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沧海月明珠有泪——记梅长苏与萧景琰(脱水版\/已完结)

一楼祭奠咱哥


【愿咱哥英灵在天,保佑咱吧吧祚绵长】


楼主 天涯人已远  发布于 2011-02-17 10:25:00 +0800 CST  
因原楼过水,故重发,发完之前勿茶楼,否则拖去喂吃人帝

楼主 天涯人已远  发布于 2011-02-17 10:27:00 +0800 CST  

          “这倒不是架子问题。”萧景睿难得否定苏兄的话:“靖王殿下并非恃功自骄之人,再说他又不是只对地位比他低的人孤傲,连太子和誉王殿下,权势滔天,他也不买他们的帐呢。”

          “大哥。”谢弼在旁边碰了碰兄长的手臂,皱着眉道:“你说话有点忌讳好不好?毕竟臣不议君非……”

          话未说完便被言豫津嗤笑着打断:“景睿说的都是实话,有什么好避讳的?真不知道谢二你紧张什么,怕损了誉王殿下在苏兄眼中的威仪么?”

          他说得过于直白,谢弼心恼,怒目而视,却又找不出话来辩驳,一时不由涨红了脸。

          在他们说话的当儿梅长苏已在心中筹措了好几条法子,正一点一点推敲可行之处。此刻萧景睿见二弟难堪,心下不忍,便向言豫津道:“二弟只是随口说一句,哪有你想得那么多弯弯绕绕?是你言大公子心思不正,倒还反过来赖别人……”

          言豫津一听这话就不干了,当下眉毛高高掀起,咬牙道:“我算知道什么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我帮你说话你还编排我,简直是头白眼狼……咦?”想了想又自言自语:“那你到底是狗还是狼?”

          这一下不仅梅长苏莞尔,连谢弼也不由笑出声来,萧景睿笑骂道:“你是狗是狼,试一试就知道了……”话未说完言豫津已冷笑道:“试就试”,纵身扑了过来,萧景睿举臂相迎,二人登时闹在了一处。这一场架原先还打得有模有样招式分明,后来渐渐不成章法,直至完全变作顽童厮闹般的扭打。

          房梁上的飞流被惊动,探出头好奇的瞅着,谢弼笑着躲到一边,以免惊了他们的场子,梅长苏含笑观看,眼睛却陡然刺痛,刹那间似有水汽蒸氲,模糊了清晰的眼前,逆流成往事的倒影。

          只有一瞬。

          他便惊觉,忙强自收敛心神,只是脸色却未免苍白。谢弼在旁看见,忙道:“苏兄怎么了?又不舒服了么?”

这一下不仅飞流自梁上跳下,连正在打架的两人也被惊动,双双赶了过来。“没事没事。”梅长苏此时心神已稳,笑着安抚众人,想了想,又实言相告:“只是刚才看见景睿和豫津打得热闹,想起了一些很久远的往事,心中有些感慨罢了。”

          “往事?”言豫津笑道:“难道苏兄以前,也有喜欢打架的朋友不成?”

          “是啊。”梅长苏口角含着笑意,眼睛却已慢慢转向窗外,注视着那无星无月沉黑无际的冬日夜空:“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和你们一样,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玩闹,常常形影不离,一言不合就挥拳相向。所有人中,就属我们感情最好……”他慢慢说着,声音渐低渐消,谢氏兄弟皆以感受到了那浅浅微笑之后的落寞怅然,唯有言豫津没心没肺,见他住口不说,便又好奇的问了一句:“那个人呢?现在在哪里?”

          梅长苏微笑更深,眼神却更落寞:“在他该在的位置上。”

          一般人见他这样已会识趣地不再追问了,但是言豫津根本不是一般人,所以又问了一句:“那你们现在,关系还是那么好么?”


楼主 天涯人已远  发布于 2011-02-17 10:28:00 +0800 CST  

          梅长苏默然。直到连言豫津都意识到自己问的太多有些讪讪的时候,他才淡淡一笑,重新开口:“那个人,我已经十几年没有再见了……”

          “啊?”三个年轻人齐齐一惊,面面相觑,想问,却又迟疑着不敢开口。略略转念,不由猜测这位江左盟宗主在武林地位崇高,既是传奇人物,必然经历过常人无法企及的艰险境况、生死变故,失去一两个关系很好的朋友也属正常。想到这里,萧景睿便体贴的安慰道:“苏兄还请放宽心怀,想必贵友泉下有知,必也不忍见你如此伤感……”

          梅长苏看他一眼:“他还活着。”

          “呃?”萧大公子闹了个大红脸,尴尬之余连忙道歉。言豫津却奇道:“既然你们俩都活着,怎么会十几年见不到?即便苏兄现在身体不好,他也可以赶来看你啊。”

          谢弼亦有同感,点头附和,梅长苏苦笑道;“在他心中,苏某已成往日记忆,唯可在闲暇之时偶尔念及,至于相见一事,只怕今生今世再无机缘。”

          他说得如此严重,三个贵公子却似懂非懂,别人不懂倒也罢了,偏生言豫津又来了一句:“他不来见你,你可以去见他啊。”

          梅长苏淡淡:“天地已覆,世情已改,人事已非,见之何益?”

