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伤怎么样了？还疼不？”
“过来让爹看看。”

刚走到寝殿的中央，父皇已下了床，把我拉到身边，作势要看我的伤势。
我只好站着，任他摆弄。

大概是看我还好，父皇放开我，取过外衣披在身上：“不必多礼了，能坐就坐。”

我踟蹰道：“臣，臣站着就好。”
父皇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臣什么臣？”
我：“不，儿臣，陛下……”
那眉头便彻底地锁起来了：“陛什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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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总觉得哪里不对。

自从方才踏进殿门，我便能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萦萦绕绕在心底盘旋。
来自我生命中另一个重要的存在，来自我长眠于黄泉的母亲。

“他是大景朝的皇帝，是替天授命的君，是掌握着苍生命运，也掌握你命运的天子。
他可以永远是你的君，却未必永远是你的父亲。
经历了这么多事，难道你还不能明白吗？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量，魔咒般驱使我的思想与躯壳。当我哪怕做出一点儿努力，想要再唤一声“父皇”——
它便如深不见底的沟壑，便如再也跨不过的山。
阻断我心中最后的念想。

终于，我深蹙着眉，摇一摇头，难以自禁地退了半步。
屈膝，下跪，俯首长拜。

“君臣上下，尊卑有别，儿臣……实不敢再擅加僭越，请陛下宽恕。”

许久，我听见父皇的叹音：“平身。”

我堪堪地跪起来了，秤砣似地粘在地上。
父皇又看了我一会，转身坐回到床边，驼着背，弓着腰，堆聚出充满整座殿堂的无奈：“有什么话，想说便说吧。”

我问：“您的伤，还好么？”
他答：“没什么事，你别多心……今日受了些风寒，所以喝点药，将养将养。”

我到底松了口气，又慢慢地说道，“儿臣今日冒犯陛下，妄测君心、行止失当，致使陛下龙体抱恙。陛下若是还生儿臣的气，儿臣，请陛下责罚处置。”

“朕没生你气。”

我抬起头，正看见父皇深沉如海的眼睛。

“是朕自己不小心，不关你的事。”他将手搭在腿上，两手指节交扣在一起：“倒是你……今天下午，你真的不是在和朕赌气吗？”

我垂下眼，不安地默上一阵。

“说实话，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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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晨听闻皇兄死讯，儿臣却发现，陛下分毫不显得忧愤。所以儿臣误以为皇兄尚在人世，只是被陛下幽禁起来。”
“儿臣以为陛下有意立晏王为储，所以趁儿臣熟睡之际，把玉璜暗中还给儿臣，然后设下这样的计谋，想要迫使儿臣放弃储位。”
“儿臣近来多遭变故，难免一时糊涂，如此误会陛下，实在是万死莫辞的罪过。陛下倘若生气，儿臣任请父皇发落……”

我还想再说点什么——就算不直白地说明想法，也要委婉地表达一下对萧承吉的忌惮和忧虑。
但又一时地不好说了。
我看见父皇又红了眼，两手紧紧攥在一起，青筋凸显，骨节突出，似乎忍受着莫大的苦痛。

“昨天晚上，朕去了你房间，发现你睡在下头，就把你抱上床了。”

“朕本来打算明日去替你要回玉璜，如今看来，倒可以少去这个麻烦了……”

说完这两句话，他再次平和下来。
松开双手，放平心绪，对我轻浅地笑上一笑。
仿佛九月扫叶的风，仿佛暮春摧花的雨。

“朕明天就下诏，立你做太子，顺便选个远一点的地方，把你三弟封去做个闲王——泰州岑州，淮扬临安，你觉得哪合适，就让他去哪。”
“朕留了燕妃一命，只下个空头诏书，算是给外臣交代。但是朕向你保证，燕妃罗氏一族，和你最小的弟弟，绝不再有机会威胁到你继任皇位。”

“太子殿下，您现在可以放心了吗？”

<三十三>

乾元十二年正月廿五，萧济宁死后的第七日，我带领蜿蜒如游龙的长队，一路送他归葬皇陵。
翌日，萧承吉得父皇诏书，改封号为正平王，带着上百侍卫与仆从，随他的母亲一起，乘坐华贵的高轩大马，远赴他乡。

他们远去的时候，长安飘起了春后的第一场雪。

我站在高拱的城门外，无意中看见父皇几丝白发错落，看见他的身影佝偻委顿，看见他眼角刻下时间的细纹。
直到多年以后，我仍能时常回想他那时的婉叹，如琢如磨，从未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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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三十，萧济宁的母亲丽嫔于冷宫清安殿自缢。
她死得很安静，直到二月初一的清晨，尸身才被太监们发现——太监一早赶来东宫禀报，问我是否要把这事上报给陛下。
我说，这是陛下的家事，儿臣如今虽暂理朝政，按理不能干涉内宫事务。报上去吧。

