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祈祀舞

一楼祭百度

楼主 花鲤丞  发布于 2016-01-16 20:41:00 +0800 CST  
秋日的一个清晨,李元芳吐出了第一口血。

怔愣的看了看手中的血丝,李元芳不解的揉了揉身体,没受伤,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可是这血是怎么来的?

运转内力,体内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而让李元芳更为无奈的是,明明他身体无恙,可嘴里的血却仍然一丝丝的顺着嘴角流着,烦的很。

到最后,李元芳干脆坐在镜子前,张开嘴,想看看是不是自己的嘴出现了什么问题。

果不其然,这一看,李元芳吓了一跳,只见自己的舌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咬出了一个大口子,此时正冒着血珠。

看着都疼……

一场虚惊,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算着时辰,李元芳随意披了一件衣服走出大门。

清晨的狄府院落中传来了打扫落叶的“哗哗”声,不远处,几名侍卫备好了轿撵,见到李元芳出来,都恭恭敬敬的说了一句,

“李将军早上好!”

李元芳微笑点头,精神抖擞的走到冷风之中,守在轿撵旁,似在等什么人。

不过半晌的功夫,一个略显聒噪的声音从面前的房间中传来,道,“老爷,多穿点,今儿外面冷着呢!”

说着,房门打开,一个小厮样的青年殷勤的扶着一个魁梧略胖的老者走出房门,一边走一边搓着手,冲手里哈气,道,

“老爷,这天是一天比一天凉了,您每天早上都要上早朝,可得多穿点,要是生病了可不得了。”

狄仁杰点头听着,神色中带着一丝无奈,道,“狄春啊,这天有那么冷吗?你看元芳就就穿了一件官袍,也不见得有多冷啊!”

狄春抬头,看了看一眼李元芳,又看了看四周同样穿的不少的侍卫,嘴角抽动了一下,道,“我说李大将军,你不冷吗?”他起来的早,天不亮的时候,他清晰的看见院子里的小水塘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这么冷的天,他恨不得将棉袄都穿上,可李元芳只穿了单薄一层,他不冷?

“不冷啊,没什么感觉。”李元芳如实的说道。

得,服了这位爷了。

狄春缩了缩脖子,轻轻嘟囔了一句,“会武功就是好,这都不觉得冷,倒是省了衣服了。”

护着狄仁杰坐进轿子,又不放心的往轿撵年塞了一个暖手炉,狄春这才放心的放下轿帘,和李元芳一起护送着狄仁杰向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秋风瑟瑟,尽管有许多宫人在打扫,可是一阵秋风吹来,还是吹落了不少叶子,落在人的肩头。

今天的早朝时间极长,不知道朝廷上的大人们在谈些什么,各府的管家和轿夫、侍卫生生在外面冻着,一些身体不好的,已经打上了喷嚏。

狄春早就和各府的管家挤在一起,借着说笑的机会,拉别人的身体为自己挡风,而李元芳则一直安静的站在一旁,肩上落满了树叶,神色如常,仿佛完全感受不到冷。

狄春眼巴巴的踮起脚看着宫门的方向,只盼着快些退朝,回到温暖的狄府。

突然,狄春眼前一亮,遥遥的看见一群身着官袍的大人自宫门走出,走在最前面的老者体格壮硕,捂得严严实实的,不是狄仁杰却是谁!

走在众位大人中,狄仁杰眼睛眯成一道缝,余光瞥了瞥冻得不成样子的张柬之,心里只觉得乐开了花,却又一本正经道,

“这天是越来越冷了,张大人身为朝廷支柱,可要多穿些,莫受凉了。”

话音刚落,张柬之极为应景的打了一个喷嚏,瞪了一眼狄仁杰,道,“秋日干燥易生肝火,狄大人也还是莫要捂得太多,当心内热无法散出,又生病症。”

二人一路斗着嘴,到最后,张柬之不知是懒得理狄仁杰,还是冻的受不了,几步钻进了自己的轿撵里,快速的往府里走去。

狄仁杰慢悠悠的走回自己的轿撵,一脸的惬意。

狄春恨恨的看着狄仁杰悠哉的样子,心里狂吼,“大人你倒是快点啊,兄弟们还冻着呢。”

走到轿撵旁,狄仁杰习惯性的伸出手任由李元芳去搀扶,哪知双手接触的瞬间,狄仁杰只觉“嗖”的一下,一阵透骨的凉意瞬间由自己的手心传到全身,激的他打了个寒颤。

握了握李元芳的手,这哪是手,都要赶上冰块子了!

狄仁杰眉头一皱,面孔也板了下来,二话不说将身上的袍子解下披在李元芳身上,愠道,“不是不冷吗?手怎么还冰成这样!”

“你现在仗着年轻身体底子好,等你老了,有你受的!”

“可是卑职不冷啊。”李元芳看了看身上裹着的厚厚的袍子,不解的看着狄仁杰,

“还嘴硬!”狄仁杰瞪了一眼李元芳,道,“好好穿着!”

说着,狄仁杰转身进入轿子里,身子一轻,轿子离开地面,向着狄府走去。

坐在轿子里,没有了那个厚厚的外袍保暖,一丝凉意透过官袍,狄仁杰搓了搓手,自语道,“这天确实是挺冷。”


楼主 花鲤丞  发布于 2016-01-16 20:42:00 +0800 CST  
第一章

(一天前)

武后革命,谥号则天。

深秋的最后一场雨,以风卷残叶之势劈天而来,刷刷的敲打在行人的雨伞之上。

李元芳撑着一把伞,行走在偌大的京城之中,怀中揣着“尚膳斋”买来的糕点,向着狄府的方向走去。

天色渐晚,秋风冰凉直往骨头里钻,饶是李元芳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加快了脚步。

正走着,忽然,李元芳脚步一顿,目光被前方牢牢吸引。

那是一处极为简陋的茶寮,茶寮上面是由最普通的甘草铺就成的,雨水顺着甘草的缝隙慢慢渗了下来,滴在茶寮下的桌子上。

滴……滴……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闭着双眼坐在桌旁,面前放着一碗茶,茶水装的很满,显然那青年一口都没有喝。

那名白衣青年显然是一个躲雨的路人,只是不知为何,一看到他,李元芳双脚如同不受控制一般,打着雨伞向着那人走了过去。

“这位兄台,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李元芳开口微笑道。

雨丝敲打在雨伞的扇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可李元芳的声音却仍然透过雨丝,传到了白衣青年的耳中。

“这雨一刻之后便停,不用麻烦了。”白衣青年仍然闭着眼睛,声音醇厚,带着一丝慵懒之意,听上去颇为悦耳。

“一刻?”李元芳抬头看了看天,一片昏暗。厚密的云层遮掩了白日里的最后一抹光,重重的压将下来,仿佛这天,要塌了……

“瞧这天色,我看这雨一夜都下不完。”李元芳道。

“既然兄台这么说,那你可敢与我赌一把?”白衣青年睁开眼睛,抬起头,直直的看向李元芳。

李元芳这才借着灯光看清了白衣青年的样子,只见那人肤白若雪,长发如墨,粉嫩的唇瓣薄薄的点缀在脸上,双目犹如星辰,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他人的灵魂。

可尽管如此,在这男子的身上却看不见半分的脂粉气,眉目之间,举手投足中尽是风骨,终李元芳一生,都没有看见过如此这般的奇男子。

这一眼,李元芳登时起了结交之意,开口问道,“好!赌什么?”

白衣男子笑了笑,道,“不如我们就赌,这雨何时会停,如何?”

李元芳笑了笑,道,“若是这雨真的下了一夜,我们二人在这等着老天爷倒是不打紧,只是这店家可要哭了。”

白衣青年摇摇头,道,“不需那么久。”抬抬头,白衣青年伸出细长的手指,指向头顶那盏昏暗的油灯,道,

“当这盏油灯熄灭的时候,就是雨停的时候。”

李元芳将伞收起,坐在白衣青年的对面,笑道,“这油灯中的油还有许多,时间太长,我不赌。”

白衣青年微微一笑,又看向远处城门口,指着城门口下出现的一个身影,道,

“当这名挑夫从东门走到西门的时候,就是雨停的时候。”

李元芳要了一碗热茶水,看向那挑夫,如此的阴雨天,路上早就没有行人,而这挑夫却仍然艰难的挑着货物,在世间艰难的讨生活,心中一叹,道,

“你又怎知这人今晚会去西城,若是他就此回家,难不成我们还要一直等他出门?这里的变数太多,我不赌。”

一旁的茶寮老板冻得在茶炉旁烤手取暖,阴惨惨的街道上没有别人,只有这两位青年坐在他的茶寮里,在这赌着老天爷何时会雨停,当真是几辈子也见不着的怪事。

白衣青年看着李元芳,又道,“当你手中的茶水烫到你的时候,就是雨停的时候。”

这话一出,李元芳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兄台,你若是跟我赌这个,那我跟你赌!”

“李某的手稳得很,从来没有过被自己的茶水烫到过,你若是输了怎么办?”

白衣青年看着李元芳一脸志在必得的样子,微笑道,“若是我输了,我便为你跳一场舞。”

这话一出,李元芳心里一抽抽,看向白衣青年的眼神也多了一丝古怪,忽然觉得,跟这个白衣青年坐在一起,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男人跳舞?

李元芳想都不敢想。

就在李元芳后悔坐在这里跟那白衣青年打赌的时候,白衣青年开口了,道,“若是你输了呢?”

李元芳几乎没有思考,随口便道,“若是我输了,我便为你舞剑。”

这话一出,李元芳登时后悔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怎么就被这白衣青年给拐了过去,说下了这么奇怪的赌注。

白衣青年摇摇头,道,“你的剑杀气太重,出剑必见血,我只希望有生之年见不到你舞剑。”

话音刚落,李元芳目中寒光一闪,道,“你知道我的剑?”

“我能算出何时雨停,也自然能够看见你的剑,这没什么可紧张的。”白衣青年平静道。

端起面前那碗凉透的茶水,白衣青年湿了湿嘴唇,便放下茶碗,浑身似是很冷,在轻轻的发抖。

沙沙沙……

雨声越来越大,天色也越来越昏暗,沉重的脚步声自东城门传来,那名挑夫挑着扁担走过了茶寮。

茶寮主人拿着小棍,轻轻拨动了油灯中的灯油,心中暗道奇怪,明明油灯中的灯油还有很多,可怎么这油灯却越来越暗。

轻轻搓了搓细长白皙的手指,白衣青年轻声道,“若是你输了,我送你一件礼物,你只能接受,不能拒绝。”

李元芳眉头一挑,鹰隼般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白衣青年,觉得这白衣青年真是越来越奇怪,这算什么赌注?

顺手拿起桌子上的茶碗,茶是热的,温度传到了瓷碗之上,李元芳轻轻吹了吹茶碗中的热气,刚要送到嘴边去喝,却听“轰!”的一声巨响,一道响雷自天上直直的劈下,透过茶水的倒影,竟然是直直的向着李元芳的身上劈来。

李元芳下意识的将身体往旁边侧去,这一侧,茶碗中的茶水摇晃出来,溅到了李元芳的手背上。

茶水的温度虽然烫,但是对李元芳来说,却犹如儿戏,可就在此时,李元芳突然愣住了。

“当你手中的茶水烫到你的时候,就是雨停的时候。”

白衣青年的话回响在耳边,就在茶水溅出的瞬间,李元芳看的分明,那名挑夫的身影消失在了京城的西门,下一刻,茶寮中的油灯倏地熄灭。

“当这盏油灯熄灭的时候,就是雨停的时候。”

“当这名挑夫从东门走到西门的时候,就是雨停的时候。”

雨声,停!

李元芳直直的坐在凳子上,一瞬间,他的后背布满了冷汗,一股凉意从头窜到脚底,黑暗之中,白衣青年的眸子如同凶猛的野兽,蛰伏在黑暗之中,伺机而动,扑杀着他看中的猎物。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这么多的巧合,怎么可能都被眼前这人说中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茶寮老板换上了灯芯,黑暗之中,小小的茶寮中,李元芳与白衣青年对向而坐,白衣青年似乎极为疲惫,抱紧了双臂缩在椅子中,可是他的眼光却亮的吓人。

李元芳惊愕的看着面前的白衣青年,嘴唇张着,过了许久,才笑出声,站起身,施礼道,“在下服了,先生当真厉害!”

“在下李元芳,敢问先生大名。”

白衣青年轻声开口,“先生二字不敢当,贱名青折。”

说完,青折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李元芳不解其意,却也伸出了一只手。

二人双手相握

握手到了一瞬间,李元芳只觉浑身一颤,那双手竟仿佛没有温度般,冰的吓人。

“愿赌服输。”青折狭长的双眼看着李元芳,轻声开口。

李元芳点点头,“李某输的心服口服。只是不知你要送我些什么?”

青折微微一笑,没有回答,握着李元芳的手越来越紧,过了足有几个呼吸的功夫,青折才微微松开了李元芳的手,道,

“李兄,希望你能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李元芳不解的看着青折,心中疑惑,握个手就是礼物?这人当真是奇怪的紧。

“李兄再不走,这些糕点可就要化了。”青折指了指被雨水打湿的糕点,善意的提醒。

李元芳看着青折,不知为何,他见过无数凶狠的凶徒,却没有一个人能让他有如此恐惧的感觉,在面对青折的时候,他仿佛是在面对一条吐着性子的毒蛇。

可偏生这条毒蛇又生的这般好看。

拿起伞,李元芳想了想,还是问道,“有缘再见。”

刚要离开,却听青折柔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李兄,送你一个忠告,明天早上起来,注意你的舌头。”

李元芳浑身一阵恶寒,回头看了一眼黑色茶寮中的白衣青折,转身离开。

回到狄府,李元芳越想越是不对,无论是早上起床舌头上咬的大口子,还是出门时众人穿的极多,而他明明穿的很少,却感受不到冷,想了许久,一个念头突然冲向脑海。

“不对……不对!”