          此言已是极重,言豫津却不甘心,急道:“可是——”

          梅长苏看他一眼,明白他为何如此执着,便微微一笑道:“豫津不必如此紧张,虽说世情无常,又岂会人人都有同样的命数?你们只要随心随性,赤诚相待,又何惧此情此意不能天长地久?实不必杞人忧天,担心重蹈我们的覆辙。”说着转向萧景睿:“景睿,你日后会忘了豫津这个朋友么?”

          萧景睿本在发呆,闻言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梅长苏又转向言豫津,郑重问道:“你呢豫津?你有一天会忘了景睿么?”

          言豫津看了萧景睿一眼,这次竟难得的没有露出嬉笑的表情,缓缓点头。

          梅长苏脸上绽出笑意;“这不就好了?”言萧二人对望一眼,被他微笑所感,皆不约而同抛去心头那略显沉重的感慨,转换了轻松的话题。

          如此闲聊了一阵,梅长苏神色渐渐转为倦怠,三人知他身体不好,不敢多扰他,便同时起身告辞。梅长苏欲召飞流送客,奈何少年不知飘去了那里,欲待自行起身,又被三人拦住,只得作罢。



         夜已深,梅长苏上了床,却了无睡意。辗转反侧数次,终究叹息一声,披衣起身。

          推开窗子,冷风立即灌入,凛冽如往日最熟悉的塞外风沙,却少了那烈烈豪情,多了刺骨的寒意。窗外一派沉寂的黑,抬头,冬日夜穹犹如墨染,沉沉压下,如往日般逼人窒息。那往昔的峥嵘岁月都去了那里?那汤汤豪情,那少年意气,那金戈铁马,那战场狼烟,那飞扬恣肆的青春年华……清晰得就在眼前,就在心底呼之欲出的地方,然而睁目四顾,却再也找不到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那飞扬骄傲的自己,那沉默倔强的伙伴,究竟都去了哪里?十二年,削了皮,挫了骨,改了容颜,换了身份,移了性情,梅长苏,早已不再是林殊。十二年来,暂别早成永诀,我已面目全非,你又是否如故?真的会彼此遗忘么?景琰,景琰,一别十二年,咫尺犹是天涯,人间黄泉混淆,你是否已经忘记了我?

          梅长苏闭上眼睛,似要摆脱掉心底这种软弱的情绪。十二年前碎骨重生,十二年来殚精竭虑,十二年后重返帝都,所谓者何,自己自比任何人清楚。要达到目的,必要冷酷,必要狠辣。已背负上身的东西太沉太重,前途艰难多舛,若不能挖出自己的心,一味在此放纵情感,放纵脆弱,未来必会变得异常凶险。


楼主 天涯人已远  发布于 2011-02-17 10:28:00 +0800 CST  
2、重见

       掖幽庭。

       “小兔崽子!我让你偷懒!我让你偷懒!”随着这声喝骂响起的,是一连串皮靴踹在身上的钝响。

      被打的是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男孩子,生的面黄肌瘦、眉目沉静。任凭那人踢得凶,他只是双手抱头,咬住下唇,不吭一声,那样子逆来顺受,想来也是平常挨打的习惯了。

      打人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太监,看上去脑满肠肥、一脸福态,拳打脚踢一阵,想是累了,便停下来呼呼喘气。歇了一阵,转眼看那孩子依然抱头蜷缩在地一动不动,不由更是来火,猛地扬起皮鞭,又重重抽了下去:“小兔崽子——”

      骂声未止,鞭稍一紧,已被人凌空抓住。那太监大怒,仰头喝道:“他妈——”“的”字未出,猛然看清那人是谁,登时魂飞魄散,“扑通”跪倒在地:“见、见、见过靖王殿下!”

      来人长身玉立,浓眉朗目,顾盼间英气逼人,正是刚刚回京不久的皇七子靖王萧景琰。他怔怔凝望着面前抱头在地伤痕累累的孩子,不知想起了什么,神思恍惚一阵,便又立刻回神,轻轻抿了抿唇,转头瞥了一眼行凶者,单手握紧了鞭子,却终究强力忍住,并没有狠狠抽下去。顿了顿,方淡淡道:“小孩子犯了错,教训几句就行了,怎可这般毒打?”

      “是是是。”那太监连忙磕头:“奴才知错了。只是见这孩子太过顽劣,屡教不听,奴才一时心急,所以才——”

      “行了。”靖王冷冷道:“起来吧。”顿了一下又道:“这孩子伤得很重,回头别忘了找个大夫给他看看。”

      “是是。”那太监擦了一把汗爬起来,见靖王转身要走,忙巴巴的跟了上去:“殿下又是来看庭生的?”

      靖王淡淡“嗯”了一声:“受朋友之托,来看看他。”

      那太监笑道:“殿下好久没来了,庭生这段时间老是念着您呢。”

      靖王不置可否    ,只淡淡问道:“他在哪儿?”

      那太监正要回话,忽有一个细细的声音插了进来:“庭生今天不在,他跟着小福子出去了。”

      靖王回首,见说话的正是方才那挨打的孩子,不由微微一怔:“去哪儿了?”

