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楼图是楼主自己在西藏拍哒～
说好的长篇终于开啦。小伙伴们酷爱来。
二楼放食用说明，并在楼中楼开始艾特。本文只在开头艾特一次，之后更新麻烦喜欢的小伙伴们自行收藏。
欢迎踊跃插楼提意见和建议～

【食用说明】
1.小舟会努力写一个不太一样的长篇。
2.会一点点按照楼楼自己的节奏来，不管是更文速度还是情节进展。
3.新入这个坑的小伙伴也可以看看这个短篇集，已完结的。http://tieba.baidu.com/p/3361801120?pid=59141982582&cid=0#59141982582
4.了解楼楼的人都知道会HE。

第一卷：须弥之秘
图源微博，作者：Coin松，有授权。

第一卷：须弥之秘
第一章 墨脱风雪
天色晦暗，雪片不算大，却下得很急。风从远处的山谷里吹来，带着高原上独有的凛冽的味道。山峦在重重叠叠的云雾里显得不那么分明，却依旧露着峥嵘的轮廓，向着那个神秘的地方蜿蜒而去。
这一带的山道这几年不再那么人迹罕至，这座喇嘛庙也因此显得有了些人气，不过今日或许是天气太不好，所以大门紧闭。
吴邪曲起两根手指，在门上扣了几声。里面很快有人应了一声，随即便有脚步踩在松软雪地里发出的“簌簌”声。
沉重的红色大门被推开的一刹那，风雪就灌了进去。
门里的小喇嘛看到吴邪，怔了一下，倒是不意外，赶紧把他迎了进去，也不在意吴邪身后跟着的十数个伙计，反倒露出些欣悦：“您今年这么晚才来，我还以为您有事不会来了呢。几个大师傅却都说您一定会出现的。”
吴邪走到炭火边烤了烤冻僵的手，眼睛盯着这很是上了些年岁的炭炉，半晌，好像终于缓过来了，这才笑了笑：“九年的习惯了，我的脑子想不来，腿都不能答应啊。”
从张起灵进青铜门的那一年开始，每一年夏秋之交，吴邪便都会抽空来到墨脱，到这座喇嘛庙里来住上一段日子。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只是莫名地觉得这个地方适合让他休整一下自己日日侵淫在斗争和阴谋里的心。一开始，他只是自己一个人来；后来，因为实在是放不下肩上的事务，便会带着几个得力些的伙计一同过来，庙里的喇嘛们和他熟悉了，便也不太在意，总之吴邪的要求也不算高，无非是几间能住的屋子。唯一特殊的要求便是他要住在有一间放置了石雕塑像的房间里，而那个房间，在他不在的时候，不能让庙里的喇嘛以外的人进去。而且他每年也都会给庙里一笔钱，这钱的数额随着这几年吴小佛爷在道上的名声和能力也是水涨船高，十分可观。有一年，他受了很重的伤，也是在这里养了足足三个月，甚至玩了一招金蝉脱壳，这才不紧不慢地回长沙去重掌大局。
而今年，是有事情拖住了他的步伐，可他也不舍得这难得几天的清闲，即便是推迟了，却终究也还是来了。
吴邪从前对藏传佛教的了解不深，这几年也慢慢地知道了些。喇嘛们有时候也会和他聊聊天，说一说经文的故事。吴邪这人见多了生死打杀，基本是不会皈依什么宗教了，但是却带着一种很特别的智慧，那是一种逼迫自己形成的超越了年龄和阅历的通透，想要理解整个世界的极度渴望。可是这也造成了他有时候的心绪不稳定，而这个地方，恰恰能够让他缓和自己燥乱的心。
小喇嘛倒了杯酥油茶过来，吴邪点头谢过。
“我带这几位去住下吧。大师傅们很快就来，您先坐一会儿。”小喇嘛道。时间久了，他肯定也隐约知道这帮人究竟是干什么，但面对这么一大群黑帮大手似的人，也一点都不紧张，总是恬淡自然的样子，虽然还有些少年人的稚气未脱，但眼睛干净澄澈得能一眼看到底。
吴邪应了，端着酥油茶，眼神落回到散发着热气的炭炉上——很多年以前，是否就是同样在这个炭炉里燃烧着的炭火，让张起灵的脚步停留在了这里？
张起灵在这个喇嘛庙里吐露了一生最多的秘密，也与他的母亲相见、再诀别。而如今留下的，不过是那尊他亲手雕刻了一半的石像罢了。可是，吴邪如今能想得到的最靠近他的方法，也不过是住在那间存放着石像的房间里。
其实那石像的样子，于吴邪而言是陌生的。他从未见过张起灵流过一滴泪，不管受了多重的伤。可是从第一眼开始，他就清楚地知道，那尊石像，一定是张起灵。
九年了。
德仁喇嘛走出来的时候，正看见吴邪喝光了最后一口酥油茶。
正是在九年前，这个喇嘛庙里又一次宿命般地出现了一位叫这个名字的喇嘛。当年面对着目瞪口呆的吴小三爷，德仁微微笑了笑，缓声道：“从前的德仁，是为了等待张起灵的秘密。而我，是为了等待您。”
吴邪放下杯子，收回思绪：“我又来打扰了。”他这些年很少有这么随意地跟人说话的机会了，反倒有点怀念。虽然跟胖子、小花他们照样可以嘻嘻哈哈的，但是轻松的时候太少了，相见更多的也是在商议事情。面对道上的人，更是难免一身戾气，才能镇得住那群不安分的家伙。吴邪连自己都觉得厌烦。
“明天还会有风雪，后天便能放晴了。”德仁喇嘛似乎也很高兴再见到吴邪。
他保持藏传佛学神秘感的说话方式之一仿佛就是答非所问，不过吴邪也早就习惯了。这也是种相处模式。能有几天不用顶着吴家当家人的面具，总归是好的。德仁也不把他当成什么“小三爷”“小佛爷”，除了女人，天马行空什么都能说几句，倒让吴邪觉得有趣。
“我这次来，有件事情想麻烦你们。”吴邪眯着眼看他，嘴上虽然说的是“麻烦”，表情却是一副理所应当的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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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迎来了今年秋天的第一场大风，虽然温度骤降，难得的是雾霾散了。胖子正想出门享受一下这久违的蓝天，不速之客就找上门来了。
看着那万年不变的墨镜和这么些年一点也不见老的脸，胖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合着老子这辈子结交的尽是些长生不老的妖怪？再有个几十年过去，老子还怎么跟他们称兄道弟？小哥就不说了，吴邪那家伙虽然不太天真了吧，可是那麒麟竭却帮了他大忙，三十多岁的人了愣是一副二十四五岁小伙子的嫩样。黑瞎子有些看不出年纪，可是一点也不见老，就连解雨臣那货都保养得水灵灵的。
黑瞎子当然不知道他在想这些，上去就冲他肩膀上来了一掌：“胖爷，兄弟我有个事儿得告诉你。”
“上次的明器没卖到一千万可别来打扰我。”胖子看着他那不怀好意的样，心知能劳动这家伙亲自上门的准没好事，嘴上却还是要挣扎一下。
黑瞎子跟着解雨臣混了也有好几年了，虽然来历不明，倒是很得解当家的信任，他在道上成名早，地位又高，因此越发受人敬畏。只不过私下里面对这几个熟人，总是没正经的样。
“花儿爷那边来的可靠消息，长白山……”
“得得得！”胖子一听“长白山”三个字，忙不迭地打断了，“这事儿你得直接跟天真说去。我手里也没那么大势力，解家的高级情报，我就算知道了，也没法利用啊。”
黑瞎子咧嘴笑起来：“这不是找不着小三爷嘛。”
这么一说，胖子倒是想了想，立即就明白大致上是怎么一回事了：“天真前天跟我说，他上墨脱去了。一两下没接着电话也是有的。”
“又进藏了？”黑瞎子倒是没猜到这一层，紧接着便叹了口气，“年年往那儿去，也不知道干什么……哎，哑巴要是再不回来，小三爷总有一天得看破红尘。”
“瞎说什么你！”胖子不屑，却想起了吴邪当年剃光了头发穿着喇嘛袍的样子，心里有点苦涩，就打断了瞎子的话不让他再说下去，“天真这是为小哥祝祷，明年小哥不就回来了么？你急个什么！行了，有事说事，到底出什么幺蛾子了？”
黑瞎子想了想，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给了胖子。胖子听完，沉默了足有三分钟，理清了脑子里的一团乱麻，这才道：“恐怕那边已经盯上了……看来胖爷我得亲自去一趟墨脱，当面告诉小天真才稳妥。”
黑瞎子点头：“有人表达感情靠说，哑巴靠行动。”胖子还没来得及说话，黑瞎子又接着说下去，语气里带了平时少见的感慨，“别放弃他。替我告诉小三爷，无论多难，都别放弃他，没了吴邪，他张起灵在这世上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张起灵当年说，吴邪是他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系，这一句话背后的深意，远比这字面上表达出来的要多得多。

第一卷：须弥之秘
第二章 石像
被德仁喇嘛说中了，吴邪到达墨脱的第三天，是一个阳光很明媚的日子。雪山上的云显得很低，松松软软的，在地面上投下阴影。风也变得柔和了很多，虽是深秋了，人站在院子里也不觉得太冷。
吴邪倚在门框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支刚点燃不久的烟。他就那么任它自己燃烧着，好久也不去抽一口。其实这喇嘛庙里是不允许吸烟的，小喇嘛曾经不止一次地劝过他，吴邪每次都笑着将烟掐灭了，可过不了多久，就又一脸若无其事地点上了。最后倒是德仁喇嘛发话，说由得他去，个人自有个人消灭心魔的办法，人未得道成佛，自然要用些世俗的办法。
没想到，吴小佛爷笑眯眯地应承了德仁那句带着点故意讽刺的“未得道成佛”，然后照样我行我素——若说二十岁出头的时候，吴邪还是个羞涩内敛的大男生，那么如今的他，虽然外表看起来依旧年轻，淡淡的书卷气也很叫人舒服，但是内里，脸皮绝对是厚的枪子也打不穿了。
院子里，几个吴家伙计正在小心翼翼地搬运着什么东西，那东西的下面是一整块上等檀香木做成的底托，外面罩了一层白水晶的罩，最外面还盖了一块象征着藏传佛教祝福的手绣经幡，将它整个遮住了。
吴邪想着，十年时间就要过去了，今年，恐怕是自己最后一次来这里住着了。等到一切谜题都解开，他的计划彻底收了网，这尊雕像，往后也没必要再放在这里了。反正，小哥应该也不愿意让更多的人见到他落泪的样子，而这尊雕像，在吴邪心里，也占着一个很微妙的位置。他愿意来看着它，寻找心中的安宁，可是真的面对着它的时候，又没有勇气一直看着，或许是觉得陌生，或许是敌不过心中的那丝隐约的恐惧。
德仁喇嘛明白吴邪的心思，便道不如将这石像送往藏海花田，长伴白玛身侧。
吴邪想了想，便同意了。
小哥当年落泪，正是为了一生之中只见过一面的母亲。三日的缘分原本就不够一生来怀念，更不够让他真切地感觉到自己与这个世界之间的关联。而不言的石像，或许只有陪伴母亲长眠，才能化解心里的遗憾。
于是在这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吴邪便命手下的人将那石像抬出来，准备送过去。
那些伙计们一边搬，一边还聊着天，不知是没发现自家当家的就站在这儿看着，还是习惯了吴邪的好脾气，所以这种时候也根本不怕他。说起来，吴邪能获得“小佛爷”的称呼绝非偶然。他对人很善良，这一点在他们这个虎狼环伺的环境里显得尤为突出。哪怕是敌人，他也很少赶尽杀绝，所谓“穷寇莫追”，只怕这道理没有人比吴邪更懂得。而且他也很平易近人，对自己的属下很少端着架子，下斗的时候向来是睡一样的帐篷，吃一样的压缩饼干，没有危险的时候，也能和他们聊聊天开开玩笑，因此很受爱戴。
那几个人走得近了，说话声渐渐传过来：“……这搬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唉，还不就是当家的住的那间屋子里的那尊石像嘛！”
吴邪听清了他们的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夹着烟的手指却无意识地紧了紧，燃烧着的烟头已经碰到了皮肤，他也浑然不觉。