冲回房间,李元芳抽出佩刀,向着自己的胳膊砍了下去。

鲜红的血液瞬间涌出皮肤,形成一条血蛇,顺着胳膊蜿蜒流下。

可是令李元芳震惊的,不是胳膊上的血,而是他丝毫感受不到疼!

他完全感觉不到刀刃切开皮肤,也感受不到血液流淌在皮肤上的刺痒,他,他竟什么都感觉不到!

又是一刀狠狠割下,皮肉绽裂,鲜血横流,可是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一丝半点,就仿佛他现在割得,是别人的胳膊。

就在李元芳要接着砍下去的时候,一双略胖的手突然出现,死死的攥住了他拿刀的手,怒道,

“李元芳,你在做什么!”


楼主 花鲤丞  发布于 2016-01-17 19:50:00 +0800 CST  
第二章

巍峨壮阔的皇宫中,掌握着整个武朝江山的女人此时侧卧而眠,艳丽的容颜中遮掩不住一丝衰老之意。可谁能想到,这个看上去柔弱的几乎可以被风拂走的女人,用一支朱笔,点出了她额间的朱砂,更斧凿出了偌大的盛唐江山。

“皇上,武大人来了。”宫女轻声的在武皇耳边唤着,生怕自己的声音太大,惊扰了武皇的睡梦。

“宣。”睁开双眼的瞬间,凤目中闪烁的精芒,将那张柔美的脸上映出了另一种风姿,让人不得不这折服在她的威严之下。

这就是皇者的力量,也是强者的气魄!

就算是女人又能如何,偌大的江山,所有的男儿尽皆为她厮杀,听她号令,即使她现在一身素衣在榻,也无人敢动一丝侧心。

武三思走进皇宫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让他心底生畏的画面。

“臣武三思,拜见殿下。”

武皇凤眼斜斜一瞥,直接掠过武三思,落在武三思身后的人身上。

“抬起头来。”武皇张口道。

武三思一愣,随即知道武皇没有跟他说话,仍然保持着施礼的姿势,丝毫不敢乱动。

在那人抬头的瞬间,饶是见惯了世间秀色的武皇也不禁倒吸一口气,那人明明是个男人,可是皮肤却如雪一般白皙细腻,一头长发随意的垂于腰间,丹凤眼,高挺鼻梁,嘴唇薄如蝉翼却带有淡红,可尽管如此,那男子却没有半分的女气,举手投足尽是风骨。

那男子的美貌让武皇心中一颤,心中暗叹世间竟有如此美男子,那男子一身白衣,立于皇城绝顶,非但没有任何的畏惧,反而倒似与四周融为一体。

此子,美如画!

“你叫什么名字?”武皇放柔了声音问道。

“贱名青折。”青折开口,声音醇厚带着一丝慵懒,听上去柔柔的,颇为动听。

“听闻,你天赋异禀,自幼异于常人,能算未来之事,尤其一曲祈祀舞,更是可以逆转时间?”武皇眼睛闪烁精芒,倾身问道。

青折微笑不语,看了看四周众人。

武皇见状,开口道,“你们都退下,青折留下。”

这话一出,武三思一头冷汗渗出,跪在地上,道,“皇上这可使不得,您龙体关系天下,岂可独自一人留在寝宫!”

“朕命系于天,自有真龙相佑,岂是一般宵小之辈能随意近之。”武皇大袖一挥,双目中带着极端的自负。

听到武皇这么说,武三思只有低头退下,临走前,忧心忡忡的看了眼青折,退出宫门。

“可千万不要出事啊。”武三思心里默默祈祷,三月前,武皇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青折的大名,叫他找遍江南江北,也要将这人找来,若是这青折真的做了什么伤害武皇的事情,那他肯定也是逃不了。

关上大门,偌大的宫殿之中,只剩下了武皇与青折两人。

“陛下。”

寂静之中,青折醇厚的声音如美酒般醉人,“您,想看跳舞吗……”

武皇还来不及回话,下一刻,青折颀长的身躯宛如神祗一般,赤足踏在金黄色的大殿之中,口中吟唱着神秘而古老的咏唱,跳起了一支祭祀之舞。

青折白色的衣衫衬托着他黑密的长发,拂过他细长的眼角,灯火摇曳,咏唱潋滟,男人如同一只银河之中独自起舞的白凤,璀璨光华而又孤寂入骨。

只这一眼,武皇的眸光再无法从青折身上移开。

这人,究竟是神,还是妖……

青折……

就在武三思在殿外胆战心惊等候的时候,宫殿的大门被人轻轻打开,宫殿之中,武皇坐于桌前,亲手握笔下诏,

“自今日起,命青折为国师,见之如见朕。”

“国师??”武三思心中一紧,不知道这青折用了什么手段,眨眼间的功夫就当上了国师!

再抬头看去,武三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武皇的脸,竟好像比刚刚要年轻了数岁,联想到之前对青折祈祀舞的传闻,武三思心中暗忖,难道传说是真的,那人的舞真的能逆转岁月?

暮光之中,青折淡然的立在一旁,放眼望去,如同禁欲而绝情的神祗,俯视着看着面前众人,眸光中闪过一丝疲惫。

当国师青折的消息传到狄府的时候,狄仁杰正在李元芳的房间里,一脸怒火的盯着面前的李元芳。

“李将军,你要是皮肉痒痒了,跟兄弟们说啊,何必自己割自己。”

“是啊李将军,你这不是气人吗,我们知道功夫不如你,十个人加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没人能陪你对招尽兴,可你也不用这样自残啊。你但凡一声令下,只要你不还手,兄弟们保证你比这样还惨。”

李元芳无奈的听着众人的唠叨和聒噪,直恨不得将他们一个个都踢出房门,终于李元芳忍不住,道,“今天的功都练完了是不是,还不快滚去练功!”

“呦,李将军好大的威风。”

李元芳话音刚落,狄仁杰讥诮的声音响起,一听这话,李元芳顿时蔫了下来,佯佯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老者,安静的坐在凳子上。

“早告诉你,别仗着身体好就肆意挥霍,这么冷的天,你只穿了一件单衫,能不生病吗!”

“我看你也是烧糊涂了,竟然拿刀子划自己!……你就不疼?!”

一想到刚刚进来时看见的画面,狄仁杰就觉得一阵后怕。

原本他想着李元芳早上穿的少,身子又冻的冰凉,就叫狄春熬了一些姜水送来,哪知道却看见了李元芳拿着把匕首将自己的胳膊割得血肉模糊。

一把止住李元芳的手,却发现李元芳的身体烫的吓人,双眼红红的带着一丝湿润,分明是发起了高烧。

狄春更是一哆嗦,李元芳胳膊上狰狞的刀伤看着都疼挺慌,想着狄府中的侍卫手里常年备着治疗刀伤的白药,狄春忙去侍卫那要来了治伤的白药来给李元芳涂上,哪知众人见他往李元芳屋里跑,都好奇的跟了过来。

“李将军,你忍着点,伤口得倒酒清洗干净。”说着,狄春咬开酒塞,刺鼻的酒香扑面,一闻就是烈酒。

“狄总管你等等。李将军,来,咬上!”刚要倒酒,张环一把止住狄春,撕下一块衣襟叠好,放在李元芳口边。

在座的众人都尝过烈酒清洗伤口的滋味,灼烈的酒浇在细嫩的皮肉中,可以将人活活疼晕过去,根本不是常人能受得了的。

“我不需要。”李元芳果断拒绝,白了一眼张环,“狄春,倒!”

看了看李元芳狰狞的伤口,又瞧了瞧手中的烈酒,狄春举起的手又放了下来,一本正经道,“李将军,要不然你还是咬上吧,你现在逞一时威风,但是真到疼的惨叫的时候,更丢人……”

“聒噪!”李元芳一把夺过狄春手中的烈酒,二话不说,直直的向着自己的伤口处倒去。

双眼紧紧的盯着胳膊上的伤口,李元芳心中带着一丝期待,活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希望自己的伤口能痛一些,越痛越好。

可是结果却令李元芳大失所望……

被刀刃卷起的皮肉暴露在空气之中,被灼烈的烈酒浇洗,泛着一股明亮的鲜红色,众人惊愕的看着李元芳平静的脸色,纷纷傻了眼。

李将军这是真汉子啊!

烈酒清洗伤口,那疼起来的滋味简直让人恨不得去死,这要是换了自己早就叫的满院子都能听见了,可李将军不止忍下来了,而且还是面不改色,呼吸如常的忍了下来……

这,这还是人吗?

狄春也是傻了眼,直直的看着李元芳的伤口,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在场的众人都惊愕的看着李元芳时,狄仁杰却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总觉得今天的李元芳怪怪的,可是哪里怪他却又说不出来。

下一刻,酒囊中的酒倒的一滴不剩,李元芳不等狄春动手,自己往伤口上涂抹了疗伤的白药,等狄春反应过来的时候,李元芳已经拿起了绷带,要给自己裹伤。

狄春这才伸出手,帮李元芳裹好伤口,小声的问了一句,“李将军,你不疼啊?”

“没什么感觉。”李元芳如实道。

可是李元芳如实的回答,在众人听来就是一种极为随意的潇洒,这种疼痛怎么可能没感觉!

“我今天算是服了……”张环怔愣的看了看李元芳,许久才感叹出声。


楼主 花鲤丞  发布于 2016-01-18 19:32:00 +0800 CST  
第二章

这边众人正说笑着,看门的侍卫却忽然跑了进来,交给狄仁杰一张信笺,狄仁杰看了一眼,瞬间脸色大变,只吩咐了一句让李元芳好好在屋里养病,就带着狄春出了狄府。

狄春稀里糊涂的被狄仁杰叫走,边走边嚷嚷,道,“老爷,你别走那么快,天冷,我去给你拿件袍子……”

李元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狄仁杰又不让他同去,心中着实担忧,不过好在张环李朗跟随狄仁杰左右,他也心下稍安。

轰走了满屋的人,李元芳坐在桌子旁,脑海中莫名的想起了雨夜之中,那个与他赌雨的青折。

秋风萧瑟,阴雨绵绵,凉风刺骨的往身体里钻,狄府院里的下人也少了许多,就在李元芳望着院子思忖的时候,一名下人跑到他面前通报。

“李将军,门外有人找你。”

“找我?”李元芳微微一愣。

“是的,那人还问你还记不记得赌雨……”话还未说完,李元芳脸色微微一变,纵身一跃,消失在下人的视线中。

赌雨……

此生此世,李元芳都没有做过如此荒唐的事情,可是他不仅鬼使神差的做了,而且还折进去了一个赌约!

这两天发生的怪事,无一不让他联想到那晚雨夜碰到的青折,自从那天晚上他与青折打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赌之后,今天一整天他都仿佛中邪一般,什么都感觉不到。

远远的,李元芳看见一抹白衣站在狄府的门抵之下,双手缩在袖中,抱着肩膀,身旁放着一包药,闭着双眼似乎在等什么人。

见李元芳出来,青折睁开眼睛,清瘦细长的手指捻起身旁的一包药,递到李元芳的面前,道,“袋子里的药,一半治发热,一半治外伤,三天之后,包你药到病除。”

顿了顿,青折的嘴唇勾起一个笑容,道,“李将军,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话音刚落,青折突然闪电般的后退两步,手中的药包高高举起,几乎是同时间的,李元芳猛地踏出两步,手中长刀骤然在半空中化出一道圆弧,狠狠向着青折劈去。

“轰!”的一声巨响,偌大的一柄刀深深陷入青石板中,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划痕,尤为触目惊喜。一旁的守卫惊得面无血色,直直的看着李元芳和青折二人。。

“他知道我要抽刀!”

李元芳心中大惊,上次赌雨的事情再次浮现在脑海,看着青折手中的伤药,李元芳莫名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不安。

而下一刻,李元芳倏地面色一红,身体猛地弯了下去,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怎么会……

他之前明明没有感受到一丝嗓子的不适,怎么突然就咳起来了。

李元芳捂着胸口,抬头去看青折,可是他却觉得头好似重了许多,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就像以往发了高烧一般。

可偏偏他又什么感受不到。

看着李元芳咳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青折走上前,将药包放到李元芳面前,道,“吃了这些药,晚上你会舒服些。”

“咳咳……你,你究竟对我下了,咳咳……什么妖术!”李元芳咳得双眼血丝尽显,尽管他感受不到疼痛,可是无力感却传遍了全身,就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愿赌服输,你输了,我的礼物你不可拒绝。”

“对于一个武者来说,感受不到痛楚,难道不算一件礼物吗?”青折说的极为平静,平静的好似在说世间的公理。

这话一出,李元芳身子颤了一下。

他见过军营里不少的英雄好汉,上阵杀敌以一当百,是十足十的好儿郎,可这些人,大多没有死在疆场上,马革裹尸,反而都是因为伤痛裹身,缠绵病榻,日夜受着日积月累下来的剧痛过活,惨不可言。

个中滋味,恐怕只有亲身体验才会知道。

就好像刚刚他往伤口上浇烈酒,换了平常,只怕早就疼的恨不得晕死过去,可是刚刚,他却没有一丝感觉,完全感受不到痛楚,极为轻松的就处理完了伤口,这要放在以前,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

短暂的失神,李元芳随即恢复清醒,冷笑一声,道,“难道说,我还要感谢你不成?你这个妖人,明知道我的身份,却还引诱我与你打赌,坑害于我,你当真以为你能掐会算,我就杀不了你吗?”