      “不知道。庭生说要买书,就央着小福子带他一块儿上街去了。”

      那太监忙道:“没错,庭生确实出去了,还是奴才给他准的假呢。”

      靖王站住,默默思索了一阵,方皱眉道:“既然如此,那本王改日再来吧。”双眸一转,落到那个孩子身上,默然一瞬,才淡淡吩咐道:“好好给他治伤,还有,以后不要再打他了。”

      他既然说了“改日再来”,那么这几句吩咐自然会有效果,那太监点头哈腰,正欲答应,忽见那孩子伸手朝远处一指,叫道:“小福子!”

      萧景琰闻声看去,只见一个小太监正慌慌张张朝里跑,看见自己,犹豫一下,又战战兢兢走过来,“扑”地跪倒:“参、参见靖王殿下!”

      靖王四处看了看,并不见庭生的影子,不由皱了皱眉;“不是说庭生和你一起出去了,他人呢?”

      小福子慌道:“回禀殿下,庭生他……他在街上惹祸了!”

      靖王浓眉一跳:“惹什么祸了?”


楼主 天涯人已远  发布于 2011-02-17 10:31:00 +0800 CST  

      小福子道:“奴才也不太清楚,我让他在街角等我,哪知出来一看,一群人围着打他,听说,听说他是走路不小心,在街上冲撞了贵人的车驾……后来,后来他就被马车带走了!”

      靖王默默听着,暗暗咬住牙根,皮肤下有怒气渐渐充盈,却又被他自己下意识的控制住。稍稍平了平气息,转身就走,未行几步,方省起一事,忙回首问道:“你说,他被马车带走了,可有看清楚,是哪个府第的马车?”

      那小福子想了想:“奴才没看清楚,不过听人说,是宁国侯府。”

      靖王一怔,脑中“轰”的一声炸开:“宁国侯府?”

      小福子道:“奴才听旁人议论,说是宁国侯府的——”

      萧景琰没有再听下去,只紧紧咬住下唇,默然离开。转身之际,眸中已腾起了烈焰的颜色。


       宁国侯府。

      “殿下,到了。”

      萧景琰跳下马车时,守在侯府门前的两个家丁慌忙赶过来行礼:“小人参见靖王殿下!”

      靖王瞥了一眼宁国侯府富丽庄严的门楣,冷冷道:“听说有一个孩子被带进了贵府,可有此事?”

      他神态清冷语气不善,那样子像是来寻晦气的,两家丁心中惊疑不定,但人家贵为皇子,有问不敢不答,略略思忖,忙俯身道:“殿下问的,可是早些时候大公子和苏先生带回府的那个孩子?”

      靖王微微一怔:“你是说,那孩子是景睿带回来的?”见两人皆忙不迭点头应是,不由暗暗吁了一口气,先放了一半的心。他先前乍一听“宁国侯府”四字,第一反应是谢玉,随即立即想到可能是那孩子的身份泄露了,来时路上也早已作好了最坏的打算,哪怕撕破脸拼个玉石俱焚,也要把庭生带回去,总之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落在谢玉手里。现在看来,却极有可能是自己杯弓蛇影,虚惊一场。

       可即便如此,这里毕竟是宁国侯府,让庭生多留一刻皆有可能另生枝节。念至此,便冷冷问道:“不错,他们现在何处?”

      其中一人忙道:“回殿下,苏先生寄居客院雪庐,所以那孩子被——”话音未落,靖王已迈步进门,径直往里闯了进去。两家丁吓了一跳,既不敢拦阻,亦无瑕通报,左右无措之下,只得勉力随后跟了上去。



      无需引路,他知道雪庐在哪里。少年时,宁国侯府亦是他和林殊常来之地。那个时候,景睿谢弼谢绪尚在稚龄,逗弄起来特别好玩;那个时候,谢绮粉妆玉琢、娇憨可爱,小殊脸皮超厚,每次都非要把人家小姑娘吓得哇哇大哭,自己冷眼旁观,满脸鄙视;那个时候,他叫“姑夫”小殊叫“姨夫”的那个人还是那样温和友善,风姿气度卓然超群,常使不更事的少年仰望;那个时候……那个时候……

      萧景琰黯然一笑,脚下却越走越快。幸好去雪庐的路并不难寻,否则真要迷路了。毕竟十几年再不曾踏入过此地一步,再熟悉的地方也已变得那样陌生.....

      胸中如同塞了一团东西,闷闷的甚是难受,他只想赶快找到庭生,赶快带他离开这里。这个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多留。

      再怎么不被重视,再受冷落打压,皇子毕竟是皇子,他这样一路直冲进去,沿途并无一人胆敢阻拦。靖王一路长驱直入,未几便到了雪庐,正欲迈步进去,忽地眼前一花,一道凌厉掌风扑面而来,合压顶之势,直劈向他面门。靖王猝不及防,慌忙斜身错步,让开这一掌,定睛再看,眼前不知何时冒出了一个俊秀少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冷冽的气质,正自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眼神冰漠戒备。


楼主 天涯人已远  发布于 2011-02-17 10:31:00 +0800 CST  
3、怅惘

         萧景琰送过庭生,绕道至芷萝院,拜见母亲。他回京已有两日,之前一直忙着在兵部交割一些事务,方得空闲,又忙着去宁国侯府救庭生,是故一直未能得空见到母亲。本预备明日再来请安,然而今日在宁国侯府遇到的人和事以及自己做出的决定都是那样的离奇,离奇到此刻静心思之,仍如一场幻梦。然而不管是幻梦也好现实也罢,自己的每一个选择和决定,都必须让母亲知道,无论是十二年前,还是十二年后。

          得报爱子归来,静嫔自然喜出望外,亲身迎出,甫一看见那静立于香萝道外的熟悉身影,英朗如故,俊拔如故,视线便立时模糊,却又立刻苦苦忍住,只颤声叫了一声:“景琰!”

