
他摘了墨镜，低头在通讯录里翻出张起灵的号码拨过去，被挂断。打第二次的时候才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张起灵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喂？”
“听说你失忆了？我在来医院的路上。”话说完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一个病人说这样的话太直接，斟酌着问：“张起灵是谁？”
“我。”电话那头的男人冷静回答。
吴邪有些诧异，又接着问道：“你妈谁？”
“白玛。”
“一加一等于几？”
“二。”
“你现在在哪儿？”
“医院。”
没等他继续问下去，电话就被挂断。
好像没失忆的症状啊……吴邪有点儿懵。他印象里，一个失忆的人，应该是每天都在为三个问题烦恼——我是谁？我妈谁？我在哪？保险起见为了证明张起灵的失忆并没有引起智力方面的问题，他苦思冥想一道优秀的计算题，结果也被对方答对了。
不应该呀。
他下车时还在思考这个问题，随手给了司机一张二十。司机皱皱眉：“少了。”
吴邪站在外边颇有耐心地听他解释。
“我为了你，特意绕的远路。”司机得意洋洋道：“看你这样就知道是演员吧？光头墨镜躲记者嘛，我懂。昨晚八点档那汉奸是你演的吧？就是那个帮着日本人炸基地的？我记性还不错的。”
“……”
住院部儿科在三楼。值得庆幸的是电梯里没人。走廊明亮。吴邪顺着一条道走，两边张望，病房里尽是些孩子，有坚持到底不愿意打针的，有被药苦到咂吧着嘴要糖吃的，还有抱着毛绒娃娃找妈妈的。
张起灵的病房在走廊尽头。门上有一处透光玻璃，他站在门前往里看，病房里有两张病床，一张床上躺着一个在打点滴的孩子，孩子无限怨念看着对面电视上正在播放的熊出没。另一张床上坐着个男人，穿着病号服，低头看着手机屏幕。
吴邪进去的时候男人没抬头，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屏幕。
啊，一定是失忆之后想通过看手机上照片或者短信来回想起什么。吴邪慢悠悠走过去，凑近看了看屏幕。
淘宝网。淘！我喜欢！
而淡定地坐在病床上的男人正面无表情将高中理综教材加入购物车。
吴邪冷静地看着男人一言不发地清点着自己的购物车：曲一线，王后雄，恩波……
在他下单之前，吴邪一把夺过他的手机，猛然凑近，光头锃亮。
“你神经病啊！”

03
吴邪离开病房时对外宣称自己对里面那个大儿童忍无可忍，事实上是邻床那个边看《熊出没》边打点滴的孩子觉得他暴走的样子像光头强。
“他到底怎么回事儿？”吴邪靠在墙上，毫不避讳指指里面：“别的都挺正常啊，不像失忆的人，他该不会有个高中生私生子压力太大导致精神分裂跑儿科病房了吧？”
称自己是吴邪粉丝的女医生抱着个文件夹，思索片刻道：“他睡醒那会儿明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医院，我们提醒他是因为他偏头痛才挂了号，可他明确表示自己没有偏头痛……那么，你是怎么知道他没有失忆的？”
“我问他叫什么，在哪儿，他妈是谁，以及一道高智商计算题，他全答对了。”眼看着女医生困惑地推开病房门朝张起灵的病床走过去，吴邪慢悠悠跟上去，随手拍了把孜孜不倦坐在床上画受力分析的男人：“你没病，赶紧回家吧。”
张起灵却没停笔，淡淡扫了他一眼：“我搬家了。”
“你看，他还知道他搬家的事儿。”吴邪笑吟吟看着女医生：“我没说错吧？铁定没失忆。否则他怎么连这破事儿都记得？”
女医生有些为难，还想再问些什么，张起灵却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沉静地看着漫不经心站在病床边的青年：“你也是医生？”
“……什么？”
“麻烦帮我请个假。”张起灵这么说着拿起手机，目光触及吴邪错愕的表情，也只是坚持着将手机递了过去：“旷课算违纪。”
吴邪目光揣测上下打量着他，终于凑过去指指自己的鼻子问：“我是谁？”
张起灵看着突然凑近的一张脸，眉眼疏朗，目光灼灼，波澜不惊道：“不知道。”
吴邪有种刚放完狠话就被抽了一巴掌的糟心感。这种感觉不亚于提裤子用力过猛勒着蛋。
“老……”考虑到周围还有不明真相的群众，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我是谁你都不认识了？胖子你记得吧？王胖子？月半？”
在他掏出手机翻之前拍下所有的胖子丑照之前，他清楚地看到眼前的男人认认真真点了头：“我朋友。”
“对！我也是！我吴邪啊！”吴邪一拍桌子：“咱仨不是铁三角么？现在你跟我说你不认识我？逗我玩？”
张起灵再一次审视面前这张脸，看了一会儿缓缓道：“真不认识。”