朝会过后，我照例到偏殿请安。

父皇躺在椅中，用一种慵懒而无力的腔调告诉我：“婉儿死了。”
婉儿是丽嫔的小名——我已很多年没听父皇道出这个名字。

我跪在下首，面无表情地回应：“是。”

“听说昨晚……你和林清影去过清安殿？”

我点头，“是。”

父皇从躺椅中起来，放下手中经卷，平静而深邃地注视着我。
我迎着他的眼光，分毫没有退缩。

就这样了无成效地望了一会，想着那头还有事情要忙——自打下了那道立我为储的诏书，父皇便再也没有上过朝，更不再过问政事——“儿臣昨夜与林统领前去，只是想遂了林统领的心愿，让他看一看害***的凶手到底是谁。儿臣并没有对娘娘擅意胡言，林统领也绝未有出格的举动，陛下若是不信……”

我俯首拜下：“请陛下降罪便是。”

父皇没有说话，连声叹息都没有。

我总不能一直拜着，只得起了身，面无表情地解释：“延州方面传来急报，突厥军大举南下，似欲趁洛水化冻前袭击庆、幽两府，亦可能直入关中、突袭京城。眼下军情紧急，陛下若不急着处置儿臣，请容儿臣先行告退。”

父皇仍没有说话——他就这样沉默地看我，眉眼五官比寻常肃重一些，那下头仿佛压着几朵将燃将熄的火苗子，被我一再地撩拨出来，又被他耐心地按压下去。

“陛下，儿臣知道不管怎么解释，您都不可能相信儿臣。”

我真的是无奈了：“您要是生气，要打要罚，儿臣悉心遵受，不敢怨言。只是可不可以等儿臣忙完手头的事情，然后再……”

“朕信你。”
斩钉截铁的三个字。

我很诧异，蓦地把头抬了起来——父皇脸上竟扯出一点微微的笑，怎么看怎么生硬的笑。
那点笑很快收敛下去，他搓了搓手，又说：“好歹夫妻一场，朕去送一送她。”

他从座位上起来，路经我的身边，像是想起什么：“人死如灯灭，那些恩怨也跟着该散了——她总算是你姨娘，你也跟朕走一趟，去看看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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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察觉出点诡异来了。
这事确实是很诡异。

父竟然说他信我——说不说倒在其次，从萧济宁被害，再到今天丽嫔的死，无论是怎样令我百口莫辩的局面，无论证据怎么地确凿，他好像确实没有怀疑我的样子。
可他为什么会信我呢？

这本来就已经很诡异，怎知诡异的事还在后头。

清安殿僻居紫玄宫西北，由东南边的偏殿过去，少说也是三五里路程。
外头刚下过雪，风还在嗖嗖地刮，天寒地冻的大冷天。
父皇竟然要散步。

他要散步，那就散吧——总不过就是半刻钟头功夫，陪他走一趟就是。
可哪知道，他居然真的是正经八百地要散步。

故意挑些绕远的小路不说，他这一边走，一边还搞些别的动作——时而寄望苍天，时而缅思覆雪，时而把两手背在后头，往那大路中间一站——

我刚想寻个什么法子，委婉曲折地催一催他。
他又继续地往前走了。

当我们走到秃着一池塘枯杆子的清荷园，时间已将要正午了。
倏而，父皇转头问：“饿了没有？吃顿饭再过去？”

我一个劲地摇头：“不，不饿，陛下可先去看娘娘，儿臣还得——”

“年轻人做事，急躁。”父皇颇没好声地斥道：“这几天说过你多少遍，不管事情再多再忙，就算火烧到眉毛上了，饭要好生吃，觉要好生睡——你今天吃早饭没？”

可这火不是烧的您的眉毛啊！
我差点就把这话说出来了——赶紧把嘴闭上。

父皇眯了眯眼，看向一边的小春儿，这个如今被遣派在我身边、服侍我起居的小太监。

小春儿蓦地一惊，求救似地望着我。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地：“陛下问话，你知道实情，替本王回答陛下，是你分内的事。”

我这么说，自然是希望他能替我说句好话——不求父皇能多体谅我，别在这节骨眼上拉着我散步，我就已经要烧香拜佛了。

哪知道小春儿咽了口唾沫，诚惶诚恐地答：“殿，殿下昨日才吩咐奴才，如果陛下问殿下有没有按时吃饭，就回答说吃了。”