          萧景琰亦是心头激荡,急行几步上前,撩衣下拜:“儿臣见过——”

          “母亲”二字未出,便被一把扶住,静嫔定定凝望着儿子,一双秀目霎时泛红。这个孩子,是她所有的骄傲与希望,以及无尽担忧的来源。每一次他离京出征,做母亲的心便会揪成一团,怕他激愤难遣、怕他忧伤自苦、怕他一去不归。不被重视如何?受冷落打压又如何?只要他能平安,世间一切风雨,自有母子甘苦共担。

          萧景琰一动不动的跪着,任由母亲定定的将自己看个仔细,静静待她情绪平复后方才微笑道:“母亲这样难过,是不高兴看见孩儿么?”

          静嫔横他一眼,伸手拉他起身,由他伸出手来,轻柔的替自己拭泪。定定凝望着那半年未见的熟悉的脸,心中悲喜交集,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萧景琰忙道:“母亲,外面太冷,孩儿扶您进去吧。”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儿臣有事,要想母亲禀报。”

          静嫔一怔,但见他神情凝重眸色幽沉,便知其事非小,当下不再多说,伸手拉他进殿,摒退闲杂人等。



         待萧景琰将宁国侯府雪庐内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叙述完毕时,静嫔神色渐凝,低头沉默不语。

          “儿臣已经答应了他,”萧景琰淡淡道;“现在来征询母亲的意思。”

          “麒麟之才,得之可得天下,这个评语我亦有耳闻。此言即由琅琊阁主说出,料来绝不会错。”静嫔抬头看着儿子,眸色竟已沉静:“你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母亲也不会拦你。我所担心的,只有一件事。”

          萧景琰浓眉微动:“请母亲示下。”

          “你生性刚直,宁折不弯,厌恶权谋纷争,过于看重情义。而那位苏哲却是心机深沉的谋士,本就是你最讨厌的那种人,且今日又以庭生之事相胁相诱,更是触动了你的底线。你不擅圆滑不屑伪饰,那苏先生即是麒麟之才,必也是心性高傲受不得委屈之人——这样的你们,日后该如何相处合作?”

          萧景琰细细一想,只觉大是有理,不由攒起眉心,大见踌躇。

          静嫔候他细想,并不催促,因为她知道,只有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景琰日后才不会后悔。

          深思良久之后,萧景琰终于抬起头来,神情决然,眸色已经坚定如铁:“母亲之言有理,但孩儿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自知必有权衡取舍,何况那苏哲若真能救出庭生,便可算得祁王府的恩人,亦是孩儿的恩人。为了庭生,牺牲一点个人的喜好感觉,我想我还是做得到的。”


楼主 天涯人已远  发布于 2011-02-17 10:35:00 +0800 CST  

          静嫔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微微抿了抿唇,眸色突转凛冽,冷冷道:“当然,只有等他就出庭生之后,一切,才有开始的机会。”

          静嫔心中微微叹息,知道儿子已经彻底下定了决心,一时胸中百感交集,自己也辨不清是何滋味。正神思复杂时,手上一暖,已被儿子紧紧握住,抬眸,景琰的目光灼灼而恳切:“母亲,孩儿有一事相求。”

          静嫔微怔,顿了半天才柔声:“你说。”

          “这条路,是孩儿自己选择的,无论再苦再难孩儿也会坚持走下去,请母亲置身事外。您只要旁观就好,无论怎样都不要插手,不要试图帮助儿臣,不能卷身其中……”萧景琰说着,声音渐低渐消:“只因儿臣一己执念,已让母亲委屈多年,若再因此事连累母亲,那儿臣纵死——”

          “景琰。”静嫔轻声打断他,伸手轻轻理顺他鬓边几根凌乱的发丝,静静注视他良久,放柔柔一笑:“我答应你,绝不做任何让你担心的事情。”

          萧景琰微笑起来:“多谢母亲。”

          “谢什么?”静嫔伸指在他额上轻轻一敲,眸色突转凝重:“景琰,母亲已经答应了你的请求,你也要听听母亲的一句话。”

          萧景琰神色一整:“请母亲吩咐。”

          “那位苏先生舍弃了太子和誉王那边的捷径不走,而一心选择了你,且不论他动机如何,这终究是一份扶助的情义。景琰,不管你请不情愿,母亲都希望你日后不要薄待了他,至少在以后相处时,态度尽量温和一些,万万不可过于冷硬,老给人家脸色看,行么?”

          萧景琰想不通一个只会争权夺利的谋士心中有何“情义”可言,但他亦明白母亲是为了自己好,终究不敢辩驳,顿了顿还是勉强答了一句:“儿臣尽量就是。”





          同一个时间,雪庐内的梅长苏静静注视着趴在自己膝前拨弄着狐裘雪白软毛的少年,忽地轻轻问了一句;“飞流,那个人,你看清楚了么?”

