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收录于灰原哀中心同人本《luz del sol》，略作修改，今日公开发出。虽然是HPAU，即借用哈利波特世界观，但对哈利波特的了解程度不影响对本文的阅读。
献给灰原哀。

灰原哀坐在格兰芬多的长桌前，一边摊开今天的《预言家日报》，一边轻轻叹了口气。
她是霍格沃茨的一年级新生，前任的拉文克劳学院优秀毕业生，宫野志保。谁能想到，一切重来之时，她被分院帽扔进了格兰芬多。她不认为自己像其他格兰芬多一样，“以热情和勇气闻名”，同时她也替自己七年的学费感到阵阵心痛。一切都始于魔药课的毕业考试，那是她最拿手的科目，在她完美配出考试指定药剂以后，那位有着长长银发的阴沉考官轻笑了一下，对她说，宫野小姐，现在给你一道附加题。如果你能在两个小时以内配出返老还童剂，想要多少分我都可以加给你。
所以她上当了。
话说回来，为什么她还会需要加分呢？就算不做附加题，她也可以拿满分数，得到一个圆润的优秀。灰原一向对自己的智力充满信心，却也不得不承认，她如今所有的痛苦都源于当初突然冒出的傻气。

她把报纸翻了一页，整版的文章仍然全在讨论阿兹卡班巫师监狱的看守暴动。阿兹卡班的看守是摄魂怪，它们是最可恶可怖的生物之一，喜欢聚集在最黑暗最肮脏的地方，以希望和快乐为食，作为交换，它们散布恐惧和绝望。被它们亲吻的人会被它们吸去灵魂，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现在这些摄魂怪受到一群黑巫师煽动，离开了阿兹卡班。显然它们厌倦了逼疯囚犯，打算出来寻找天真无辜的猎物。魔法部在组织追捕摄魂怪的同时，陆续下发了许多安全宣传册；霍格沃茨也开始加强守卫，给黑魔法防御术新增了许多课时。
“……我们有理由相信，臭名昭著的黑巫师Gin在这场暴动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Gin背负数条一级谋杀的指控，曾以多种身份潜伏于霍格沃茨和魔法部，如今逃亡已久，傲罗们始终没能获得任何与其行踪有关的线索……”
灰原垂眼读完这篇文章，沉默地合上报纸。事态令许多学生都很害怕，才开学没多久，学校就被这件事弄得人心惶惶。

“上午好，同学们。”讲台上英俊的黑发年轻人愉快地说，“这节课，我们来讲解博格特。”
灰原冷眼看着他，她记得这个黑羽快斗，她念书的时候他是斯莱特林的王牌追球手，和格兰芬多的工藤新一齐名，每年的魁地奇决赛场上他俩都打得不可开交。她原以为黑羽快斗毕业以后会成为职业球员，没想到他来了霍格沃茨教授黑魔法防御术。工藤新一则干脆失踪了。
黑羽笑眯眯地拿起摊开的课本，另一手举起魔杖轻轻一抖，在教室中央的空地上变出一个大柜子。
“博格特是一种狡猾的神奇生物，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地方，”黑羽指指柜子，“现在这里就关着一只。它们能够探知人内心最深的恐惧，将其具象化，以此打败对手。”
他走到柜子前，魔杖点了点柜门，打开它。灰原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被铺天盖地的黑暗淹没了。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被黑羽的声音压了下去：“我们没法捕捉到博格特自己的形态，因为它在你面前的样子都是你内心恐惧的投影。但是！解咒非常简单，你只需要在心中想象一件有趣的事物，然后念，”他抬高了声音，“滑稽滑稽！”
浓密的黑暗像被人戳了个洞，然后泄气一般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小块黑色的斑块，从黑羽快斗脚下迅速溜回了柜子里。
“非常简单，下面大家轮流练习。”黑羽愉悦地拍了拍手，“我会在这里照看你们。”
灰原稍感讶异，因为她记得当年和黑羽一起上课时，黑羽的博格特还是一条肥大的胖头鱼。她的思绪又游远了一点，想起自己第一次学习这种东西的时候，它变成了一只因为操作不当而炸裂的坩埚。是的，那就是曾经的她最害怕的东西。由此可见生活素来残酷，毕业后经历过社会打磨，大家都很难再保持学生时代的单纯。