<三十四>

事情发展到这里，我脑子里也就这么一个想法。
父皇要生气了。

他怎么能不生气呢？虽然我确实有苦衷，确实是忙得没那门心思好生照顾自个。但放在他眼里，一定就是我故意和他负气，故意要和他对着干，故意不听他的话、不肯好好吃饭。

至于这**小春——如今看来，父皇将他安插在我身边，也多不过是想监视我一举一动，把控我一言一行罢了。

一阵小寒的风里，我把袍子一撩，流水行云地跪地上。
将将从脑子里绞出些辞藻，准备开口认错、劝说父皇不要为这点小事动怒，却听他这样问：“你跪什么？”

诶？

“早饭吃了就行。”
我蓦地抬头，父皇已俯身来扶我了：“你这孩子，怎么动不动就跪。朕让你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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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就暂且揭过了——大概是父皇心情好，暂时不想和我计较吧。


吞糠咽菜地用过午饭，心急火燎地等父皇吃完茶，父皇仍不急着去看丽嫔，又领着我在清荷园散起步来。


我也终于渐渐地想通了。
他怎么会不着急突厥来犯的消息呢？以他往常的脾气，恐怕恨不得我立马携兵千万，将那些突厥蛮子杀到西极天外。
但如今现在的他，显然还有别的比突厥进犯更重要的事。


他会不会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捏造我懈怠逋慢的证据，逼迫我让出太子之位？
不然呢？
难道国难当头，他觉得消遣我好玩，所以把我留在这里陪他散心吗？


荷塘上架着一条回廊，通向塘中典致的小亭，父皇领我往上面走，走到回廊中央，他停下脚步，对着满池枯枝败叶，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胜寒。”

我应道：“陛下。”

“你今年，该是十九岁了？”

他竟连我生日都忘了。

我答：“儿臣刚满十八，两个月。”

父皇转身过来，深刻而认真地打量我。
他的眼神定格在我腰间：“天青玉璜呢？”

我垂着脸：“玉璜自太高祖传至儿臣，荫庇萧家枝叶繁茂，更护佑陛下得天下归一，理应被奉为景国镇国之宝。儿臣身为太子，不敢擅存此物，已将玉璜交由宗寺，祭奉于太高祖灵前。”


这大概，是这段时间以来，我自认为做得最对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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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极是漫长的一阵。
父皇点着头，说：“哦，哦。”

他好像是在单纯地表达，他知道了。
我这样做没错，我做得对，他知道了。

哦了那两声，他又对我说：“你先回去吧。”

我：啊？

他笑了一下：“朕叫你回去。丽嫔和你娘有过节，你去看她，你不高兴，她也不高兴。既然都不高兴，不如不要去看，你忙你的，回去吧。”


您不打算再拖拉儿臣一阵子吗？
我嚅了两下嘴皮，低眉道：“是，儿臣告退。”
刚退了三步，父皇又把我叫住：“对了。”
我弓腰听训。


“老咄吉世此番举兵南下，全凭他自己一意孤行，想趁老死前搏个功业，给子孙后代留点东西。可惜天命啊，天命不饶人，他打不到泾州就得自个滚回去……你叫蓝钰领三万兵马，在渭北下孤岭峡备战，打出你成王的名号，虚张声势即可。”

“可是万一……”

父皇道：“你若想得出别的法子，就按你的法子去做。”
我还在愣着，他又对我摆一摆手：“别想多了，朕就随便说说。你都这么大了，景国江山总要到你手上……朝廷上的事，你不用再顾及朕的想法，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番外·一>

这许多个月来，萧远总想着做一包枣糕儿。


要选燕地的野山枣，打过霜的最好，够酸，得劲。酸枣舂成枣泥，拌上莹黄干净的糖，早春采藏的蜜，熬制两个时辰，再入筛铺平，入笼蒸小半日，就是一笼上好的枣糕。


可惜啊，自他返魂活过来，竟一直找不到机会做这事。
早先两个月，仨儿子一个比一个能折腾，他哪抽得出闲心伺弄枣儿。到这几天，二儿子总算做了太子，大儿子三儿子也都去了该去的地方，他把挑子一撂，闲心倒是有了，酸枣却过了季，没了。


左右是无事，他用新贡的金丝枣蒸了一笼，仔细地切成方寸小块，用两方绸布包裹妥帖，把他的忘年交小朋友林清影唤来尝尝。


“怎么样？”萧远捧着摊开的布包，不无期待地问。


林清影不喜欢吃甜。一块枣糕囫囵下肚，牙都快甜倒了，笑说：“好是好吃，有点太甜了。”
他把布包接到手里，扶着萧远落座，瞅见桌上颇丰满的另一只包裹：“陛下做这些，没少费功夫吧？”