青折微微一笑,道,“李将军,你也不必动怒,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

“四日之后,我在那间茶寮等你。你如果不想要这礼物的话,就来找我,我将你恢复正常,但是如果你不想失去这件礼物的话,就不用来了。”

李元芳目光一冷,细细打量了青折一番,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这么做,你能得到什么?”

青折微微一笑,只是道,“记住了,是四天之后。顺便提醒你一句,今天晚上,不要让狄仁杰出府。”

见青折要离开,李元芳自然不肯,刚要去拦,又一阵的巨咳再次毫无征兆的冲口而出,弯下腰咳嗽着,李元芳的身子发抖,额头烫的吓人。

看着远去离开的青折,李元芳攥紧了拳头,那人分明是算好了他会咳到无力追赶,才这时候离开。

妖孽……


楼主 花鲤丞  发布于 2016-01-20 23:27:00 +0800 CST  
第三章

深秋的夜晚,皇城的街道上一片冷清,秋风吹来,让人打着哆嗦。

狄仁杰一步步行走在偌长的街道上,目露忧思,眉头紧锁,魁梧略胖的身体如同一座山一般,孤身行走在黑暗之中。

“国师,青折……”狄仁杰忧思叹了一声,摇摇头,如今皇上的心思他是越来越难猜了。

自古以来,女人的心思向来难以捉摸,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一国之君。

“老爷,到家了。”

正思索着,狄仁杰只觉袖口被人抓住,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狄春拉着狄仁杰的衣袖,指了指旁边的匾额,匾额上面写着两个大字:狄府。

狄仁杰一愣,抬眼看了一下四周才知道自己走过了,走进狄府,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今天府里可有人来过?”

门卫互相看了一眼,道,“回大人的话,今天府里来了一位公子找李将军,不过奇怪的很,那公子送了两包药给李将军,李将军却拿刀砍人家。”

这话一出,狄仁杰的脚步一顿,问道,“那人拿药给元芳?”

门卫点点头。

“元芳又拿刀劈他?”

门卫又点头。

怪事……

狄仁杰揉了揉发胀的头,最近让他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想着他对李元芳的了解,知道他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也就没有细问。

哪知刚要进院,却听狄春嘶吼出声,道,“这是哪个天杀的贼子干的,竟敢动刀动到狄府门口!”

“你们两个白天怎么当的差!”

狄仁杰冷不防听到狄春的叫声,被吓了一跳,回头去看,只见狄春蹲在一旁的地上,盯着青石板上的刀痕,一脸的气愤。

门卫见狄大总管动怒,忙解释道,“大总管,这可跟我们没关系,是李将军做的。”

“李将军?”一听是李元芳干的,狄春顿时没了脾气,好家伙,李将军这刀法够霸道的,好好的一块青石板,足有几十斤重,一刀被劈成了两块,足见下刀之重。

可是李将军劈自家的石砖做什么?

站起身,狄春犹豫一下,鼓起勇气问了一句,“老爷,修缮这块青石板要好几两银子,这银子是从账房支,还是从李将军的俸禄中扣除?”

“当然是从他的俸禄中扣!”狄仁杰未加犹豫的冲口而出,“劈了我家的石板,还从我家的账房里拿钱……哪有这样的规矩!”

“好嘞!”狄春一脸兴奋,有了狄仁杰的应承,狄春自然高兴,下一刻,心里又暗暗后悔起来,直恨不得李元芳多劈碎几块青石板的好,这样就能用李元芳的俸禄把前面所有的青石板都换成新的。

狄总管越想越兴奋,大摇大摆的跟着狄仁杰进了狄府,留下了两个门卫站在门口吹风。

“上梁不正下梁歪……”两个门卫心中暗想。

修个青石板能多少银子?

大人和总管真是都够抠的了!

此时,李元芳正躺在床上,脑海里出现的全是那妖人青折的身影。

“今晚不要让大人出府……这是什么意思?”

苦苦思索再三,李元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一边咳嗽着,一边百思不得其解的翻身。

忽然间,两道熟悉的脚步声遥遥的传来。

“大人回来了。”李元芳蹭的一下从床榻上坐起,可刚一坐起,李元芳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动作没有以前的利索,眼前也有一些模糊。

甩了甩头清醒一些,他现在还在发高烧,虽然感受不到疼痛和其他的感觉,但是身体上传来的反应却在。

未等李元芳开门,叩门声已经响起,“元芳,你睡了吗?”

打开门,果不其然是狄仁杰与狄春。

李元芳道,“卑职还没有睡,大人这么晚来找卑职是有什么事吗?”

狄春看着李元芳,心中涌起一丝坏笑,能没事吗?就是来找你来要银子的。

“没什么,想着你白天受了伤,心里惦记着,就来看看。”狄仁杰没有狄春的小心思,话没说完,狄仁杰突然眉头紧锁,伸出手探向李元芳的额头。

烫的吓人!

再看李元芳,脸烧的红扑扑的,眼睛充满了血丝,目光也不似往日般精明而有些发散,间或的咳嗽着,分明就是在发高烧,夜风刺骨,他都觉得冷,可是李元芳却一副没事人一般,只穿了一件中衣站在门口。

这一下,狄仁杰一股火窜了上来,怒道,“生病了不知道吗?这时候不好好休息,病什么时候才能好!”说着,狄仁杰二话不说将李元芳按回床榻,吩咐狄春让厨房熬药送来,伸出手探向李元芳的脉象。

李元芳侧过头咳嗽两声,面上闪过一丝不以为意的神情,认为狄仁杰的举动实在是多余,一个感冒发烧而已,至于吗?

不过一躺在榻上,李元芳就觉得全身发软,软绵绵的窝在床榻上倒是舒服的很,眼皮也是有些沉。

李元芳不知道,此时若是换做旁人,依他现在的体温,足可以将人活活烧晕过去。可这些李元芳都无法感觉,最多的,也就是腿发软,眼睛看东西有些模糊罢了。

忙不迭跑回来的狄春端着药碗,站在李元芳的床榻前,看着李元芳烧的迷迷糊糊的样子,心中纠结了片刻,还是决定闭上嘴巴。

跟一个病人要银子,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他可做不出来……

“大人,刚刚张大人派人前来,要请您过去一叙。”狄春在狄仁杰耳边说着。

狄仁杰心中一动,目中露出一丝忧虑,知道消息也传到了张柬之的耳中,低声道,“好,准备一下,随我出去。”

狄春低头应下,唤来了轿夫,在院子中等着狄仁杰出来。

这边李元芳刚喝完药,见狄仁杰要出门,不知怎的,白天里青折的话再次浮现在脑海,一只手拽住了狄仁杰的衣袖,李元芳声音带着一丝虚弱,道,“大人,不要出门……”

高烧之下,李元芳的双眼湿润润的,眼神也有些发直,拽住狄仁杰衣袖的手指微微勾起,显然是没有什么力气,狄仁杰轻轻摇摇头,心中暗道,“这孩子是烧糊涂了。”

轻轻拍了拍李元芳的手,狄仁杰吹熄了屋中的灯,转身离开。

黑夜之中,狄仁杰的轿子独自在长街中晃荡,夜色渐深,狄春一边走着一边打着呵欠,这样的夜晚,最适合窝在房间中睡觉,可他却一整天都陪着狄仁杰在外面奔波,一时间,狄春倒是有些羡慕起发烧生病的李元芳了。

“早知道这样,我早上也少穿些,冻上一上午好了……”狄春心中暗暗希望着,就在狄春眼睛都要张不开的时候,忽然,巨变惊起!

“啊!”

一声惊呼刺破黑暗,狄春后背一凉,雨水不断,光滑的青石板上更是湿滑,前方的一名轿夫没有看清脚下,一个踉跄,身子骤然跪在了地上。

他这一跪不要紧,可是轿子却因为失力,“轰!”的一声重重砸落在地上,措手不及之下,狄仁杰身子一倾,猛然跌出轿外。

狄仁杰一惊,本能的伸出手保持平衡,可就在手掌接触地面的瞬间,“咔嚓”一声,细小的声音自手腕处传来。

“老爷!!!”

狄春吓的肝胆俱裂,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冲上去一边将狄仁杰扶起。

看着狄仁杰死死的攥着右手手腕,疼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狄春冲着轿夫大吼,

“你们几个怎么抬的轿子!!”。

“老爷,老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那名轿夫惊愕的看着狄仁杰,目中露出一丝慌乱。

狄仁杰额头上冷汗直冒,右手的手腕处传来的钻心的疼痛,料来应是刚刚坠地的时候,伤了腕骨,看着近在咫尺的张府,狄仁杰喝止了狄春的骂声,低声道,“快扶我去张大人府里。”

狄春点点头,扶着狄仁杰走进了张府。


楼主 花鲤丞  发布于 2016-01-22 20:11:00 +0800 CST  
第四章

“唉……”

一阵沉默。

“唉。”

又是一阵沉默。

“唉!”

“你到底有完没完!”不知是第多少次的叹息声响起,狄仁杰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大晚上的你把本阁请到你府上,就是为了听你叹气的?”

“唉……”回答狄仁杰的,又是一声叹息,只是这叹息在狄仁杰听来,怎么听怎么觉得带着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

“本座是心疼啊!”张柬之慢慢嘬了一口茶,摇头叹息道。

“你会心疼本阁?”狄仁杰眉头上挑,质疑的看着张柬之,同朝为官这么多年,没有人更比他清楚张柬之的为人,俩人在一起不吵嘴就是好的了,他还能心疼自己?

做梦!

一进张府,张柬之见到狄仁杰手腕受伤,顿时大惊失色,忙唤来大夫为狄仁杰诊治,所幸有惊无险,只是右手腕骨断裂,伤了筋骨,只要固定好,再好好医治,养个半年就能养回来。

张柬之这才松了一口气,狄春则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半年里,狄仁杰的右手就不能随便再动了,不用说施针了,就是拿笔写字都不行。

张柬之嘿嘿一笑,面上做出叹息的样子,看着远处仍然在擦眼泪的狄春,叹道,“本座是心疼你狄府的轿夫!”

狄仁杰一愣,问道,“本阁的轿夫关你这老头子什么事?”

“唉,堂堂狄府一家之主,把自己吃的白白胖胖的,给下人饿的轿子都抬不动,可怜你狄府的那些下人,跟着你这么个主子,真是让人心疼啊。”张柬之慢悠悠的开口,又是嘬了一口茶水,无比的惬意。

狄仁杰嘴角抽动几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板,又看看外面几个瘦弱的轿夫,平时里半分亏不肯吃的性子,愣是被张柬之噎的死死的,可他偏又不肯低头,只是冷哼了一声。

见狄仁杰吃瘪,张柬之心中乐的跟什么似的,可嘴上还要道,“当然了,本座也是为我大唐江山心疼,狄阁老的一只手批得无数的国家要事,少了狄阁老这只批阅公文的手,国家可怎么办……”

见狄仁杰的脸色略有好转,张柬之又接着道,“更何况天下人谁不知道狄大人的这双岐黄圣手,半年之内若是无法拿针的话,多少人又将处在生死徘徊,一想起这些,本座就身心不安,只有叹息啊。”

狄仁杰冷哼一声,左手缕缕胡须,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可面上仍绷着,道,“老东西,你今天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张柬之一提起正事,马上严肃起来,道,“还不是那个国师,你别跟我说,你没收到消息,皇上任命了一个叫什么青折的当国师。”

狄仁杰面色一沉,精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寒芒,道,“现在的皇上是越来越猜不透了,那青折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三头六臂的本事,竟然能成为大唐的国师,听说他是武三思送进宫的,不知这事究竟是好是坏啊……”

张柬之略一沉吟,摇摇头,道,“不管是好是坏,我这心里总是不安,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唉,我这眼皮今天也是一直在跳,不过本阁却也对那青折国师好奇的很,不知道是怎样的人物,竟然能让皇上奉为国师。”狄仁杰开口道。

“明天上朝就能见到了,本座也是颇为好奇,不知道青折是什么样。”张柬之真正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

深夜的寒秋,下过雨,一片静悄悄的,偶尔能传来几声雨滴从屋檐掉落在地的声音,滴答答的,让人听上去更是心寒。

偌大的书堂之中,张柬之与狄仁杰两名老者,对面而坐,齐齐叹气,共同忧思着大唐社稷,看上去凭的让人感到心酸。

“你那李将军呢?平常不是随身不离的吗,怎么今天没带在身边?”张柬之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开口问道。

“别提了,发烧呢,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我给他开了一副安神药让他在家里好好睡一觉。”狄仁杰无奈道。

“我说呢,但凡李将军在你身边,你也不能摔成这样。”说到这,张柬之又是嘿嘿一笑,看了一眼狄仁杰的手,眼神一转不知道又想出了什么词儿来编排狄仁杰。

狄仁杰哪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冷哼一声,站起身,道,“要是没事,本阁就不留了。”刚走出两步,狄仁杰又开口道,“对了,本阁的手是在你这伤的,药费你拿!哼!”