现在它会变什么呢？
轮到她了，她走上前去。柜子震了几下，缓缓打开。一只白皙的手从柜子里伸出来，扶着柜门，同时一条腿也迈了出来。然后灰原慢慢看见纤细的手臂，紧窄的肩，垂过肩膀的柔软黑发。
她突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她不能让那只博格特变成那个样子站到她面前来。灰原拔出魔杖喊道:“滑稽滑稽!”
她心中只有震颤，没有想好什么可笑的东西。于是博格特继续慢慢钻出来，但咒语还是让它动摇了一下，它最终爬出来的时候，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一个高个子，黑衣袍，银发及腰的男人。
这个比刚才的好对付一些，她轻轻吐了口气，又念了一遍咒语。
银发男人原地转了个圈，满头长发全编成了漂亮的辫子，闪闪发亮。灰原还没来得及扬起嘴角，就听见身后传来“扑哧”一声闷笑，她回头一看，是个叫江户川的男生。
银发男人的眼神像刀锋一样锐利，他顶着一头精致的发辫瞪着灰原。周围压抑的吃吃笑声逐渐增加，直到黑羽含笑让下一个人来练习。灰原退回一边，她低下头，看着自己仍在微微发抖的手。她很想松一口气，但那个没能从柜子里爬出来的人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上，让她心口阵阵抽痛。没过多久所有人都学完了博格特。黑羽给柜子施了个消失咒，然后说：“今天的课时还有剩余，我给大家加一个附加课题。”
他从课本下取出一本魔法部广泛派发的安全宣传册，用魔杖点着其中一页说：“守护神咒。”
灰原抬起头，冷冷地盯着他。
“面对摄魂怪时唯一有效的护身魔咒，咒语在书上写着。一边想象最让你快乐的事物，一边念咒。这一点和今天的咒语有些相似。”黑羽不紧不慢地说，“你们应该在更高年级时才会正式学到这个咒语，但针对目前的形势，我希望你们能试着练习。这道题长期有效，谁能在学期结束前召唤出自己的完整守护神，就能为他的学院赢得五十分的加分。”
他啪一声合上课本，笑道：“下课。”

对摄魂怪的畏惧和黑羽的激励让许多新生都开始勤奋地练习守护神咒。灰原的舍友吉田步美也整天嘟囔着咒语，希望能在自己的杖尖看到一点课本所描述的那种理想的银白色气体。灰原咬着一块三明治，看着对面的步美边吃早餐边徒劳地耗费魔力。
“为什么不行呢。”她苦恼地丢下魔杖，趴在了桌上，一边嚼面包一边拉着灰原的手摇晃。
“这是非常高级的魔法。你才一年级，召不出是正常的。”
“可是柯南早就学会了！”步美有些愤愤不平地说，“超好看！”旁边闷头喝粥的江户川抬起头向这边看了过来：“这种事情可不是为了好看啊，步美。”
灰原微微扬起嘴角，正想接着说些什么，一只猫头鹰飞了过来，把一封信扔到她膝盖上。
信很短，像一张便条，上面写道：志保，新生周状况如何？
署名是Mr.Big。
灰原看到这个名字，嘴角一抽。
Mr.Big，曾经是志保姐姐的未婚夫，本名赤井秀一，化名诸星大，给熟人写信的时候，喜欢留Mr.Big这个名字。灰原总感觉他每次用这名字，都是存心想膈应对方。赤井秀一和宫野明美都是傲罗，负责追捕穷凶极恶的黑巫师。他们订婚还不到一周，宫野明美就因公殉职。宫野志保一向认为再坚贞的爱情也该向死亡投降，所以葬礼过后她就没指望能再看见赤井秀一。没想到赤井并没有离开，反而继承了明美的几乎一切习惯：每周给志保写信；定期往志保的古灵阁金库里打钱；圣诞节的时候，他还试图把志保弄回家过节。
她从不回赤井的信，从不动赤井给她的金子。她很早就拿自己制作的成品药剂去对角巷寄卖，并不缺钱。灰原看着手上单薄的便笺纸，眼前又浮现出赤井板正冷峻的脸和他那双淡漠的黑眼睛，她微微打了个寒颤，把便笺团成一团丢进书包里，不再理会。

