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破茧成蝶——[那些活着的人] 之卫峥篇

从梅岭到琅琊阁,副将卫峥见证少帅从林殊到梅长苏的蜕变。



楼主 似曾相识微雨燕  发布于 2016-01-14 12:43:00 +0800 CST  
原《那些活着的人》系列,见http://tieba.baidu.com/p/4248787883
里面有景睿篇、宫羽篇、言侯篇、蔺晨篇、静妃篇、豫津篇、霓凰篇、景琰篇、和飞流篇,共9篇,单独成一系列。卫峥篇的写法和立意与原系列不同,篇幅也教原系列单篇更长,所以开新坑。

楼主 似曾相识微雨燕  发布于 2016-01-14 12:48:00 +0800 CST  
自述


我叫卫峥,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相貌普通,性格普通。我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个标准的军人。

史书中也会提到我吧,但应该不过寥寥几行而已。就是我曾经任何官职,打过什么仗,一笔带过。我这一生作为主将打过的最大的仗,应该就是元佑六年的那次边境危机,我负责保护东海防线。史书中会记载,当时的危险最主要还是来自北方的大渝和北燕,会用更多笔墨描写那边。东海这边不是主战场,只是要确保防务不失而已。战况没有什么特别的惊险或精彩,我最终做到的就是不辱使命。

江湖上也会提到我吧,主要会说的就是我是琅琊美人榜榜首云飘蓼的丈夫,和她有“前世鸳盟”。仅此而已。对于我这个人,并不会有什么太多的传说。因为我实在普通,大家都觉得云飘蓼嫁给我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我这样一个平凡的人,没有太多的故事可以给江湖提供八卦谈资。

不过,我这个人虽然普通,但我认识的一个人却不普通。那个人,叫林殊,是我的主将,我叫他少帅。终其一生,不论我任何官职,在我的内心,我都是少帅的副将。

这里,我要讲讲我的少帅的故事。

很多知道他的故事的人,都会为英年早逝的他惋惜,为他伤心。我也惋惜,也伤心。这世上,伤心的故事太多了。我的故事里也会有伤心,但我并不只想讲一个伤心的故事。我希望,在这个故事里,还有些比伤心更多的。



楼主 似曾相识微雨燕  发布于 2016-01-14 12:48:00 +0800 CST  
再醒过来时,是在一个木屋内。后来知道,这原来是山间采药人住的小屋。
我们在路上遇到的是来这里采药的琅琊阁蔺老阁主、少阁主蔺晨和药王谷的素谷主。

我睁开眼的时候,旁边两个人正在看着我。

“是他吗?”

“很像,应该就是。”

看我醒了,其中一个人问我:“你是不是卫副将?”

“我们在远处见过你,觉得你应该就是卫副将。”

“我是卫峥。你们是谁?”我说

“你真的是卫副将?你还活着?太好了。在下赤羽营十夫长黎纲,他是甄平,也是十夫长。我们还以为没有校尉以上的军官活下来呢,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想到你还活着。那我们跟着你就好了。可……这个人是谁?”他们指指旁边还在昏迷中的少帅。

“这是咱们的少帅。”

“啊!”他们大吃一惊。

“少帅还活着?”

“少帅怎么这样了?”

“他受了重伤。大夫说他中了毒。”

“没关系,到这里就好了,那两位老大夫医术很好,一定有办法的。”

我环顾四周,屋子不大,很挤。这里已经收治了七八个赤焰军的旧部了,都是几位大夫在打扫战场之际找到、解救的。除了那两个老人和那个年轻人,还有两个像是家丁模样的人也在这里帮忙诊治病人,包扎、清洗、换药。

晚上,少帅清醒过来。所有的余部知道少帅在这里,都过来一起行军礼拜见他。

少帅虽然虚弱,但我可以看出来,看到这些士兵,他的眼里又有了以往的亮光。而这些士兵,看到少帅,即使是一个面目全非的少帅,也觉得有了主心骨。

他用尽气力说:“赤羽营众将士!”

我们一起回答:“在!”

“赤焰军今遭此劫难,林殊……誓为赤焰军复仇。”少帅说。

“我们都愿意跟从少帅!”大家都说。

“好了好了,你们别在那儿拜来拜去的了,你们的少帅该换药了!”蔺少阁主招呼说。

他说话虽然口无遮拦不好听,但干活倒是蛮细致。他帮少帅清理伤口,敷上药膏,嘱咐他要注意什么。我总觉得,他说话的时候和干活的时候好像两个人。

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儿吧。真幸运,我们能遇上老阁主,少阁主和素谷主。

“是的,多亏了他们医者心肠,所以你们才能遇到。”夏冬说。“蔺老阁主治跌打损伤和接骨的功夫,我也听说过,好多江湖人士受了伤都去找他,他不论正邪,不论门派,来者不拒。还有素谷主,后来就是你义父吧!”