“老东西!”张柬之看着狄仁杰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道。

回到狄府的时候,时辰已是寅时,距离上朝的时间很近,狄仁杰也疼的睡不着,就干脆来到书房,简单擦了一把脸,在狄春的服侍下换上官袍,准备上早朝。

临走前,狄仁杰看了看自己的那四位轿夫,心中不知怎的,生起一股歉意,叫狄春从账房支出了几十两银子拨给轿夫,弄的那几位轿夫心中直突突,弄不清狄仁杰这是要让他们散伙回老家,还是给的奖赏。

后来在狄春的说明之下,几人知道这是狄仁杰给的奖赏,都激动的跪在地上磕头,叩谢狄仁杰的宽宏大量。

“老爷,要不要叫李将军?”狄春开口问道。

“算了,让他再睡会。”狄仁杰说完坐在轿子上,向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早朝之上,众大臣看见狄仁杰右手裹着厚厚的绷带,都纷纷过来关心慰问,其中关切者有之,阿玉奉承者有之,以武三思为首的落井下石者也有之。

狄仁杰轻松应对,毫无压力,可就在下一刻,狄仁杰的目光倏地一凝,直直的向着龙椅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武皇大袖一挥,威严而坐,在她的身旁,一名男子身着紫衣,垂落而立,绝代风华,正是国师青折。

今日的武皇明明与以前没有什么区别,可是狄仁杰却总觉得武皇身上有了一丝变化,可具体是什么变化,他又说不上来。

狄仁杰与张柬之对视一眼,起身的时候向着青折打量了一眼,却不成想正对上了青折的目光。

“当真奇男子!”饶是狄仁杰心中对青折有所偏见,可是却也不得不承认,这青折着实是他生平未见过的奇男子。

“狄爱卿,你的手怎么了?”武皇开口问道。

“承龙恩眷顾,昨日微臣不慎跌倒,伤到了腕骨,休息几日便好。”狄仁杰开口道。

武皇点点头,一双凤目扫过堂下朝臣,道,“今日早朝,朕有一事宣布,我周朝以天命立朝,为上达天听,今特封青折为国师,见之如见朕!”

此话一出,堂下众人虽然心中惴惴,可是却无一人敢反驳,只能拱手称是。武皇满意的看着众位大臣,接着道,

“为彰显隆重,考校众位爱将,朕决定,明天在西山猎场举办武将大比,所有武将都要参加,胜出者,朕有重赏!”武皇的双目露出一丝镇定,声音中带着不容反驳的气魄。

这话一出,其他众大臣都眼中露出兴奋,武将考核向来都好看的很,不似他们这些文人一天天只能舞文弄墨,那是真正的刀枪之比,极为刺激。

而且,周朝自古以来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武将考核不禁生死,若是技不如人死在对方剑下,武皇非但不会动怒,反而会大加赞赏胜出者,以这样的方式刺激朝堂武者不断进步。

而这,也让历届武将考核,成为了了断恩仇的地方。

狄仁杰眉头一皱,想着李元芳的高烧在床,看了看自己受伤的右手,心中莫名的一紧,一股不好的预感传来,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元芳高烧,他的手又坏了!

狄仁杰下意识的向青折看去,却见对方正直直的盯着他,目光如同毒蛇一般,直恨不得将他一口吞噬。

这道目光如同冰凉的刀子一般,直看的狄仁杰眼中寒芒尽闪。

一身紫衣,无比贵气的青折,挺身站在金黄色的大殿之上,说不出的风华绝代,一时间,狄仁杰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两个字:

妖孽……


楼主 花鲤丞  发布于 2016-01-23 23:52:00 +0800 CST  

第五章(上)

“武将考核……怎么就来的这么突然?!”书房里,狄仁杰右手裹着一层厚厚的绷带,眯着眼睛细细思索,神色中露出一抹担忧。

许是吃了药的缘故,回来的时候,李元芳还在房间中睡着,身上依然烫的厉害,这样的情况下要是去参加那如狼似虎的武将考核,怎么样都会让人心慌不安。

“老爷,该吃晚饭了。”

暮色的光芒照进书房,一缕缕的被窗框分割成横七竖八的样子,如同一团乱麻。

狄春走进书房的时候,半缕光线侧侧的映在狄仁杰的脸上,打出了一般的阴影,微胖魁梧的身子大半个坐落在黑暗之中,一瞬间让狄春感受到了一丝莫名的畏惧。

狄仁杰抬起头,道,“将元芳叫醒,睡了一天,不吃东西不行。”

狄春应了一声,跑去李元芳的房间,只见李元芳正平躺在床上,睡得极沉,鼻翼间的呼吸颇重,伸出手去探额头,烫的吓人。

“早告诉你外面冷你不听,穿那么少在宫门口站了一上午,不生病才是怪事。”轻轻嘟囔了一句,狄春推了推李元芳的身体,轻声道,

“李将军,醒醒,该吃饭了。”

没有反应。

“李将军?李将军,醒醒,老爷叫你一起吃晚饭。”狄春再推。

没有反应。

狄春双手叉腰,皱眉看了看李元芳,心道老爷的心思真是不好懂,明明知道人烧成这样了,还叫他起来去吃饭。

可是他是狄府的管家,狄仁杰的话他又不能不听,想了想,狄春提高了声音,“李将军,醒醒。”

这一声极大,李元芳受惊般猛地张开眼睛,可是睁眼的瞬间,他却明显感觉自己的反应慢了许多,眼前也有一丝模糊,足足过了两个呼吸的功夫,他才看清眼前的人。

“狄春?你跑我房间里做什么!”李元芳咽了一口口水,怔愣的看着狄春,整个人都好像慢了半拍。

“大人让我叫你过去吃晚饭。”狄春道。

“哦,别说,我还真有点饿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今天怎么睡都睡不醒。”李元芳甩了甩头,从榻上站起,随意抓了一件外套就要往外走。

刚一沾地,李元芳忽的腿一软,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李元芳一愣,旋即想起自己好像是在发高烧,也就没往心里去,深吸了几口气缓了缓,接着向外走去。

“哎哎哎,李将军,你倒是多穿点啊,你还生病呢!”见李元芳还是只挑了一件薄薄的外套,狄春猛的拉住李元芳,硬生生的给他披了一件袍子,直给李元芳捂成厚厚的一团才罢手,看着李元芳不悦的目光,狄春道,

“李将军,我这也是为你好,你这若是让狄仁杰看见了,不止你挨骂,小的也得跟着受罪。”

……

跟在李元芳身边,狄春越看李元芳越是觉得不对劲,明明李元芳的脚步发虚,走道喘的厉害,可是表情却是一副精气十足的样子,完全看不出难受的样子。

许是真的饿了,李元芳烧的发红的眼睛里冒着精光,直奔晚饭而去。

“不愧是习武之人,李将军当真是有毅力……”百思不得其解之下,狄春心中油然升起一丝赞叹。

遥遥的看着李元芳发烧的样子,狄仁杰的面色露出一丝阴沉。

“大人,你的手怎么了?”李元芳惊呼一声,冲到狄仁杰身边,看着狄仁杰右手的绷带,神情中露出一抹寒光。

“不碍事,跌了一跤而已,养几天就好。”狄仁杰平静道,“来,睡了一天,吃点东西吧。”

李元芳看着狄仁杰的手腕,不知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变,试探问道,“可是昨晚受的伤?”

狄仁杰点点头,见李元芳忽然面色大变,心中觉得奇怪。

可此时李元芳想的,却都是那天青折跟他说的话,“今天晚上,不要让狄仁杰出门。”

难道那妖人真的能测算未来……若是这样,那人也太过可怕了!

“元芳,在想些什么?”见李元芳怔愣在原地,狄仁杰开口问道。

摇摇头,李元芳坐在凳子上,看着一桌子的饭菜,一时间觉得食指大动,看着白瓷碗里的热汤,端起来往嘴里送去。

“老爷,这汤是小的吩咐厨房新熬的,有些烫,您慢点喝。”

盛完汤,狄春烫的用手去摸自己的耳垂,嘴里细心的吩咐着,哪知还没说完,狄春忽然神情一僵,双眼直直的看着一旁的李元芳。

只见李元芳毫不犹豫的一口将那碗热汤灌下肚,喝完了好像还不够一般,拿着汤勺,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狄春嘴角一抽,心道,李大将军,你是专门来跟我作对的是吗……

我刚说完这汤烫的很,你一口就灌下去了,你这分明是在打我的脸啊!

“你们怎么不吃?”李元芳吃了一半,见狄仁杰和狄春都看着自己,有些怀疑问道。、

“李将军,您不觉得这汤烫?”狄春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没感觉。”李元芳随口答道。


楼主 花鲤丞  发布于 2016-01-26 21:56:00 +0800 CST  
第五章(下)

汤水的热气氤氲在空气中,将桌上的二人清晰隔开,狄春站在一旁,蒸腾的热气阻隔了视线,狄春一时间仿佛花了眼,看不清桌上狄仁杰和李元芳的表情。

仿佛那一瞬间,这两人远隔千里。

揉了揉眼睛,下一刻,桌上的热气还在,可是桌子的两边又换成了往日里熟悉的面孔。

“元芳,你的身体怎么样?”狄仁杰开口问道。

“好得很,就是睡了一天头有点晕。”李元芳随口答道,一旁的汤水转瞬间消下去了半盆,尽管自身不觉得,但是此时李元芳毕竟是在发烧,本能的想要喝水。

“大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狄仁杰抬头看了看李元芳,只见李元芳眼中尽是血丝,脸上烧的红通通的,呼吸也粗重的很,可是精神头看着却是极好,后背挺得直直的,完全看不出一丝生病的样子。

“年轻真好啊……”狄仁杰叹了一声,眼神中不知是羡慕还是惆怅,道,“今日早朝,圣上决定明天在西山教场举办武将考核,你的身体能参加吗?”

哪知还未等狄仁杰说完,李元芳的眼神倏然一亮,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双拳情不自禁的摩擦,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开口道,“太好了,卑职还以为今年不办了呢!”

“可是你的身体还在发热……”狄仁杰一愣,完全没有想到李元芳竟是这样的反应。

“卑职身体好着呢!大人明天且好生在看台上候着,看卑职给你拿个第一回来!”李元芳激动之下,胳膊上的伤口倏然崩裂开来。

狄春眼尖,一眼瞥到了李元芳胳膊上渗出的鲜血,张口惊道,“李将军,哎呀我的李祖宗,你可小心着点,身上还带着伤呢!”

“这点小伤算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李元芳瞥了瞥胳膊上的伤,大手一挥,浑不在意,可狄仁杰却嘴角一抽,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伤,最后只得微微苦笑。

“还是小心些罢。”


楼主 花鲤丞  发布于 2016-02-14 21:29:00 +0800 CST  
第六章(上)

不知是不是武皇的气焰滔天,连续一个多月的阴雨天,在这一日倏然转晴,竟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武皇站在高坡之上,俯视着平原上的一众武将能臣,听着马蹄践踏和嘶鸣吼叫,整个人有了一种异样的升腾之感。

就算是女人又如何,这偌大的江山,还不是要踏在她的脚下,任她呼风唤雨。

“武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响彻的声音传遍了整个西山教场,文臣们列席在两旁,平原上的武将们各个身披甲胄,铁器的尖端闪着寒光,带着一股子杀气,叫人看着不由得心跳加快,血流涌动。

“平身。”

玉手一抬,身边的侍女跪送上一柄黄金玉剑,武皇一把抽出剑身,淡淡道,“胜出者,得此剑。”

看见此剑,众人眼中一亮,那柄玉剑是武皇常年所配,剑身由一整块玉雕琢而成,由剑术大家特意为了武皇磨制而成,剑身纤细修长,剑锋锋利无比,做工精美华贵,堪比一般。

这把剑尽管是女子佩戴之物,可是此时在众人的眼中,这无疑就是头筹,就是荣誉。

李元芳跪在人群之中,看着那把剑,眼中露出一抹精光,面上露出一丝志在必得之意。

“众位爱将,听我号令……战!”