她浑浑噩噩地继续度过了许多闲散日子，并没有准备好面对现实，但在她尚未觉察之时，现实就已经悄然站到了她眼前，还大大咧咧地占据了她生存的每一片土壤。
这天上午，灰原刷刷写着作业，一边伸手去抽屉里捞她的变形课课本，一堆纸团从抽屉底部被翻腾了出来。灰原停笔，沉默地展开那些皱巴巴的浅黄色便笺，上面清晰地呈现着赤井有些固执的笔迹。
志保，流窜的摄魂怪还是很多，注意安全。最近状况怎么样？
志保，还适应吗？状况如何？
志保，球队应该开始招新了，有没有去参加魁地奇选拔？
……
她的眼里氤氲起一层不悦，手指一点点收紧，把才铺开的纸又一次捏成了团。自第一周起，她就一次次把赤井的信扔进抽屉底部，从不理睬。如今开学数月以来的信一起堆在她面前，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灰原推开正在收尾的论文，撕了一张新的羊皮纸，拿起羽毛笔刷刷写道：不要再写信来，不要联络我。她没有落款，而是把羊皮纸四四方方折好，在背面写了个地址：伦敦 魔法部傲罗司 赤井秀一。
她已经错过了早饭的猫头鹰时间，这没关系。灰原从柜子里翻出一袋没开封的猫头鹰坚果，打算直奔学校的猫头鹰棚。她刚披上外套，就听见身后壁炉里木炭“啪”一声炸了出来，她扭头一看，炉中的火焰以一种异常的猛烈势头燃烧着，变成了绿色，赤井秀一的身影在火焰中打着旋慢慢出现。
“终于，你肯回信了。”他说着，从炉火里走出来，抖了抖身上的黑袍。
“我不认为连发都没有发出去的信能叫回信。”灰原皱着眉说，她拢了拢衣襟，抱起手臂，“我猜猜，这又是你的傲罗特权，闯进无辜学生的炉子？”
“我的特权是只要有人写下我的地址，我就能第一时间收到通知，你明白，方便普通巫师求助。”赤井平静地说，“霍格沃茨的壁炉刚好连了飞路网，所以我想替你节省些时间。”
他走上前，看着灰原桌上的信，以试探的目光看着她，她点点头。于是赤井拿起那张羊皮纸，默默读完了。
“是我唐突了。”他说，扬了扬手里的纸，“我可以留下它吗？”
“随便。”灰原把那包猫头鹰坚果丢回柜子，重新脱下外套挂好，坐回桌前写论文。
赤井把纸认真叠好，放进口袋。他看看灰原冷漠的背影，说：“你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不，这篇论文马上就写完了。我等会去图书馆。”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谁知道呢。”灰原笑了笑，“我的选择不是太多，不是吗？”
赤井面无表情地摸出一把飞路粉洒进炉火里，然后他站在碧绿的炉火里说：“你回信的内容我会只当没有看到。”
灰原的羽毛笔一颤，把羊皮纸狠狠戳出了一个洞。
格兰芬多的金红色在急速旋转中逐渐消失，变成赤井办公室的灰白色块，他理理衣袍，一边拂去头发上的炉灰，一边走到自己桌子前，找出一个盒子，把灰原的信和里面的一只紫色纸飞机放在一起。他把纸飞机拿起来打开，仔细地读上面写着的一段轻快留言：
亲爱的，下午要加个班，晚上晚点回，晚饭自己吃饱，给我留点。志保前段时间总是心烦意乱，不知道有没有好些，代我把这周的信寄给她，太晚她明早收不到。PS：爱你，不用太想我。
署名是一个龙飞凤舞的Mrs.Big。
他把纸条拿起来，将那个署名放在唇上碰了碰，然后折回飞机的样子重新放回盒子里。那一天，明美接到出外勤加班的通知，轻松地带上魔杖，撕下一张纸给爱人留了言，和同伴一起离开魔法部，死在一个银发黑巫师手上。
所以她没有回家吃晚饭。
“我不觉得她好些了，”他说，“我也不觉得你会喜欢她的回信，但你总得看看，这是一年来的第一封。”
他神色黯然了一瞬，有时候，有些重要而细腻的心情，是很难传达的。就好像他总写些废话给志保寄去，真正想说的却从来没能落笔。
这不是你的错。