04
小助理坚持不懈发短信催吴邪赶紧回公司，今晚的杀青宴你要戴假发啊假发你得选一顶你喜欢的啊！还有宁姐在化妆间门口晃了很多圈了我有预感她快要发火了……
吴邪走之前郑重其事把自己在张起灵通讯录里的名字前加了一个“阿”，以便打开通讯录时他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自己，然后把手机交给他：“这是我的名字，有事给我打电话。”
“……阿吴邪？”张起灵面不改色：“新疆人？”
吴邪懒得反驳。他已经大致认清了张起灵失忆的事实。根据医生初步判断，应该是对部分记忆的缺失。比如他们后来问了更多的问题，事实证明张起灵完全不记得他管理着一家公司并且每天要处理一堆文件，他不记得自己高考过也不记得自己在Z大虽然终日游荡但是在别人眼里却是呼风唤雨的霸道学长，他更不记得有吴邪这么个人。
他的记忆似乎只剩下自己十七岁之前，而十七岁之后到现在的十一年，都没了。
“可是我不是在后十一年出现的。”吴邪听到这里时表示不理解，“我跟他高中一个班的。”
女医生慢条斯理道：“我们不排除他对于前十七年有选择地忘掉一些东西的可能性。但是就目前情况而言，他似乎只是忘掉了你。”
吴邪：“……”
“按你所说，他是一家公司的管理者，那么他失忆这件事最好先瞒住。”女医生安慰道：“你跟他关系怎么样？”
吴邪淡淡瞥了她一眼：“不共戴天。”
女医生：“……好我明白了，这种病我们还在研究当中，既然他没有亲人，朋友又少得可怜。平时上下班还得注意有没有竞争对手公司派人来盯着……对不起我说不下去了，他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简单地说，一个人缺爱缺到这种程度，就算再强大，某种程度上也有可能忘掉那些不快乐的记忆。张先生他……十七岁之前过得如何？”
“他十七岁之前……有我，胖子，还有辩论社的同学。他不爱说话，我们偷偷给他报了辩论社，让他见天儿对着一群长得丑话还多的傻逼……”吴邪笑，眼里有些莫名的情绪，深邃了，黯淡了。
女医生循循善诱：“对。在他记忆里十七岁之前的日子都是很美好的，他不愿意翘课，宁愿买一堆辅导书，都是为了……嗯，怎么说呢，离那个年纪更近一些？”
“……我大概能明白。”
“我的建议是循序渐进。用你的方式让他想起后十一年，包括他记忆里的你。有困难的话可以咨询我，我可以介绍几个心理医生。”
身为一个理科女，女医生表示她已经竭尽所能把自己最文艺的一面在男神面前表达出来了。

你们不会看完没明白么就都睡了吧…这样搞得我很尴尬…算了你们睡醒再来看这个帖的更新吧摸摸大

05
但凡未得到，但凡是过去，总是最登对。
——林夕《似是故人来》
经纪人阿宁派了辆车停在医院楼下，说是要亲自把人接回去。吴邪进电梯时诧异，淡笑道这太张扬了吧？阿宁说不张扬，保证低调，车开在路上都没人会觉得那里面坐的是影帝。
吴邪出演的电影《无处可逃》上映后好评如潮。这种反响他自己倒是不知道，正背着拍下一部剧台词时导演匆匆忙忙跟他说吴邪你收拾收拾，今晚你得参加电影节。
他回家洗了个澡换一身西装顶着刚剃的光头便带着小助理和阿宁往现场赶。结果到了现场就被记者团团围住——“吴邪请问你对于《无处可逃》获得观众称赞有何感想？”“吴邪大家都在猜今晚的影帝是谁那么你觉得凭借在《无处可逃》中这么优秀的表现能夺得影帝之位吗？”“光头是为了今晚特意剃的吗……”
问题太多，他来不及回答，阿宁替他挡了许多，最后他只听到那个关于光头的问题，饶有兴致看了那问问题的记者一眼，硬生生憋住了到嘴边的那句“因为光头凉快啊”，官方地报以礼貌一笑：“新剧的拍摄需要光头的造型，希望上映后也能得到《无处可逃》这样的称赞。”
一个晚上过得浑浑噩噩，满脑子都是新剧台词。他站上颁奖台时，颁奖嘉宾笑眯眯问他获得影帝宝座有什么想说的？阿宁在台下目光炯炯看着他，到头来临场背着玩的获奖感言也没派上用场。
他顺口背出一段台词：
“我还记得，我爷爷跟我说过，战斗的时候要把生死抛开，要为荣耀而战。我读了《百年孤独》，发现战斗是为了不让房子被涂成蓝色，是为了自由。
“我渐渐明白，千千万万的人，有着千千万万的由过去、现在、未来组成的生命。生死、荣耀、自由，它们活在每一部分。你没办法同时吃到鱼跟熊掌，所以为了得到一部分，就总要奉献一部分别的。
“我只是，恰好，在把生命奉献给自由的过程中，得到了荣耀。荣耀是你们给的，谢谢。”
他低头亲吻奖杯，顺带着给原本的台词添上最后一句。
停在医院门口的是一辆黄色奇瑞QQ，果然够低调。吴邪拉开车门进去，让司机开了窗，听窗外风呼啸而过。
他在电影节上，将台词说出口之后就后悔了。
逊毙了。
战士为荣耀而战，将自由交给百姓，自己不要。如此说来，他抛弃两样，换来一样。
多不值。可是认了，就得这么办。
自轻得不够。所以，做不到心怀感激接受别人抛来的东西。过去得不到的，即便自己日复一日贪婪，一路走一路丢，也不过是变得更珍贵。
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他宁愿去抢。