声音传遍了整个西山教场,随着这一声传出,整个西山教场登时疯狂,震天的嘶喊声冲击着耳膜,一群虎狼之师手执兵刃,近身厮杀在一起。

“老东西,瞧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张柬之眯着眼睛,乐呵呵的看着众位武将的打斗,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斜眼撇着狄仁杰。

“瓜子吃多了小心上食火。”狄仁杰扫了一眼张柬之,毫不客气反击着。

“食火总比心火好不是。”张柬之应景的吐出瓜子皮,慢手的捻起一枚小小的瓜子,放在两齿之间,愉快的磕了起来。“啧啧啧,你那李大将军真是凶猛不减当年,那刀砍的狠呦……我老头子都看不下去了。”

狄仁杰目光自然也落在了李元芳的身上,他身为大周的宰辅,对这些将士自然都是关心的,只是李元芳是他常年护在身边的,自然关注要比其他人多一些。

只见混战之中,李元芳与张环李朗等人紧紧团结在一起,进攻退守张弛有度,在一片混乱中丝毫不见颓势,反而越战越悍,凶猛彪悍,端的一员虎将。

狄仁杰微微点点头,心头稍宽。

狄仁杰离得较远,有些事情无法看清,可真正身处在厮杀之中,看出不对劲的是张环和李朗!二人自从开战之后就一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尽管李元芳与往日无异,无论是精神还是整个人的状态都极佳,可是李元芳分明脚步虚浮,整个人的身体反应都比往常慢上许多,甚至每一刀下去的力量都较以往差上许多。

而更令二人担忧的,是顺着李元芳铠甲一直留下的血。

李元芳胳膊上的伤口早就崩裂,鲜血一直往下流到手背上,往往一抽刀挥舞的时候,手背上的血液都会溅到二人的脸上。

可李元芳却对此分明一无所知,犹自厮杀的高兴。

“这状态不对啊……”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心中不由得打了十二分的注意。

就在此时,十几个银甲将士互相对视一眼,齐齐向着李元芳等人围了过去,将李元芳团团围在中间。


楼主 花鲤丞  发布于 2016-02-14 22:21:00 +0800 CST  
第六章(下)


咚咚咚咚……

沉闷而震撼人心的鼓声立刻传遍了整个平原,回荡在每个场中人的心上。

一听鼓声,大大小小的团队和人马迅速靠拢在一起,各个势力背景的人迅速集结,依照不同势力的划分,背景大的能聚集的就较多。

而此时,足有上百名精壮的武将手握兵甲,冷冷的看着围在其中的李元芳。

狄仁杰面色微变,这些人大多是武三思及相关等人的手下,他身为宰辅,可毕竟是文官,虽然门下书生弟子遍布天下,可手下能调用的兵将只有寥寥几名,其中之一便是李元芳,根本无法与这些平日里可调用兵将的官将相比。

看着朝堂上的政敌纷纷派出手下武将围攻李元芳,狄仁杰的心往下沉了几分。

人潮涌动,众人看着李元芳等人孤零零的样子,脸上露出了讥讽的表情。

“啧啧啧,一名给别人看家护院的卫队长,不好好在主人家门口守门,披上了铠甲以为自己就是武将了?”

一名中年男子手执红樱长枪,脸上露出鄙夷,冷嘲热讽道。

“吾皇心胸宽厚,博爱仁慈,为犒劳考核我们这些常年征战的武将,发出了重赏来举行西山围猎,哪知像这样的跳梁小丑也敢出来凑热闹,当真是不知死活。”

“瞅你一副病秧子活不起的样子,趁爷们几个心情好,自己把那身皮脱下来,跪地上跟我们磕三个响头,你就可以滚了,要不然的话……”

另外几人桀桀笑道,眼中露出残忍的光芒。

吾皇盯着场中的变化,若有若无的瞥了几眼身旁武三思等人,没有说话。

狄仁杰见状,更是心底一沉。

众人离得远,听不清场中众人在说些什么,可场中将领谁人又是谁人的亲信,他们自然是清楚的很,当下不少人都抱着看好戏的态度,一脸兴奋的盯着赛场的动静。

这哪是什么武将考核,分明就是朝堂之争!

听到那几人的侮辱叫骂声,张环李朗气的浑身直哆嗦,牙关咬的咔嚓作响,正要开口反驳,却见李元芳右手一抬,止住了众人。

为什么?!

张环等人不解的看着李元芳,大丈夫被人唾骂而不反击,这根本不是李元芳的风格和做派。

面对众人的目光,李元芳面色颇为平静。

若这是场骂架的话,根本不需要他们出手,狄仁杰随便往这一站,开口分分钟都能骂死他们。

可这是战场,不是朝堂!

这里需要的不是唇枪舌剑,而是真刀真枪的搏命。

冷冷一笑,李元芳侧过头,对身后的张环等人道,“听到了吗?他们让我们把身上这层皮脱下来,咱们脱不脱?”

“脱他二大爷!”张环憋着一口气,狠狠的骂出声。

哈哈哈……

李元芳眼睛一眯,仰天大笑。

“好,那就脱他二大爷的!”

眼看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李元芳长剑抽出,徐徐吐出一口气,勒紧马缰,沉沉一声,

“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可敢与我去决一死战!”

张环李朗等人双目盯着面前上百将士稍作凝视,旋即手中兵器一抖,身躯缓缓贴向马背,突然仰天一声长啸,“杀!”

声震平原,转瞬众人如同离弦之箭冲了出去,照着前方围挡的众人悍然冲撞过去。

周围几人不妨张环等人突然进攻,惊愕之下还未等反应过来,冰冷的刀刃已经撕裂了血肉,鲜血如同泉水一般,轰然自体内涌出。

站在鼓台旁的鼓手没想到瞬间平原上就杀了起来,短暂的错愕之下,手中鼓锤高高抬起,狠狠的锤击在鼓面之上。

……咚咚咚咚!

突然传来的鼓声和杀人的一幕,将在场众人吓了一大跳,张柬之手指一抖,一颗瓜子从指缝中掉在地上。

李元芳眸中浮现杀意,手中长剑如虹,嚣张突兀的提马冲着那赵姓男子飞奔过去。

赵姓男子倒也不惧,只是单手执枪,稳稳坐在马上,颇有几分托大的味道,仿佛李元芳的剑如同棉花一般,对他完全无法构成威胁。

“杀!”见李元芳马上就要冲来,赵姓男子大喝提起,挥枪耍了一个花招,欲迷惑李元芳,实则暗藏杀招,心中暗暗窃喜。

幸亏自己机智,先用言语吸引李元芳的注意,让李元芳主动来寻他,送来这份大功。

考核之前,他们这数百人背后的势力已经传命给他们,若是能杀了李元芳,赏黄金百两,伤到李元芳者,可得黄金五十,众人利益熏心之下,这才纷纷围住李元芳,暗自希望能将这头功记在自己头上。

李元芳冷瞅着对方的举动,嘴角一抹不屑甚为明显。

直到花枪近到眼前,李元芳突然动如火掠,一剑横扫。

咣!

一声震响。

剑身与枪体摩擦出了刺目的火花,赵姓男子心中一惊,虎口发麻,长枪险些脱手掉落。

赵姓男子大惊,正要反手起势,却眼睁睁的看见长剑刺到了面前,眼中的惊恐之情难以掩饰,电光火石之间,噗一声,剑式倏然止住,剑尖爆出血花,没入了盔甲下的脖颈之中。

赵姓男子的身形瞬间与身下的坐骑分离,连声惨叫都发不出来便被李元芳的剑上挑,直接挑断了舌头。

武将考核,不禁生死!

赵姓男子双目瞪得大大的,他以为李元芳不过只是一个病秧子,随便就可格杀,哪知道连一招都没有过去!

李元芳背对厮杀,众人只看见了赵姓男子眼花缭乱的枪法,都以为李元芳此举无疑是送死,哪知画面一转,竟然是李元芳挑了赵姓男子的脖子!

首战大捷,李元芳精准的一剑无疑给其余众人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掂量着自己能不能接下这一剑。

向来剑者都以轻巧变幻为主,像他刚刚那般拿见与长枪硬碰硬的实在是少数。

关键的事!

明明一击之下,李元芳的虎口已经崩裂,伤口血流不止,可他却仿佛感受不到痛一般,依然紧紧的握着剑,丝毫没有影响的,精准的将剑身刺入了赵姓男子的脖子里。

“老东西,元芳功夫很不错啊。”张柬之由衷赞叹。

狄仁杰平静的点点头,看上去稳如泰山,可双目却死死的盯着场上的动静。

李元芳缓缓转身,看着四周众人,面上毫不惧意。

不远处,张环李朗等人正在搏杀,而大多数人却在围攻自己,显然自己才是他们的目标。他在朝中多年,自然知道这其中原因与厉害。

想杀我?

李元芳独骑停下,单枪匹马,对峙在数十名武将近前,提剑指去,携裹震天鼓声的气势震慑全场:

“李元芳在此,谁敢战我!”



楼主 花鲤丞  发布于 2016-02-17 17:40:00 +0800 CST  
第七章


所有人镇住,震天股爆开的余音尚在嗡嗡作响。

“今年的武将考核,有点意思。”观望中的武皇啧啧两声,凤目瞥向场中。“不过那人若是不如此托大,也未必会一剑就被李元芳挑死。”

迎着武皇的目光,武三思身后冷汗直冒,道,“殿下圣明!”

“武将在外为我大周打江山、守天下,跟武功和谋略相比,小心往往更为重要,这人倒也算不白死,给其他人提个醒。”武皇道。

武三思等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武皇这话是什么意思,各自心中暗自揣摩,不过也有几人毫不在意,暗自将目光投向狄仁杰,颇有几分叫嚣的架势。

感到众人落在身上的目光,狄仁杰冲着武三思等人淡淡的一瞥,登时一股窒息般的压抑扑面而来,每个人莫名觉得背后发凉,好似如坐针毡。

好在狄仁杰下一刻挪开了目光,他们纷纷松了一口气,颇有些顾忌的看了狄仁杰一眼,心中暗道,“现在嚣张,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元芳这样,是不是太过引人注目了?”张柬之侧过头,对狄仁杰道。

狄仁杰眉头一皱,没有答话,双眼死死的盯着场上的情况。

现场一片寂静无声,李元芳横剑当立,大喝一声,“谁敢战我!”

“哼,小小侍卫也敢轻言’战’字,先问过小爷的长刀。”

人群中的一人冷笑一声,率先驾马迎面冲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们背后的势力许给他们的好处不是一星半点,只要能杀了眼前这个病秧子,日后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再不用去过兵营里的苦日子。

“混账,这人是我的,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抢!”

一个浑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尘土飞扬之中,一名壮汉身披战甲,手中长戟稳稳立在一旁,向着李元芳冲将过来。

“嗖!”

一道飞箭倏然射来,寒光掠过眼前,带来一股冰冷的杀意。

李元芳此时正发着高烧,虽然感觉不到痛楚,可是反应毕竟是较平常慢上太多,等他的身体做出反应的时候,那支剑已经顺着他的胸口狠狠刺了进去。

鲜血溅出,箭矢尽红!

李元芳背后一凉,若非自己最后侧了侧身体,稍微让过了几分,现在那支箭恐怕刺穿的就是自己的心脏。

“李元芳是我的,谁敢与我争!”

李元芳眯起眼睛,只见远处的高坡之上,一名将士手执弯弓,右手在半空中作拉弓状,弓弦犹自嗡嗡作响,显然刚刚的那箭就是他射的。

终究是难逃一劫……

众人看着李元芳,心中都蹦出了这个想法。

当胸中箭,就算不死也要摔下马来,等于是破了武者的气海,不要说是拿剑反抗了,只怕连剑都提不起。

狄仁杰几乎当场站起,衣角攥在拳中,不知是渗透了多少冷汗,可是他毕竟人前功力深厚,就算心中如何担忧,此时表面看上去也是一副平淡的样子,端的云淡风轻,颔首微笑,偶尔还凑到张柬之身边闲聊两句,看上去极为悠闲自在。

“这个老狐狸……”

暗地将狄仁杰和武三思一干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武皇心中暗啐了一口。

低下头看了看胸口上的伤,李元芳双手一用力,将箭矢折断,握紧手中长剑,眼中露出滔天的杀意,目光扫过眼前几人,似在盘算些什么。

张环、李朗等人被遥遥的支出,无法前来帮忙,此时身边还有数十人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说他现在身陷险境并不为过。

不要说别人如何看了,就连他自己都担心自己是否能闯过今天这关。

况且,他有一个最大的劣势!

教场上的人说的并不为过,他只是一名狄府的卫队长,与这些经常在外轮调打仗的将士不同,战场上的厮杀更多比拼的是一种谋略和调度众人、调整阵法的胆识和眼光,和他平日里对付那些武功高手并不一样。

若是一对一单独的比拼,他自是毫不在乎,可是面对如此多的人,他一时间也觉得极为棘手。

看着面前众人恨不得杀他于后快的样子,李元芳心中泛起一丝苦笑,看来今天恐怕就要交代在这了。

抬起头,遥遥的望着看台,李元芳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个魁梧略胖的身影,深吸一口气,目光一凝,下一刻杀招陡起!

“昂!”

一声嘶鸣,李元芳胯下的马如同脱缰一般,疯狂的奔跑起来,如离弦之箭般,直照着一群人杀了过去。

“想跑?老张、老邱,你们从那边包抄,将他围住!”手执长刀之人冷笑一声,大概扫了一眼场地,开口对身边的两个将士说道。

“围!”

听到命令,两人几乎是同时怒喝,原本散开的几人快速的朝着李元芳右边冲去。

另外一边,手执长戟之人也不甘示弱,同样对身旁几人吩咐些什么。

“围!”

又是几声怒喝,这下,武将长期在外打仗的优点尽数显出,每个人都整齐有素,军令如山,令出必随,整齐的向李元芳包抄而去。

而高坡之上,手挽长弓之人弯弓搭箭,箭矢一支支射出,逼得李元芳几次三番转变方向,将他逼到众人的包围圈中。

看台上有人欣喜有人忧,可最高兴的,莫过于武皇!