“附加题，宫野志保。来面对你真正的博格特。”
灰原皱了皱眉，她不喜欢做附加题，更不喜欢这个附加题。但她还是走向眼前的柜子，等着它打开。这一次博格特不受阻拦的从里面爬了出来，用宫野明美的样子。
它变出的宫野明美与真正的明美一模一样。但这个明美比灰原记忆里的姐姐更加美丽，阴沉，它带着冷冰冰的愤怒和怨恨，发出一声嗤笑：“好久不见，志保。”
灰原往后退了一小步。
“你一直很聪明，不管是正式的课程还是附加题，都做得好极了。”它说，“所以我们都很欣赏你，对你抱有巨大的期待。我们所有人，他也一样。”
灰原咬牙念道：“滑稽滑稽。”
“他比其他人更欣赏你，他几乎缠着你。”它继续说，“缠到你害怕，缠到你不愿意再做他给你出的题。”
“滑稽滑稽，滑稽滑稽！”
“他太欣赏你了，志保，你不愿见他，所以他说，他会去找你唯一的姐姐。他早就告诉过你，他会找到她。”它目光幽深地盯着灰原，脸色变得死一样的灰败，“他会为了你去找她。他会伤害她，折磨她，杀死她，他会的。”
灰原的嘴唇无力地开合了几下，没有发出声音。
“你不相信。”
“你以为她会没事。”
“你对他说不。”
“你一次次地拒绝他，你不停地说，不，不，不。”
“所以他真的去找她的时候，你也不该吃惊。”
“Gin杀死了我，亲爱的志保，因为你。”它扬起嘴角，笑了，“你为什么不相信他呢？”
它慢慢走向她，灰原一动也不能动，她的魔杖从手中滑到了地上，像坠入黑色的沼泽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被吞没了。
“Gin，是凶手。”它来到灰原面前，蹲下来，伸手握住灰原冰冷的双手，一字一顿地说，“那么，你还能是什么呢？”
它的手慢慢收紧，大量乌黑的血液从她们攥紧的手指间，从明美的双眼和嘴巴中汩汩涌出。灰原喉咙发紧，目光死死钉在明美的脸上，感到自己的心脏也在疯狂滴血。她很快就被淹没了，在铺天盖地的血腥气和窒息感中，灰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她浑身发抖地醒了。
灰原抹了把额上的冷汗，从裹得死紧的被子里挣脱出来，披衣下床。步美在对面睡得很香，窗外月色朗朗，夜幕深沉。她翻出一条毯子，把自己包好，偷偷钻出宿舍，溜出了格兰芬多塔楼。
她在走廊里风一般疾行，她想挣脱那个阴冷和压抑的梦境，但回忆像头巨兽，在她脑子里横冲直撞，拼命想撕咬些什么。她匆匆爬上天文塔，却在塔顶露台上迎面碰到了黑羽快斗。
黑羽愣愣地看着脸色苍白的灰原，顿了顿，说：“你知道，夜游被抓住是要被关禁闭和扣分的。”
灰原沉静地站着：“我被抓住了吗？”
黑羽笑了出来：“不，没有。我也在夜游。你来这里做什么？”
“透气。”
黑羽不置可否。他靠着砖石坐在地上，顶着满天的辉月浅星发呆。灰原则爬到露台边缘，让晚风从背后吹拂她的头发。她披着一肩月光，感到心情慢慢平静了一些。
“你的博格特变出的东西很有趣。”黑羽冷不丁说。
“现在不要提这个。”
“好。”他摩挲着下巴，“那你课后有没有练习守护神咒？”
“没有。”灰原答道，“你非要说话吗？”
“但你是会施的，对不对？”黑羽问，“你的守护神是什么？”
灰原扶着城墙，垂眼看向黑羽，他的目光清澈，黑发被风轻轻拂动着。她说：“我召不出来。让我看看你的吧。”
黑羽抽出魔杖，轻声念道：“呼神护卫。”
一阵银白色的雾气从他的杖尖喷涌而出，变成一只又一只白鸽，它们以一种浪漫而优雅的姿态振动翅膀，环绕着他。黑羽托起一只，朝灰原的方向送过去，那只温暖的鸽子扑进灰原怀里，灰原伸出手，它便温顺地停在灰原手心。鸽子越来越多，它们汇聚成一片灿烂的银色鸽群，周身笼罩着淡蓝色的辉芒，就像月光凝成了实体。灰原有些失神地望着，她忍不住说：“它们一般没有这么多。”
“大概是一只鸽子太小了吧，所以才能召唤许多。”黑羽笑笑，“像不像被麻瓜称作魔术师的那些人？”
“为什么呢，黑羽？”她自顾自地问，“难道你比其他人都要快乐得多吗？”
“不，我是用希望把它们召唤出来的。”黑羽让鸽子们停在他头顶和舒展的手臂上，又轻轻一托，让它们飞上天空，“我怀抱了很多很多的希望。你看，那些永远无忧无虑的人，他们是想不到，也理解不了这一点的。希望是比快乐的回忆更加有力的东西。”
黑羽的眼底闪过一丝怅然：“我曾经无忧无虑的时候，也没能理解。”
他的鸽群在他头顶盘旋，像一顶圣洁又盛大的光环。他抬头欣赏自己的守护神，说:“只有那些不那么幸福的人才会明白。”他享受地闭上眼睛，一个开朗的笑容像画卷一样在他脸上展开，在守护神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你说你不能再召唤守护神，”黑羽继续说，“为什么？你开心不起来了吗？”
“原因很多。但我想我只是需要一点帮助。”灰原笑笑，“问题是，能帮助我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样想，就永远没法得到帮助了。你要自己去寻求帮助，找新的人帮你也好，依靠自己也好。或者，运气好的话，你会发现那个人也许并没有离开。”没等灰原搭腔，黑羽继续说，“不过，我猜希望也不是什么正确答案。”
他戳戳自己的胸口，认真地看着灰原：“答案藏在这里。你心中最强大的凭依是什么？找到它，唤醒它，让它成为你的力量。这里才是守护神诞生的地方。
“分院帽把你送进了格兰芬多。她并不总是招收那些已经很勇敢的人，灰原。格兰芬多更喜欢的是，心中有许多畏惧，却没有被打倒的人。他们也许还没有做什么勇敢的事，可是埋在他们心底，埋在他们的恐惧之下的勇气是无限的。教他们寻找自己的潜能，这才是一所学校应该做的事情。
“而且，比起一个一直站着的人，大家总是更喜欢看那些摔倒的人如何爬起来。”
灰原看着他，微微摇头道:“你一定经历了很多事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那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
我愿意相信。