06
赶到阿宁办公室时将近五点。阿宁低头看一份报告，短发别到耳后，涂了亮色指甲油的左手正尝试着转一支笔。
吴邪微微倾斜身子屈指轻叩在门上：“看得挺认真？”
“你来得正好。”阿宁抬头直视他，“你待会儿得准备晚上《硝烟》的杀青宴，化妆，换衣服，最重要的是挑一顶适合你的假发。但是现在，你过来看看这个。”
她学着方才吴邪的动作屈指轻叩电脑屏幕，淡淡道：“看完之后给我一个解释。”
吴邪也没在意，只搬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津津有味看着网络上最新消息，标题新晋影帝机场翻窗，是一张自己从机场洗手间窗户翻出去的照片，照片上自己显然是正把扣子扣得差不多但还没来得及扣完，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点锁骨，戴着墨镜，光头。
“有什么问题吗？”吴邪扬眉：“我助理回来的时候没跟你解释？我去了趟医院，当时有点儿急，如果被那帮记者堵着我想我大概会忍不住揍人，所以不如自己遭点儿罪，我翻个窗户顶多蹭点儿灰，我要是走正门就不是蹭灰那么简单了。”
“你这些话，我听着会觉得你通情达理，但是换成记者甚至网民大概就不这么认为了。”阿宁朝不远处的一支手机努努嘴，“登你微博，解释这件事，挑重点，别让人觉得你翻窗户是为了别的事儿。另外，翻窗户那馊主意是你助理出的吧？我停了他一个月的工作，从今天开始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新助理。”阿宁如是说着，抬眼强调道：“一个不会由着你犯浑的助理。”
“跟他无关，当时情况有点急，我朋友一个人在医院呆着，我不能跟记者磨叽完了再去，不光是他让我翻窗，就算他不说，我自己也会选择翻窗。”吴邪皱皱眉，“但是这件事，我不会详细地跟大家解释。”
“什么意思？”
“我不会说我是赶到医院看朋友。”吴邪淡淡道：“我希望在把自己从别人的猜测质疑中撇出来时，不要牵扯到跟我亲近的人。”
阿宁抱臂，微微仰靠在办公椅上：“你有的时候真的会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固执起来……声明你是去医院看望朋友又有什么关系？能让大众理解难道不是声明的目的？详尽的理由不过是让你离目的更近一步。”
“我做不到。”吴邪起身，捞过一旁的手机开始编辑微博，居高临下看着抱臂质疑自己的姑娘，语气再怎样放得缓和却还是带着股捂不热融不化的冷意：“我会声明临时有紧急事件导致翻窗，希望公司的澄清上也没有＇去医院＇这样的字眼。”
用朋友的不幸换来别人不痛不痒的一句“哦原来是这样啊”，于他而言，糟糕透顶。

07
杀青宴定在H市近郊一家酒店，人均消费颇高导致酒店异常清净。吴邪戴了鸭舌帽口罩，身后新助理是个年轻姑娘，叫秦海婷，看起来就像个未成年，也不知道怎么进的公司。到了酒店门口吴邪压压帽子跟她说要不你直接回去吧？秦海婷想了想，把手里一件黑风衣递过去，说吴老师要不你还是捂严实点儿吧，一来入秋天凉，二来你最好别摘帽子毕竟你这光头是热搜体质……
吴邪哭笑不得接过那件长风衣，淡道：“叫吴邪就好，吴老师……听着挺怪。你早点回去吧，注意安全。”
“不成，我还没法儿回去。宁姐说，让我好好看着你，就算这地儿偏，难保碰上记者。”秦海婷掰着手指道：“宁姐说要是遇上记者言谈举止正派点儿，你最近两部电影都演的英雄，别看着就让人以为是演汉奸的。宁姐说吃饭别跟女演员多说话，否则遇上个二线三线的趁机抱大腿炒绯闻就麻烦了。宁姐还说让你少喝几杯，吃完饭也别跟他们去会所了，明天下午有杂志社的人来给你做个专访……”
“好好好……我知道了……”吴邪屈指按了按眉心：“你宁姐是不是说了让你多给我帮帮忙？”
秦海婷点点头。
“身为助理，你的首要任务是帮忙而不是防止我犯浑，对不对？”
秦海婷思索片刻，再次点了头。
“你等我会儿啊。”吴邪掏出手机通讯录里找到张起灵，打了个电话过去。这次倒顺利。对方很快就接听，仍是平静的语气：“什么事？”
“你现在在医院吗？”
“嗯。”
吴邪哦了一声，又问道：“吃晚饭了么？”
“没。”张起灵将手中的教材全解翻了一页，提笔标出重点题。
“听着，待会儿我会让人给你带吃的，你安安心心在医院呆着哪儿也别跑，晚上八点左右我会去接你。还有，你搬家之后的地址，记得的话，告诉我。”
张起灵顿了顿，微微闭着眼，放下笔揉揉太阳穴，沉默半晌道：“我发给你。”
电话挂断的时候一旁坐在沙发上的女医生边哧溜
面条边看向坐在病床上低头发信息的张起灵：“邪帝的电话？”
张起灵毕竟管着一家公司，就算是周末事儿也多，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进来。吴邪回公司的路上给他发了条信息，让他别接别人的电话，否则他失忆的事儿被公司高层知道就完了。作为一个只剩下十七岁之前记忆的boss，张起灵的做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直接，他连把来电放旁边晾着都懒得干，打进一个拒接一个。
“我就知道，一下午看你挂了那么多电话，就这一个接了，不是他还能是谁。”女医生艳羡地道：“不过邪帝对你可真好。他这么忙的人，一天能抽出点时间管你就很够意思了。他要是有女朋友的话，对他女朋友都没这么上心吧？”
张起灵没说话，重又翻开教材全解。尽管女医生跟他说了一下午，他不是个高中生，他二十八，现在要做的事更不是回顾高中知识迎接高考，可他仍旧孜孜不倦刷着题。
女医生似乎是习惯了对方的寡言，放下泡面纸碗自顾自道：“下午邪帝为了你从机场洗手间窗户翻出来，都上热搜了。你说他得多喜欢你才这么急啊。听他说高中那会儿你跟他是铁哥们儿，可惜你把他忘了，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张起灵微微抬眼，张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沉默了。