“是吗？那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吗？我瞧着不就是块没刻完的破石头嘛，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佛爷这是要干嘛啊？”
手指狠狠一紧，那烟竟然生生在他两指间被夹灭了，皮肤上留了两个黑点，吴邪浑然不觉，只是倏然变了脸色，指着那说话的人怒道：“你放下东西，给我过来！”
抬着石像的三个伙计一惊，从没见过吴邪用这种口气说话，都吓住了，赶紧放下东西跑过来，这一放，又是重重一声磕在地上，那石像都微微移了位，在那檀香木的底托上向一侧偏了一些。吴邪只觉得像是磕在自己心上一般，揪紧了直发疼。他皱紧了眉头，直气得手都有些发抖，便将手背在背后，沉下声音问：“你刚才说什么？”
那小伙计根本没想到素日里温和的小三爷也有这么充满了煞气的一面，连回答的声音都在发抖：“我说……说那石像看着似乎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够了！”吴邪打断他，厉声道，“你滚出去，从今天起和吴家没有任何关系，也别在道上混了，以后想干嘛都行，但若是让我在跟这行有关的地方看见你，你自己想好后果！”
那伙计只觉得腿都软了，连求情都忘了，另外两人晓得厉害，赶紧拖着他下去了。
院门正好在这时候被人推开了，一个身影背着个巨大的装备包从不大的门缝里费劲地挤进来，一张圆圆的脸带着点疲惫的笑意，冲吴邪道：“哎呀我的小佛爷，也不是什么大事，发什么脾气啊？”
乍然看见胖子来了，吴邪看起来倒是好了一些，只不过还是紧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
王胖子走到他身边，放轻了声音：“天真啊，人家那伙计不就是无意说了一句么？再说也没真说提到小哥什么。你至于真把他饭碗都砸了么？”
“谁敢说张起灵一个不字，我留他一条狗命就已经足够仁慈了。”吴邪将手里的烟往墙上狠狠一摁，这才发现早已灭了，他也只是不在意地将手上的烟灰掸掉。
看到他这神色，胖子不好再说什么，想到黑瞎子要他带给吴邪的话，只觉得这些根本不用再说，吴邪现在的样子，只怕是全世界要他放弃，他也不会肯松手的。愣了半天，只能叹息：“快十年了，你……唉……”
“嗯，就快了。”吴邪抬头看了看蓝天白云，“我等他回家。”
“你这是要把小哥的雕像弄到哪儿去？”胖子看了看院子中间的东西，还是忍不住问道。
吴邪从天空中收回了目光，心中忽然一动，想起了那人似乎很喜欢看着天空发呆，而长白地底漆黑一片，他连个能盯着的东西都没有，只怕很寂寞吧？这种情绪只是一瞬，出口时吴邪已经换了个腔调：“我还没问你呢，你来这儿干嘛？”
胖子将黑瞎子带给他的消息说了一遍，吴邪只是静静地听着，脑子里却在迅速地计划着。末了，他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震动，只是点点头，说了句“知道了”，就走到那石像边上去，亲自动手想将它恢复到原位。
然而手刚碰到雕塑的底下，他的神色就是一变——原本光滑的一面，不知为什么出现了一些刻痕，他心里一紧，赶紧招呼胖子过来，帮忙将石像整个抬起，伸手在整个底面上摸了一遍。这一摸不要紧，吴邪只觉得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了！

第一卷：须弥之秘
第三章 答案
在被吴三省那老狐狸算计着去下鲁王宫之前，吴小老板就已经对拓本很有研究了，而对中国的各种古文字也称得上是精通，手心从那底上的刻痕上面一过，立即就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
胖子看着吴邪的表情变化，心知有异，可吴邪却半天沉默着不说话，他耐不住性子，便自己伸手也去摸了一遍，这一下，连他也呆住了。
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刻上了六个字：“答案在须弥山”。
“天真……这是什么意思？”王胖子想了一会儿，觉得这句话根本就无解。
所谓须弥山，是佛教里的说法，指的是位于世界中央的神山，在印度教的传说中是湿婆神的大殿所在，在藏传佛教中也是雍仲本教的起源地。可是这根本就是个传说，现实之中根本就不存在，不过是宗教里的象征之地罢了，“答案”什么的，恐怕就更无从说起了吧？
“须弥山是存在的。”吴邪已经从刚才巨大的震动当中缓过神来，露出一个有点得意的笑，“我在西藏可没白待，我知道这指的是哪里。”
胖子心说那你倒是说啊！跟我摆什么谱啊，真是的。于是他翻了个白眼，表示了自己强烈的鄙视。
吴邪也不介意，哼哼了两声便接着说下去：“印度教的信徒们认为印度河、恒河发源的所在便是须弥山，而这个地方，就在西藏境内，更巧的是，那里还是古象雄文明所认定的圣山，也是耆那教和苯教的发源地。”顿了顿，他笑起来，“你觉得，这样的地方，还能有第二个吗？”
这下王胖子也反应过来了，毕竟这么多年的斗可不是白倒的，在各个朝代的墓葬里看到过的壁画记载和各种帛书之中，都有过宗教性很强的叙述。而藏人最为推崇的一座山，毫无疑问，便是冈底斯山的主峰——冈仁波齐。
冈仁波齐在藏语之中的意思，便是“神灵之山”，海拔6656米，峰顶如七彩圆冠，周围如同八瓣莲花四面环绕，山身如同水晶砌成。东边的万宝山，传说是释迦牟尼脚踏过的山，西边是度母山，南边是智慧女神峰，北边是护法神大山。每年都有许多来自内地、印度和尼泊尔的信徒前来朝拜。
一个声音从回廊后面转出来：“你说的对。”
吴邪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德仁喇嘛，心道这家伙居然敢跟我玩这招，便问他：“你知道这是谁干的吗？”
德仁喇嘛摇头：“石像始终置于那间房中。能不惊动任何人进入的，我们对其也是无能为力。”
“可是，这是什么人刻下的字？难道是为了让你去冈仁波齐？去那儿干什么？”王胖子不由得想到，每次有人故意留下这样的线索，顺藤摸瓜找过去，就准没好事。这些年吴邪逐渐地将很多事情都握在了手心里，这种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情况已经极少发生了，可是这一次，居然又出现了。这意味着什么？
那人处心积虑地在这么隐秘的位置留下了信息，就意味着他有把握吴邪一定会发现。而吴邪也是无意之中摸到了这个地方的刻痕……这是不是说明，有个人，将他们的举动都设计好了？
王胖子越想心越往下沉，只觉得脊背发凉。
可吴邪却一脸不以为意的笑容：“这几个字，除了内容以外，字迹也大有玄机。而且除了这六个字之外，旁边也还有一些痕迹，虽然我现在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不过稳妥起见，还是一同拓印下来吧。”
德仁喇嘛从袖子里拿出一卷纸递给吴邪，吴邪一摸便知道，那是用白芷叶和瑞香狼毒制造的藏纸，而且这家伙居然很有先见之明地已经将它浸湿了。这种藏纸，因草质本身具有毒性，故藏纸久经岁月不怕虫蛀鼠咬且质地坚韧，也因此非常适合拓印。
看见吴邪询问的眼神，德仁喇嘛笑了笑：“不可说。”
吴邪知道这人心里其实也有秘密，但是确实是对自己无害，也就不再追究，而是将那石像小心地侧放了，然后将那卷藏纸展开，敷在石像的底部，用兔毫毛笔轻轻将纸压入每一道刻痕之中，在阳光下晒着，待纸张干燥后用刷子蘸墨，轻轻地、均匀地拍刷，使墨均匀地涂满纸上，然后把纸揭下来，一张黑底白字的拓片就复制完成了。
很多年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了，吴邪在重新拿起这些东西的时候居然觉得很享受。
“答案在须弥山。”
六个白色的字，在没有刷上墨水的地方，静静地浮凸出来。
“天真……这、这不是你的字吗？”胖子愣愣地盯着那张纸，忽然惊呼出声。
吴邪横了他一眼：“这确实是瘦金体，也确实是我的笔记，但是你可别忘了，我的笔记可不一定就是我写的。这样的事情，可发生了不止一次了。”他的手轻轻地在那纸上抚过，字迹的下方还有一些杂乱的痕迹，仅仅是些线条，看着像是把不太成型的梳子，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也是那人留下的信息，还是只是因为摩擦而不小心划下的？
看着吴邪沉思的眼神，胖子也仔细看了看，忽然一拍脑袋：“嗨，说不定那人就是想画条毛毛虫在这儿，提醒我们去的时候小心虫子，结果画得不像。咱们要是想知道，直接去冈仁波齐瞧一瞧不就行了？”
其实这个信息一出现，他们就已经势必要往那边走一趟了。吴邪是不会放过任何和这整局棋有关的线索的，何况这线索还出现的张起灵的石像上。
吴邪看了眼德仁喇嘛，指着那看似没什么章法的线条问他：“这东西，跟藏传佛教里的符号有没有什么相似？”
“在我知道的范围内，没有。”德仁喇嘛回答得很肯定，“不过此时冈仁波齐必然已经是大雪封山，你们要去，要好好准备装备。”
吴邪立即露出招牌式的狡狯表情来，带了一点得意：“嗯。你的装备我也会一并让伙计们备好。等明日将石像送到，我们就出发。”
德仁喇嘛必然知道一点什么，有他同行，能省去不少麻烦。起码他对于藏地的传统很是了解，如果出现了什么不好破译的东西，吴邪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何况，喇嘛庙里竟然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一个人，能够在石像底下刻下字去，又能让这条信息“恰巧”地出现在吴邪眼前，这就已经说明了，喇嘛庙里恐怕已经渗透进了其他的势力。而敌我尚不清楚，德仁不肯在这里开口，必然也是这个因由。
既然对方已经将路指明了，吴小佛爷又岂会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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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海花被雪野埋在了下面，不复曾经灿烂的样子。稀薄的空气让月色格外明朗，新雪的颜色洁白而神圣。吴邪和王胖子按照喇嘛指的方位，亲手将石像放了下去。喇嘛们亲手献上了几条经幡，旷野里的风声仿佛歌颂着诀别。
磐石如他曾经的心。
以白玛的智慧和心念，想必能够感觉得到，在死去很多年之后，她那唯一心之所系的儿子，以这样一种方式回到了他的身边。沧海桑田之后，不再有记忆的侵蚀，不再有沉默的诺言，连悲喜也不会再有。张起灵的“心”，在她身边学会了“想”，也因此，学会了“痛”。
而吴邪所做的一切，便是让那人在母亲身边找到的自己的心，重新“活”过来，而不是埋葬在黑暗的地底，静静沿着时光之河流逝。
大约，普天之下，也只有吴邪，能懂得当初的张起灵，是怎样握住了母亲的手，却挽不住她流逝的生命。
他能懂得张起灵的眷恋。
所以他能够做他的救赎。

第一卷：须弥之秘
第四章 象泉河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见千里冰封的冈底斯山脉，所有人都还是震撼得说不出话来。看样子，这里似乎也在不久之前下了一场雪，虽然并不是很大，但是零下二三十度的气温让积雪不会融化，因而将连绵不绝的山体都凝结成了一个巨大的冰垛子，好像连风也无法穿梭了，一行十数人站在还隐约透着些土地的黑黄颜色的高原面上，只如同沧海一粟，渺小得无以言喻。没有人说话，安静的好像连时间都消失了。
良久，吴邪看了看非得坚持穿喇嘛袍的德仁，问他：“我们从哪条路上山？”