          少年抬头,疑惑地眨了一下眼睛,忽又点头:“庭生!”

          “不,不是庭生。”梅长苏伸手抚摸着他的头发,温柔的微笑,只是那眼神怔忡,早已不知散去了哪里;“我们飞流,当然是不会伤害庭生的。苏哥哥说的,是另外那个人——你看清楚他了么?”

          飞流歪头想了想,点头。

          梅长苏笑道:“他没有变多少,是不是?”

          少年怔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梅长苏笑着揉捻着少年鬓角的发丝,眼神亮亮的,不只是在和他说话还是自言自语:“他……还是那个性子啊……二话不说,就那样一路冲进来……没办法,遇上关心的事,他总是这么冲动,过去是,现在还是;而且,你看见没有?他很讨厌我……”梅长苏说着说着,忽地笑出声来:“这也难怪,他一直最讨厌谋士的,说他们深沉弄权不择手段,那样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这么多年过去,他只可能更讨厌才是……不只是他,苏哥哥以前也是一样啊……”他深深喟叹一声,看着少年:“飞流,苏哥哥看起来就是个谋士,是不是?”


楼主 天涯人已远  发布于 2011-02-17 10:35:00 +0800 CST  
4、合作

          合作由此开始。

          救庭生,救霓凰,以“侵地案”扳倒庆国公,借“枯井藏尸案”打倒户部尚书楼之敬,朝堂论辩拔掉礼部尚书,又借谢玉之手除掉刑部尚书与吏部尚书……梅长苏左右逢源,不动声色的拔除掉太子和誉王的每一个党羽,萧景琰韬晦积威,以待日后薄发。两人配合默契,却永远不可能公平的相处。萧景琰之于梅长苏,是主君亦是故友,梅长苏之于萧景琰,却只不过是个谋士。

          梅长苏只是谋士,无论他为自己设了多少局做了多少事耗了多少心血费了多少精力,他只不过是个谋士。

          梅长苏无怨无忧。因为那书房中空了十二年的座位,那挂了十二年的铁弓,因为萧景琰十三年的坚持隐忍,十二年冷落打压不移心志、从不低头。因为景琰讨厌的只是深沉弄权的谋士苏哲,却那样执着的记着林殊,十二年须臾难忘。

          梅长苏以苏哲之名,化身谋士,行阴诡之术,虽非正途,却是夺权利器。争嫡双方中的太子和誉王都是他手中的刀,相互砍杀,两败俱伤。借谢玉之手拔除誉王党羽,再借誉王之手绊倒谢玉。一步一步,梅长苏不动声色地走着自己已经布了十二年的棋局,慢慢的,借誉王之手整垮太子,再顺手架空了誉王。

          时机成熟之际,靖王萧景琰,厚积薄发,锋芒初显。


         密室。

          梅长苏走进来时,靖王似已坐了好一阵子,在他手边的石桌上,还搁着一个老大的食盒。梅长苏略略瞟了一眼,只觉奇怪,微一沉吟,心中登时发紧,面上却未动声色,上前一步施礼:“苏某见过殿下,恭喜殿下。”

          靖王挑眉,微露讶异:“不过下午刚刚颁旨,先生消息好快。”

          梅长苏一笑;“殿下之事,与苏某切身相关,焉有不时刻关注之理?”

          靖王点头,抬手示意梅长苏入座:“先生曾道,早则当月,迟则仲秋牧祭前,便有晋封旨意下达,时至今日,一切果如先生所料,麒麟才子,算无遗策,景琰佩服。”

          梅长苏淡淡一笑:“殿下过奖了。不过殿下即已晋封亲王,这锋芒想掩也掩不住了,再想小心翼翼不引起誉王的注意已不可能,也没有必要。所以韬晦之期已过,从此后殿下尽可放开手脚,大展峥嵘,不必再有所顾忌。只是夺嫡过程中常见的阴域诡诈,刀光剑影日后必不会少,殿下也要做好准备才行。”

          萧景琰抿紧唇,面色冷硬的想了一下,方淡淡道:“这个,我从一开始就准备好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怕的,先生不必过于为我担心。倒是先生自己——”他看了梅长苏一眼,略略迟疑,仍是说了出来:“誉王绝非庸人,我既已晋封,他随时都有可能猜到先生在其中所起作用,一旦被他得知了真相,只怕先生……”

          梅长苏有些惊奇的看着他:他——这是在关心自己么?神思陡然恍惚:他——已经开始学会关心起自己这位深沉弄权的谋士了吗?

          那恍惚神色看在靖王眼里,却是分外的随意和漫不经心,他稍稍疑惑之下又略有不悦:“誉王心性狭窄狠毒,先生自己清楚,景琰并非在此危言耸听,先生岂可如此儿戏?”