“是。我后来一直跟着义父在药王谷。”

“对!那次在悬镜司大张旗鼓救你的,都是药王谷的人。”这件事夏冬很清楚。

是的,真应该感谢生命中那些偶然的相遇。你永远也不知道,那些现在看来偶然经过遇见的人,将来会在你的生命中扮演何种角色。也许一次偶遇,你可能会遇到终生的知己,遇到可以生死相托的好友,或者,遇到未来生命中的爱人、亲人。

景琰,今天我们就讲到这儿吧。这个故事刚刚开始,后面,还有很多的路要走。

楼主 似曾相识微雨燕  发布于 2016-01-15 10:33:00 +0800 CST  
第三日 灭族

我们离京城越来越远了,路上也越来越荒凉了。晚上,又在客栈住下,继续讲后面的故事。

景琰,这一段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只不过是在不同的地方经历的而已。这是一段让人伤心的故事,过去这么多年,想到这些,我还是会为少帅感到难过。

在山上住了两日,初步恢复后,我们出山了。大家互相搀扶着,一路赶到离梅岭最近的梅林镇,快晚上才到。这时的梅林镇已经被谢、夏两部看守,严查赤焰余犯。蔺晨先到镇上买了几身平民的衣裳给我们换下来,趁着夜色掩护,我们住进镇上的客店。为了安全,我、黎纲、甄平、少帅与三位大夫在一处,其他官兵分散在其他地方,以免人太多引起关注。

住下不久,蔺晨端来一碗红色的东西,放在少帅面前。

“这是什么?”少帅问。

“我让客店老板杀了一只鸡,咱们今晚上有鸡肉吃了。这是那只鸡的血。”

少帅看着那碗东西,犹豫中。

“你们这些人!这有什么啊?我给人治病,什么东西不能入药?你以为我愿意收你这个又难看又难治的病人?你不喝会毒发的你知不知道?到时候会给我添多大的麻烦?你就当这是药,可以吗?”蔺晨说。

少帅还是喝了。

楼主 似曾相识微雨燕  发布于 2016-01-15 21:58:00 +0800 CST  
第四日 旅途

一早,在半路接应我们的蔺晨和飞流已经到了客栈。我们一起出发。

有了蔺晨,路上又热闹起来了,他和飞流打打闹闹,无事也生出许多事来。

“这几天你们过的可好?”打闹的间隙他问我。

“还好。每天晚上在客栈,我都要给皇上讲当年少帅的事情,就是他从梅岭到琅琊阁期间的事情。”

“噢,这样啊,他也追问过我,我不肯讲。好在,现在有你了,我就再也不用担心他逼我了。”蔺晨说。

晚上到了客栈,听故事的人又加上了蔺晨。

今天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故事,就是我们离开梅林镇,前往老阁主、少阁主所在的琅琊阁。

那时,梅林镇还在谢、夏两部的控制之下,不是久留之地。我们每天都提心吊胆,害怕会被发现。经过初步的调养,老阁主和素谷主觉得少帅体内的毒性已经初步控制住,可以禁得住旅途的颠簸了。于是我、黎纲和甄平随着少帅一起去琅琊阁,其他的赤焰旧部,不想继续走下去的,让他们隐姓埋名遣散,但嘱咐他们一定不能回乡。想继续跟随少帅的,让他们到安全地方先隐蔽下来,等候少帅的命令。

本来也没有多少东西,出门非常简单。老阁主雇了车马,我们一起出发。两位老人和少帅乘车,我们其他人骑马。出门在外不骑马而是乘车,这在少帅还是第一次吧。那时少帅的骨骼已经开始有些变形,我扶着他上了车,当他身体的重量压在我手臂上的时候,我觉得他的手有些抖。从那以后,他就一直乘车,直到最后一次奔赴北境,再上战场,才重新又回到马上。

路上,少帅的病症更重。白天,他都在车里。一到客栈,就是围着披风进入房间,因为他的样子已不便让外人看见。他那时也不那么在意自己的病症吧,因为要想的其他事情更多、更严重。


楼主 似曾相识微雨燕  发布于 2016-01-16 11:13:00 +0800 CST  
路上我们都很沉默,不知道前途会怎样。只有那个少阁主蔺晨话多,尤其是抱怨很多。

“爹啊!素伯伯!这次出门真是倒霉透了!本来说来这边采采药,玩玩,还可以看看梅岭冬日的雪景。没想到,想玩儿,却干了这么多活儿,想看风景,却看了这么一片焦土!我真的很不爽!”