德仁喇嘛穿得最少，身上的衣料更不是像旁人那些防风防水的材料，连护目镜也不需要，却也没有什么冻得不行的样子。而且他也不像其他人，到了海拔六千多米的地方总会有些高原反应，照样呼吸顺畅，面容平静。听了吴邪的话，他环顾了四周：“若是五六月，从南坡上山最好。若是七八月，南坡容易遇雨，自然是从北边上山更妥当些。”
“现在已经快要十一月了。”吴邪抢白他，“说人话。”
“你要领悟。”德仁指了指面前的冈仁波齐峰，“总之都是积雪冰川，走哪条路上山不都一样？眼下我们在南边，自然就走南坡。”
一席话说得后面跟着的吴家伙计们都笑起来，却都立即噤了声。若在从前，他们还敢和吴邪开开玩笑，可是前几日，他竟然那样严厉绝情地处置了一个不过是说错了一句话的年轻小伙计，不由得让所有人都有些心慌，在他面前也就变得拘谨起来。
“得了，上山吧！”胖子听了这话，已经一马当先走上去。
幸好积雪不深，也就不用担心雪崩，但是低温让有些地方的积雪已经冻成了冰，路面难免湿滑。冈仁波齐峰虽然至今无人登顶，但是作为几大宗教的圣山，每年前来转山朝拜的人都不少，山道上也有星星点点的七八座喇嘛庙，歇脚和补给倒是都不成问题。可是那人在石像上留下的所谓“答案”，究竟指的是什么？难道说，必须要成为人类史上第一个登上峰顶的人，才能找到解释么？
行走了五个多小时之后，大家进了一座喇嘛庙，烤烤火，暖了暖有些冻僵的身子。一众伙计虽然都是吴邪精心挑选，身体强健，到底也禁不住在世界屋脊上这么折腾，此时一旦能够休息，都立马放下了沉重的装备，就围着炭炉坐下来，就着庙里给的热水，吃了些压缩饼干和在墨脱拿的糌粑，补充体力。
吴邪打了个手势，王胖子立即会意，两人放下背上的东西又重新走了出去。
“小天真，有什么想法了？”胖子知道他有些不自在，语气便很轻松。
吴邪眼神锋锐，仰望着巍峨的山峰，上面云雾缭绕，根本看不到顶。这样的景象，也难怪让古人们联想到那是神灵居所，不敢前去打搅，只怕惊扰了清修。
可是，他绝不会相信这是唯一阻止全世界的人上去的理由，恐怕有什么别的古怪，才挡住了现代人的脚步。可是他们如今，似乎是别无选择了……
“我不知道。”吴邪摇摇头，“这个‘答案’，究竟指的是什么？这山顶的云雾里，会埋葬着什么东西吗？神殿？还是坟墓？”
似乎都有可能，又似乎都没有可能。
可是，他不能在伙计们面前表现出一点不确定。吴小佛爷从来都是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而享誉道上。想当年吴家还没有这么大的势力的时候，他也能够利用手中仅有的资源，布出堪称完美的局。这不仅仅是当年吴老狗在笔记里写下的“前走三后走四”，更是对所有人负责，这种能力，也让跟着吴邪下斗或者做事的风险大大降低，所以有更多的人愿意追随他，而吴家，也在这短短几年之内，发展成为老九门仅次于解家的势力，任谁也不敢小觑。
胖子听到“坟墓”两字，立马兴奋起来：“是吗？若是这上面能有一座坟墓，说不定是什么神仙娘娘的地盘，那铁定有上等的明器啊！你瞧这样子，什么世界中心，倒是比云顶天宫还上了一个档次呢！”
“云顶天宫？”吴邪一惊，喃喃着这四个字。若说这个地方与他们从前到过的地方有什么相似，那可不就是云顶天宫吗！
更重要的一点是，张起灵，如今不就在长白山青铜门里吗……
王胖子虽然平时不靠谱，可是关键时刻还真是从不掉链子，即便是满脑子都想着明器，也总能点到关键。
吴邪觉得心里好像有个什么关窍被打开了，一下子整条思路都明晰了不少，人也轻松起来，目光自然而然地往远处落去：在那里，阳光照射到地表，似乎被反射得格外明亮，让人几乎无法直视。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吴邪忽然醒悟过来：雪地的漫反射比普通的泥土和草地都要强，所以人在雪地里需要戴上护目镜，防止雪盲；而在这样一片雪野之中，依旧能够明显地比其余地方都更明亮的，唯有冰面！
那里，应该是条河。
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很高，可以看见底下山谷之中一大片平坦的高原面，晴朗的天气让视线到达得格外远些，这条河的干支流尤其耀目。而此处处于高原雪山之中，一年之中降水丰沛，正是适合发育江河的地方，几乎每一道山谷之中都有大大小小的溪流汇入河中，在那里形成了一片纵横交错的水系网络。更妙的是，由于一侧在阴面，即便在夏日里，积雪也不能完全融化，因此植被并不茂密，而另一边在山南，河流发育就很旺盛，这样俯瞰下去，是一个非常完美的梳状水系。
两人的眼神都是因为那里明亮的光线而被吸引住了，看了足有二三十秒，才同时转过头来，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天真，你看那河的形状，是不是有些眼熟？”胖子已经露出了找到真相的激动表情。
吴邪早就把随身带着的那份石像下面的拓印图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急急展开，看了一眼，又望向那片河流所在的位置，如此比对了三四次，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石像底下的那些看起来没什么规律的线条，被胖子戏称为“毛毛虫”的图案，竟赫然是那条河的干支流分布图！
那个人留下消息，让他们来到了这里，需要寻找的答案并不是真正存在于冈仁波齐峰上，而是与他们登上这座山峰之后看见的东西有关！
胖子打开了GPS定位装置看了看，地图上的确标出了此处有一条不小的水系。
“象泉河。”他说。
生活在西藏的人，没有人不知道象泉河。它是阿里最主要的河流，也是西藏西部最主要的古代文明发祥地。西藏的历史，就是从阿里开始的。
那些曾经在历史上煊赫鼎盛过，却又终究湮灭于历史的尘埃的文明。
没有想到，这样的一条河，居然就这么意外地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跟大家汇报一下：会按照小舟自己的节奏进行解密嗯～所以不要着急小哥的出场，毕竟是个长篇，瓶邪来日方长。小舟要把故事写得完整一些。
还有，不要再私信要楼主爆照！！！你们这群色狼！！！

第五章 应许之地
吴邪忽然用手指着那张藏纸上的一处，道：“这是什么？”
那个位置，被刻下了一个圆点，而且按照与象泉河流域的比例来看，大小十分可观。
王胖子看看那幅“地图”，又伸着脖子往河流那边望了几眼，无奈道：“这个位置从咱们这儿看不到，应该是在那座雪山的后头。不过我估计是个湖吧。”
既然那些杂乱的线条是河流，那么这个圆点代表着一个湖泊，似乎也不无可能。在拓印的时候，吴邪记得，这个位置的刻痕格外深些，一定是故意所为，莫非是想表示深度？可吴邪想了想，就摇头：“你看，象泉河这么复杂的流域图，就我们现在看到这部分来说，几乎没有什么偏差，就连干支流的关系也基本上是准确的。那么，这个位置若是出现了一个湖泊，就很不合理。”
胖子不明白：“这有啥不合理的？这么多年不合理的事情你见得还少？何况这旁边这么多水，那儿怎么就不可能出现一个湖？”
“湖的形成，需要有水系的支撑，也就是说，必须要有河流、至少是溪水的汇入。不管内流湖还是外流湖，咸水湖还是淡水湖，都不可能凭空形成。何况这个圆点的位置，并不是山谷陷落之处，而是平坦的高原面上，哪来这么一处凹陷？”吴邪的分析条理很清楚，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对于演绎法的掌握炉火纯青，只要有一点点能够抓住的线索，他就能够分析出许多旁人看不出来的事情。也正是依靠着这种出色的逻辑感，吴邪才能够用尽可能少的资源布出最大最完整的局。
胖子和他这么多年兄弟，自然知道吴邪的大脑是个什么样可怕的构造，不过嘴上还是不服气：“呦，看不出来啊小天真，倒斗都要倒成地理学家了？那你倒是说说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吴邪本来就是学建筑的，在大学里由于课程的缘故，对于地质也很有一定的研究，地理学于他虽然不是专长，但是在这些年走遍了中国各种诡异的地方、阅历丰富到一定境界之后，想要了解这些东西，并不是什么难事。其实并不是刻意学习，而都是积攒下来的经验。
“你让我想想……”吴邪沉吟了一会儿，又重新打开GPS，仔细看了看整片区域的地势，然后点了支烟，抱着手肘，迎风站在崖边，猛力地吸了两口，像是要让脑子运转得更快些，“这个地方，看起来是在象泉河的一个拐弯处，河流到了这里，已经出了源头的山谷，那么，在凸岸的一侧，流速逐渐趋于平缓，就自然会沉积下源头带来的泥沙……”
“说结论！胖爷我又不是让你小子分析这些！”胖子越听越迷糊。
“听我说完。”吴邪心里有一个想法逐渐清晰，“你想，古代文明在黄河流域就形成于类似于这样的位置，因为泥沙沉积带来的土地特别肥沃，适宜农耕文明的发展，而古人只要能发展农业，时间久了，最后就会形成……”
“城市！”胖子脑中电光火石的一闪，“那地方必然有座古城！”
这就是吴邪心里的猜测，胖子和他这么多年的交情果然不是白扯的，关键时刻总是能想到一块儿去。
不管那儿究竟是什么地方，但是就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只怕那个位置，才是有个人真正想要他们去的地方。
极深的刻痕，代表的应当是它的重要程度。那人是想要他们注意到这里。
正好一支烟吸完，吴邪回身走进喇嘛庙：“抓紧时间休整，二十分钟以后下山！”
伙计们一愣：“佛爷，咱们不登顶了？”
下山的路走起来要快得多，心里有了清楚的目标，脚程更是不由自主地在加速。吴家的伙计们看着自家当家走了这么久的路，一丝疲色也看不出，心中都是暗暗崇拜。要知道吴邪看起来有些偏瘦弱，可是在长途跋涉上的体力比那些看起来很健硕的伙计们还要好上不少。知道他年纪的人更要吃惊，接近四十岁的人了，竟然能活生生把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比下去，而且一点养尊处优的样子都没有。更神奇的是王胖子，那样的体型，居然也能坚持这么久，难怪能在道上成名这么多年。
不过，若是吴邪知道自己手下的伙计们都在想什么的话，估计要笑出声来。
他们可真是不知道最初的愣头青吴邪，是怎样在斗下拖人后腿，先不说什么粽子都打不过了，连逃跑都总是来不及，哪像如今这样俨然已经是道上能进前十名的高手了。
——大约，一旦没有人保护他了，就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吧 。
那么，强大了这么多年的张起灵，是否从未被人保护过？
吴邪眼底微微黯然了一下，随即发现已经走到了刚才那座挡住视线的雪山脚下，只要绕过这个山坳，应该就能够看见被标示出来的那一处了！
而从下山开始就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德仁喇嘛，此时突然向前扑倒在了雪地里。
众人都是一惊，以为他是受不了苦寒而晕过去了，正要上前去扶，却见他保持着匍匐的姿势，双手向前直伸，然后以手划地，随后站起身来。
大家立即就明白过来，这是藏传佛教之中“磕长头”的仪式，是信徒们最为虔诚隆重的拜佛仪式。在藏地，几乎随处可以见到人们从遥远的故乡开始，跋山涉水，尘灰覆面，不惧千难万苦，三步一磕，步步趋向圣城拉萨。
可是这里没有神庙，更没有佛像啊，德仁喇嘛是在拜什么？
见他又要磕下头去，吴邪赶紧发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德仁看向四周的眼神里带了浓重的敬畏和严肃，道：“应许之地。”
“蒙我呢？”吴邪笑道，“这不是犹太教的说法吗？你们藏传佛教也说这个？”