08
演员陆陆续续抵达酒店。酒店门口停了一辆黑色路虎，戴着口罩的粉衬衫青年从车上下来，左看看右看看，正好瞧见同样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的吴邪，笑吟吟招了招手：“吴——老——兵！”
《硝烟》原著故事是说一个大学生跟团旅游时掉队迷路在茶馆停下，偶然遇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兵，老兵给他讲了父辈和他经历的战争，最后的最后，暂时和平，他离开，去了大西北。
吴邪演的就是那个以第一人称叙事的老兵，闲着没事儿顺带着把大学生怀念先辈的台词也背了几段，所以才有了《无处可逃》的获奖感言。导演解雨臣，他发小，给他看剧本的地点同样是在一个茶馆。他喝茶，对面的青年将墨镜推到头顶，叨逼一堆，最后总结——“其实你应该能理解吧……和平主题的电影不少，可是这个故事我觉得不错的原因是，它的终点是自由，通向平淡的自由。《陆犯焉识》①的结尾是，陆焉识同样在经历许多之后，带着冯婉喻的骨灰回到大西北，书里那句话是＇草地大得随处是自由＇。”
吴邪合上剧本，看着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艺术家说话我没法评论对错，但是你别忘了，故事背景交代不清是会有争议的。剧本里屡次提到那大学生听老头讲故事听得入迷，你记不记得斯蒂芬·金的《纳粹高徒》②？那个优秀得要命的学生了解太多与战争有关的事情以后，成了暴力狂。”
“那是观众的事了。”解雨臣耸耸肩：“你呢？你愿意当被迫引人入歧途连带着自己也成了变态的军官，还是活得像个人的老兵？”
吴邪说我想把这杯茶浇你脸上。
老兵年轻时有个相好，后方女医生，有个温柔的名字，叫阿绣，演阿绣的是解雨臣暗恋不成转明恋的姑娘，最近挺火，叫霍秀秀。吴邪想说什么玩意儿阿绣这他妈不是个狐狸精③么？瞥见解雨臣对霍秀秀笑得温柔似水，硬是收回了到嘴边的话。解雨臣后来苦口婆心告诉他，说你看啊，这戏没几个女的，多亏我念着小时候咱哥俩好，给你安排一相好，开心吗？
吴邪当时懒得评论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安排个角色特意接近心上人。
席间觥筹交错，吴邪被劝了几杯之后再也没碰过桌上白的红的啤的，拎起可乐瓶灌。有演员劝酒不成，意味深长一笑，“老吴今儿不大能喝？”
“明天还有采访，喝不了那么多，见谅。”吴邪报以一笑。
秦海婷的电话打过来时离他原先跟张起灵说好的时间还差许久。他走到门口压低声音问怎么了，秦海婷说话有点儿冲，显然是急了：“宁姐虽然没说你不能谈恋爱……但你也不能乱来啊！”
“嗯？”吴邪微怔，“什么乱来？”
“你玩未成年男学生这事儿我帮你瞒着宁姐，但你得赶紧跟他断了！否则事情闹大了你就毁了！”
吴邪靠在包间门外的墙上，听得莫名其妙，轻轻按了按太阳穴低声道：“你说清楚——”
他仰头，看着天花板上水晶吊灯，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一双眼也渐渐眯起来：“我他妈什么时候——”
“玩未成年男学生了？”

PS：哦以前看文感觉能用注释都很高大上…我试了一下好像并不是跟那些大大一样的渊博感觉-.-①《陆犯焉识》这个很多人应该都知道的……严歌苓的小说，被张艺谋改编成电影《归来》……虽然是名导但是个人觉得剧情删减方面做的真的没多好……②《纳粹高徒》收录在斯蒂芬·金的《不同的季节》中，那本书第一篇故事很有名的，是《肖申克的救赎》……有小说也有电影的，哈哈安迪好帅！③阿绣，金庸先生的《侠客行》里有个姑娘叫白阿绣-.-这章里提到的是《聊斋志异》里面一个狐妖，当然那个故事里的人类姑娘也叫阿绣，不过个人觉得狐狸精可爱一点-.-
再PS：重点不是注释而是邪帝的帅气！！