平日里一对一的武将厮杀,今日竟然变成了战场的正规作战,这让很少见到战场厮杀的武皇眼前一亮,看着那些将士训练有素的样子,心中颇为欣慰,眼中露出一丝赞赏和欣喜。

“你们平日里带兵带的还算不错。”

这话一出,武三思等人眼睛顿时一亮,心中狂喜不止,尽管武皇只是淡淡的开口称赞一句,但其中的分量却并不轻。

在武皇看来,让她最为满意的莫过于这些将士的整体战斗力和阵法兵马的调度,至于数十人摆开阵势共同逼退、追杀一个受伤的李元芳,这种以众欺寡的事情,她却半点都没有不放在心上。

“没想到最后李元芳竟成了个好彩头。”武皇嘴角微微一笑,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答应赐出的玉剑有些多余,早知如此,她便应该早早将李元芳投入到教场,引得众将领共同列阵厮杀。

“可惜了,下次再找个像李元芳这样活的好彩头难了。”武皇目中闪过一丝可惜,显然在她眼里,李元芳战死已成事实。

对她而言,似李元芳这样的武将,随便死上一个,马上就会有另一个新的替补,完全不用担心,而她大周的军队和将领才是她最看重的。

“今年的武将考核,当真是精彩……”看着教场上有条不紊,大规模整体进攻的兵马,武皇面色舒展,整个人沐浴在秋日的阳光之中,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楼主 花鲤丞  发布于 2016-02-20 22:17:00 +0800 CST  
第七章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随着那三人的下令,四周众人高声喊杀,追随者杀出,只是这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是靠着人脉和钱财在军营之中混饭吃,虽然这些人都是在外轮岗的武将,但是此时毕竟战事缓和,尽管偶有战事,可毕竟武将众多,就算打仗,轮也很难轮到他们身上。

之前武皇举办武将考核,这些人大都是在平台上做做花架子,随随便便糊弄一番,看似拼命,实则极为轻松。

可是此次考核,武三思等人授出了大量的财物和赏赐,其目的就是要杀了李元芳,恶心狄仁杰。

此时众人一起围攻,李元芳饶是有三头六臂恐怕也不够他们杀的,这次杀伐本来就是给他们背后的背景看的,此时不出头什么时候出头?

因此,号令一出,这些人被活生生的被卷了进来,提起武器,跟着一起厮杀。

“啧啧!”

武三思身旁的一人摸着下巴,啧啧有声,“用人堆也能把那家伙堆死。”

“唉。”见百名武将冲杀李元芳一人,张柬之轻轻叹息一声。

武三思低头喝茶,拿起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结果可以预测,已经不用再下去了。

至少他认为,此时就算是换了他自己,也无法对付这上百名武将的冲击,这可是军营之中磨砺出来的武将,他一名小小的狄府卫队长,怎么跟他们打?就算狄仁杰本事滔天,此时面对这等情况,也只能无可奈何。

双目在半空中交错而过,武三思明显看见了狄仁杰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和怒气,可下一刻,二人如同多年老友一般,隔空举杯,遥遥相敬,面上带着外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怎么样,就是以多欺少,就是欺负你!

你不是老狐狸吗?你不是权倾天下吗?眼下你连自己的属下都保不住……哈哈哈

武三思越想越是心里痛快,忽然,武三思手臂一顿,双目盯向一旁。

一抹紫衣缓缓从武皇身侧站出,负手而立,双目俯视着场上情形。

“国师?他怎么来了。”武三思沉思。

“你们,跟着我!”三人以最快速度将陆续冲上来的上百人组织了起来,一看就是长期作战的领兵人物,指挥作战的技能很娴熟,竟能这么快将一群散乱人马统筹起来,随后各自领队带着散开继续前冲,嘴上指挥口令不断。

一看那些人马显然也有不少人是习惯了如此调遣指令的,一同一看就懂,不懂的跟着大队人马跑就行了。

眼见对方的三波势力一同向自己奔涌而来,李元芳心中冷笑,正觉得一起冲来自己独立冲杀费力,没想到竟然主动分散了力量,擒贼擒王,李元芳当即挥剑一指,突然唰的一声,胯下战马如离弦之箭般冲出,毫不避让,直照一群人冲杀而去。

“散!”三人迅速挥舞手中兵器指挥。

即将正面迎上李元芳的人马迅速向四防扩散,放了李元芳冲进去。

“围!”

三人一同怒喝,刚散开的人马又快速朝闯进去的李元芳合围。

三人率先冲出,从三个方向合围李元芳,眼见合围在即,一只长箭倏然自半空中刺来,携裹着刺破空气的声音。

李元芳蓦然回头,见又是那手挽长弓之人,挥剑刺出,选定了首攻目标,谁先动手他就杀谁。

一剑将迎面来的长箭挡开,李元芳直接杀向手腕长弓之人。

对冲而来的长弓无视被斩开的箭矢,嘴角反而露出一丝诡笑。

咻,咻,咻!

三只长箭如流星一般,在半空中连成一道直线,瞬间就到了李元芳的面前。

紧接着,又是三箭迅速从长弓射出,以疯狂之势,恨不得将李元芳当场钉死当场。

狄仁杰魁梧略胖的身躯,登时迸发出了一股骇人的怒意,双目死死的盯着赛场,面部微微抽动,右手紧攥。

赛场之上,其余二人似乎对手挽长弓之人极为有信心,一个个面露狞笑。

因为众人都知道,那人的箭术极为精准,煞是厉害,可以说是万人之中难得一见的神射手,箭无虚发,更何况是如今的六箭连发。

见此势,突然有人冲来助威,一有带头的,大家立刻明白过来,雪中送炭难做到,但是锦上添花谁都会做,何况武三思就在台上,此时出手众人喊杀声不断,蜂拥而来,气势惊人。

却不知,那手挽长弓之人突然面色大变,愣愣的盯着李元芳失声道,“这不可能!”

众人看去,皆是一惊。

只见李元芳不闪不避的直直的冲杀过来,他的左胸上方被一直长箭狠狠刺透,下一刻,剩余的五箭一一从同一伤口刺穿。

鲜血飞溅在半空,李元芳眉头都不皱一下,连人带坐骑已经杀了过来。

“受死!”手执长戟之人一声大喝,迅速冲上,挥戟赌杀。

杀气腾腾的李元芳冷目一扫,完全不将手执长戟之人放在眼里,挺身正面突破长戟之人面前,同样不闪不避,任由长戟刺穿自己的大腿。

“噗嗤!”

长戟刺入血肉的声音传来,就在此时,李元芳目中一闪,机会就在此刻!

当!

手中幽兰剑毫不犹豫的斩下,长戟登时被砍成两半,那人被震的虎口发麻,眼睛直直的看着手中的断戟,又看着李元芳大腿上刺入的长戟,嘴唇颤抖,背后发凉。

对自己狠的,他见过太多了,可是像李元芳这般对自己如此狠的,他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

鲜血顺着脖子喷出,手执长戟之人的脸上至死都充满了惊愕。

疯子……他不要命了吗!

手挽长弓之人眼看李元芳冲着自己而来,再次搭箭上弓,以闪电之速再次射出一箭。

箭矢速度实在太快,李元芳此时发着高烧,又大量失血,反应根本来不及,下意识的,李元芳伸出左手,向着那长箭抓了过去。

噗……

长箭刺破血肉,迸溅到李元芳的脸上,将他的脸上带出了一丝狰狞和可怖。

眼见冲到那手挽长弓之人的面前,李元芳一把将手中箭矢拔出,带出的血珠溅到了那人的脸上,下一刻,箭矢狠狠的刺入了那手挽长弓之人的脖子中。

噗!

仰天狂喷出一口鲜血的长弓之人浑身一颤,牙齿咯咯作响,发出了低低的葛葛声,猛地从马上栽了下来,双眼圆瞪,已是失去了气息。

瞬间万变,可谓把面前的上百名武将冲来喊杀的吓傻了眼。

“杀!”怒喝中的李元芳挥剑一指。

胯下战马仰天嘶鸣,向着那手执长刀之人扑向。

急冲而来的几人大惊,眼见李元芳几招解决了两名悍将,他们可没人认为自己能比那二人的实力强哪去,他们实际以这三人为首,连其中的两人都吃不住一击,他们还如何敢硬拼。

见李元芳朝自己扑来,手指长刀之人惊得汗毛竖起,仓皇拐走,想避开李元芳的锋芒,此人实在是太不要命了,太猛了。

看李元芳,分明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说的好听点,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说的不好听,就是找死!

奈何李元芳实在太猛,想急速调走谈何容易,他迟,李元芳却是急速扑来。

一时间无法错开,手指长刀之人干脆拼进全部力气,一刀狂劈向侧面扑来的李元芳,欲稍作阻碍与其错过。

李元芳哪能放过他,纵马直直的闯了过去,寒光的刀刃狠狠砍入自己的手臂,那冲势极猛,长刀深深嵌在他的胳臂上,几乎将他的胳膊生生砍断。

而李元芳如同感觉不到痛一般,借着马匹的惯性加速扑来,剑尖顺着半空,斜斜的顺着那人胸膛刺去。

噗嗤!

一剑入心窝,手指长刀之人口鼻齐齐狂飙出鲜血,整个身形猛然下挫,身下坐骑一声悲鸣,将他甩下了马背。

收手长剑一挥,指向面前众人,浑身血糊糊的李元芳,左臂上被砍进一柄巨刀,大腿上刺穿了一支长戟,胸膛上的血窟窿往外不断冒着血,杀气腾腾的冷目环顾四周,身上的沾染的一些鲜血一滴滴掉在地上。

“李元芳在此……谁敢战我!”

叫嚣声消失,周围一片宁静!

之前不忍直视的张柬之此时怔怔无语,就连武皇都怔怔的盯着那个像从血水里爬出来的人,心中暗暗叹息,狄仁杰手下有如此猛将,怎么只将他当做一个小小的卫队长,当真是可惜了。

狄仁杰静静的坐着,平日里面上挂着的笑容不见,看着场地中的李元芳,神情复杂,说不出是叹息还是心疼,轻轻叹了一口气,狄仁杰轻轻摇摇头,沉默不语。

“李元芳。”沉默之中,场地之中传来了武皇的声音。

缓缓站起,手中玉剑拿在手上,武皇不知是玩笑还是阴沉,道,“已经杀了朕三员大将,再杀下去,莫非你想让朕亲自去带兵守江山不成!”

这话一出,场上众人谁还敢动李元芳,李元芳也是一愣,没想到竟然是武皇开口。

“这把剑,赏你了。”

掂了掂手中的玉剑,武皇颇为爱惜的摸了摸剑身,右手一甩将玉剑甩在场上。

武三思面色大变,不解的看着武皇,而一旁的狄仁杰却长吁一口气,一直绷紧的身体骤然放松下来。

李元芳腿上受伤,虽然感觉不到疼痛,可是想动弹却是完全不可能。

见武皇赏赐,李元芳在马上弯腰捡起玉剑,高呼“谢武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眼见四周众人纷纷离开,自己死里逃生,李元芳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看台上那个魁梧略胖的身影,随即目光落在了武皇身后的紫色身影。

国师轻轻张着嘴,无声的在对李元芳说些什么,同时轻轻比出了两个手指。

李元芳只觉眼前一切越来越模糊,身体也越来越重,头一沉,一头栽落马上。

青折的两根手指,指的是四天之期只剩下两日,而他对李元芳说的,是三个字:

不用谢。

“妖孽……”

晕倒前,李元芳心中默默吐出两个字。


楼主 花鲤丞  发布于 2016-02-26 22:52:00 +0800 CST  
第八章

不知不觉的,无知无痛的,李元芳就醒了。

黑夜之中,李元芳的双眼迸发着莫名的精芒,一脸的思索,似在犹豫些什么。

透过黑暗,他看见了狄春和张环在一旁瞌睡的轮廓,看见了窗外月色洒下的一片萧冷疏离的光芒,也瞥见了自己被裹得厚厚一层的绷带。

狄府的绷带难道不要银子?

裹得这么厚……简直令人发指!

抬起手,李元芳苦苦思索的搔了搔头发,眉头紧锁,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该做出什么决定。

啪嗒……

不知是什么掉落在脸上,李元芳挥手一抹,一片艳红。

“哪来的血?”

李元芳仔细环绕四周,终于发现血是从自己受伤的左臂上滴下来的。

这时,李元芳才想起自己的这条左臂几乎被那把大刀劈成两半,伤势实在太重,就算是绑了厚厚的一层绷带,伤口一时之间也难以愈合,更何况他刚刚还不以为意的抬起,更是将伤口崩裂。

鲜血慢慢殷湿了白色的绷带,别说,看着倒还挺好看的。

毫不在乎的翻了个身,李元芳摸了摸左手的伤口,不以为意的撇撇嘴,切,一点都不疼啊。

咳咳……

这边刚琢磨着自己的身体感受不到疼痛,结果那边一翻身就咳嗽了出来。

寂静之中,这忽如其来的咳嗽声,不止将李元芳自己吓了一大跳,也惊醒了一旁的狄春等人。

“哎呀我的李祖宗,你可醒了。”狄春满眼泪花,摸上李元芳的额头探了探温度,一脸的焦急。

“怎么烧还不退,大人究竟是去哪了。”狄春急的团团转。

“李将军,兄弟几个这次是真的服了,您当真是条汉子!”张环等人一脸郑重,并排站在李元芳榻前,各个面容严肃。

“都滚一边去!”李元芳躺在床上,抬起头,看见床边站着一排密密麻麻的人,而且每个人都拉这个脸,在烛火的映衬下,怎么看怎么跟哭丧似的,看的他心里莫名的发慌。

话虽然严厉,可是声音却虚弱的很,甚至李元芳自己都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我这站着干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李将军,都是兄弟们的错,但凡我们再有点长进,都能帮上你,也不会让你受这么重的伤。”张环眼眶一红,说话已是带了一丝哽咽。

看着平日里五大三粗,活脱脱的一个壮汉此时站在他的榻前,像个小姑娘一般默默流泪,李元芳莫名觉得后背一阵恶寒,右腿冲着张环就是踹了过去,骂道,

“憋回去!我还没死呢……咳咳”

正说着,李元芳又是突然之间毫无征兆的咳了起来,而且咳得越来越厉害。

“李将军,李将军!”