“我这不是为了你能理解吗？藏语称呼为‘朗钦布藏’，你能听懂吗？其实意思很相似，都是天神选定的最圣洁的所在。我从前只在经卷中读到过，没想到竟然真的存在，而且就在这里。” 德仁喇嘛的动作没有停，磕长头的动作事实上也是在前进。
对于宗教的信仰在西藏，比其他一切的心念都要坚定。也正是因为如此，生活在雪域高原上的人们，才能够在艰苦的环境之中用最纯净美好的心活着。
“书上读到过？”胖子这下不淡定了，“那你怎么知道就是这里？”
“神山深处，圣水之侧。莲环晶砌，东为万宝，西临度母，形若天门对开，地如龙盘虎踞，云霞不散，雪顶不化，风不动而经幡为之吟诵。”德仁喇嘛缓缓念出了一段话，不知是出自什么地方。
胖子一听就乐了，这和北派一些讲寻龙点穴的书里的话太像了：“搞了半天，你们也讲究风水啊？五百年前是一家，失敬，失敬！”
吴邪却没当笑话听。若在从前，这些神话一样的东西还可以听听便罢，付之一笑即可。可是现在，他发现，越是这样听起来不靠谱的东西，实际上越是有迹可循。
一行人就在这时转过了那道弯，一片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风光展露在眼前。封冻的河流对岸，是被一层薄薄的白雪遮盖住了的地方，再往南，是一些积雪的山包，看起来倒是有点像陵墓的封土堆，虽然高度并不夸张，但占地面积极大。对比拓印，吴邪确定，这正是那个圆点所在之处。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确有其事，吴邪只觉得那片平坦的地面有些异样，不似周围那样平坦，土层下面有些隐约的凸起，似乎是埋着什么东西。

【当当当当】节日发糖时间到！
食用说明：该文算不上是《北风其凉》的番外，背景人设性格什么的可能都和正文不太一样，仅用作圣诞贺文。
大家尽情享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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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
“你回家去吧，瞧你那心不在焉的样，是不是晚上有安排了？”吴邪瞟了一眼连摆个拓本都摆不齐的小伙计，干脆挥挥手让他下班。
王盟一愣，哎呀，看来自家周扒皮今天心情好，五点就放自己走了，那可得赶紧开溜，于是满脸堆笑：“老板，那我可就走了啊。今天平安夜，你是不是也有安排了啊？”
其实一早就看出来了。吴邪今天一整天一桩生意都没做成，当然了，吴家小佛爷现在可不用指着这家小小的古董店吃饭。不过各个盘口的电话响个不断，老板接电话的嗓音也格外柔和些，即便遇到了很多麻烦事，心情依旧好得不像话，上厕所的路上都哼着歌。
吴邪撇撇嘴：“少跟我贫。”
王盟前脚刚走，吴邪看了眼手机，后脚就关了店门，系上条围巾，缓缓走了出去。
白堤的风光在冬日里也不能减损分毫，江南的十二月依旧有很多绿意，天气也算不得太冷。远远能看见湖滨路的霓虹灯渐次亮起来，节日里，来西湖边逛的人很多，人世的热闹美好就这样如同一幅卷轴在眼前缓缓展开，叫人觉得连吸进鼻子里的空气都带着一种蜜糖的甜味儿。
吴邪在西泠桥畔站了还没五分钟，就看见远远行来了一个高挑挺拔的黑衣影子，走到他身边停了下来。
“小哥。”吴邪走近了点，笑起来。
一整天没见了，张起灵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嗯。”
“你那边事情都结束了？顺利吗？”吴邪知道他今天是去见张家的一些人商议事情了，每次这种时候都难免有点低气压，不过一旦回到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张起灵就会假装什么烦心事都没有。
果然，今天还是这样。
他永远习惯把吴邪护在身后。
西湖的湖面上，最后一批划船的游人正在陆陆续续上岸，趁着节日抓住商机卖玫瑰花、卖平安果的人直往人流里钻，逢人便热情兜售。
张起灵同他并肩沿着白堤向那一片灯火最璀璨的地方走去。
梧桐叶落尽了，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响声，吴邪忽然感叹：“你小时候在东北，这个时候都已经大雪纷飞了吧？哎……那样的平安夜，真是想一想都浪漫。”
“我以前什么节日都不过。”张起灵淡淡道。
吴邪黯然了一下。想到小时候自己和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团圆的时候，这家伙只怕在什么不知名的凶斗里上蹿下跳的，吃不饱还好说，只怕受了伤都没有人照顾他。更何况什么平安夜、圣诞节呢。
“那你现在怎么愿意陪我过节了？”调整了一下心情，吴邪问他。
“你在，我才发现每个节日都有不同的意义。”张起灵勾了勾唇角，在霓虹灯暖色的光影里，脸部的轮廓俊朗而温柔，吴邪竟然看得呆了一下。
“呃……”有点吃不消这么直白的情话，“起风了，还是有点凉，小哥我们回家，我下厨？”
明明将他的一切表情都尽收眼底了，张起灵也只是不动声色：“好。”
“那……你买个苹果送给我？”
“……好。”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张起灵放轻了声音，“虽然苹果没有你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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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说估计200页左右，结果最后精修的时候爆了字数，接近250页了，楼楼已经亏到姥姥家了......【妈妈我要回外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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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佑古格
象泉河在这一段大约有十五六米宽，好在不深，在零下几十度的气温里毫无悬念地彻底冻住了。伙计们拿冰镐用力戳了几下，都只能砸出几个浅浅的白色印子。确认了安全，众人便从冰面上走了过去，脚上防滑的战靴让如此光滑的冰面也毫不成问题，只不过一过河，所有人就都发现了不对劲：这附近大约几平方公里的地方，积雪似乎是格外薄一些，再往南便是类似于封土堆的东西，而另外两侧的积雪明显就比较厚。
若说是下雪下成这样，是绝对不可能的。虽然西藏的天气十里不同天也是常事，但是这范围未免也太小了些。
“佛爷，会不会是这底下有地热？”一个伙计出声道。
地质运动活跃的地方，有地热能是再正常不过了。拉萨周边的地热也很丰富，著名的就有羊八井等地。
可是这儿……“范围太小了。”吴邪皱了皱眉。
其实出现这种情况，最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只不过大家都不肯说出来。
那便是——这是人为的。
有人出于某种未知的目的，清理了这一块位置上的积雪。
这个假设可能性最大，但是也最为可怕。
若这地面下当真是一座陵墓，那么着规模将会相当可观，因为地宫和封土堆一定是成正比的，而面前的“封土”很可能是因为高原上多年的风力侵蚀被磨去了棱角，削减了高度，但是面积却非常之大。
“他娘的……”胖子应该也是想到了这层，“汉武帝的茂陵也没有这么大的封土，这底下埋的会是什么人？要不然我们下两铲子看看？”
吴邪果断摇头。现在虽然离日落还早，天光很是明亮，但是这地方总是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总要心里大致有个数，才能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我们到那上面去看看。”吴邪手指的方向是那个“封土堆”。
训练有素的伙计们立即遵从指示，向那边走去。连德仁喇嘛也一起跟了过去。
往上攀爬了没几步，吴邪和王胖子对视了一眼，就交换了彼此的想法：这，绝对不可能是封土堆！
封土都是在墓葬建造结束并完成了下葬的仪式之后，人为垒砌起来的，是为了彰显墓主人的身份。而封土的取材肯定会相对均匀，这种有身份的人的墓葬，也一定不可能马虎，因此封土堆的形状也会很规则，大多是圆形或者无顶的棱锥，与埃及金字塔就相差一个尖顶。
但是这个地方，走近一看就会发现，它的形状太不规则了，而且踩在松软的雪地里，有经验的人就很容易发现，脚下的土地质地软硬是有差别的，似乎有些是土，而有些则是石头。
吴邪当机立断：“挖开看看！”
一声令下，十几个伙计都从背包里拿出了折叠铲等工具，开始清理积雪和表层的土。
一个多小时之后，日头开始西斜，可是依旧没有什么发现，吴邪有点诧异，难道是自己的判断错了？
就在这时，德仁喇嘛颤抖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天哪……这、这是……”
众人听到他的话，知道可能是有了发现，一下子激动起来，都围了过去。
德仁喇嘛站在这座小丘陵的最高处，他的面前，在清理开的积雪和土层下面，赫然露出了一个石质的雕像！
雕像只清理到齐胸的位置，就已经有一米多高，其余的部分还埋在土中，伙计们何等聪明，赶紧上去继续清理。胖子向来是心急的人，嫌他们动作慢，也亲自上去动手帮忙。
“这似乎是……什么佛像？”吴邪看了一会儿，那雕像有着很明显的印度风格和藏传佛教混合的感觉，与近一两百年的藏庙中的塑像有着明显的不同，从佛教发展的历史来看，这很可能就是早期的西藏受印度的影响形成的风格。
不过半个多小时的工夫，整个雕像都被清理了出来，足有四五米高，保存得很完整，首戴天冠，身披璎珞，手贯环训，衣曳飘带。即便是站在一个俯视它的角度，也依旧能感觉到那种极度的庄严肃穆。
吴邪他们走下去，雕像的最底下是一圈莲花宝座，虽然颜色已经泛黄了，但是还是能看出材质来，吴邪用手一摸便知道，这是名列“佛教七宝”之首的砗磲，藏人叫它牟娑婆。更让他激动的是，那一圈光滑的底座上，还刻了一行藏文！
这，就是“答案”？
德仁喇嘛也是激动不已，赶紧过去蹲下来细细查看，只一瞥，他就震惊地瞪大了眼镜，吴邪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指着那雕像对众人道：“这、这里埋着的，竟然是……是、古格王城！”
德仁所在的喇嘛庙里，藏有两卷古代经卷，根据流传下来的说法，便是用古格的文字书写的。这种文字如今依旧能辨识出含义的不足三分之一，可是有一些有代表性的则还是能知道的。
譬如这座雕像底座上的文字，含义便是“天佑古格”！
古象雄文明认定的神山便是冈仁波齐，而古格王朝在藏族人的故事之中被认为是绚烂的象雄文化的继承者。一千多年以前，随着吐蕃的末代赞普战败，曾经称霸一方的吐蕃王朝灭亡。很快，在邻近的土地上，古格王国迅速地崛起了，这个王国拥有非常多的传说和歌谣，在青藏高原的放牧人口中一代一代地传唱着，被称为“离天空最近的国度”。可是，在七百年辉煌的文明之后，古格王国一夜之间就崩溃了。这段文明消亡的原因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因为战争或者瘟疫；也有人说，当年的阿里发生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地震，将整座王城都掩埋在了瓦砾之中；还有人说，古格人惊扰了圣山，触怒了神佛，所以遭到了灭顶之灾。无论真相是怎样，总之，在四百年前，古格王国从冈底斯山脉深处消失了，只留下象泉河依旧按照时节冰封和流淌。