萧远也捡了块枣糕，入口一嚼，难免可惜地摇头：“是有些太甜了。”


林清影又说：“臣待会要去东宫复命，顺便给殿下送过去。”
萧远点头，将布包重新包上，和桌上搁着的另一袋枣糕放到一起：“这袋拿去给他，这袋你留着自己吃，吃不了送人也行。记得别说错话。”


普天之下，怕也只有林清影能听懂萧远话里的意思，“臣明白，不能说是您让送过去的，这次就说是臣在外头买的好了。”


正准备告辞离去，林清影想起什么，忽觉两包枣糕变得无比沉重。


他转过身，开始不避嫌忌地注视萧远——后者正委顿地靠着椅背上，一手托腮，双目半闭，似乎在小憩养神。


“陛下。”林清影轻声道。


萧远睁开眼，乍然间微微地笑了，像是在问：怎么了？


预感愈发地清晰，林清影只觉得手脚脱力，就连声音都打起拐来：“您是不是，要……”

萧远没有答话，直接明了地看着他。

那是一道足以穿破生死与岁月的目光，淡泊如深山湍流不息的水，宁静如昨夜无声而逝的花。


林清影不知该怎样开口，心头像压着块石头，还正巧压在最无从用力的地方——尽管都知道过去发生的一切，尽管都知道未来将有的结局，他和萧远毕竟不同。萧远是身在其中的唱角，他却是无意中被卷入的旁观者。如果不是那夜长安城外*，无意中听见萧远对睡梦中的萧胜寒自言自语，他本与这件事并无牵扯，更可能永远都无法想象，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见证这样一段离奇匪夷、注定令他终生不能忘怀的故事。


萧远不禁又笑了：“一个死人要死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何况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朕不伤心，你也犯不着伤心，别让寒儿看出什么端倪来。那孩子太依赖朕，好不容易把他推开一些，不能再让他知道这事。”

“去吧，有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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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那夜长安城外，指的是萧胜寒从皇陵逃命，在长安城郊和他爹重逢、回长安之前的那晚。

<番外·二>

近来这些日子，萧远还做另一件事。

写信。

不是写给别人，就写给他俩儿子，二儿子，小儿子。
如果大儿子还在，他会给大儿子也写一份——如今倒是省了点事，就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在黄泉河边照个面，问问那总把他当成仇人的小子，还愿不愿意再叫一声爹。

多半是不愿吧。

细润的笔头滴下点墨渍，盏台上烛光一动，萧远抬起眼，正看见璀璨夺目的天河横亘窗栊。
这条天河也曾映照昨世的自己，在五台山那一幕飞肆的雪后，在无数个寂寞而黑暗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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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在揽霄阁摔那一跤，萧远便日渐清晰地察觉，这身子是越来越不听使唤了。

尽管早有预料，仍不免有一些彷徨怀伤。
好在他很快就看透了——老天能容他再来这一回，已经是多少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就算最后竟然死于摔跤，呃，应该也没什么好遗憾和抱怨。

这天晚上，林清影再来问安的时候，萧远已离开书案，回到寝居的躺椅里瘫着。
太监婢女才刚退下，担心与忧虑已像春后的韭菜般窜到林清影脸上：“陛下，您……”

萧远费了几道功夫，才终于在林清影搀扶下坐起：“怎么样？东西送过去了？”
他惦记的是那包枣糕儿。

林清影答：“殿下收下了，尝了一点，说喜欢。”
萧远蓦地就笑了，眉毛生动得像是要飞起来：“喜欢就好，他喜欢就好。对了，对了——”

连说上几声对了对了，他转身走到台柜边，取下一只方方正正的红木雕花盒，递到林清影手上：“这是上次说过的，给那俩小子写的信……这两天眼神越来越不好，怕是写不下去了，你数数看，三十六封。”

打开银锁，果然是一摞整整齐齐的信。
林清影认真数上一遍，问：“是每年给两边各寄一封，一共十八年，对吗？”

萧远指着信封下层：“不，头几年年年寄，后面就不用了。上头几封信都写着年号，不会弄错。如果胜寒没派人找朕，到第八年过后，你就不必再寄这信。若是他找得厉害，这后几封都没有封口，你可以取出来读一读，隔几年挑一封出来，找个法子送给他。”

“但你可要记得，给胜寒送信的时候，也须同时给承吉去上一封。胜寒知道朕的脾气，有他的东西，必也有他三弟一份——要是发现他有而他三弟没有，他说不准也会起疑。倘若届时出了什么差错，给承吉的信你可设法作假，给胜寒的信，必须是这里头的亲笔信。”