这是个针对灰原的恶毒陷阱，却把步美也卷了进来。
“小哀……”步美哀哀哭泣着，“好冷，我好怕。”
灰原咬牙收紧抱着她的那只手臂，另一手举起魔杖指向天空，大声喊道：“呼神护卫！”
什么都没有发生。摄魂怪们愈发兴奋地聚集过来，它们的斗篷像裹尸布一样飘动着，斗篷下枯败、腐坏的骨架碰撞出让人牙齿发寒的声音。灰原的血在血管里结成了冰，寒气渗透了她的骨缝，让她的肺腑阵阵刺痛，她也不由自主地开始打战。
开心的事情，想想开心的事情。
“呼神护卫！呼神护卫！”
灰原回忆着自己的O.W.L.成绩下发那天，她收到了那么多证书，明美非常高兴，带她去……
明美死了。
她抖了抖，继续回忆她的同学和老师们夸奖她时，她心中的喜悦。她考了很高的分数，她施出了高深的魔法，她配的药剂是完美的……
你确定要想起药剂的事情吗？
灰原仍然不停地喊着咒语，但也只是把它们一遍遍徒劳地念出来罢了。她眼前蒙了一层雾，心中召不起一丝快乐或是希望，恐惧像潮水涌上来，把她卷入旋涡深处。一只摄魂怪附上来，拨开她举着魔杖的手，抬起她的头。另一只则把手伸向了已经不省人事的步美。
她向后坠下去，一点一点坠进又冷又黑的深渊里。
她再一次回到父母阴雨绵绵的葬礼上，迷茫地看着两座苍白的墓碑……
她再一次看到她亲手配制的魔药用在了什么人身上，他们所做的事情又是何等的不可饶恕……
她再一次尝到从Gin手中不断逃亡的恐惧和痛苦，最终接过Gin递给她的杯子，怀着死之决意一饮而尽。
最后的最后，深渊的底部，Gin高大的身躯像巨大的阴影般轰然耸现，告诉她，宫野明美死了。
他把自己杀死明美的回忆抽出来，放进冥想盆里，按着她看，再灌进她脑海里，让她永远不能遗忘。
明美反抗，挣扎，惨叫，翻腾，最后血淋淋地跪在地上，透过Gin的眼睛看着志保。
她的眼泪混着血从她脸上淌下来，明美微微张开了双唇。
志保拼命埋进心灵深处，不敢触碰的回忆，现在成千上万遍在她眼前重现。摄魂怪的魔法钻进她内心深处，挖出最能够折磨她的东西，让她无数次置身其中。她拼命挣扎，瞬息万变的思绪却如同永夜一般漫长。宫野志保的意志终于溃败，她精疲力竭地陷进明美的鲜血和尸骸之中。眼前只有无尽的惨剧，明美悲惨的死亡一遍一遍重演，让每一个细节都刻进那绝望的观者眼中。
然后，在如此漫长的懊悔和痛苦之后，她看见了，她看清楚了。
她第一次看清，过去所有不眠之夜里，所有纠缠的噩梦中，她不敢细看的东西。她第一次看清，明美死去之前，双唇轻动，奋力念出的最后一个名字。
她终于第一次看清，明美念出那个名字时，泪眼中深藏的刻骨温柔，无限爱意。
她所有的快乐都与明美有关，所以明美死去，她便无法再召出守护神。但在摄魂怪唤起的所有的黑暗回忆之中，在她最深最深的绝望中，也还是明美，始终是明美，永远没有丝毫动摇地爱着她的明美。
她坠进深渊的最底部，这才发现，即便是在泥潭般的深渊中，明美仍旧等待着她，守护着她，倾尽全力地爱着她，像个守护神一样散发着不灭的光芒。
灰原哀用尽最后的力气和意志，攥紧魔杖，微弱而坚定地念道：“呼神护卫！”