楼主 天涯人已远  发布于 2011-02-17 10:38:00 +0800 CST  

          梅长苏终于慢慢回过神来,看他一眼,又缓缓垂下眼睑遮住了视线,除此之外便没了其他的表情,连口气亦是轻飘无痕:“誉王那边,苏某自有办法应付,不劳殿下操心。”

          他一向礼数周全,然这句话连“谢殿下关心”也省去了,虽不至于失礼,却难免冷淡,倒让萧景琰略略奇怪,转眸看他,谋士的脸如戴了副面具般毫无表情,反让他自省人家江左梅郎是何等人物,手段自然非凡,倒确实不需要自己多言。这般一想,便淡淡解释道:“景琰此言,只为提醒先生小心,绝无他意,还望先生不要多心。”

          梅长苏微垂着头,只淡淡“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说。虽是误会,但他一点儿也不想解释。连他自己也想不到,方才萧景琰一句公事公办的关怀,竟能在他心中引起那样大的震动。十二年前,林殊受不了萧景琰一个脸色一句重话,十二年后的梅长苏却甘之如饴;十二年前,萧景琰的关怀在林殊看来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十二年后却能引得梅长苏方寸大乱。

          差别竟如此大么?面上仍无表情,心中却是苦笑。胸腔内冰火交煎,那是一颗心存在的地方。真的无法完全挖出么?梅长苏忽地意识到了危险,所以他立即起身,轻轻施礼道:“殿下今日受封亲王,明日必定繁忙,还应早些休息养精蓄锐,苏某就不多加打扰了,还请告退。”

          靖王召他来并无要事,此刻听他要走,知他身体不好,实不宜过于劳累,便也没有多想,只淡淡点了点头:“苏先生请便。”待他走到通往苏宅的石门时忽又想起此行目的,忙叫了一声:“先生稍等。”

          梅长苏略略一顿,缓缓转过头来时,面上的微笑已是云淡风轻:“殿下还有何吩咐?”

          靖王淡淡一笑:“母妃听闻先生为我夙夜劳累,心中甚是过意不去,特意备了这些药膳点心,命我送给先生,聊表谢意。”说着,便将桌上的食盒轻轻往前一推。

          谋士脸上立时显出意外及受宠若惊之色,推辞道:“苏某既奉殿下为主君,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尽本分罢了。静妃娘娘此礼过重,苏某断不敢收,请殿下留着自己——”

          “母妃备了两份,我们一人一盒。”梅长苏的反应显然是靖王已料到的,淡淡一笑打断他:“这一份,母妃明令要我交到先生手上,还请先生切勿推辞。”说着站起身来,竟是准备要走的架势。

          梅长苏心中一紧,最后试图拒绝:“殿下,这点心,苏某实不敢——”

          “母命不可违。”萧景琰不知想起了什么,看着谋士的眼睛,神色一时有些复杂:“母妃自从看过先生那本《翔地记》后,对先生甚是关注,言谈之间推崇备至,还一再叮嘱**后无论怎样,切莫忘了先生今日扶助之情……”

          梅长苏听他一字一字说着,心头已是慌乱一片,面上的表情却一直控制的很稳,视线也未曾有过分毫动摇。萧景琰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丝毫端倪,只得将视线转开:“这点心先生还是收着吧,否则,我在母妃面前没法交代。”

          梅长苏暗暗抿了抿唇,面上终于露出完美的微笑:“静妃娘娘即如此抬爱,苏某却之不恭了。娘娘那边,还请殿下代我谢过。”


楼主 天涯人已远  发布于 2011-02-17 10:38:00 +0800 CST  
第二章、天涯人已远

     1、刻字

    九安山

    九安山麓,南缓北陡。南坡绵延舒缓,故而有草场、有行营、有猎宫;北坡险峻陡峭,唯有悬崖,壁立千仞,绝少人踪。

    时维三月,春光明媚,山花烂漫,斜阳万里。九安山的防卫却远比往日森严,不仅上山下山的道路全部封锁,且时时可见一小队一小队的官兵集结而出,满山大肆搜索什么。不过这般搜查往往只集中于南坡诸多的密林草场、沟壑溪涧、山洞等等,基本不会有谁想到北坡来,因为那里只有悬崖峭壁,逃不了人。

    然而这日下午,绝少人迹的北坡乱草覆盖的山隙间却有两道人影时隐时现。走在前面的是一个俊秀少年,气质阴寒,面无表情,一双大眼睛却闪闪发亮,左顾右盼,满目好奇。山道陡滑,与他却是儿戏,一路只见他拨石分草,蹦蹦跳跳的开路,不时停下来回头望望,再老老实实转回去跟着身后那个人缓缓移步,不过老实不了多久,又“嗖”的冲到前面去了。

    身后那人远远望着,满目宠溺爱怜。看他年及而立,却面白身单、气息微促,显然有体虚之症,这山路于他虽是早已熟悉,却五步一喘、十步一停,走得甚是艰难。再看他容颜并不如何出众,神采并不如何摄人,然多望几眼,这山川草石却尽皆沦为陪衬,目之所及处,唯余一道青衫寂寂的影,一抹风华素淡的笑。

    这两人,自然就是飞流与梅长苏。

    自誉王谋反,庆历军作乱被平定以来,山上诸人各司其职,繁忙尤甚,唯有他一人无所事事,分外清闲。这日睡了大半天,醒来时头昏脑胀,便携了飞流,在这九安山上乱走闲逛,一来赏景怡心,二来消乏解闷。

    然后,便不知不觉来到了北坡,然后便踏上了那条原本只有两人知道的小路。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走到这里,是意识的驱遣,或是心有所思。誉王孤注一掷谋反,反让大局提前定下,接下来的诛逆、立储、雪冤……自己能做的已经做得差不多,以后的事,就看景琰的作为了。

    ——自己倒乐得放松心神。

    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已到山脚。

    驻足四顾,斜晖笼罩下的九安山静谧依旧、庄严依旧,浑不知年去岁来,人事早已全非。

    抬头,西天已现出些许彤红的颜色,那是傍晚来临前尚未成形的火烧云。痴痴凝望那天际,他忽地有些怔忡,那云彩之后是什么?自己和景琰都那样固执地坚信魂灵的存在,但是,世间真的有魂灵么?死去的人真能在天上看着么?这十三年来,活下来的人或压抑或痛苦的活着,死去的人呢?他们又是如何度过的?