林清影应道：“臣明白，一定不负陛下所托。”

得到这声承诺，萧远陡然就轻松下来，笑上一笑，又摇晃着坐回椅子里了。

不管怎么说，做的事能做的，都已经做得八.九不离，遗憾的未了的，如今也大都托付出去。
他已不必再拗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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沏两杯茶，置一碟点心，焚上一炉清淡的香，林清影又陪萧远说了会话。
谈正事的时候，总喜欢插两句闲话，而当该说闲话了，却又总忍不住讲几句正事。

这大约是很多人都有的毛病，林清影也有。

“臣只是觉得，殿下如今对您误会很深，这样。”林清影伸出双手比划两下，旋即又把手放下去：“您一早就打算让他做太子，为他铺好路子，又给他这么好的机会……您为他做这么多事，他不仅压根不知道，还整天以为您给他扣造反的帽子，以为您想废了他……”

萧远没接话，合上茶碗的圆盖，极轻地叹上一声。

林清影继续地说着。
“万一哪天，他又想起您对他的好了，或者知道了点什么……臣是说万一……”

这太残忍了。
无论对谁，都太残忍了。
他终于说不下去。

蘧然他仰起脸来，想要开口劝服萧远，在离开前把一切都告诉给萧胜寒。
他更想斗胆地向萧远坦白，他实在不能保证能够保守秘密，在未来数十年人生中，无论如何也不走漏风声。

却看见萧远宽容的目光，和那一道纯粹干净的笑。
就像供台上永恒的光，和煦安宁地照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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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见到他，朕其实都想把这些话说给他听……能不说就不说吧，有些事，不知道就最好永远都不知道。”
“但你说得也对，他那么聪明，确实可能猜到什么。”

话到这里，萧远埋下眼，再次注视自己陌生而熟悉的双手。

那个曾经被他捧在手心的寒儿，那个被他手牵着手一路长大的寒儿，那个终于在他眼中死去的寒儿。

他真的很想再抱上一次。

“如果他知道了什么，向你问起朕来。”

“你就替朕告诉他，对不起。”

“是朕对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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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完了，周末结局

<三十五>

从这一天过后，父皇当真不再过问政事。

我花了足有小半个月，才终于确认他不是和我开玩笑，而是真的撂挑子了。
撂得彻彻底底，撂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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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五，老咄吉世驾崩的消息传达京城。

突厥大军于一夜间退兵百里，河套两岸顷刻间海阔天平。我收到前线奏报，喜不自胜地执着御笔写下三道谕令，要求蓝钰继续屯兵渭上以防敌人去而复返，着泾州卫迅速整备以待部署，令京师十三营解除戒备恢复日常巡防。

未到正午，我从御书房的奏呈堆里爬出来，足下生风地来到后宫偏殿。

突厥人退兵，这不止是我萧胜寒的喜事，也不止是三军将领与前线百姓的喜事，更更算得上是大景国的喜事。这样大的事，我怎么也得亲自知会他老人家一声。
顺便夸颂夸颂他未卜先知的高超本领，赞美赞美他料敌如神的英名睿智，奉承奉承他决胜千里的飒拓雄姿。

这都是刘振那老妖精教的——要和上司打好关系，怎么也得学会说点好听的话，不能因为有别的交情就把什么都省了。

可这刚说完事由，还没来得及开始夸呢——
父皇凉凉地清个嗓子：“行了，朕知道了。”

就像一盆子冷水当头泼过来。

我应了声是，怏怏地耸一耸肩。
还是下次再夸吧。

空气静了一阵，父皇缓缓转身，平淡无奇地面朝着我，将一窗新绿的园景遮在身后。

“给你说个事。”

我俯耳恭听：“陛下请讲。”

“朕想出去走走。”

我恍然，直起腰杆，准备唤小春儿备驾。
父皇伸手一拦：“不是说现在，朕下月初走。”

“没想好去哪，就到处去走走看看……在这大景国活了快四十年，还没好好看看它到底长什么样子。”

“还有，你现在也可以独当一面，是时候继位做皇帝了。朕已命人给你做了帝服，日子也选好了，就下月初一。传位的诏书明天给你，自个拿朝堂上去念吧。”

可，这，这。
我简直拐不过弯，嘴皮和舌头打了半天架，这才厮磨出一句：“那，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父皇说：“三五年，十来年，玩够了就回来。”

这可怎么行呢？！
我又赶着劝他：“再过两月就是您四十寿诞，而且最近天还冷，不如等天气再暖和些……”