这篇文……我忘了在开头发不艾特莫催更……
所以大家都来了……
我没有艾特的习惯……如果我要艾特就必须用一层楼单独艾特……我可能是有神经病……但是我有亲身体验……每次更新后用几层楼艾特……那样看文很烦……
然后催更……不管你催不催正常情况下我都是凌晨两更……所以不用催了……没明白么是一更……那个一更字比这个一更多……
另外……晚上……别等我……早点睡……熬夜肾亏脑瘫……

09
秦海婷是匆匆忙忙挂了电话的。挂电话前让他平复下心情，他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自己正在往酒店赶来的路上，务必做到亲眼看着他结束宴席然后驱车回家。
宴散时闹得厉害，说说笑笑打算去解雨臣原先预定的俱乐部。吴邪自从接完电话回来脸色一直不大好，要笑不笑的模样，解雨臣心知肚明大抵没好事，担心他发火干脆替他挡了几杯酒，一来二去劝酒的人也少了许多。眼见得人出去得差不多了。才拍拍解雨臣低声道我就不跟着了，你们好好儿玩。
解雨臣也没留，只似笑非笑看着他道要是出了什么事儿，能帮上忙的兄弟一定帮。
吴邪慢条斯理戴上口罩鸭舌帽，压了压帽檐说谢了，可这忙你还真帮不了。
走出酒店大门时夜风有些凉，大厅挂钟显示的时间是七点四十。演员三五成群说笑着各自坐车疾驰而去驶往目的地，夜色中那辆黑色路虎亮了灯，光线照亮细小尘埃，引擎发动，停驻不多时也离开。
借着昏暗灯光，吴邪拢了拢风衣领口往回走。地下停车场旁倒亮了灯，停车场最南边停了辆金杯商务车，他盯着小金杯，失笑，信步走去。
小金杯是他没签约公司之前用积蓄买的，一直没舍得换。后来成了一线演员阿宁也常问他要不要换辆车。毕竟现在有能力，光是拍部电影片酬就能买一堆小金杯。
他一直没同意。
他开着小金杯出门时偶然被记者拍到照片，不出所料传上了网，网友评论难得一致，说这是娱乐圈难得的勤俭节约好作风。
解雨臣调侃过他，说你丫忙得要死要活都不愿意换辆车，原来等的就是这天。
他无可奈何，懒得辩驳，只点着头说对。
车渐渐驶入市区，路口有个一分钟的红灯实在等不下去。手机响时离红灯过去还有四十几秒，他接了电话，百无聊赖单手叩击着方向盘，“秦海婷？我快到医院了，你赶紧回去吧。”
“你怎么先走了？我得亲眼看着……”
“我这儿绿灯，挂了。”光线幽暗中他轻轻呼了口气，关机，将手机扔在副驾驶位上，扬眉轻咳一声，脸被阴影笼罩，看不分明。

10
张起灵邻床的孩子是下午看熊出没看到一半出现上吐下泄症状的。年轻的母亲慌了神，没想那么多，抱着孩子就往主治医师办公室跑，也不知是吃了药还是打了点滴，总之孩子被送回来时熊出没早放完了，正赶上张起灵坐在茶几边吃秦海婷送来的黄焖鸡米饭。
孩子生龙活虎，拿着遥控器换着台，死活找不到熊出没，忿忿抱臂坐在床边，因为腿短无法跷出完美的二郎腿，仰天长啸之后开始瞪着张起灵。
张起灵淡淡看他一眼。
孩子翻身上床掖好被子背对他闭上眼。
在病房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垃圾桶。他起身拎着装了空餐盒的塑料袋往病房门口走去。刚走到门口门被吱呀一声打开，走进一个穿着黑风衣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男人瞥见他，眉眼凌厉，迈了长腿大步上前一把攥住他病服领口，“你他妈——”
他没防备，拎着塑料袋尽力站住还是踉跄一下，沉静地看着眼前一脸阴鸷的男人。
“到底跟秦海婷说了什么？”
他没说话，垂眼思索继而反应过来秦海婷大概就是刚刚那个给自己送饭的姑娘，淡道：“说你喜欢我。”
他没觉得自己说得有问题，更何况女医生跟他叨逼时分明说了吴邪是喜欢他的。旁观者清。
“我不喜欢你——”吴邪皱眉放开他，“我一直都不喜欢你，今天帮你也只是顾念从前朋友情分，这样说，够清楚了吗？”
他定定看着眼前余怒未消但终究放开手的男人，脑仁一处突突地疼却仍旧是面无表情，“知道了。”
吴邪脸色阴晴不定，盯着他许久，没看出半分端倪，沉声道：“你失忆的事，最好别骗我。”
他没再回答，只拽了拽自己被攥皱的衣领，径自拎着塑料袋走了出去。
吴邪立在原地，微微转了脸看他走远，心却渐渐柔软无奈起来。
《百年孤独》里有句话，人的内心苦楚无法言说，所以百年一参透，百年一孤寂。二十八年，离一个世纪还很遥远，离所谓的参透也遥远，可是那个只记得十七岁之前种种的人，似乎在十七岁以后，就孤寂地等着百年到来了。
挚友各赴前程，因为彼此祝了对方前程似锦，不走远点怎么行。白马遛着遛着，奔过他们能看见的、不能看见的、光明的、阴暗的，缝隙。
胖子要做音乐，可只有跑到京城才算报国有门，他摸爬滚打多少年，苦果自己吞，荣耀留着，证明在曾经以为的锦绣大路上走过。
吴邪原本，没打算做演员。已经过去的他说着不当回事，每每想起心里还像梗了根软刺。
分离本非胖子所求，却是他拼命想要的。仿佛离得越远，便越能忽视那根软刺。
女医生问，跟张起灵关系如何，答曰不共戴天。
他说的不共戴天，真的真的，不是玩笑。