    父帅、母亲、景禹哥哥……还有太奶奶,这么多已经死去的人,他们,真的在云彩的背后看着自己么?等将来自己死了,是不是也能和他们一样,在天上看着那些自己关心的人?景琰、霓凰,蔺晨,还有面前这蹦来蹦去的小飞流……自己死后,还可以再看着他们么?

    如果这样,那么死亡,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梅长苏微微一笑,闭上眼睛,只觉身心俱疲,不自禁靠着石壁,缓缓坐了下来。


     “苏哥哥!”少年怔了一怔,慌忙折返身,正欲扶他起来,梅长苏笑着摆手:“不忙,苏哥哥走路累了,想先歇一歇。”

    “嗯。”少年懂事的点头,重新扶着苏哥哥坐好,双眸转动之时,忽地“咦”了一声,伸手指着梅长苏左肩,大声道:“字!”

    “字?”梅长苏微怔:“什么字?”顺着少年的手指侧眸望去,不由也怔住了。

    真的有字。

    字迹粗糙,入壁极深,像是有小刀硬画出来,离地约四尺,由此可判断出刻字之人身材矮小,当是十岁左右的稚童。再看那笔画歪歪扭扭、拙劣不堪,那个“殊”字两边分得极开,一在天涯,一在海角,尤其难看,再读那句子,亦是幼稚可笑之极:

    小 殊 大 混 蛋

    飞流歪头看着,满脸好奇,却见苏哥哥定定盯着那字迹,神色怔忡一阵,忽地“扑哧”笑出声来,直至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忽又剧烈咳嗽起来。少年吓了一跳,慌忙抢上拍背顺气。梅长苏咳了一阵,抬起头来,伸手拍拍少年的肩,指着那崖上刻字,笑道:“这字……这字好丑,是不是?”

    飞流哪里分辨得出字迹好坏,自然张大了嘴,无法回答。不过奇怪的是苏哥哥刚问了这么一句,脸上忽然一红,慢慢起身,转头,讪讪看向自己刚刚靠过的地方。

    飞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突然又“咦”了一声。

    又有刻字。

    比方才那行字略矮些,依然是用小刀刻出来的,字迹拙劣更甚,唯一不同的是,那刻字似已年代久远,刻痕极浅,有些地方甚至已模糊难辨。

    梅长苏慢慢伸手,轻轻触到了崖壁,苍白手指沿着旧时痕迹,一笔一划描摹过去:

    景、琰、大、水、牛……

    恍惚之际,已是热泪盈眶。

    八岁半的帅府小公子和十岁的小皇子合力猎到了一只野兔,私下放火烧烤时却差点儿点着了草场,慌不择路逃到他们的秘密领地,惊魂方定,便开始如往常一般争功卸责,闹到最后不可开交,便各自在岩壁上拔刀刻字,以表达对对方的无穷愤慨。

    那以后又过了多少年?

    从军、杀敌、劫变、重生,直至踏上这漫漫雪冤路……二十多年过去,无论是那欢笑与豪情相伴的少年时代,还是这苦痛与责任共生的十三载年华,这颗心,又何曾再似往日安宁?

    忘了。全忘了。

    十三年前梅岭的那一场大雪下过,自己便忘记了多少事?连那烽火狼烟与金戈铁马并存的年少时光都已经在记忆中模糊成幻影,遥远的似从来不曾存在过,更遑论这些幼时插曲?

楼主 天涯人已远  发布于 2011-02-17 10:40:00 +0800 CST  
修长手指如玉石,一点一点沿着那刻痕划过——梅长苏的唇边忽地露出了笑意:看这字当真是丑,若给那些君子之交得知这便是江左梅郎的原始真迹,自己的一世英名恐怕就要尽数付诸流水了。

    “飞流,有小刀么?”