“晨儿!你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蔺老阁主从车里探出头骂他。

“我当然不会当哑巴了,说话是人生一大乐事啊,这是我什么时候都不会放弃的权利。”凑到车的旁边,冲里面说,“是吧,少帅?你老不说话,多没意思。我告诉你我的人生经验啊,我可是真心告诉你,天大的事情,说出来了就都没什么了。”

他在那里自说自话,没有其他人理他。

“卫峥,你就这么说我的坏话啊,亏了我人还在这里,要是不在,你还不定怎么编排我呢。我一路上对长苏多好啊!陪他说话,让他吃药,给他换药,哄他开心……”旁边正在听我讲的蔺晨说。

“对,那些蔺少阁做得确实很好。”我说

楼主 似曾相识微雨燕  发布于 2016-01-16 11:15:00 +0800 CST  
第五日 抉择

好,烛光正亮,让我们继续我们的行程,我们的故事。

我们终于到了琅琊山脚下。

车停在山下,我们一路拾级而上。我搀扶着少帅,他也任我扶着,身体重量压在我的臂膀上,不时要停下休息,调匀气息。我不看他的表情,尽量自然,好像我一向就是这样搀扶着他一样。

终于到了山顶的琅琊阁,来到这里,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之前在梅岭是人间地狱,一路上又是冬日萧瑟,可到了这里,却好像进入了世外桃源。虽然还是冬天,没有什么绿色,可还是远处山峦,近处楼台,犹如水墨图画,看着都让人心旷神怡。

“到家了!”蔺晨一进入琅琊阁的大门就高兴地喊出来。他那时也不过弱冠之龄,比现在更要张扬一些。

说到“家”,我偷眼看了一眼少帅。他倒好像没有听见什么。

里面立刻有家丁迎上来,“呦,少爷,老爷,还有素谷主,你们采药回来了?”家丁看到少帅的模样,表情中有一瞬间的惊异,但迅速平复了,显然是训练有素,若无其事地欢迎我们,“喔,还有客人?请进!”

“你们赶快把后院的几间客房打扫出来,这几位是贵客,你们好生招待,今后要常住。”老阁主说。

“老阁主,太谢谢您了。”我说。

“何必言谢。蔺某逍遥江湖,远离朝堂,但我们江湖之人,最讲的是一个义字。何况你们少帅就是我的故人之子,我岂可置之不理?你们就把这里当家,不要拘礼。”老阁主说。

“还有啊,你们稍住两日,我还得等一位老友来才能开始给少帅解毒。”

“云庄主就快到了吧?”素谷主问,“我们俩也好几年没见面了,还真想他。”

我们就这么住下来了。我的房间就在少帅房间的隔壁,方便随时照顾他。
琅琊阁上的房间极宽敞明亮,推开窗口就是外面的山。从梅岭来到琅琊阁,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到了这里,他终于可以不用遮掩自己,畅快呼吸了。少帅到了之后就一直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风景。

听到我的声音,回头看我一直在看他,他说:“卫峥,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做我的副将,会不会觉得很窝囊?”

“少帅,你这是哪里话。能做你的副将是我的荣幸。”

“赤焰军的建制已经不存在了,我已经不是少帅了。”

“少帅,在我心里,赤焰军永远都在,你也永远是我的少帅。”

“卫峥,你知道吗?经历了这一场,我整个的世界都坍塌了,偶尔,我也会想,会想……我真的不想活下去。”少帅的声音越说越低沉。

“少帅!”