刚到家发现很多回复……你们成功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这导致我觉得不趁现在写篇番外就会很亏……简单交代下当年的事……大概三点前会发出来……

番外 从前
吴邪托腮盯着值日生擦黑板。少年眉眼凌厉带点年轻人的干净纯粹，好看得厉害。值日生今天穿了条新裙子，转身拍拍手中粉笔灰想要回座位时发现坐在第二排正中间的少年目光灼灼盯着自己，欲说还休的模样。
值日生停了脚步，被看得不好意思，脸有点儿红。吴邪又看了她一会儿，终于道：“本来我不想说的……”
值日生点点头。
“但是……毕竟我们班男生多。”吴邪轻咳一声，指指她裙子道：“你裙摆卡内裤里了。”
值日生拉下裙摆，羞愤冲出教室。
张起灵那时候坐他后座，听到这话也不由得轻皱了眉，签字笔笔尾戳戳他伶仃的背，淡道：“写你作业。”
他笑得混不吝，慢悠悠回了头，“我这是乐于助人，她还不乐意了。要换成你，你能这么好心告诉她？”
张起灵：“……”
“所以你们这些人，一个个的，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只有我，正人君子什么都不慌。”他伸个懒腰，敛了笑意淡道：“睡会儿啊，李老太来了叫我。”
李老太者，语文老师也。
少年骨架倒不大，趴下时校服收拢勾勒出腰背线条。张起灵端正坐着，右手转着笔，偶然投向少年的目光却带点温柔意味。
胖子无限怨念抱着摞试卷进班的时候不经意一瞥瞧见吴邪安安分分趴着睡觉的模样，叹口气将试卷放在讲台上朝他的方向走过去。
后面一直安静坐着的张起灵抬头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睡着了。”
“等他睡醒了让他去语文老师办公室一趟。”胖子压低声音道：“丫最近犯浑有点儿厉害，统考语文就他一人没及格。”
张起灵诧异，却仍是没什么表情：“他语文没这么……”
“是啊，胖爷我也奇怪着呢。”胖子皱皱眉，“我看了他卷子，好像是熬夜太晚，犯困，题号看混了，最后懒得改，写了首打油诗，直接睡了。”
张起灵默默转脸看向趴在前边儿安安心心睡着的不及格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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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班班花跟吴邪表白时他刚迷迷糊糊睡完一节课，额头被压出红印，走到教室后门见人时眼神都是茫然困顿的。
“吴邪。”班花对于少年平日里轻狂自在还是有所耳闻的，突然撞上刚睡醒毫无防备的模样，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那个……你好可爱。”
吴邪打了个哈欠转身准备回班。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班花赶紧把人拉住，“我……我喜欢你！高二刚开学就开始喜欢你了！如果你不愿意早恋的话我也不勉强……你知道我喜欢你就好了。”
姑娘用尽毕生大半勇气在吴邪他们班门口吼出一句我喜欢你，全班突然安静，然后齐刷刷朝后门的方向看过来。
张起灵听得分明，轻垂了眼帘，握着笔的手微微加重了力气，却终究没回头。
站在后门的少年仍旧是困得厉害，恍惚笑道：“你都说你喜欢我了，怎么可能容忍我只是知道你喜欢我。反正搁我身上，我没办法忍。”
班花愣愣看他，想说什么，却被他挥挥手打断：“我接受。”
“什……什么？”
“接受你的喜欢。”吴邪淡淡道：“不是勉为其难地接受，是认真地决定跟你在一起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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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修课之前胖子跑过去笑嘻嘻拍他肩膀一巴掌，“你小子可以呀。”
吴邪单腿屈膝跪在座位上从书包里找笔记本，这个姿势刚好面对后座的张起灵，“怎么了？”
“跟你表白那姑娘真的是早就喜欢你了，一直没敢来找你，好像就是因为你这回语文没及格才来的。”
吴邪捏着刚翻出的笔记本，失笑：“她跟她们班语文老师多大仇……”
继而屈指敲敲张起灵的课桌，“小哥你好了没，你们社要早点儿去吧？”
“嗯。”张起灵仍旧是垂着眼帘，抱着个文件夹起身。
路上胖子一直研究他抱的那文件夹，里边全是资料，关于课标名著的一场辩论，张起灵是正一。
“混辩论社挺不容易……”胖子感叹，继而身边的吴邪笑着捶他一拳：“知道不容易你还偷偷摸摸给他报这破社团？”
“我这不是刚知道么，原先我以为里边姑娘多……小哥我是为了你好！”胖子义正言辞道：“你想啊，胖爷我从高一开始就不断暗恋，小天真从高一开始就不断被姑娘追，就你一直冰着张脸，哪姑娘敢过来？”
“你真打算到大学再勾搭姑娘？”吴邪扬眉偏头看了看一旁沉默的少年，和自己身高相仿，却连点这个年纪该有的叛逆张狂都不曾出现：“趁年轻，赶紧的，否则今后你儿子早恋了，你不就连他都不如了么？”
胖子大喇喇道：“歪理！如果你儿子这么想，一定要超越他老子，今后会被语文老太盯更多次！”
张起灵沉默着往前走去。
他何尝不是从高一开始就在拼命喜欢一个人？明明知道希望渺茫却还是喜欢到现在。眼睁睁看着那个人被一个又一个的姑娘追求却全部回绝，他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悲哀。
他渐渐习惯那个人身边有越来越多的人出现，渐渐习惯看到他被姑娘堵在门口时露出了然模样转身走进教室。
他本以为刚刚那个姑娘也没什么不同，不过是再次被婉转或生硬地拒绝。
本以为的意思就是，事情出乎意料，所以只能用一个“本”字让自己好受点儿。