难道说，消失数百年的古城，竟然就在这片地底？
吴邪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更有点荒谬。如果自己是考古学家，有了这个重大发现，足够他一夜之间名扬世界。可他是个倒斗的，无论是古格王国还是楼兰故城，都不足以打动他。那人将他吸引到这里来，该不是逗他玩吧？
刚才觉得无限接近真相的吴邪，又沉默下来。他总不可能将整座王城都从积雪和土层地下清理出来，显然是对线索的理解出了问题。
伙计们依旧在那儿挖着，清理着旁边的一些东西，将铲下来的积雪和泥土顺手就向下面抛去。佛像下面明显是一个巨大的屋顶，看形制，和后藏圣地日喀则的扎什伦布寺主殿倒有几分相似——那是历代班禅的驻地。当年的古格王国，受佛教影响极深，宗教性很强，必然是一个神权与政权二合一的国家，因此这个位置，既然是王城制高点，很有可能就是王宫中心所在地。
“佛爷，您瞧那儿！”就在吴邪越想越没头绪的时候，一个伙计忽然叫道。
吴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底下的某一处地面，有一个不过一平方米的地方，因为刚才某个伙计将一铲子泥土和雪块扔了下去，而凹陷了下去！
吴邪一惊，几步冲下去查看。
要知道，刚才一行人都是从下面走上来的，根本没有发现底下有空的地方，明明都是实的，至少看起来是一片平坦而正常的地面，没有任何异样，可为什么这个位置有一块空心的呢？
“胖子！”吴邪用手清理了两把，脑中电光火石地一闪，“你看看。”
“这不是个盗洞吗？”王胖子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了。一圈的土层新鲜而光滑，一直向里面的幽深通过去，这么看着都看不见底。这不仅是个盗洞，而且还是个经验很丰富的人打的盗洞。甚至，这个人还在洞口做好了伪装。
吴邪点头：“看来这一块的积雪就是这个人清理的，他是为了找一个适合打盗洞的位置。而且，这个人还在底下没出来。”
胖子嘿嘿笑了两声：“天真，你瞧着这伪装的手法，是不是很他娘的有特色？”
在这么人迹罕至的地方，正常人是不会打了盗洞还把它盖上的。毕竟盗墓贼这职业，不需要太浓烈的情操感。这种人，要不是有心理洁癖，就是从小受的训练太严苛。
“他们族长要是知道这小子打的盗洞居然这么轻易被我们发现了，估计得气得把他脖子都拧断。”吴邪笑道。
“非也非也。”胖子摇头晃脑，“这个盗洞，通往的大概就是‘答案’。”
吴邪挑眉：“也是。反正那家伙肯定嘴硬说是故意留着让我发现的。收拾装备，咱们准备下地了！”

第七章 骤然消失的王国
吴邪最后看了一眼天边浑圆的落日，率先翻身进了盗洞，打亮了Tank007军用战术手电，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是19:26。
吴小佛爷在下斗的时候向来喜欢亲自走在最前面开路趟雷，这对于如今的他来说早已不是逞强，而是最大程度地减少可能存在的危险。凭着出色的经验，他能够发现机关并且找出躲开的方法。
当然，另一层心思只怕只有胖子晓得。吴邪是如何得想要让自己向当年名震道上的哑巴张靠拢，想要做到他能做得到的事情，想要在日后保护那个人。
胖子和德仁喇嘛紧随在他身后，伙计们背着装备包，鱼贯而入。
这盗洞和地面大致上呈一个三十度的倾斜角，往下爬了不过二三十分钟，胖子就觉得这盗洞越来越窄，忍不住骂骂咧咧的。
吴邪在前面笑：“早叫你减肥了，说了十多年你也不听，非要嘴硬说是什么神膘，还不是总卡住！”
“你小子知道什么！胖爷我要没这神膘护体，早都不知道归位了多少次了！”遇到一个特别窄的地方，胖子只能先将背包取下，向下扔去，让吴邪接住了，然后脱了厚外套，再一点一点挤下去，直看得后面的伙计都憋不住笑。
吴邪也在笑，然后安慰他：“行了，苦尽甘来了，下面的路就好走了。”
胖子好容易挤过去，一回头就看见前方的路变得平坦了，拿手电一照脚下，立即惊呆了：这分明是石板铺就的古街道！
后续的伙计们很快到达，显然也是发现了这一点，于是用手电不断向着四周照着，这条被清理出来的街道，对整个土层形成了一个完美的纵剖面。亏得此地的土质黏度大，且含有的水分多，低温让它凝固得很紧实，因此不容易坍塌。从两边的土层之中，可以清晰地辨析出房屋的墙壁、门窗，甚至茶馆酒肆的门帘酒旗——这座城，就好像是远古的一颗琥珀，被树脂凝固在了中间，它在一瞬间被掩埋，而里面的一切都保存得很完好，只是不知道，这里的数百万人都去了哪里？
这条路，竟然就是千百年前的古格人生活着的街道！
这种穿越时空而来的震撼力是极其强烈的，哪怕是对于考古毫无兴趣的人，也会被那种历史的极度沧桑感和白云苍狗的变幻而击中。
吴邪顺着街道往前走去，不由地放轻了脚步，似乎是怕惊扰了什么。
那个人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清理出一条几乎可以称之为隧道的通路，究竟是通向哪里？而这件事情势必要花费很多时间和心力，那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古街道毕竟不是墓道，不会有什么机关暗器，因此走起来也能轻松一些，但是吴邪依旧绷紧了神经，很多次的经历告诉他，越是平静的时候，就越容易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手电的光向前一照，忽然有一道很明亮的光束反射回来，众人都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眼睛，这才逐渐适应过来：路到这里就中断了，尽头是一面门，看起来似乎是琉璃制的表面，尤其光滑，且涂了一层能够反光的涂层，所以刚才反射回来的光线才会那么刺眼。门上有两座佛教的浮雕，一边是佛祖说法，另一边是天女散花。衣饰轻薄，肢体动作粗犷，面颊五官带着明显的南亚人的特点，显然是印度教传入西藏不久的时候建造的东西。
这样的门，很容易让人猜到，这应该是一座寺庙。而且从这形制来看，当年的地位恐怕还很是不低。
既然到此，唯一的选择就是走进这扇门了。
德仁喇嘛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长头，这才推开门，那门轴不知是用什么材质的东西做的，这么多年了，使用起来居然也不觉得生涩，只不过门一推开，手电的光芒就照出了空气之中弥漫着的灰尘，还有一股腐朽的味道，有些呛人。藏式建筑都是木石结构为主，佛塔寺庙里偏爱用有些香味且能够承重的木头，但木头毕竟容易腐烂，虽然低温的环境能够很大程度上减缓这样的过程，但是成百上千年过去，毕竟不可能保存得十分完好。
一行人站在门口没动，门内的地面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就在吴邪的面前，有一行清晰的脚印，从门口笔直地向着中心走去。他伸脚比了比，发现大小差不多。而脚印的方向只有朝里的，没有出来的，说明这个人，一定还在里面。
吴邪朝身后打了个手势，众人会意，都拿出了枪，提高了警惕，可是在这本该是大殿的地方看了一圈，除了中心供着的一个一人高的小佛龛之外，竟然空无一物，完全不是如此规模的寺庙该有的样子。
王胖子也早就不是那个一心只知道拿明器的摸金校尉了，在四周仔仔细细地绕着走了一圈之后，他走回吴邪旁边，两个人盯着那佛龛看了一会儿，发现里面只是一尊很普通的释迦牟尼造像，德仁喇嘛看了，也说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也不沉，可以整个拿起来，并没有机关。
吴邪觉得有点意外，想了想，伸出手去，用两根手指在佛龛的的四周摸了一圈，可还是没有发现什么蹊跷。
王胖子笑道：“怎么样，小哥的双指探洞功夫可不是这么好学的吧？再偷师也摸不出什么来。”
吴邪有点郁闷，张家的发丘指确实不是他随随便便就能学会的，无非是手指神经末梢密集，摸起东西来也会格外敏感些。
“可是那脚印明明就消失在这里了啊，难道还能飞上天去了不成？”吴邪自言自语了一句，疑惑地抬起头来向上望了一眼。
大殿的顶很高，而且似乎是个锥形，现在下层已经被十几盏手电照得很明亮，而上面就愈发显得看不清楚。
一种可能性从脑海深处升起来，吴邪对一个伙计招了招手：“照明弹。”
一道白光闪过，头顶神秘的黑色瞬间亮若白昼。镁粉和铝粉混合着大量的氧化剂，燃烧时发射出耀眼的光芒，亮度大约是40-50万烛光。吴家使用的这种照明弹，是解雨臣通过不知道什么渠道弄来的，和只能燃烧十几秒就迅速下坠的普通照明弹不同，里头还混合了松香和一种奇特的虫胶，能够在发亮过程中缓燃，保持更长的照明时间，亮度也更稳定。
在这样的光线条件里，所有人的视线中，都出现了一幅巨大的图画。
原来，在这间大殿的顶部，居然有一个精美绝伦的藻井。

第八章 藻井
那是一个飞天莲花藻井，井心较宽大，井内是一朵八瓣大莲花，莲花周围盘绕变形茎蔓忍冬纹，纹样倾向自然形态。大莲花周围有圆形连珠纹、忍冬纹、白珠纹三道边饰，三角纹垂幔柔和如丝。 井外是九名天女的浮雕，绕莲花飞翔，但看肢体特征似乎又与敦煌莫高窟壁画之中著名的“飞天”更为相似。
藻井是典型的汉式装饰，竟然在这里出现，看来古格王国与当时的中原王朝之间也存在着许多交流。
胖子瞧了半天，忽然很高兴：“不错，总算不是什么看不懂的叙事壁画，而且这几个小仙女儿挺漂亮，挺合胖爷我的口味！不过这个藻井有什么用啊？”
吴邪和他斗嘴斗惯了，一听他这个腔调就忍不住想噎他：“防火用的。”
“你丫想晃点谁呢？”胖子挤兑他，“这玩意儿难不成还能变出个淋浴喷头？”
“不懂别瞎说！”吴邪既然敢这么说，肯定是早就想好了后招，他这人现在做什么都要给自己留后路，连打嘴仗都不例外，“司马迁在《天官书》里头说东井八星主水衡，你明白什么意思不？”
胖子当然不明白。于是他去问德仁喇嘛。
东井即井宿，星官名，二十八宿中之一宿，有星八颗，古人认为是主水的。在殿堂、楼阁最高处作藻井，同时装饰以荷、菱、藕等藻类水生植物，都是希望能借以压伏火魔的作祟。
德仁喇嘛跟他说了一堆，胖子毫不意外地更糊涂了，自己嘟囔了两句也就不提，可是：“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吴邪耸耸肩：“不清楚。不过我觉得，那人的脚印之所以在这儿消失了，是因为他攀上了藻井，这天顶的位置上应该有个暗门之类的东西。”
“佛爷，那咱们要怎么上去啊？”伙计们知道自家当家的说的话基本都是对的，也必须去执行，可是现在这情况，大殿空空荡荡，连个可以攀爬的地方都没有，登山绳一人也只带了三十米，而那藻井那么高。
吴邪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藻井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高。这是宗教题材的壁画，所以要营造一种升上天堂的感觉，古代的工匠们巧妙利用了透视，视觉上看去的的高度其实远远超过了这大殿的空间。”
话刚出口他自己就想起来了，这王城的结构现在看起来是上下分层的，最高处是王宫，最底层是普通街道和商铺民居。而从外面看，整座城市都被掩埋了，要想清理出来，恐怕必须得是政府的考古队才能做到。但是以这种城市结构来判断，其地位越高的建筑，所处的位置也就越高，夹在王宫和普通民众生活区中间的，毫无疑问便是佛塔寺庙。这部分地方，藏有大量资料，恐怕他们此行所要寻找的关窍也就在那里。而想要进入，只有先挖到地下，再向上攀爬这一种办法。