浑身冰凉的步美感到有阵阵暖意驱散了她的恐惧和寒冷，温暖的血液重新充盈了四肢，她慢慢睁开眼睛。周围被柔和的银白色光芒照亮了，成群的摄魂怪被远远驱散，她好奇地看向那光的源头，无法再移开目光。
灰原扬着魔杖指向天空，她魔杖尖上喷薄的银色雾气明亮而汹涌，仿佛永远不会停下来，那些带着淡蓝色光晕的银光升腾而起，凝出了一头鲸的样子，庞大而壮丽，缓缓朝她头顶的夜空游去。那种宏大本该让人心生畏惧，但不会有人感到害怕。因为它的光芒非常非常温暖。它被柔和的光笼罩着，微微透明，在星幕下优雅地缓缓游动。守护神是由欢乐的回忆召起，给人带来温暖的东西。但她的蓝鲸在空中盘旋着，让整片被映照的天地都沉浸在浓郁的，温柔的哀伤之中。步美望着望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赤井秀一赶到的时候，摄魂怪已经全部消失了。只有那头美丽的鲸还在天空中徐徐摆动尾鳍，把四野照亮。
灰原哀，她坐在自己守护神的光辉下面，茶发卷卷地依偎着剔透的白皙脸颊，她安静地仰望自己的蓝鲸，周身笼罩在一层澄澈晶莹的光里，像个沉默的天使。
赤井从来没有见过宫野志保的眼泪。
而此时此刻，在鲸的辉光笼罩下，他见到了所有积沉于她心底的思念和痛苦。在每一个被悲恸拉长的日子里，她那些从未落下的泪水，现在都化作萤火一样的光点，凝聚成天空中的壮丽蓝鲸。他看到所有逝去的，有明美相伴的日子，耳边回荡起那些长久回响的欢笑；明美孤独死去时，她眼里星辰寂灭的最后一丝光芒，此刻也终于轻柔地落进赤井秀一的掌心。
鲸在空中摇曳了一圈，停在灰原头顶，徐徐落了下来。它一边下降一边逐渐消散，在触碰到她发顶的时候，完全化为了烟尘。银雾垂落到她的身上，像一对月光织就的羽翼。


宫野明美死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但她存在过的痕迹，她那份改变了志保命运的温柔，永远不会离开。


灰原闭了闭眼。
她仍然身披来自黑暗的枷锁，她仍然有很长的路要跋涉前行，好在长夜尽头，总算有晨星亮起。而灰原哀，会在这些星点微芒的守护下，带着勇气和爱，走向她光明的未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