“我以前觉得自己很幸福,很幸运,我觉得拥有很多很多,父帅,母亲,亲人,朋友,还有赤焰军,还有我的赤羽营。而现在,我一无所有,连自己的身体、容貌都不是自己的了。我这几日觉得舌根僵硬,听蔺晨说,如果再不解毒,我的声音都会变得不是自己的了。”细听之下,确实,他说话的语速比以往缓慢了很多,口齿也不似平时清晰。

“少帅!可是你还有我们。”

“是的,我还有你们,所以,我还是你们的少帅。”他脸上显出欣慰之色,“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我还有事情要做。”

楼主 似曾相识微雨燕  发布于 2016-01-17 14:37:00 +0800 CST  
先发这些,本日后面的晚些时间发。

楼主 似曾相识微雨燕  发布于 2016-01-17 14:39:00 +0800 CST  
当天,蔺晨把少帅和我叫到琅琊阁的会客厅,老阁主、素谷主和云庄主已经在那里等候,开门见山,给我们讲解火寒之毒的病理,告诉我少帅中毒很重,已到十层,又给我们讲了两种治疗方法,让我们选。

当时听他们具体讲解少帅所中的毒时,我就觉心惊,原来如此!再听他们讲完两种解毒之法,又觉心惊,这哪里是选方法,这分明就是在决定自己未来的命运。少帅听了后,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又确认了一句:“第一种方法,如果好好保养的话,能活多少岁来着?”

“四十岁。”老阁主说。

“如果没有好好保养呢?”

“那就不好说了,大概三十岁吧。”老阁主说。

“凭什么你不好好保养?都这样了还不好好保养?你打算怎么样?要气死我们这些当大夫的吗?”蔺晨说。

“嗯,够了。”他笑了一下,笑得有些酸楚:“我有的选吗?当然要选彻底解毒的法子。”

老阁主说,“小殊,你父亲就你这一个儿子,何苦选那拿命来换的法子。你不要考虑别的,以后琅琊阁就是你的家。有我和晨儿一口饭吃,就少不了你的。”

“是啊,”蔺晨说,“就在我们这琅琊阁上也不错啊,好山好水,天高皇帝远。就算有一天我老爹不在了我也不会轰你走的,放心。就算是当一个病例练手,我也得留着你啊。”

素谷主和云庄主惊异地看看蔺晨,又看看老阁主,天下哪有这样说话的儿子啊!

老阁主开始好像并没有觉得什么,看到两名老友的目光,才意识到蔺晨说的话不合适,于是赶紧瞪了一眼蔺晨,“晨儿!”又看看两位老友,面有愧色,“唉,都是他娘去的早,我把他宠坏了,从小就这样。”

想到少帅如果这样就会寿命不长,而且治疗的方法又那么痛苦,我也在一旁苦苦相劝。

“少帅,何必非要选第一种呢?如果要做什么事情,你让我们出面去做,我一定依令行事。你就隐姓埋名在这里,没有关系的。”

“卫峥,如果不用我出面,你向我保证你有办法为咱们七万赤焰军的弟兄报仇、为父帅和祁王伸冤吗?如果你有把握,如果你能向我保证,我就选第二种。”少帅说的并不痛切,但声音中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为什么一定报仇伸冤不可呢?你自己不也说过,赤焰一案已是铁案,翻不了了吗?”蔺晨说。

“不试试怎么知道?”少帅的目光一下子锐利起来,音调也提高了。

我知道少帅的为人,他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好像是有两种选择,但如果情势定下来,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定下来,那么就只有一条路。少帅不会放下报仇雪冤的事情,而这件事,我也替代不了他。所以,我只能流泪放手。

说到此时,正在听着的聂锋和夏冬彼此对看了一眼,我想,他们是觉得幸运,不需要做出另一种选择。但同时,又为少帅的选择痛心。

我们大家又劝了他一阵,最后蔺老阁主说:“好吧,小殊,老夫不劝你了,你也是将门风骨,不愧为林帅之后。老夫明白你要做的事情,也敬重你的选择。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么我们就会帮你完成心愿。我琅琊阁在江湖上也小有一些人脉,将来,必会让晨儿倾琅琊阁之力助你,为我老友林帅报仇雪冤。素谷主、云庄主,蔺某那就拜托了!”冲着那两位一拱手,又对少帅说:“我们今日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就开始拔毒!”

楼主 似曾相识微雨燕  发布于 2016-01-17 17:37:00 +0800 CST  
我陪少帅回到他的房间。少帅又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风景,看上去十分安然。

“少帅!”看着他的背影,想到刚才老阁主说的一些词,“年寿难永”,“多病多伤”,“挫骨削皮”,“碎骨拔毒”,我有些哽咽。

少帅回头看看我,知道我内心还是不同意他的选择。

“卫峥,你知道吗?我这两天看这里的风景。每天早上,都是山雾弥漫,完全看不清对面的山在哪里。可一旦云开日出,迷雾消散,对面的山峦起伏就会完全显露在我面前,清清楚楚。”

“少帅,为什么和卫峥说这些?”