“那用锚钩发射器就行，胖爷我直接来一个点射，保证打中那藻井正中心。”胖子知道装备里有这东西，因为这两年总是往深山老林里钻，碰到一些诡异的斗就会出现些悬崖峭壁，毕竟轻功这玩意儿只是武侠小说家意淫出来的，因此在坡度很大甚至是垂直的面上找一个着力点就很重要。而锚钩发射器能够将一个坚硬的金属制钩子打进岩石里面，并且产生很大的抓力，只要登山绳的质量过硬，承受500斤的重量都没问题。
德仁喇嘛叹息了一声：“可惜了这么完美的藻井。”
胖子笑话他少见多怪，其实他们也不是有意要破坏文物，只不过必要的时候实在还是命比较重要。想当年的鲁王宫、西沙沉船墓，什么都逃不过被毁掉的命运：“想要保住它也不是不可能，只要能将绳子直接甩到那飞天身上套住了，就能借着它爬上去。可是这距离太远，我们臂力也不够，若是小哥在倒是简单，胖爷我打枪的准头有，对付绳子就费劲点儿。”
吴邪听他提到那人，好像愣了一下，然后极快地摇了摇头：“谁在也不行。你瞧着那浮雕层次很细，看着像是石雕，其实不然，它是木头的，根本承受不住重量。只有顶部的石头才行。”
于是，在又一发照明弹的光芒之中，胖子果然准确地命中了藻井正中，连起来的登山绳用了四十余米，照旧是吴邪打头，这回胖子殿后，主要是因为他那体重，在谁头上悬着谁也害怕。原本吴邪还担心德仁喇嘛要拖后腿，谁知道他爬起绳子来也是顺溜得很，问他他也只说是小时候在喇嘛庙里练过些拳脚，吴邪知道他不愿意说，也就不再勉强。
吴邪几分钟就爬到了顶，这个机关大约是不久前被人开启过，藻井外围的飞天们一摸就能感觉出微微的滑动，逆时针一转，藻井就从正中间呈黑白八卦的形状向着两侧徐徐分开，色彩艳丽的莲花图案隐入天顶的夹层之中，只留下中间的一根手掌大小的桩子，依旧牢牢嵌着那一枪打上来的钩子。
上面不知是什么，看起来还是漆黑一片，而空气中却飘出来一股清香味，闻着很是清心舒服。
伸脚在飞天身上一蹬，吴邪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跃入了上层的空间里，然后伸手将下面绳子上挂着的人一个个拉了上去。
胖子还没上来呢，先进去的伙计们就已经查探完过来汇报了：“佛爷，这儿看着应该是个藏经阁。”
喇嘛庙里出现藏经阁当然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可是这个藏经阁的大小却很令人惊讶，因为众人不过随便往四周走了走，便发现这面积绝对比底下那层的大殿要大几倍不止。可是木石结构的房屋是无法建造成这样倒置的锥形的，因为实心的建筑材料无法分担结构性压力，很容易坍塌。
吴邪一想就知道了答案，这样的高度上，这部分一定是利用了天然的优势，嵌入了山体，并不是全靠下层来分担重量的。
伙计们都向着几个方向分散开去寻找线索，而德仁喇嘛已经打着手电去查看那些经卷了。粗粗看下来，最多的自然是古格文，梵文和藏文的也有不少，甚至还有汉语的经书。宗教的交流之广泛，竟然能够在千百年前就超越地域的桎梏，创造出这样的奇迹。
“吴邪，我想请你帮个忙。”德仁喇嘛转了一圈，回来说道。
吴邪早猜到了，这人虽然有时候看起来有点不靠谱，但其实对于宗教很是虔诚：“这么多经卷我可运不回去，不过等事情结束了，出来的时候若是方便，你挑一些，我们帮你带回墨脱不是什么难事。”
德仁喇嘛点点头：“这一趟，你必然心想事成。”
“借你吉言。”吴邪道。
“佛爷，这个柜子有些奇怪！”右边不远处有一个位置的手电光连闪了三下，这是吴家固定的传送信息的方式，意思是“发现情况”。
德仁喇嘛高深地一笑：“吉言应验了。”
“嗯。赶明儿你可以当活佛去了。”吴邪一边笑，一边已经往那边走去。

第九章 一具尸体
大约是为了存放更多的经卷，所有的柜子都很高，最上面与天花板相连，用的都是木石的榫接，木头应该都采用某种防腐手段处理过，表面上摸起来是一层光滑的清漆状物质，这一层弥漫着的香味应该就是从木头上来的。
而在勘查中，伙计们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所有的书柜都被固定在地面上，唯有那个柜子有些松动的迹象。柜子里放着的书也要少许多，每一层都有两个手掌宽的位置没有经卷，似乎是被什么人故意拿走了。
吴邪眼皮一跳，只怕那些经卷的内容很关键，可已经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可走近一看便发现，那些没有经卷的位置，似乎都有半个浅浅的鞋印。
“挺好的梯子。”吴邪笑了笑，伸手按逆时针方向去转那个柜子——这个地方的木石结构决定了大多数机关都只能采用这样的方式来设计，也许还因为在藏地的宗教之中，有着转经的传统，每一次的转动，都相当于念诵了一遍转轴上的经文，这样的机关就被赋予了一些与神灵沟通的意味，古格人相信如此就可以让神佛护佑机关之后的秘密。
众人盯着头顶的位置，果然，随着一阵石块之间相互摩擦的声音，又一个暗门打开了。
足够机灵的伙计立马踏上柜子上没有放着经卷的位置，几步就攀了上去。吴邪微微皱眉摇了摇头，也没阻拦他们，毕竟这地方迄今为止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危险，应该只是为了保持宗教的神秘感和妥当地保存他们想要藏起来的秘密，并不像古墓那样有着极强的攻击性。二十几岁的年轻伙计们在这种时候容易激动也正常，在吴小佛爷的面前想要表现一下自己的积极和聪明更是再普通不过。
可是吴邪刚刚攀到头部与上面那个暗门平齐的位置，一股熟悉而奇特的气味扑面而来，吴邪加了一声“不好”，就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得上面的空间里连续传来“咔咔”的声音，是金属机关剧烈摩擦的响动，随即就是利器破空，伙计们依仗着手电筒的光，根本躲避不及，一瞬间就响起了利器入肉的闷响和伙计们的惨叫，吴邪顾不得许多，只能一手拔出绑在小腿上的长刀，一边迅速爬上去，只见四面八方都是闪着青光的弩箭，赶紧抬手去挡，一扫就是一片。他厉声喝道：“下去！”
伙计们如梦方醒，这才赶紧从刚才爬上来的暗门跳了下去，但已经有四五人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他们在一边包扎，知道是自己大意了，也都忍着痛没再喊。
吴邪看了看拔出来的箭头，脸色就是一变：那箭是用青铜铸成的，大约是因为青藏高原上几乎没有竹子，而石头不易雕刻得如此锋利精细，木头保存时间无法太长，因此只能采取金属这种成本很高的方式。可是箭头上泛着的微微红光却表示了它很可能有毒。
德仁喇嘛一瞧，立刻认出来：“这是藏海花的花粉制成的。毒性倒是不烈，但是会让人肌肉麻痹，至少几个小时动弹不得。”
“刚才谁允许你们冒进了？”吴邪一听“藏海花”三个字，声音不由得冷下来。
伙计们都噤了声，吴邪反倒叹息了一声，晓得自己自从这次进藏，脾气就格外暴躁了些，比以前易怒得多。
或许是因为十年之前近了吧。
这么一想，瞬间就冷静了些，脑中陡然闪过刚才的那种气味：“胖子，方才你闻见没有……？”
王胖子点头：“胖爷我没来得及说呢，上面就出事了。”
队伍里有几个跟着吴邪七八年的老伙计，这下也想起来了：“佛爷，上面那味道仿佛是……禁婆香？”
吴邪点头：“但这好像和暗器没有关系，这种机械性的肯定是你们不小心触发了。可是这儿怎么会有禁婆香？”
胖子拍了一下大腿：“莫非禁婆在这儿也能活？那还真是牛逼，西沙那海底也行，几千米的高原上也行，简直是生命的奇迹啊！”
“德仁，藏族的传说之中，有没有一个头发很长的……怪物？或者是鬼神之类的？能在水下生活。”吴邪想起了当年下沉船墓之前，在古董市场看见过的禁婆浮雕，于是就问。
德仁喇嘛摇头：“没有。”
吴邪略微一沉吟：“现在就地休整，吃点东西补充体力，等所有人都能走了，我们还是得上去看看。这弩箭或许是一次性机关，但是保险起见，还是我先上去，你们都把家伙准备好，这次可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再一次向上进发的时候，吴邪左手握着刀，小心翼翼地翻上了上层空间，手电一照，发现比第二层还要大，边缘的黑暗很浓重，不知道那其中隐藏着什么。可是这儿比第一层还要空，目之所及什么东西都没有。他躬下身子，半蜷曲着腿，伸出右手的十指和中指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摸过去，寻找着机关被触发的所在。这个姿势可以让人躲开高度上为了取人性命而袭击人头部和胸部的暗器，而且始终保持着下半身的爆发力，有什么情况都可以随时作出反应。
胖子拿着枪跟在他身边，走了几步，忽然愣了愣，轻声道：“天真，你现在这个样子，跟当初的小哥也太他娘的像了。”
吴邪脚下一顿，石板微微“咯吱”一声，他赶紧撤回了力道，却好像没听见胖子的话一般，又在周围摸了一下，方才对身后的人道：“是按照脚下的方位触发的，地面虽然看起来一模一样，事实上机关在五行八卦的艮位，代表山，大约与古格人对冈仁波齐的崇拜有关。你们都一步一步看仔细了再下脚，我走过的位置才能踩，其他的地方一律不准碰。等走出了中心的这一圈就安全了。”
一行人循着路径走了接近半小时，吴邪才终于说安全。可即便是以这样慢的速度，这一层的空间大小也已经十分可怕。而且这样看来，恐怕这儿也不是最顶层，所以这地方根本不是一座寺庙，而是一座佛塔。而且是一座深深嵌入了山体内部的佛塔。至于修筑用的大量石头，大约也是在这山体内部就地取材而来的吧。
胖子打了一发照明弹，却依旧看不清边缘的黑暗里都有些什么。这种感觉就像是面前有一个黑洞，而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吞噬，令人非常不安。
吴邪让伙计们四散开去，沿着边缘寻找可疑线索。
不过三五分钟，就有一个人惊慌的声音响起来：“这儿、这儿有一具尸体！”
胖子骂了句娘，虽然没想到这种地方会有尸体，可是他们干这行的，死人也早就见得多了：“尸体就尸体！有这么大惊小怪吗？”
“这尸、尸体，和佛爷您长得一模一样！”那伙计的声音都在颤抖，听起来是个挺年轻的。
吴邪脑子一转，就明白了。自己有两三年没见过张海客那家伙了，这年轻的小伙计恐怕是不知道这天底下还有跟他们当家的长得一样的人，所以吓成这样。
可是……
在墨脱看到了石像底下的瘦金体，在这儿的地面上看见了带着明显张家风格的盗洞，吴邪和王胖子一早就在心里猜测，把他们引到这里来的就是张海客那龟孙子。可是那家伙居然死了？
吴邪一惊，朝声音的来源跑过去，还没靠近，就发现禁婆香的味道越来越浓郁！
他捂住了鼻子，走到尸体旁边蹲下，一看那脸，就知道死了还没多久。颈部有一道伤口，切断了动脉，鲜血流了一地，想必这就是致死的原因。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毫无生气地躺在那儿，究竟不是一件很有乐趣的事情。于是他低头去看尸体的右手：很正常的手指，并没有张家人的特征，吴邪知道张海客的手指并不是这样的。手边掉落着一柄沾血的匕首，似乎死前就握在手里。
胖子知道他的心思，在那尸体的脸部轮廓上摸了摸：“原装正品，不是易容。”
“我就知道张海客这老不死的命硬得很。”吴邪心里倒是暗暗松了口气。他倒是对张海客没什么好感，可是他若死了，线索可就断了。他忍住心中的不适，仔细看了看尸体的脸部，神情倒是挺自然的，甚至可以称之为是平静，眼睛也闭上了，可是眼角却有一些干涸的泪痕，嘴角微微朝下坠，莫名让人觉得有些许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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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壁画