父皇清冷冷地笑了一下，“不必了，四十不是什么大岁数，犯不着兴师动众。你三弟和朕生在一个月，朕这生日，留着陪他一块过。

到这时候，我心中的焦虑拐过几十道峰谷，终于只剩下一个简单的想法。
他是真的烦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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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登基，父皇便迫不及待地要走。
而且他执意要一个人走，说想自个出去游历，不需要谁在身边碍手碍脚。

这哪能行呢？！

万一他路上被抢了怎么办？万一走路滑了怎么办？万一迷路了怎么办？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我追着父皇从偏殿叨叨到内廷，从内廷叨叨到御花园，从御花园叨叨到御书房——不仅我自个叨叨，还把御史台那些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唤过来和我一起叨叨。

然后我就在御书房跪上了。
一跪就跪了一整天。

当我终于得到许可，能够从御书房冰冷的地砖上爬起来，拖着疲倦而疼痛的身躯，独自一人地回到寝居。

我心中真是从未曾有的清明过。

就算我做了皇帝，父皇也还是父皇。
明面上苦口婆心的劝说，到他那里，说不准就又是我僭居上位、妄图篡逆的罪证。

就算已经是皇帝了，不也还是可以造反的嘛。

何必还要去和他掰扯呢？
他想怎么样，那便怎么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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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说走，那便真的是要走。
三天后清晨的敬天门外，父皇对我挥一挥手，说，“回去吧小子，你爹会记得给你写信的。”

我还在怔忪着“爹”这个字，那一匹健马已跃蹄扬尘，如利箭离弦飞驰而去。

只留一声空茫的婉叹，在高而空旷的城楼下，在春后犹然微寒的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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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之后，来报说父皇抵达萧承吉的封地泰州。
与此同时，我收到父皇予我的第一封来信。

“泰州风物不错，你若有闲，可多往江南走动。时多雨，不及细说。后将折道蜀南，往塞北游历，年内必有信来，勿多牵挂。”

又两月，暗中尾随父皇的人马一路追着他踏上蜀道。
蜀道崎岖，他们在山里迷了路，失去父皇行踪。
又派人往蜀中找寻，说峨眉山出现过一名青衣客的踪迹，但不确定是否是父皇——这一找直到年末，我收到父皇的信笺。

这封信与前一封大不同，信封用的是浸油的皮纸，信纸则是精鞣的熟宣——都是极耐保存的纸张，从数千里之遥的渝州发来。

他在信中说。

“你已满十九，明年二十，弱冠之年，再不娶媳妇，黄花菜都老了。朕看徐卿家那表妹不错，和你八字五行都对得上。你若怕不中意，可暗中先去会会人家，切莫有出格举动便是。”

我照着父皇信中所写，偷偷去看了一眼他说的姑娘。
是我喜欢的类型，且知书达理，颇具姿容——不至于一见钟情，却的确是个不令我反感的，可以纳进正宫的人选。

除却言及婚嫁，父皇还在信中就我新入朝政、难免会触及的一些弊病寥作针砭。劝勉我求成不必过急，事事当循序而至。

放下书信的时候，我在心中默默地想。
他到底还是关心这江山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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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每年都给我写信。将要年关时，他的信总会经由官驿，重重拐拐送到我手上。
他可真是懒哩，一年一封，都不肯多写点，像设计好了似的。

第二年的信，一个字政事没提。平平淡淡聊了些家常，说凉州的风真是大，刮起来人都站不稳，说泰州地方远，不如京城物阜民丰，希望我对三弟多一点照拂。

我对着如豆的灯火，把这封信看了好多好多遍。

媳妇也和我一起看信，温言温语地说：“太上皇可真是好性子，这字端庄方正，一笔一勾，写得这般认真。怕是谁家初学写字的孩子，都不曾这么仔细过。”
我不禁叹息，又不禁发自内心地笑：“父皇做事一向认真，尤其是在对他的几个儿子上。”

她倒是提醒起我来了，趁着夜色未深，我将蓝钰传进宫中。

“父皇给朕写信，必也给萧承吉写过，你这两天反正没事，不如去泰州走一趟，给朕看看那小子安分不安分。信不用带回来，就抄一份给朕就行，父皇要知道朕抢承吉东西，回头不打死朕才怪。”

未两月，蓝钰带着誊写的信回到京城。

据说信纸与寄给我的信全然相同，笔迹是亲笔无误。就誊写的信来看，语句也的确是父皇惯用的语法。

我放下信页，心头那点微妙的怀疑便松释了。
我到底怀疑在什么？是怀疑这信不是他亲笔？是怀疑他遇到了什么事？
连我自己都不甚清楚。

大概是久未见他了吧。
真是有点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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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年的信来得比往年早，还未下雪的十月，在一阵秋风中送到我手上。