“前一段,我的心情就好像大雾弥漫,好像要去打仗,既不知对方的兵力部署,又不知自己的战力如何。今天,就好像迷雾消散,好像所有的军情都清清楚楚地划在地图之上,让我豁然开朗。所以,我的决定想得很清楚,你不要再担心了。”

“少帅,你真的不在意用第一种方法要折损寿命吗?你现在还不到十八岁啊?现在决定这些,是否太过残酷?”

少帅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说,“卫峥,你是多少岁从军的?”

不知为什么少帅会提起这个问题,“十四岁。”

“嗯,我是十三岁。”少帅又问,“在军中,如果我命你带兵诱敌,佯装主力,面对几十倍的兵力,你去不去?”

“当然得去。”

“你很可能支撑不到援军到的时候呢?”

“军令如山,必须要去。”这不是军中的常识吗?

“如果大军遇强敌必须撤退,让你带兵阻击,坚持三天,好给主营留出撤退时间,你去不去?”

“当然得去。”

“坚持三天,根本无后援,可能你们这一队人马要全体覆没,无人生还,你也要去吗?”

“能让大军安全撤退,就是打到最后一个人也要确保三日内阵地不失。必须要去。”

“那你还要劝我用第二种方法吗?”少帅又转回刚才的话题

“什么?这和拔毒有什么相关呢?”

“当然有关。现在是一样的情形。我也和你一样,当然得去,必须要去!我林殊十三岁从军,从未将生死放在心上。梅岭之后的战况,就是敌强我弱,连一分的胜算都没有。现在有三位名医联手,不仅可解我所中奇毒,还可以让我恢复正常面貌,就算折损了些寿命又有何妨?这样一来,我林殊又有机会绝地反击,卫峥,你当为我高兴!”少帅的眼睛里闪着这一段时间我看不到的光。

“少帅!”我看着他,虽然他已面目全非,但在我眼中依然威风凛凛,仿佛身后有千军万马,“刚才老阁主说,从此你就会体弱多病,常发寒疾,多病多伤……”

他的表情显出一些无奈,“没办法,我只能用我手里有的兵力来达到目的。现在,我手中有的,不过就是我自己胸中的这一口气,还有你们这些还追随我的弟兄而已。古今兵家,哪有不付出代价就打胜仗的道理。如果能够胜利,这个代价实在不算什么。”他的眼睛又亮起来,“而且,这种方法还有一种我没有想到的妙处。”

“什么妙处?”

“刚才说到,按此方法,我能恢复正常面貌,但会与以往不同,就是至亲之人也难以辨认。”

“这有什么妙处呢?”

“兵者,诡道也,最好的就是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人们都会以为林殊已死,我又面目全非,体弱多病,这样我就可以改名换姓,没人会知道我是林殊。我知道我的对手的底细,但没有人知道我的底细,天下哪里还有比这更好的疑兵之计?”

我一想,确实如此。可想到眼前,又担心起来,“少帅,那些都是以后的事。眼前,是要面临拔毒。刚才三位大夫说,因为你中毒已到十层,所以拔毒极其凶险,就算他们三人联手,也只有七八成的把握。”

“不是七八成,是十成!”少帅坚定地说。

“十成?”

“医者治病,还要看病人的意志。我今心坚如铁,加上我,就是九成。”

“那还有一成呢?”

“还有一成,”他抬头仰望窗外的天空,看着那青天白云,深深呼出一口气,“就是我相信天道恢弘,邪不胜正!所以,是十成!”
……


楼主 似曾相识微雨燕  发布于 2016-01-17 17:40:00 +0800 CST  
看了大家对情节的的讨论,尤其是素谷主和林殊的关系问题,觉得很有意思。我是觉得写同人文不用特别细究,当考据党,但还是要考虑读者的认知,不能偏离太远。 我还不算看得太细的,所以很感谢大家提的意见。


还有,我就是想明白一件事情,以往不明白为什么还会有“红学”这样的学问,现在一想,不就是一帮人,读了一本书,掉到坑里抜不出来吗?然后各种各样的分析,考据,开脑洞,填坑;而高鹗的后四十回,不就是同人文吗?呵呵.......