吴邪高一时一千米最后冲刺总是懒懒散散耗过及格时间。偶然一次吃饭时提起这件事，胖子随口来了句：“爆发力不行啊。没准你看见什么千年一遇的事儿之后整个人精气神就上来了呢……比如校花给你送水或者小哥在后边给你加油之类的。”
张起灵真的试过。四百米一圈的操场，那次吴邪刚跑完第二圈，张起灵突然走到班级最前边儿大喊：“吴邪，跑！”
吴邪明显愣住了，虽然没多少跑下去的意思，仍是加快了速度。
跑到终点时他脸不红气不喘拍了把张起灵的背，“张珍妮，挺敬业啊，兄弟就不说谢了。”
吴邪当时愣的原因是，他总觉得那一幕似曾相识。跑着跑着才反应过来，阿甘也是如此。不光是同学的恶意，珍妮遥遥喊着run，也给了他跑下去的动力。
后来的后来他才知道，只有那一幕是同样的，别的都不一样。
就好像电影里逃离的是珍妮，可真实情况下，逃离的却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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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跟张起灵顺路。回家路上总要在无数个巷子里兜转。张起灵话少，那天却是异常沉默。吴邪似乎也觉察到他的低落，以为是辩论社出了什么事儿，轻轻道：“没事儿，如果你真的没办法呆在辩论社，可以跟班长说一声……要不我帮你去说？”
夕日欲颓前路颠沛，影子被拉长，张起灵却忽然停了脚步，低低道：“吴邪。”
吴邪茫茫然转了脸看他，刚要问句怎么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用力抵在墙角，正对上面前少年清俊的脸，沉寂太久，所以把所有的情绪都压抑在眼睛里，透着浓重的悲哀：“你认真的？”
“什么认真……”
少年仍旧是没让他把话说完，重重亲了上去。吴邪皱皱眉，牙齿磕到嘴唇痛得厉害，唇舌间带点血腥气，他想把人推开，可将他抵在墙角的少年却不松手，像被关了多少年的困兽，沉寂的岁月等着的全是此刻孤注一掷的决绝。
进退两难，更难的是无法进退。他被亲得喘不过气，眼角微微泛着点红。终于分开时仍头脑昏沉微微喘息着，失神地看着面前棱角分明却被阴影笼罩的脸。
他将少年拼命推开时，分明是听到那句“我喜欢你”的。
可是谁不是认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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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开始躲人是从第二天就开始的。
下课他漫不经心凑到胖子那儿，轻飘飘道：“中午我跟冯茵吃饭啊，你安安分分陪着小哥。”
冯茵是给他表白的隔壁班班花。
他没办法接受昨天下午的张起灵，可能以后也没办法接受，却顾念着自己要是躲开了还是得留下一个胖子，毕竟……
那个人很孤单。
他高二刚开学，跟张起灵还有胖子商量好，要一块儿去Z大，铁三角那么强，到了Z大，保准打遍天下无敌手，然后独孤求败。
填志愿时，他仍是心有余悸，第一志愿填了电影学院。
谁也不会想到的。
可是他自己也没想到，胖子落榜，去了一所理工大学。
两年前的约定，最后还是剩了张起灵一个人，留在Z大。
很多年后有部电影，乔治·克鲁尼演的，《在云端》，除了那张被自己当作终极目标可后来又觉得不重要的1000万英里航程vip卡，男人最后什么也没有得到。
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开，皆有所依，最后剩的只有他。
年轻时所有的叛逆张狂最后终将被沉淀，得到的或许只是一双温良的眼。可是那些喜欢，是真的会放在陈列柜里，留着等到耄耋之年品味的。
他的所有不甘愿不面对，就像那个少年所有挡在人前的孤独一样，会被那些温暖明亮的东西替代。
有人在心里为他留一个特别的位置，然后在十一年深重的孤独和不甘下终于看不见那个位置。
可是。
珍妮逃了那么多次，最后还是回来了。
他和她，身后，总有个人在等。
END