父皇说他在苍山小住，潜心研习武学，日见炉火纯青。
听闻年前骊山地震，是地龙犯凶的预兆，他让我好生自检自勉，不要做令百姓和天下伤心的事。

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始毕可汗携兵逼城，险些打下泾州。江南水患，殃及千里田土，险生流民之乱。
但父皇并没有提及这些，而只说到骊山这场无关痛痒的小地震。
他大概是不欲训斥我，所以因小摄大，用这种方式给我点警醒罢了。

读过这一封信，我又将前两年的信从盒子里取出来，一封封在眼前展开。

端详这些薄薄的纸页，抚摸这些工整的字迹。我仿佛能看见千万里外那一盏烛台的微光，父皇佝偻地伏在案前，一笔笔一划划认真地写信。
他嘴角一定含着点笑，是对这大好江山满意的嘉许，他眼中一定带着点怜惜，是对他的儿女无限思念的样子。

不，不对。
他一定没有想我。
他若想我，怎么会一直不肯回来呢？

大婚的时候不会来，添丁的时候不回来。他分明洞察一切，就连骊山一场小小的地震都未逃过他的眼睛，却只从千里外寄来这样薄的一张纸，一封信，一段不冷不热的劝诫之言。

我不禁蹙眉，摘笔蘸墨想要写点什么。
却发现时间这条长逝的河流、早已将我对他的依恋渐渐冲淡，乃至今日竟已无话可说。

罢了，罢了。

等信寄到苍山，他怕是又动身去了下一个地方。

把我捆在这危耸的龙椅上，他自己倒是乐得洒脱。

但他开心就好——只要他能开心，我又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全文完>

修了一下文，顺便随便啰嗦两句吧。


写文真的是太费精神，这段时间又忙，已经很久没有认真读哪怕一本书。这就像牛吃不到草，猪啃不到糠，难免要叫唤。
也所以最近越来越感到下笔无力。


这篇拖拉得太长了，本来不应该写这么久，却终于不得不写了这么久。这是对自己不负责任的做法，也是对读者不负责任的做法。这篇是篇劣质品，包括东逝水，如果要我自己打分，满分十分三分不能再多。
所以要好好休息一阵，多读点东西再构思下一篇，嗯，不要问我坏人那个坑怎么回事，***有生之年不填了它我就不是人，是猪！


另，谢谢留言回复点赞提意见写长评的各位亲~~下一篇亲爹乖儿子暖萌大甜文再会有期~

半夜诈尸，转一文，不知出处，侵删。

你为什么要努力

1
你结婚了，不和父母住一起，有了娃之后，你更体会到了父母当年的艰辛，你想好好爱爱父母，而你从来没语言表达过爱，付出物质和行动是你传递爱的手段。

你也常问父母，反正你们也退休了，多出去玩玩啊！父母总是跟你说：哎呀，老胳膊老腿不爱动啦！怕出去没医院，慢性病加重不好治了啊！

有一日，你开车带父母去了郊区的一个度假村住了一夜，突然，你会发现，原来看似古板的父亲也是那么爱用手机拍景色啊！母亲很兴奋的在脱了鞋光着脚踩着冬日里的室外温泉。

你突然明白了，原来父母也这么爱出去玩，这么爱跟着你和宝宝一起玩，之前说的各种担心只是一个借口，一个怕你费钱费精力的借口......再抬眼算算，你根本做不到每周回家看看父母，在父母有限的时间里，也许只能在见到父母几十面而已，再想想你自己，30多岁的年龄了，能不能有能力随时抬腿就带父母出发？不让他们把日子消磨在几十平米的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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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那天，哥们给你介绍个姑娘，你加了姑娘微信，看到姑娘朋友圈里生活挺丰富：自己努力装修房、年底还去了菲律宾潜水、偶尔日本买趟化妆品，生活有滋有味。聊了几天感觉不错，你问姑娘在哪见面，姑娘说了国贸三期顶楼的餐厅，见面吃饭的气氛融洽，姑娘也没过多问你车和房子的事情，更多的透出了不反感你外表，且对你生活范围及兴趣也挺有兴趣，你感觉聊得还不错。

你知道第一印象的重要，所以特意洗干净了你的悦动，并且努力停在了国贸三期B3离餐厅电梯最近的车位，以便于姑娘少走几步，姑娘欣然的接受了你的邀请，你开着你的悦动一路有一搭无一搭的唠嗑就送她到了家。