楼主 似曾相识微雨燕  发布于 2016-01-17 17:55:00 +0800 CST  
今天上午去教会(因我是基督徒),和一位姊妹聊天,说我现在掉到琅琊榜的坑里爬不出来 ,也在想琅琊榜的魅力在哪里。这位姊妹是学中文的博士,现在北京某名校中文系的副教授,说她也在看琅琊榜,然后读到一篇文章,说琅琊榜中有中国传统儒生的价值观,不是后来的,而是更早。说到宋代,还没有儒生会因言获罪,所以有那种气度。 因此我又想起琅琊榜中,朝堂论理一段,老先生进殿那一瞬间的感动。


然后我又想到之前看韩剧(看琅琊榜之前在看韩剧,呵呵),《成均馆绯闻》中,有儒疏(儒生的示威和上疏)和卷堂(成均馆相当于我们的国子监,卷堂就是罢课)一段,也很感动。回过头来才发现当然儒疏和卷堂的源流是在中国的,但自己以前竟从不知道。所以会想到其实对真正的儒家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

楼主 似曾相识微雨燕  发布于 2016-01-17 18:06:00 +0800 CST  
拔毒最关键也是最后的一次,第七次,还是需要我们几个帮忙,因为必须把少帅的全身完全固定在病床上,一点都不能动。少帅是习武之人,虽然在病痛之中,力量还是很大。而这一次的拔毒是到身体极限的一次,原来的方法根本固定不住他,人力不够,所以需要我们这些军中之人来帮忙。前一日,老阁主先跟我们讲了这当中的利害,反复叮嘱,无论看到、听到何等情形,无论有多么不忍,绝不能有分毫松动,否则断骨接不上,前功尽弃,人就废了。

老阁主走后,少帅把我叫到床头,说有话要告诉我。这时他身上已经有很多地方都缠裹着,看上去让人心疼。

“卫峥,听说下一次老阁主要让你们来帮忙?”

“是的。”

“我告诉你,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怕我疼,不要不忍心。好吗?”

“好的。”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知道这么多次,我是怎么忍下来的吗?”

“怎么忍下来的?”

“我就想,躺在那里的那个人不是我,那只是我的躯壳、皮囊,并不是我。那个人疼也好,叫也好,都不是我。真正的我在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

“是。有时,我就在我们家的府第内,我会看见父亲又教训我了,不过我知道他心里还是为我骄傲的,所以我会乖乖地听他的,好好认错。有时,我会看见母亲让人做好吃的给我,或者看我的武功,称赞我又长进了。有时,我会和一大堆宗亲子弟去看太奶奶,太奶奶最喜欢我了,会给我点心。有时,我是和这些朋友一起去参加春猎、秋猎,争夺头名。有时,我会和景琰在一起,一起淘气,有时我们两个还吵嘴,可他总也吵不过我,吵完了我们又一起去静姨那里吃好吃的。有时,我会和霓凰在一起,我们两个一起练剑,她累了,我就背她回家……我就会看见那些场景,我就想,真正的林殊是在那里的,不是在这里,我就进到那些场景里去,然后我就不那么疼了。

“如果疼得特别利害,我就会看到另一些场景。我就会看见梅岭的大火,看到我们七万大军尸骨未寒,看到父亲临终前嘱咐你快逃,看见母亲在朝阳殿前横剑自尽,看见景禹哥哥在皇族的寒字号牢房中喝毒酒,看见宸妃姑姑吊在宫中。然后我就会很心痛,然后,也不知道是心痛让我觉得身体没有那么痛了,还是身体的痛让我觉得心里不那么痛了,我就能忍下来,你看,我是可以忍下来的。”他居然还笑了一下。

“所以,卫峥,你就想,林殊没有躺在那里,那里只是一个物件,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不在那里。好吗?因为这一次非常关键,所以你一定要帮帮我。你也要这么和黎纲、甄平说,让他们一定要坚持下来。放心,不要担心我。”

那次在里面到底是怎样的,我不愿再细说了。我只能说,进去之后就明白三位医家、云飘蓼和蔺晨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反应。

“那一场……”回想当年,旁边蔺晨的表情也难得地严肃起来。

说到那一场,时隔这么多年,夫人的眼圈又红了。

“卫峥,我记得那时如果不是你夫人,你差点坚持不下来吧?”蔺晨说。

“是的,多亏了夫人。”我说。

虽然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我还是快坚持不下去,手开始发抖。无论如何,这里我和少帅最熟,我无法把躺在那里的少帅看成一个物件,我无法不设身处地地去想他会有多痛。那时,云飘蓼目光沉稳地看着我,把自己空着的一只手放在我的手上,轻轻地说,“稳住。”就这样,我坚持了下来,直到这最后一次的终了。

终于做完了,三位名医和三位助手都大舒了一口气。连续几个时辰站着,而且注意力一直要高度集中,他们也累坏了。他们各自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黎纲和甄平则帮着几个家丁打扫一室的狼藉。

历劫归来的少帅躺在那里,面色惨白,闭着眼睛。我俯身跪在床前,握住他的手,对他说:“少帅,终于做完了!”