狄春等人见李元芳咳得全身蜷缩在一起,满脸通红,身体不断颤抖,呼吸声有一下没一下的,都吓得失了魂。

众人又是拍着李元芳的背,又是给李元芳喂水,可是李元芳的咳嗽竟是怎样也止不住,咳到最后,竟是咳出了淡淡的血丝。

“老爷啊,你快点回来啊!”狄春六神无主,之前太医就说过,李元芳本就高烧,胸口又是中箭,重病加重伤,恐怕是伤了肺叶,叫他们一定小心照顾,可哪知李元芳刚醒就咳的如此厉害。

“咳咳……狄春,我睡了多久?”

咳到最后,整个人的力气全部都被咳嗽夺走,这才消停下来,李元芳只觉头晕晕的,呼吸都有些困难,身体重重的陷在床榻中,开口问道。

“您哪是睡觉,明明就是昏睡了一天一夜。”狄春喂了李元芳一口水,开口道。

“一天一夜?那现在是什么时辰?”李元芳猛然坐起,看着窗外的天色,眼中露出一丝焦急。

这一起来,李元芳不觉得怎么样,可狄春和张环等人看见李元芳身上骤然被鲜血浸染的绷带,毫不犹豫一把将李元芳按回到床上,道,“使不得,伤口都崩开了!”

“快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李元芳揪住狄春的脖颈,激动之下,再次猛咳起来,咳到最后,李元芳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阵阵发黑,手指也从狄春的脖颈上慢慢的滑落。

“现在是辰时,现在是辰时!”狄春不知为何李元芳会突然情绪大变,怕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狄春忙开口。

“辰时……来得及,还来得及。”

李元芳忽然面露轻松之色,掀开被子,摇摇晃晃的就要下床。

张环等人哪能让他下床,一帮人全都围了上来,“李将军,使不得,使不得啊!你要干什么我们去帮你。”

“咳咳……你们帮不了我,都给我起来!”李元芳声音越来越虚弱,嗓子越来越沙哑,他不断的挣扎,可奈何此时正发着高烧,加上失血过多,根本无法反抗众人死死的压制,不断挣扎之下,身上的伤口尽数崩裂。

感受着手掌心传来的血腥滑腻,狄春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识礼明体的李元芳怎么今天抽风一样,当下怒喊,

“李将军!你这样会没命的!”

渐渐的,李元芳挣扎的越来越无力,剧烈的咳嗽让他整个人都陷于了一种半昏迷的状态,“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张环等人见李元芳挣扎的力量越来越小,也纷纷松了手上的力道,此时李元芳伤口尽数崩裂,他们生怕再次伤到他,只是仍然心惊肉跳。

李元芳如此状态,还需要他们几人一起联手才能压制,若是他此时完好,只怕这几个人都不够他杀的。

这要是换做他们,受了这么重的伤别说起身挣扎了,就算是平躺着不动,都会痛的生不如死。

“出去……我要出去……”

李元芳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剧烈的咳嗽让他觉得胸膛处渐渐的空荡,空的让他心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咳嗽下来,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引发的咳嗽,只要现在有人能让他停止咳嗽,他宁愿给那人跪下。

终于,意识昏沉之中,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狄春,你们在做什么!”

“老爷,你可算回来了,李将军烧糊涂了,非要出去,拦都拦不住。”狄春哭丧般的话响起,下一刻,李元芳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一栽,一只大手覆盖在自己的额头上。

“怎么烧的这么厉害!”狄仁杰眉头紧皱,完好的左手摸着李元芳的脉搏,目中闪过一丝震惊。

“大人……咳咳,咳咳。”

李元芳面色带着一抹不正常的嫣红,浑身的绷带尽数被鲜血染透,张开嘴,艰难的呼吸着,双目烧的湿润迷离,瞳孔微微扩大,不知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他,扯着他的袖子,痛苦的咳道,

“大人,让我出去……我好难受……咳咳”

“告诉大人,你哪疼?”狄仁杰从未见过李元芳如此哀求的样子,心中一急,完好的手臂轻轻按着李元芳的胸肺和额头,想要找到李元芳如此咳嗽的原因。

“不知道……”李元芳声音越来越虚弱,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我哪都不疼……”

说完,李元芳的头重重的歪在了狄仁杰的怀里,彻底晕了过去。

“元芳!”狄仁杰大喊出声,忙唤人叫来太医,重新为李元芳医治。

一片慌乱之中,没有人发现,李元芳晕倒前,嘴角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妖孽,并非是我自己不愿去找你,而是我实在是被人阻拦,无法去……


这个赌,我还没输。


楼主 花鲤丞  发布于 2016-02-28 19:12:00 +0800 CST  
第九章

夜,静谧如水。

深秋的夜晚向来都凉的很,可是此时的狄府众人额头冒汗,不断从李元芳的房间中进进出出。

“哗!”

又是一盆血水倒出,狄春等人终于喘了一口气,将李元芳身上绽裂开来的伤口包扎好,累及了瘫倒在一旁。

张环看着床上李元芳灰白的脸色,不放心的伸出两根指头放在李元芳的鼻子下面,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呼吸之后,这才长呼出一口气,身子一软,坐到了凳子上。

满屋子人折腾了足足大半天,这才得空歇息。

狄仁杰坐在一旁,他右手受伤,行动不便,受伤骨裂的右手被半吊在胸前,看着众人忙前忙后的样子,听着李元芳偶尔传出痛苦的咳嗽声,平日里笑眯眯可亲的脸被烛光打出了半片阴影。

也不怪狄春等人累成这样,李元芳本来就伤势极重,中箭中刀的又都是平日里伤口极爱绽裂的地方,止血本就是一个难事,更何况李元芳醒过来的时候,发疯一般的挣扎,早前包好的地方伤口再次全部绽裂,这才耗费了他们好大的功夫。

因为失血过多,李元芳的脸色惨白的不成样子,完全不见往日的精神利落,面上泛着一股低迷和灰败,偶尔的咳嗽声中还会带着一丝血沫,沾染在衣衫上,说不出的触目惊心。

狄仁杰的面上看不出一丝情绪,许久之后,魁梧略胖的身体站起,走到李元芳的床边,探出完整无损的左手摸着李元芳的脉象。

“老爷?”

寂静之中,狄春轻轻喊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莫名的骇意。

光线的阴影之下,不知为什么,狄春总觉得现在的狄仁杰吓人的很,尽管只是一个背影,但是狄春却有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明明只是一介文臣书生,可是狄春却如临深渊,只感觉一阵凉意从头浇到脚底,如坐针芒。

哪怕明知道眼前这人是他的老爷,可是他却仍然感觉到莫名的慌乱和害怕。

“老爷?”

见对方没有反应,狄春又是鼓着胆子问了一句。

“狄春,随我出去一趟。”

狄仁杰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尽管与平日相比有些奇怪,但是听上去却仍然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轻轻掖了掖李元芳的被子,见李元芳昏迷中痛苦的皱起眉头,狄仁杰厚实温暖的手掌覆在李元芳的额头上,如同镇定安抚一般,李元芳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老爷,您这是要去哪?”

空旷阴冷的街道上,狄府的轿子自街道的尽头出现,一步步的踏碎黑暗而来。

轿夫为狄仁杰抬了数十年的轿子,可是却从没有过一次,像今日这般压抑和令人心悸。

宰相之怒……


楼主 花鲤丞  发布于 2016-03-09 18:34:00 +0800 CST  
“该死的老疯子!”

愤怒的咆哮声几乎震破房梁,武三思满面通红,胸口气促的喘息,双手重重的敲击着桌面。

“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一声声的低吼从武三思的喉咙中发出,声音中很不得将那人就此斩杀。

“狄仁杰!”

咬牙切齿的蹦出三个字,武三思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仅仅是一天的功夫,他在军队和朝廷中的势力竟然被裁空了三分之一!

那是整整三分之一的势力和力量,是他多年来辛辛苦苦培植的亲信,经过无数次的交易和权利的谋换才争来的党羽和力量,一夜之间,竟然就被狄仁杰裁了个干干净净。

速度之快,手段之狠,出手之准都令人心惊肉跳,他原以为这些事情都神不知鬼不觉,现在看来,自己的一切动作都在对方的眼里,只是狄仁杰一直没有对他动手而已。

那个死胖子!

武三思气的恨不得一刀斩杀狄仁杰,同时心中暗暗后悔,自己不过就是在武将考核的时候对李元芳下了杀手而已,怎么就换来了狄仁杰这么猛烈的反击。

而最令他心悸的,是他不知道狄仁杰那那个死胖子是就此收手还是会继续行动。

“老东西,既然你要与我斗,那就索性斗个痛快!”

武三思脸上闪过一丝阴鹜,换上正装,坐上轿撵向皇宫奔去。

“武大人,国师正在里面,皇上吩咐了任何人不准打扰。”小太监恭敬的拒绝了武三思的请求,看着武三思瞬间冷下来的面孔,小太监张开嘴,接了一句,

“武大人,皇上还说了,让您自己惹下的祸事自己去收拾烂摊子。”说完,小太监颇为尴尬的看了看武三思,请了个安转身退下。

看着金黄色的殿门紧闭,武三思呆立当场,双拳紧紧的握在一起。

许久之后,武三思目中闪过一丝狠色,似是自语一般,道,“好!好!好!当真是好的紧,老疯子,就让我们好好的斗一斗!”

就在武三思下定了主意之后,身旁的亲信忽然跑了过来,在武三思耳边窃窃耳语,武三思顿时神色巨变,一把揪住了传话人的脖颈,低声急切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那人害怕的点点头,道,“消息没错,十七名将军全部被撤,罪名……罪名全部属实。”

他妈的狄仁杰!

武三思再也忍耐不住,若非顾念着身在皇宫大院,几乎当场跳起,不知是以怎样的脚步走出宫廷,武三思指节攥的发白,身子因为愤怒而不断颤抖,道,

“我只动了你一个卫队长,你竟然不顾规则打破平衡……”

“我既然能在武将考核中虐杀李元芳,自然也能虐杀你!”

“你不是好管闲事心系社稷吗,我就给你机会,让你去体察民情!”

不过两日……深秋已过,立冬降至!

巍峨的朝堂之上,朗朗的声音慷慨激昂,抑扬顿挫,武三思站在朝堂之上侃侃而谈,一脸的忧国忧民之相。

狄仁杰站立在朝堂,右手上打着厚厚的绷带,细长的双眼微眯着,听着武三思的奏章,目中泛过阵阵寒芒。

“难为你有这份心了。”武皇颇为满意的看着武三思,想了想,接着道,

“怀英,此事你最擅长,便替朕辛苦一趟,为朕查探下幽州民情。”

“臣,遵旨。”



楼主 花鲤丞  发布于 2016-03-10 20:04:00 +0800 CST  
第十章

两日之后,狄春再次踏进狄府,这一次他望向自家老爷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深深的骇意和敬佩。

他从来都知道自家老爷了不起,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人物,可是尽管是他,也被这两天狄仁杰的魄力给吓个够呛。

这哪是什么清理朝政,分明就是变相的报复和打压,可片片这打压和报复叫人一点破绽都看不出。

听朝廷里的小太监说,武皇得知狄仁杰做的事情之后,龙颜大怒,将好好的寝宫砸了个稀巴烂,可是尽管如此,却仍是半分理都挑不出来,只能与武三思一起吃了一个哑巴亏。不过细想想也是武三思那厮活该,明明知道老爷最是护短的性子,还敢对李将军下那么重的手。

偷偷瞥了眼身旁神情自若的狄仁杰,狄春悄悄缩了缩脖子,觉得自家老爷简直深的吓人,明明看上去和蔼可亲平易近人,说话笑眯眯的,可是真要是发起火来,也当真是雷霆手腕,毫不留情。

“怎么样?”

看着从房间走出的老者,狄仁杰快走向前,关切问道。

“高热不退,恐有败血的症状。”风春来眉头紧皱,轻轻摇头。“他的伤太重了,他之前本就长期低热伤了肺叶,若是阁老的手完好,还可施针缓解,可如今也只能辅佐汤药了。”

狄仁杰面色一凝,低头看了看自己裹得厚厚的手腕,道,“该用什么就用什么,本阁进去看看。”

风春来点点头,忽而又开口,道,“李将军当真是一条汉子,清洗伤口,剜肉消毒,这份苦楚放在旁人只怕喉咙都会嘶破,可李将军愣是一声不吭,反倒安慰起别人,当真是了不起!”

“我行医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铮铮铁骨,狄阁老的手下果真非凡。”

风春来声音中由衷的赞叹,可听在狄仁杰的耳中,却只有淡淡的苦涩。

那孩子平日里就一味的逞强惯了,什么伤病都忍着不肯说,如今为了怕别人担心,还在一味强撑忍耐,安慰别人,这次伤成这样,都是自己连累了他。

重重叹息一声,狄仁杰推开了房门。

平日里整齐的房间此时充满了呛鼻的草药和伤药味,李元芳的脸烧的红红的,身上被裹得厚厚一层,不安分的躺在床上,双眼隐隐露出血丝,湿润润的,正呆呆的看着某一处地方,不知道是烧糊涂了,还是在想些什么。

“大人。”

瞧见狄仁杰,李元芳下意识的坐起想要行礼,可刚一动弹,就一把被狄仁杰按住。

“伤成这样还乱动什么!”