禁婆香的味道从那具尸体的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当然不会有人变态到拿这玩意儿当香水用，那么就说明，这个人在生前，就已经开始尸化了。
吴邪脑中已经浮现出了另外一个名字，可他不愿意说出来。那个名字，对他而言根本就是一场噩梦。
齐羽。
如果没有错，这具尸体，应该就是他。
其实不会有错，因为一切棋局都即将收网，如果还有其他未露面的棋子，此时只会在风口浪尖，而不会死在这里。
可是，老九门下三门齐铁嘴的后人，当年考古队的一员，失踪了很多年，却在吴邪在道上崭露头角之后又一次浮出水面的神秘人物，为什么却会躺在这里？
有伙计很震惊，看着尸体那张与吴邪像是镜像的脸，大约是还想发问，却被王胖子一个手势压住了。
德仁喇嘛在旁边念着度亡经，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竟然也微微有些回音，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齐羽究竟是为什么会一个人来到这里，然后又在这里拿着匕首自尽？他是在这里遇到了什么人，还是看到了什么东西？所以说，吴邪他们进来的时候，一路上看见的脚印，都是他的吗？
困扰张起灵和老九门的问题，归根结底是两个，一个是“终极”，另一个，是“长生”。
吴邪用尽了心力，就是为了破除终极的谜题，让门里的那个人解脱出来。而长生，在他们走遍了中国的无数个古墓之后，找到的线索依旧不足以拼凑出一个能够解决问题的方法。有时候吴邪就想，或许自己倾尽一切让张起灵出来，到最后那人还是逃不过忘掉一切。等到自己和王胖子都尘归尘、土归土了，张起灵依旧顶着张年轻的脸，重复追寻记忆的路。他的谜题，只会越来越多，而知道真相的人，则越来越少。
齐羽的出现，在他们有限的资料里，只知道他不过是长生的一个试验品罢了。
七年前，吴邪带着当时的一批伙计，下了一个据说藏有长生药最终秘方的斗，那个斗凶险无比，进去的人死伤殆尽，可最终却什么都没拿到。
那次以后，吴邪遣散了所有知道关于“长生”一事的伙计，重新招募了人手，从此对此绝口不提。表面上来看，他现在做的事情，只是为了普通的利益。
长生原不是世间该有的，可却是许多权势滔天的人的最终理想。这个理想，让很多人在追寻的路上失去了心智，变得疯狂。可是吴邪看着张起灵，却觉得人生最大的幸运不过是做一个普通人。
齐羽的实际年龄也不小了，他与吴三省他们是同一辈人，可现在却保有着二十几岁的面容死去。
胖子查看了一会儿，似乎是为了确定齐羽是不是自杀，最后也看不出来其他的可能性，反倒发现了别的不寻常：“天真你看，他脖子上的伤口在左侧，拿匕首的是右手，若是自尽，这倒说得过去，只要不是左撇子，肯定是这样顺手。可是，只要脖子上的动脉被切开，鲜血就会在一瞬间喷出来，这个时候，倒下的人，头应该侧向身体的右边，可是他却朝着左边，眼角的泪痕也是向着这个方向流下，说明他是倒下以后看着这个方向流了泪，这才最后闭上了眼睛。你说，他当时非要把头扭过来，在看什么？”
王胖子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思却无比缜密，先不说他发现了这么蹊跷的小事，他在说话的过程中，连齐羽的名字都没提，足以证明他对吴邪心思的把握了。
齐羽生前最后看着的方向，应当是这个空间外侧极为幽深的黑暗。那里面，一定藏着什么东西。
吴邪使了个眼色，众人都拿好了武器，跟着他往那边走去。
一路走，一路就有人折了几根荧光棒扔出去，幽幽的绿光在黑暗里泛着诡异的颜色，可能够照亮的区域之内依旧什么都没有。
这种黑暗让人回想起云顶天宫的感觉，吴邪深呼吸了一口，总算没有那种禁婆香的气味了。
战术手电的光被调到最大，吴邪转了转手腕，将光束对准了正前方。
一堵墙出现在面前。
终于走到了尽头。
准确来说，那甚至不能被称为是一堵“墙”，因为它实在太大了，大到往上根本看不见边，而且面上布满了壁画，向着左右两边不断地延伸开去，恐怕在这四周的所有墙上，都画满了。更奇怪的是，出现在佛塔里的壁画，却似乎并不是常见的佛教壁画里的场景，这么粗粗看去，倒似乎都是一些俗世生活的普通画面，有市集买卖，酒肆青楼，宫殿城楼，山峦河流，也有沙漠雪山，再往旁边走去，还能看见骑兵、步兵等战争场面，笔触很是细腻，风格比较写实，用色很大胆，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颜料，经过这么多年了也还是很鲜艳。
从衣饰、建筑上来判断，似乎历朝历代都有，并不是同一时代的东西。
从未见过这样形式的壁画，众人都被这样的艺术留存惊呆了，即便是再不通文墨的人，也忍不住细细看起来。
“这不是古格人留下的壁画。”吴邪越看越觉得心惊，终于说出了这样的判断。他伸手摸了摸，发现确实是绘制在石头的表面，也没有什么夹层。
“为什么？”王胖子上上下下地扫了几眼，“你别瞧不起古人，古人就不能有不会褪色的颜料了？说不定外星人还送水彩笔来了呢！”
“别说一千年以前了，哪怕是三四百年前，达赖喇嘛和班禅喇嘛要进京觐见当时清朝的皇帝，他们从拉萨和日喀则出发，这一来一回都要耗上整整一年。何况是在阿里地区的古格人？他们当中的大部分，恐怕一辈子都不可能走出青藏高原，可这些画面中却有很多明显的中原场景，你们看这一块，”吴邪晃了晃手电，大致地圈出一个圆形区域，“这一块描述的市集，和《清明上河图》当中的北宋汴梁很有几分相似，这种画面，有可能出现在阿里么？若是这个例子不足以说明，你看这边和这边，都有着很显著的江南水乡的特色，拱桥、乌篷船、沿河而建的青瓦民居，是典型的古代苏杭一代的风景。”
可是，古格王国统治的六七百年之中，并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外族入侵事件，而这座佛塔，又肯定是古格人的遗存。
“说不定是有个什么汉族画师吃饱了撑的来这儿旅游，然后顺便在这儿画了幅画？”王胖子想了想，蹦出这么一句。
这种可能性倒不是没有……可是，按照这个空间里的壁画的规模之宏大、画法之细腻来看，别说是一个人了，哪怕是十个人，只怕也是个需要穷极一生的浩大工程。
所以，这里之所以出现了这些壁画，一定是有某种原因的，不可能只是为了消遣。
一般的壁画，不是反应祭祀或宗教主题，就是描绘皇家的宫廷生活。反映世俗的壁画只出现在新石器时代前后，进入了封建王朝之后就几乎见不到了。
而这些壁画，恰恰是极少见的那种，且被藏匿在一个这么难以进入的地方。
所以，最有可能性的是，它传达了某种信息，而这种信息是一个秘密，不能被外界所知晓。
“这些人的衣服，怎么有些奇怪……”吴邪一边琢磨，一边走着，看着更多的内容，忽然发现有一块区域的人们，穿着一种短衣长裤，有点类似于现代人的打扮，可是又要更加夸张一些，而且不论男女，穿得似乎都是一样的。
众人围过来一看，有人说像是蒙古族的衣裳，有人说可能是什么未知的小国的场景。
“操，我们被人耍了！”王胖子在刚才吴邪走得很慢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前面，此时看着面前的壁画，声音掩不住的愤怒，“这他娘的长袍、中山装，还有小汽车，不是民国是什么？这趟算是白来了！”
然而吴邪的目光却已经定在了某处：“不。就算是被人算计了，那人也是个知情人。”
他将手电光调成很窄的一束用以聚光，直直地照在某处。
深邃的纹路，神秘的色泽。
那里，赫然是一扇青铜门。

第十一章 意料之中的人
青铜门在壁画上泛着金属冷冽的光芒，吴邪似乎听见耳边又传来了远古的号角声，萧肃而悠长。
他身后的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些伙计们都不曾亲眼见过青铜门，可即便是一幅壁画，也足以震颤他们的心。
那扇青铜门所在的位置能看出来是在一个山体的内部，但表现手法却并不写实，因为它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将周边的东西都衬得小了——在它的下方，是长白山，三圣雪山的轮廓形状辨识度很高，绝不会认错，可是那青铜门的比例竟然足有大半座雪山的高度！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青铜门再大，也没有这么夸张。
“当家的，这是什么？”有伙计们问道。
“青铜门。它是……终极的入口。”吴邪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这就是青铜门？”沉不住气的小伙计更加好奇起来，“可……终极是什么？”
吴邪摇头：“我也不知道。”
一边的德仁喇嘛好像脸色变了变，可是却什么都没说。
他们没有去过云顶天宫，可是整个道上却都知道九年前哑巴张孤身一人进了青铜门。他们未必知道他是去做什么的，却知道他这一去，直到如今都再也没出来。所谓的“十年之约”，被很多人认为不过是吴小佛爷拿来唬人的幌子，那哑巴张就算再厉害，孤身一人去了那种地方，或许也早就尸骨无存了。
青铜门之名，也早就传遍了。
可是这幅壁画上的青铜门，比例如此诡异，究竟是想表达什么？
然而，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因为，这里的壁画上，青铜门不止一扇！
第二扇青铜门被发现的时候，吴邪以为，那画的是墨脱的青铜门，可是那山势和风景，分明就是长白山。
随即，第三扇、第四扇、第五扇……
更多的青铜门被陆续发现，一样的大小，一样的三圣雪山，青铜门就如同一个如影随形的鬼魅，出现在每两片区域的壁画之间，似乎扮演了一个分割的角色。比如这儿是一片水草丰美的草原，有放牧人在驱赶羊群，而远处是雪山和青铜门，另一侧，出现的景色便与这边截然不同，是一派生活在大山里的少数民族正在围着篝火唱歌跳舞的景象。而另一扇青铜门的两边，可能是一片航行着船只的大海和一座辉煌富贵的城市。
这个地方的壁画，表达了太多的主题，不同的朝代、不同的地域，被一扇又一扇的青铜门作为纽带，连接在一起。
王胖子看得不太明白：“这玩意儿是青铜门？丫的是任意门还差不多！”
“每一扇青铜门，隔开的都是两个不同的……”吴邪说了半句，忽然沉默下来，这个诡异的画面，让他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
“……时空。”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有些飘忽。
“天真你说什么？”胖子问。
“不是我在说话。”吴邪握紧了枪，突然调转手电，直射向不远处的黑暗，“什么人？！”
“咔咔咔”一片子弹上膛的声音，伙计们都将枪指向了那边，却见一个男人靠着墙坐着，衣服已是破烂不堪，身上有好几道血痕，右边放了一个背包，他将手臂放在包上倚着，手指垂下来，食指和中指明显要长一些。而他的脸，虽然沾了灰尘，却依旧能看出来，那又是一张与吴邪一模一样的脸！
“诈尸了！”一个伙计叫了一声，就要开枪。
吴邪抬手做了个手势，拦住了他的动作。
“张海客。”吴邪收了枪，走上前去，“你果然在这儿。”
张海客勉强扯了扯嘴角，算是笑着打个招呼：“小三爷，你比我想象的来得快些，幸好。要不然，你就得给我收尸了。”
吴邪“哼”了一声：“我可不会给你收尸。行了，说说吧，你把我引到这儿来干嘛？还有，那齐羽是怎么回事，是你杀的他？你又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的？”
“问题要一个一个来。”张海客翻了个白眼，“你不知道要尊重长辈吗？来来来，给我口水喝，有压缩饼干没有？我都断粮好几天了。”