11
他住在老地方，等待着某一天，或许那个拼命逃离他的少年会成长为坚定有担当可以撑起一片天的英雄模样，却累了、倦了，摁响他家的门铃说小哥，I’m back。
——论张哥的老屋
车窗外路灯穿梭而过。张起灵坐在副驾驶座，托腮看窗外暗蓝天幕。吴邪不经意瞥他一眼，淡道：“都两年了……我还以为你早不住那儿了。”
张起灵他爸死得早。高一下半学期他妈，也就是白玛，跟他一块儿搬到学校附近。但是高二结束时白玛失踪了，留下一大笔钱。
是真的失踪，没留下联系方式，也没有一点预兆。那会儿吴邪见天儿躲着他，也是从胖子那儿听说这个消息的。张起灵低落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跟平时面无表情波澜不惊没什么区别。
张起灵没说话。
“小姑娘给你带的饭好吃吗？”他们最近一次见面是两年前的同学聚会。那时胖子的工作室刚开起来，吴邪忙里偷闲跑了北京一趟打算把胖子带过去，否则自己一人见到张起灵太尴尬。他在胖子的录音棚听他唱完一整首失恋情歌，目瞪口呆，许久才缓缓道：“你是王月半吗？”
胖子大名王月半。那会儿在国内也算小有名气的音乐人，词曲自己一手包办。吴邪见到他时他戴着墨镜穿着皮衣，后边小助理怕他热不光开了空调还端着个小静音电风扇吹啊吹，搁吴邪眼里就是黑社会老大走路必须带风。
“这首歌，是写给我爱过的姑娘的。”胖子摘下墨镜，露出盛着笑的一双眼，朝吴邪走过去。
“写给我的？谢谢啊。”吴邪笑，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走走走，跟我去H市，那儿不还蹲着一大活人么。”
胖子不疑有他，仍是嘿嘿笑着道：“嘿，还别说，上个月我去那儿拍MV，跟小哥吃了顿饭。不过……你是不是这么多年都没跟他联系？高二那会儿自从你跟隔壁班大美妞搞对象就没再跟我们一块儿走过了，胖爷我还纳闷呢，你小天真也不是这么见色忘友的人啊，难不成是跟小哥吵架了？”
“哪儿啊，你不知道我多忙……这么多年我不也没怎么见过你么。”
“你这两天能请假吗？”胖子忽然站定，认认真真看着他道：“我说真的，要不你请个假，咱仨好多年没见过了吧？”
吴邪鼻子有些酸，却仍是淡笑着道：“我请了假才跑出来的，否则我经纪人不得削我。你不知道，现在的女人啊，凶起来真的是……”
“在同学聚会前，咱仨再好好呆一天。小哥还住在老地方，你要是不记得了，我带你去。”胖子像很多年前那样，重重拍了拍他的肩，想挤出一个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了：“否则铁三角就得锈了。”
胖子的笑脸却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车窗外悠悠长长的老街。夜色浓重中他眼眶温热，忽然听见旁边一直看着天静默着的男人轻轻开口：“挺好。”

12
锁咔啦一声打开，屋子里黑黢黢染了几分寂凉。换了拖鞋，将客厅的灯打开，暖黄的光倾泻而下。张起灵家陈设基本没怎么变。当年吴邪来过几次，不外乎是写写作业看看动画片。不过张起灵那会儿倒是做得一手好菜，吴邪没办法见天儿管作业追动画片，颠儿颠儿过来不外乎是为了蹭顿饭。
人都是怀旧的生物。上到八十岁老太，下到十岁小学生，吃饱了撑得慌的时候都要怀念怀念青春。
吴邪伸了个懒腰，在沙发上坐正，“你二十八，霸道总裁，但是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你愿意让我帮你暂时管理公司事务吗？”
他来的路上就想过了。铁三角他缺席那么久，张起灵一个人最孤单的时候他躲着，躲了十一年，他亏欠得太多，是时候还了。不知道哪天才能两清，但是至少在张起灵恢复记忆之前，他会先呆在这里。阿宁，还有媒体那边，他会申请减少通告。
两年前那场只有铁三角的聚会，三个人都不是当 年的样子了，也都比当年能承担得更多。他想，没准……小哥是叛逆期不懂事才以为自己喜欢男的，没准他也是叛逆期太敏感所以才把什么都当真，一认真就耽搁了这么多年。
可是他没办法忘记，散场后张起灵忽然叫住他。他笑嘻嘻，说什么事？
跟已经过去的那一幕没多大区别。
西装革履波澜不惊的男人定定看着他，“我喜欢你，我认真的。”
思绪渐渐停顿。他想他大概真的是老了。心老了。
睹物思人，睹旧人思当年。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到底愿不愿意？”吴邪拍拍沙发，淡道：“我做个雷锋也不容易。”
“我愿意。”
吴邪笑，偏头看向正将辅导书一本一本码好的张起灵，失笑，随口道：“早知道就不该这么问……怎么说得跟结婚似的。”
面对一个不记得他，也不记得过去喜欢过同性的张起灵，他或许更放得开些。
“明天我去学……”刚认真码好辅导书的男人话一出口又想起自己真的不是十七岁，真的不用再去学校，微微垂了眼帘，转身向厨房走去，“喝茶吗。”
“谢谢。其实今天你也没迟到，今天周六。”吴邪曲腕撑着额头，眼中没有一丝情绪，“慢慢来，一点点接受这个事实。”
如果可以，他希望今后面对的张起灵，都不再记得当年的他。
既然现世安稳，就别再在午夜梦回时，拼命想起那个忘掉的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