    少年“嗯”了一声,从腰间摘下装饰用的匕首递了过来,梅长苏伸手接过,轻轻拔出,但见锋芒森森,寒气襂肤,竟是不可多得的珍品,不由一笑:“蔺晨哥哥对我们飞流真好,这把刀他都不肯送给苏哥哥呢。”见少年板着脸不说话,便微微一笑,不再逗他,俯下身来,沿着崖壁上那已极浅淡的刻痕,一笔一划加深加粗。

    石上刻字大费体力,饶是那匕首分外锋利,梅长苏刻不过两字便已体力不济,胸口发闷,扶着崖壁喘息不止。

    飞流蹲在一旁,好奇的看着苏哥哥难得一见的幼稚行为,一双大眼睛晶晶闪亮,想来正对了他的口味。

    梅长苏忙活了半天,才不过刻完了“景琰”两个字,不由泄气,转眸望去,大水牛的真迹印痕深深,兀自在那儿对着自己耀武扬威。江左盟宗主大人胸中蓦地涌出一股无明业火,好胜心竟一如当初的八岁稚童。只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提起匕首,转向第三个“大”字,费劲的画出一横,再看一眼相距不远的字迹,忽地眉头一颤,脸色骤然煞白,手腕一软,那匕首沿着石壁轻轻一磕,“当啷”坠在地上。

    飞流微微一怔,转看苏哥哥时,只见他脸色煞白双唇微颤,额上竟有密密的汗珠聚集,不由心中慌乱,忙上前扶住他, 一双大眼中满是关切。

    梅长苏呆了一阵,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低声“没事”,尔后稍稍思量,轻轻推开他,慢慢走到“小殊大混蛋”之前,俯下身来,颤抖着伸出手指,缓缓触到那深深地刻痕。

    收手,修削指尖苍白如玉,沾着少许灰褐色粉末,心中同时长长出了一口气:他已经来过了。

    他已经来过了。

    景琰很忙,这段时间尤其忙,不可能会有闲暇时时在此徘徊。他这次已经来过,下次再来,必要等到半年之后的秋猎,或者,下一年。

    那个时候,在自己听来,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了,久到什么痕迹都会消失无踪。

    缓缓吁出一口气,慢慢靠着石壁坐下,只觉身心俱疲。转眸时,才陡然发觉周遭青苔亦被人清理的干干净净,只余那两行字迹,距不盈尺,一样的拙劣粗糙,一样的幼稚可笑,却对应如此鲜明。

    那是岁月的遗痕啊。

    左边一行字,因被主人时时细心修饰,故而年复一年,愈深愈宽;右边一行,却年复一年,愈浅愈淡,只缘于它的主人,已缺席了整整十三年。

    十三年——那样短暂、又那样漫长的十三年……

    十三年很短,短到只够一个人竭尽心力做一件事情;十三年又很长,长到足够一个人由少年步入青年,最有作为的年华,却只能于孤愤压抑中埋葬。

    恍然间眼前幻影交叠,那沉默倔强的孩子、沉稳刚毅的少年、高傲孤僻的青年——他一天一天长大,身侧世情人事尽换,唯余旧物依稀。那样的十余年岁月,因难熬而愈加漫长。冷心绝望,不知来路,不辨归途,没有出路,没有尽头——他知道削皮挫骨生不如死的滋味,却不知这样的日子该如何忍过?若景琰只是一个闲云野鹤的皇子倒也罢了,偏偏他还志在社稷、胸怀天下……梅长苏叹息着闭上眼睛,自行想象那个人年复一年来到此处,默默远离所有人,独自静静描摹着自己亲手刻下的旧时痕迹,亦眼睁睁注视着另一行字迹渐变渐淡,年复一年,终究会随岁月消逝,再不留下丝毫痕迹……

    人纵有心,力有时而穷,终究抗不过命运,挽不回往事,留不住时间。

    梅长苏的唇边浮起了微弱的笑意,游目四顾,斜阳依旧,青山依旧,这里,恐怕是自己最后一次来了吧?

    拾起匕首,一笔一画,将最后三字刻完。

    景 琰 大 水 牛

    景琰已不同于往昔,他是七珠亲王,不久的储君,未来的天子。日后的他,必然加倍繁忙,但无论多忙,他终究不会忘记这里。未来的某一日,当他抽空重回旧地,缅怀旧迹,想念起自己时,如果看到这一行字仍然还没有被时间完全风干,心里是不是会舒服一点儿?

    “飞流,我们回去吧。”

    “嗯。”

    走出几步,忍不住再次回眸。夕阳西下,在石壁上反射出淡金色的光泽,那两行并列的字迹恰似人的眼眸,黝黑深邃,静静注视着他,那本以为永远不会再见的故人。

    梅长苏微微一笑,轻轻挥一挥袖,权作永别。



楼主 天涯人已远  发布于 2011-02-17 10:40:00 +0800 CST  
度娘太过分了!今日先这些,回头再续发(勿回,勿水)

楼主 天涯人已远  发布于 2011-02-17 11:00:00 +0800 CST  
静妃微微一奇:既是列战英派人来,必与儿子有关。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梁帝,命高湛小心守着,自己轻轻行出殿外,果然一个亲兵打扮的人正候着,见她出来,慌忙上前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静妃低声:“是殿下有什么事么?”

      那亲兵着急道:“禀娘娘,列将军说殿下有点不对劲儿,命小人来请娘娘过去看看。”

      静妃一惊:“‘不对劲儿’是什么意思?他是病了么?”见那亲兵摇头,一脸为难之色,料知从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便叹了一口气:“赶快带路吧。”

楼主 天涯人已远  发布于 2011-02-18 17:36:00 +0800 CST  
咦,居然发完了阿玖威武

楼主 天涯人已远  发布于 2011-02-22 14:09:00 +0800 CST  

楼主:天涯人已远

字数:20764

发表时间:2011-02-17 18:2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8-31 09:53:14 +0800 CST

评论数:152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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