他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用手轻轻地握了一下我的手。我感觉,他这是在对我说,“终于结束了,卫峥,谢谢你,我做到了。”

“是的,少帅,你做到了!”我说。我再次握他的手,不敢太用力,怕弄痛他,但又希望他能知道我的心意。他依然没有睁眼,只有两行泪水从闭着的眼中流出,湿了布满伤痕的面颊。我总觉得,那是一个少年委屈的眼泪。

……

楼主 似曾相识微雨燕  发布于 2016-01-18 09:03:00 +0800 CST  
夜色中,此次此刻,同一个客栈,另一个房间里,另一对患难夫妻,聂锋和夏冬,也依偎在一起。聂锋虽已解毒,但面目还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他的妻子夏冬靠在他的肩头,正在流泪。她是为她认识的小殊流泪,也是为她那在十三年间受尽折磨的夫婿流泪,还是为十三年间一直怀念夫婿的自己而流泪。

再过去的一个房间,蔺晨推门而入,看见飞流正在摆弄自己出门带的小玩意儿。叹了一口气,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自语道:“萧景琰啊,为什么非要听这些。”然后问飞流:“飞流啊,你想你苏哥哥吗?”

飞流头也不抬,一个字:“想!”

蔺晨说:“我也想。”

他在窗前站了很久。

楼主 似曾相识微雨燕  发布于 2016-01-18 09:08:00 +0800 CST  
压不住了,改了几遍了,就这样继续发一天吧。

楼主 似曾相识微雨燕  发布于 2016-01-18 12:26:00 +0800 CST  
第七日 蛰居

又到了晚上,又该开始讲我们的故事了。这之后没有什么惊心动魄了,就是少帅在琅琊阁蛰伏的日子,那些平常的山居日子。

拔毒之后,需要卧床一年静养。

那是多么漫长的一年。

期间根据老阁主的建议,因琅琊阁与江左盟有不为人知的密切关系,所以安排愿意继续跟随少帅的赤焰余部先期进入江左盟。黎纲和甄平成了这些人当中的负责人和联络人,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继续照顾少帅。

素谷主和助手先回去了。他对我的印象很好,邀请我以后去他的药王谷。

云庄主又待了一阵,因为他是内科大家,所以拔毒后的调养,他和老阁主常一起商议,共同确定如何配方。那个蔺晨也常常跟在他们身后,问这问那。

云飘蓼也陪着父亲又待了一阵,和我共同照顾少帅。很多我不会的事情,比如如何换药,如何帮助少帅康复,她耐心地教了我很多。

有一次我问她:“我和少帅都是朝廷逆犯,万一被发现,你们父女就会同罪,你不怕吗?”

云飘蓼说:“不怕。我是个医生,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她也问我,“如今赤焰军不存,你的少帅又是病人,你以后还要继续跟从他吗?”

我说:“我是他的副将,跟随主将是我的本分。”

最后她和父亲离开之前,又嘱我好好照顾少帅,告诉我这一年休养非常重要,前面拔毒只是基础,后面骨肌再生,能否长得好,全赖这一年。
就怕被当成哑巴的蔺晨此时插话说:“你们就只说这些吗?我不信。就没有交换信物私定终身什么的吗?”

夫人此时有些脸红。我说:“这和我们要讲的事情不相干,蔺阁主不要为难我们。”


楼主 似曾相识微雨燕  发布于 2016-01-18 12:26:00 +0800 CST  
关于开少年挂的问题

我那天查原作中“想那日束发从军,想那日霜角辕门……”的出处,发现是夏完淳的【南仙吕·傍妆台·自叙 】,然后觉得前几句特别适合第七日的情绪,尤其是“霜前白雁樽前泪,醉里青山梦里人”,反复读来,特别有感觉,又和原作有个照应,就放在这里了。