一边说着,狄仁杰一边检查着李元芳身上的伤口,还好,风春来缝合伤口的技术极为高超,刚刚那一下并没有裂到伤口。

“大人,这都是些小伤,不要紧。”李元芳浑不在意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极为平常的开口,“以前比这厉害的多的伤,卑职也都挺过来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狄仁杰浑身一颤,知道这是李元芳高烧之下随口说的,眼下这些伤是自己看见的,可是自己没有看见的,不知还有多少。

“大人对不起你。”

李元芳尽管烧的神智昏昏沉沉的,可是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吓得精神起来了,“大人,你可别这么说,武将之间打打杀杀的,受伤很正常,再说了卑职现在好好的,养两天就养回来了。”

见狄仁杰仍然一副愧疚的样子,李元芳一急,刚要说些什么,忽然冲口咳嗽起来,这一咳嗽,竟好似止也止不住,原本清醒些的意识再次被咳嗽激的昏沉,随着咳嗽,一丝丝血沫飞溅到狄仁杰的袖口上,触目惊心的红色。

咳咳……咳咳!


楼主 花鲤丞  发布于 2016-03-10 21:05:00 +0800 CST  
狄仁杰眼底闪过一丝惊慌,想要去拍拍李元芳的后背缓解他的咳嗽,可是又怕弄痛他的伤,只能拿出一个帕子,擦试着李元芳嘴边滑出的血迹。

咳嗽引起的缺氧和震动让李元芳被震得晕晕的,一手无力的支着头,身体不自觉的蜷缩成一团,背脊上下起伏,看上去颇为骇人。

李元芳此举纯粹是无心,可是落在狄仁杰眼底却着实让他震惊,他所见病症极多,人在疼痛的时候,会本能的用手按着痛处,每每咳嗽之人多捂着胸口心肺等处,像李元芳这般咳嗽的时候按着头部的,却从所未见!

李元芳浑身是伤,怎么会头疼?

难道是当日争斗被伤了脑子?

这个念头一出,狄仁杰只觉全身都出了一层冷汗,颤抖着用手拨开李元芳的手,细细检查李元芳的头,确认再三上面无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知是咳出了全身的力气,再咳不出来什么,还是病症悄悄掩过,足足咳嗽了半盏茶的功夫,李元芳才渐渐平复下来,全身都仿佛嵌进了床榻里,整个人看上去病恹恹的。

“告诉大人,这里疼不疼?”

狄仁杰的声音仿佛远在天边,李元芳的整个人晕乎乎的,开口道,“哪也不疼,就是饿得很,还有点困。”

狄仁杰一愣,从几日前,他就觉得李元芳有些不对,可是却一直都察觉不出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可是如今,似乎一层薄纱就在他的眼前,等待他去戳破。

生怕李元芳烧伤了肺叶,狄仁杰轻轻按在李元芳的胸部,可是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

皱皱眉,狄仁杰又按向李元芳的另一处地方,问道,“这里呢?”

轻轻摇摇头,李元芳困倦至极道,“没什么感觉。大人,卑职实在是乏了,想睡会。”

怎么可能没什么感觉?!

狄仁杰眼底一惊,看了看自己手指的位置,犹豫一下,将手放到了李元芳左臂的伤口上,那伤被大刀锁砍,伤可见骨,若非有铠甲阻挡恐怕整个膀子都要被砍下来。

“元芳,这里疼不疼?”

问话的时候,狄仁杰故意加重了手的力道,生生戳向了李元芳的伤口深处。

若是正常人,恐怕此时早就疼的惨叫,就算能忍住叫声,可身体上的本能的挣扎却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

狄仁杰双目带着祈求一般的等待着李元芳的反应,可下一刻,李元芳开口说的话让他整个人怔楞在座位上。

“大人,卑职真的不疼,就是困挺。”

特实在的一句话,从李元芳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是真的困得不行,若没有狄仁杰不断的拨弄,只怕早就睡着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狄仁杰坐在一旁,听见李元芳传来了均匀大人呼吸声之后,颤抖着伸出手按向李元芳大腿上的伤口。

李元芳毫无反应。

骨裂的右手蓦地剧痛起来,自己只不过是折了几根小小的腕骨,就疼的夜不安寝,无法动弹,李元芳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可能毫无反应!

一时间,无数的画面浮在眼前,数日前李元芳不知冷热的仅仅批了一件单薄的朝服随他上朝,明明烫口的伤他却一饮而尽,持续的低烧除了嗜睡之外不见任何身体的萎靡,武将考核时身中数伤却混不在意,甚至在清醒后的一瞬间还有力气与狄春和张欢等人挣扎。。。

“大人,我没什么感觉。。。”

狄仁杰一直以为这是一句让他宽心的戏言,可是如今看来,李元芳明明早就发现自己身体的不对告诉了自己,可是自己却丝毫没有在意。

身后的冷汗不知是出了几层,狄仁杰嘴唇颤抖,看着病榻上面若死灰的李元芳,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若是他再细心些,将这句话放在心上,说什么也不会让李元芳参加武将考核!

他哪是没有什么感觉,分明是失去了痛感与触觉。

幸好最近因为李元芳的伤病,狄春一直给李元芳吃流食,否则李元芳极有可能会在某天吃饭的时候,因为失去了痛感而嚼碎自己的舌头!

自己真是太大意了!



楼主 花鲤丞  发布于 2016-03-11 18:16:00 +0800 CST  
第十一章

深秋愈发的冷,空气中透着一丝淡淡的寒意,洛阳的冬日顷刻而至。

狄春从卧房中缩着脖子走出来的时候,正看见院子中独自负手而立的狄仁杰。

不知是在想些什么,狄仁杰魁梧略胖的身体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阴影,头发整整齐齐掖进帽中,宽大的衣袍随着风轻轻吹起。

身前的池塘中铺着一层细碎的冰碴,岸上狄仁杰低头沉思,短短三天不到,狄仁杰的目光中依然精神闪烁,深邃而炯炯有神,可是狄春却不知为何,心中在尊敬之余,竟然滋生了一股畏惧的情绪。

别看自家老爷平日里笑眯眯的,可是真的发起火来,真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

旁人不知道,可是在他们管家的圈子里,武三思等人被整治的惨状早就传开了,因为狄仁杰的气魄和手腕,狄春现在在朝廷大员管家圈里更是跟着水涨船高,气派的很。

可是这种天,总不好叫狄仁杰自己在这冻着不是。

几个小步跑过去,狄春道,“老爷,这大冷的天怎么站在这,回头冻坏了可怎么办。”

一边说着,狄春小心避过狄仁杰受伤的右手,将手中的暖炉塞进狄仁杰的怀中。

离近了看狄仁杰,狄春心中也是一叹,狄仁杰虽然在外面说一不二,威风无比,可是这几日却也渐渐憔悴,苍老了几分,分明就是劳神不得恢复的结果。

抬起眼皮看了看狄春,狄仁杰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喑哑,轻声咳了几声,道,“吩咐下去,从今日开始,元芳每顿饭食以粥汤为主,待他伤好之后,叫府里的侍卫寸步不离的跟着。”

这话一出,狄春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收拾东西,今晚出发去幽州。”

又是突然的一句,饶是狄春平日反应极快,可怔愣了片刻,才压下满心的疑问答应了下来,他跟在狄仁杰身边多年,自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开口,什么时候该沉默。

就在狄春的头脑快速琢磨着晚上的行程安排时,忽然狄仁杰的声音缓缓在耳边响起,“狄春,你相信鬼神之说吗?”

您老咋又唠上鬼神了?!

尽管没有镜子,可是狄春却仍然知道现在自己的表情一定是呆滞而懵逼的。

不过好在狄仁杰并没有要狄春回答的意思,纯粹只是自言自语,看着狄春如释重负转身离去的身影,狄仁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忽然面色露出一抹冷笑。

突然冒出来的国师青折,李元芳身体触觉的丧失,自己的手腕的意外骨裂,这几件看似没有关系的事情,可是细细联想起来,却一件件成为了武将考核与自己前往幽州的伏笔。

而李元芳的身体与自己的手腕几乎是同时出事,自己针术非凡,对治疗伤病有极大的作用,而右腕受伤无法施针,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元芳躺在病榻上,而无法救治。

若是这一切是巧合,也就算了,可若是有人在其中作梗的话,那这个人的布局也是太可怕了……

三日以来,关于青折的传说他听了不少,其中不乏鬼魅奇异之事,不知为何,这一切切的事情总会让他想到那个莫名出来的青折。

李元芳的身体虽然让他担忧,可是如今只有先解决了幽州的事情,才能定下心来医治李元芳,而他早就联系了风春来,在他不在府的日子里,自然有他照顾李元芳。



楼主 花鲤丞  发布于 2016-03-31 22:51:00 +0800 CST  
第二天天刚亮,狄仁杰早早的起床,站在书房里,狄春推门进屋,开口道,“老爷,东西都收拾好了。”

狄仁杰点点头,再次将书桌收拾一番,头也没有抬,道,“好,下午出发,元芳那你安排的怎么样?”

“老爷放心,留下照顾李将军的都是府中的老人,心细着呢,不过老爷,这次出行真的不带上李将军吗?”狄春犹豫了下,张口问道。

尽管知道李元芳身受重伤,可是平日里被李元芳保护的惯了,猛地一下没有李元芳,狄春总感觉左眼皮跳的厉害,心里突突的很。

“带上他?”狄仁杰身形一顿,细长的眼睛扫了一眼狄春,道,“你与元芳结仇了?”

狄春一愣,双眼直直的看着狄仁杰,不知道为什么狄仁杰怎么会冒出这么一句话,只听狄仁杰接着道,

“他的伤就算在床上调养尚且需要时日,再跟随我们出行一番,哪还有命在?”

见狄仁杰有些不悦,狄春马上接话道,“小的这不也是习惯了,身边没有李将军,就不踏实,上次不就是李将军不在身边,害的老爷摔坏了手。”

狄仁杰低头看了看自己依然肿胀疼痛的右手腕,苦笑了一下,仿佛自语一般轻声叹了一口气,道,“习惯了的人,又何止是你一个。”

狄仁杰离开的时候,李元芳躺在床上睡的香香的。

足足睡到第二日下午,李元芳的腿忽然无意识的狠狠的蹬了一下,踢到一旁的床柱子,发出了一声“砰”的响声,这才让他惊醒。

揉了揉干瘪的肚子,李元芳舔舔嘴唇,又渴又饿。

“哎呦我的李祖宗,你赶快躺下,怎么一个没照看到你还下地了!你现在的伤得好好调养,赶紧躺着。”

说着,负责照顾的下人不由分说一把将李元芳按回了床上,“老爷临走前再三交代,他回府之前你都只能在床上养伤,哪都不许去。”

临走?

李元芳眼皮一跳,急忙问道,“大人出门了?带谁走的?”

下人点点头,道,“昨儿就走了,听狄管家说老爷好像要去幽州,张环李朗二位将军也都带了,说十几日就回来。”

这话一出,李元芳莫名的背后一凉,头发发麻之中沉声问道,“大人昨天就走了?”

下人点点头,下一刻,李元芳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不由分说的将外套从衣架扯下,套在自己身上,随手将幽兰剑别在腰间,拖着受伤的腿,一步一踉跄的向门外走去。

“李将军,你这是要去哪?老爷说了不让你出门。”

下人被李元芳的样子吓了一跳,可还是鼓起勇气拦在了李元芳的身前。

李元芳脸上隐隐带着不安和怒火,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下一刻还是闪身而出,仿佛连根下人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

偌大的狄府,李元芳两个箭步就窜了出去,一个翻身跨在马上,李元芳身形一个摇晃,过多的失血和醒过来之后未进食的饥饿感,让他头晕目眩,狠狠的甩了下头让自己保持清醒,李元芳纵马扬鞭,飞奔而出。

时值黄昏,街上的行人愈发的少,李元芳一路飞奔,只听得风声呼啸,尖锐刺耳。

忽然,空旷的街道上,孤零零的站着一个身影。

李元芳瞳孔一缩,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吁”

马蹄停。

李元芳右手轻轻按着到刀柄,如临大敌的望着身前的人。

“李将军,我们见第一面的时候,我就说过,有生之年都不想见你舞剑,我在这等你多时了。”

青折微微一笑,淡淡开口。

“这是西城老张家的糕点,包袱里有水和干粮,还有一些散碎银子,你此去幽州肯定能用上。”

说着,青折右手一抛,直直的扔进了李元芳的怀里。

“你知道我要去幽州?”李元芳眼睛一眯,目中散发出寒光,心中隐隐升腾起了一股杀意,这人,留不得。

仿佛能知道李元芳在想些什么,青折轻笑道,“李将军还是留些力气去救狄阁老,莫要将锋利浪费在我身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元芳问道。

青折微微一笑,道,“我的意思就是,若是你还在这里与我浪费时间的话,明天下午,你恐怕真的赶不到岸边去救不狄仁杰了。”

“对了,我再提醒你一句,不要进那个村子。”

说完,还未等李元芳反应,青折又来了句,“李元芳,你还敢跟我赌一把吗?”

“赌什么?”

“赌你这次会不会活着回来。”



楼主 花鲤丞  发布于 2016-04-11 23:00:00 +0800 CST  

楼主:花鲤丞

字数:90961

发表时间:2016-01-17 04:4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4-07 18:47:54 +0800 CST

评论数:2031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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