吴邪手一挥，就有伙计拿出食物给他，还顺便给了些消毒和包扎伤口的用具。张海客忙不迭地吃起来，果真是饿得狠了，一边吃一边还不忘说：“小三爷，如今果然是有当家的风范了，可不是我们这种小喽啰能比的了。”
“得了得了。吃完赶紧给我把事情交代清楚。”吴邪有点不耐烦。
这个地方给人的感觉很不安全，虽然一直没遇到什么实质性的危险，可是久待总不是好事。
张海客吃了点东西，开始讲述他来到这里的过程。
他一早就知道这个地方埋着什么，可是却不肯透露他来的目的。但是来之前，他就知道自己很可能会遇到麻烦，因此他需要一支后援部队来救他出去。张家人自然是指望不上的，自然而然的，此时进藏的吴邪就成了最好的目标。因为虽然吴邪本身不会对于救他有什么兴趣，但是张海客清楚地知道，吴家的小三爷，可万万不会错过任何和张起灵有关系的线索。于是，和吴邪之前猜测的一样，他潜入了墨脱的喇嘛庙，在张起灵的石像底下留下了信息，顺着那些线索，吴邪他们就尾随着他，落后了三四天的脚程，来到了冈仁波齐。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一早就有人盯上了吴小佛爷，因此雇佣了杀手，可是那批杀手并不认识吴邪，只凭着一张照片，错把先到达这里的张海客当成了他们的目标，因此上演了一场乌龙的戏码。可是，在四打一的重围之中，对方依旧没有占到太大的便宜，还是被张海客拼着受伤突围而去。
在他进入这座佛塔之后没多久，齐羽便出现了。打照面的那一瞬间，两个人都以为对方是吴邪，然后两个人都发现认错了。
后来两人走散了，他并不知道齐羽为什么看见了壁画之后会自杀。
此后的事情，便不用再赘述了。
听完，吴邪冷笑了一声：“我如今的脾气可没当年好了，你也该知道，这么千里迢迢把我忽悠进来，若是我觉得这一趟白走了，可不会放你活着出去。”
“咳咳……”张海客一口水呛进气管里，“小三爷，你不是吧？看在族长的面子上，你也不能这么对我啊！”
“你们族长可不会这么晃点老子。”吴邪说道，随即想到当年闷油瓶那家伙骗他也不在少数，害得他追着那冰块脸满中国乱跑，到头来混了一脑门子糊涂账，还得自己一点点理清。
“小三爷，我说的是这壁画。”张海客的表情严肃了些，“内容也许你看不懂，但是这可不是赝品。只怕全天下也没有人能仿古董仿到你也看不出来的程度。”
这话可不是溜须拍马，而是大大的实情。先不说吴邪做了很多年的古董生意，当中也少不了那假货当真品骗钱的事儿，本就对这事儿极有研究，就只说他自小在吴老狗的房间里摸古董的经历，加上此后十多年下斗的经历，这壁画若是近现代的，就算仿得再像，他一摸也就知道了。
想到刚才张海客隐没在黑暗之中，接的那句话，吴邪的脑中好像忽然闪过了一点什么，似乎很多线索都连通了，却又没有及时抓住：“你说的时空，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虽然明年你能在长白山接回张起灵，可他却不可能是你的小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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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谜开
“你给我说清楚！”吴邪一步跨上去，几乎就要伸手去扼他的领口。
见自家当家的要动手了，一众吴家伙计们又都纷纷端起枪来指着张海客，只等吴邪一声令下，就毫不留情地开枪。
看到这阵势，张海客苦笑了一下。他伤得有些重，若是吴邪这个时候要他死，他确实没法反抗。他模仿吴邪几十年，若非很了解吴邪的人，根本就分辨不出来。可是这几年的吴邪，变化太大了，连他都无从模仿了。
看着张海客带着些苦涩的表情，吴邪又望了望墙上的壁画，声音忽然就变了：“你是说，青铜门是……是时空的入口？”
德仁喇嘛听了这话，竟然如恍然大悟了一般，道：“《普贤菩萨行愿品》中说，‘佛以一念入三世’。原来是这个意思。”
吴邪就算不了解佛教，却毕竟学过大学物理，虽然当年那些什么相对论、黑洞、虫洞之类的东西都学得一知半解，脑子里却是有概念的。可是那些东西，毕竟虚幻，难道所谓“世界的终极”，竟然是不同的时空？所以这壁画上表现的内容，就是每一扇青铜门的两边都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旦穿过去，就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小三爷，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平行空间’。”张海客道。
多元宇宙是一个理论上的无限个可能的宇宙的集合，包括了一切存在和可能存在的事物：所有的空间、时间、物质、能量以及描述它们的物理法则。在这个体系里，有无数个平行空间。在三维、甚至四维的空间里，每个平行空间的周围都可能有无数个其它的平行空间。
短时间之内忽然获得了太多的信息，吴邪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转脸却触及了德仁喇嘛洞彻的眼睛，心里稍稍安静了些，稳住自己问他：“德仁，我们已经到了这里，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德仁喇嘛双手合十，轻声用藏语念了一句什么，然后缓缓睁开眼睛，坦然地看着吴邪：“其实我之前并不清楚，来这里，也是为了验证那个传说。”
在墨脱的喇嘛庙里，储存着从前几代德仁喇嘛记录下来的东西，这些张起灵讲述的秘密，都被集中放在一个地方，而在那些之中，有一卷用古格文撰写成的帛书。
要知道，绢帛在古代中原尚且是只有达官贵人才能用得起的东西，在江南那些出产生丝的地区，才会有富户能够负担，又何况是当年的青藏高原？除了皇室和极少数得到赏赐的寺庙和高官，寻常人连见一见都难。这就足以证明这卷帛书之中记载的东西之重要了。
据说，这是某一次张起灵从雪山之中带出来的，请寺庙中当时的德仁喇嘛帮忙翻译上面的文字意思。古格文流传下来的并不全，加上知道这东西不宜外传，因此这一卷帛书一直在每一代的德仁喇嘛说中传世。直到不久之前，这一代的德仁喇嘛才大致地看懂了帛书上面的意思。
那是一个玄之又玄的传说。
我们所在的世界，并不是这个宇宙中人类唯一的存在形式。相反，在无数个平行的时空里，有无数人，沿着相似或相反的轨迹生活着。这即是佛教之所谓“大千世界”。
“根据那上面的记载，青铜门，就是连通这些平行时空的入口。”德仁喇嘛说。
他的话说完了之后，所有人都是一片寂静，吴邪的手握着手电，那束光印在一边的墙上，在微微地颤抖着。
良久，还是胖子先开口了，带着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你是说，小哥进了青铜门，是去了另外一个……时空？”那他娘的不就真成了任意门了？
张海客咳嗽了两声：“不可思议吧？我刚知道的时候也这么觉得。不过，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
“小哥到底会发生什么？”吴邪早已忘了在试图让别人说出秘密的时候应该保持的镇定，那样的质问才更有力，可是，每每遇到和那个人有关的事，他就难免失了分寸。
“他从这扇青铜门进去，就几乎不可能再从那儿出来了。”张海客的回答很直接。
“不可能！”吴邪忽然想到了什么，“蛇眉铜鱼里的记载说，当年汪藏海也进过青铜门，他不是还见到了万奴王，然后又出来了吗？其实在蛇沼的时候，解连环给我看过一卷录像带，我怀疑甚至陈文锦他们也进过青铜门！”
张海客无声地叹息，似乎也没有打算隐瞒：“青铜门每隔一定的年数，就有一段时间可以被鬼玺打开，此时它就成为了连接不同平行空间的入口。而如果不在这个时间节点上进入青铜门，比如跟着阴兵进去，或是用别的办法，像是你说的陈文锦那帮人，那么所见到的就只是一个在物质维度上并不大的山洞。这无数个平行的时空里，活着很多个‘张起灵’。宇宙是一个完整的体系，这就意味着结构内部需要有能量的沟通和交流。这种能量沟通所需要的是一种很强大的精神力，因此，张家的每一代张起灵，都会走进青铜门，用自己来平衡整个宇宙系统。可是，当十年之期结束的时候，他在那个时空走进的青铜门，背后可能是任何一个时空。小三爷，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他还能回到这个时空来的几率，无限接近于零。
那相当于他会在亿万个不同的时空里随机选择一个，然后踏入。然后就此在那个时空里生活。
好像一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每一分心念都在片片破碎。吴邪踉跄了一步，被身后的伙计及时扶住了。他紧紧地闭了闭眼睛，整个人都僵直了很久，双手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然后才慢慢呼出一口气：“所以，这就是历代‘张起灵’失忆的另一个真相。”
“对。”张海客点点头，吴小佛爷倒没让他太失望，好歹这个时候还能够保持思考，“除了失魂症，当青铜门能够用鬼玺打开的时间结束之后，他们在每个时空中，就只能保持那个时空的记忆。”
十年之期一定会到来，而长白山青铜门里，也一定会走出一位张起灵。所有的东西都与十年前走进去的那个身影一模一样，除了……
除了他根本不是小哥，不是那个闷油瓶。
那么，就算接他回来，又有什么意义？
也就是说，吴邪这么多年豁出去性命不要，换回来的东西，也许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佛爷，我以前好像在什么电影里头看见过这种什么‘平行时空’，可是那每个时空里的事情，不应该是一样的么？”有个伙计一直听得很认真，这时候想到了什么，便大着胆子问道。
“有种东西叫做‘蝴蝶效应’。”看了看伙计们一脸迷茫的表情，吴邪心里只觉得一片惨然，“所有事情，都有定数与变数，一个微小的变化能影响事物的之后很多的发展，每一个时空里，只要在初始有一点点不同，之后就会有无数种不同的可能。”
也许与这个世界很像，也许大相径庭。
这是一种拓扑学的连锁反应。有人说，一只南美洲亚马孙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可是，张海客将他们引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将这个残忍的真相告诉他们么？他就不怕，心灰意冷的吴邪一怒之下，将他扔在冰封的高原上以解心头之恨么？
“张海客。”吴邪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冷冷道，“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把他带回来。否则，你承担不起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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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开始更 第二卷：《青铜之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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