然后再看夏完淳的生平,尤其是他大骂洪承畴的事情,小时候应该是多少知道的,只是印象没那么深。再看下,没有想到他如此年轻,14岁起兵抗清,死的时候才17岁。

看《琅琊榜》,我也想过林殊的年龄问题。小说中,赤焰一案时他17岁,电视剧中长了年龄,言侯说他死的时候还不到19岁,最为可惜。我采用了小说中的年龄。

林殊文武双全,少年英雄,真的是很理想化,好像开了少年挂。其实历史上文武双全的人物也是有不少的,比如辛弃疾,可以打仗南归,也可以写“醉里挑灯看剑”。夏完淳也是如此。最后他也给妻子写了遗书(那个时候早婚,他有一个女儿,还有一个遗腹子,但遗腹子后夭亡,夏家绝后),可以和林觉民的《与妻书》参照来看。

所以我觉得林殊身上是寄托了一种人格理想的。然后就不觉得他的年龄是个问题。而且看了真实的夏完淳,觉得林殊并非空穴来风,是中国文化传统中健康、正气的一面中可以产生出的人物。

楼主 似曾相识微雨燕  发布于 2016-01-19 10:23:00 +0800 CST  
第八日 破茧

我们的行程快到梅岭了,今天是路上的最后一个夜晚,我们的故事也快要讲完了。

少帅的伤渐渐养好。身上的纱布一处处撤掉。脸上的纱布是最后撤掉的。拆开纱布,我拿来铜镜。看到镜中那张陌生的脸,少帅的眼神像看到鬼一样,久久没有说话。

再开口时说的是,“林殊已死,从今以后,我叫梅长苏。梅岭的梅,长久的长,复苏的苏。”那眼中和口气中的冰冷,让我觉得比当年滴水成冰的梅岭更加寒意逼人。

“梅—长—苏”,我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少帅,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长,久也;苏,死而复生也。”他语气依然淡淡的,“梅长苏,就是梅岭赤焰长存,忠魂复苏于心。死去的林殊在梅岭失去那个世界,复生的梅长苏要去夺回来。”

梅长苏,是少帅从削皮挫骨的至痛中淬炼出来的一个新的人,从此,他将作为梅长苏而活。

“什么,梅长苏?这名字不错啊!像个才子的名字。我喜欢这个名字,不喜欢他们叫你什么少帅少帅的,没有意趣。以后我就叫你长苏吧!。”不知从什么地方,蔺少阁主冒了出来。“你就做个才子吧,回头我把你排上琅琊公子榜,一定会有很多人家争着找你提亲。”

我现在已经不讨厌他这不分场合地开玩笑的脾性了。可能只有他才能让少帅笑出来吧。

少帅果然微微笑了笑,“对,蔺晨,从今以后,你就叫我长苏吧。你是第一个叫我这个名字的人呢。”

“我从来就不认识什么林殊。你原来就是个烧成木炭的病人,现在就是梅长苏。挺好!长苏,长苏!”

“我以为他从此就是梅长苏了,可没想到,他最终还是变回了林殊。”此时一旁的蔺晨一叹,“我想念我的长苏啊!”

少帅的模样变了,我开始也有一点不适应,觉得好像换了一个人。不过好在我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很快就接受了他新的样貌。只是少帅自己,还是会常常看着镜中发呆,好像不认得那是谁。

少帅拆去脸上纱布之后不久,蔺晨找了个裁缝来,给少帅量身定做了好几身新衣服,一身本白色的,一身浅灰色的,一身深灰色的,一身灰蓝色的,一身赭石色的;还有两件为他保暖的裘领披风,一件藏蓝色的,一件白色带暗花的。做好之后,少帅一身一身地试穿,看上去兴致难得地好,还问我看上去怎么样。

看他穿上新衣,我眼前一亮,说,“很合身,很好看。”

少帅说,“我从来都是穿武人的衣装,现在居然要做儒生了。不过我做儒生看上去是不是也挺不错啊?”

少帅穿儒生的衣服确实挺好看的,透着一种清朗俊逸之气,与以往迥然不同。

“是挺不错的。”对比他拔毒前的样子,我为他高兴;可想起他从前银袍长枪、呼啸往来的样子,我心里又黯然。

少帅又问,“卫峥,你知道我身上有多少块骨头是打断、打裂后又重新接上的吗?”

不知少帅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我说,“这个真不知道。很多块吧?”

“你看我,外面看起来还挺不错的,可你我都知道,里面早就支离破碎了。”

看我的表情有些不对,他又笑笑,“可我还是可以把自己拼起来的,你放心!”他居然学会了自嘲。

楼主 似曾相识微雨燕  发布于 2016-01-19 10:25:00 +0800 CST  

楼主:似曾相识微雨燕

字数:11714

发表时间:2016-01-14 20:4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2-07 03:22:47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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