之后的日子，你知道了姑娘在一个设计公司做主管，她的爱好你也同好，人长得甜而不腻，尤其那个清汤挂面的直发总想想让你上去摸一摸，你幻想，这是我媳妇，也还不错，带得出手，有同样爱好，多好啊，但是总是感觉力不从心，你已经很久没自信的主张什么事了，你有些气馁，仔细想了想上次力拔山河的豪言壮语是什么时候来着，只记得去年夏天楼下和2个哥们吃串喝大了时候的宣泄。

日子一天天过去，你和姑娘不近不远，你始终感觉不敢发力，总有一种如噎在喉的感觉，直到姑娘慢慢消失在你生活里。

二年后的一日，你和给你介绍姑娘的朋友一起吃饭，朋友想了想说：当年，人家姑娘看了你朋友圈，知道你条件，但是人家还是想见一见聊聊看是否投缘，人家自己开奥迪S5，怕那天让你有些不舒服，特意打车去的赴宴，这样你送她回家，也不尴尬了，但是，你啊你啊！

饭后，你后悔的想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为什么自己就不敢迈出明确关系这步？是什么让你这么没有勇气？又是什么让一个那么懂事的结婚对象就白白消耗在自己的自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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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你媳妇刚查出来怀孕，医生检查完，发现孕酮太低，要求每天都来打一针，这样保胎概率高。你带着夫人，每天早上8点就到医院排队打针，那是北京近些年最寒冷的冬天，你看着媳妇朦胧着睡眼蜷缩在塑料椅子上等待打针，你心疼，回家查了查私立妇幼医院，所有检查+最后生产，顺产10万剖宫产起码15万，你默默的关上了网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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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有阵子，你最经常打开网站看汽车，你看上了新的3.5普拉多，幻想着带着一家老小出去玩的场景，你给自己立个小目标，要在35岁的时候买上它。

时间过的飞快，自己的小目标早在日常的周而复始的混沌上下班中消磨殆尽，偶尔在和哥们撸串的时候，那3.5的普拉多仿佛才是你的车，嚼着油腻的大腰子时候，嘴里碎碎念着：3.5双喷射发动机、托森的全时四驱~。

去百花山玩的那天，你车里挤着媳妇、孩子和她爸妈，你手里这辆1.4自然吸气发动机的小车坚苦的在爬着坡，转过一个小山口，刚才好好的108国道修路改道，10轮大卡车压过的泥泞让你的1.4排量小车狼狈不烂，短短5公里，20分钟还没走完，因为车小儿童椅太占地，后排的你媳妇抱着娃，孩子不舒服的开始哭闹要尿尿，距离百花山还有20多公里，烂泥又没法下车，你苦恼的抓抓头，我的3.5双喷射、我的托森全时四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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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家里宝贝顺利出生了，你心想，其实私立医院也就那么回事，都是生嘛！媳妇这不哭不闹也没跟我念叨私立医院的好，想着，你心里舒坦了些。

孩子转眼就3个月了，你突然感到你已经好久没好好休息了，双方父母身体都不好，不能帮忙看孩子，家里多了个娃，每个月多支出好几千，真没钱可周转再请个保姆了，每天你就是在两点一线中奔波，忙的上个月还晚还了3天房子贷款，电话被银行口气从您好，变成了：请立刻还款。

有时候，你就在想，这刚是婴儿，这要是小学、初中、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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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家里媳妇是个不太爱奢侈品的女孩，你总是天真的以为是真不爱奢侈品，你觉得你真是取了天底下很贤惠的媳妇。

有一天，洗完澡上床，你偶尔瞅见媳妇正在看她们公司一个大波浪女同事朋友圈，那个女同事你也偶尔听说，老公是富二代，舍得给她花钱，你媳妇仔细瞅着那个女同事在朋友圈发的新买的包，虽然你俩之间没有话语，但是你心里已经有了苦涩的滋味，别说巴黎圣诞节去买奢侈品了，结婚时候答应带她去的马尔代夫还没成行，工作忙成了借口，你也知道媳妇明白你心里省钱的小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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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有一天，你妈妈电话里淡淡的跟你说了句：让你来父母家一趟，你心里感觉有些异样。进了门，爸妈都在餐桌附近坐着，你妈先开口了，跟你说了，你爸前几天的瘤子穿刺有了结果，是癌，也不是早期了，你瞬间感觉一阵眩晕，因为你爸妈怕你担心，没跟你瘤子穿刺活检的事。

中晚期癌症，也扩散了，医生说没必要手术了，化疗吧。

化疗治疗中有种非医保药物，叫做：贝伐珠单抗，2万多一针，副作用小，掉发少，呕吐感轻微，病人少受罪。

你是孝顺的人，你走出病房来到厕所单间，狠狠的抽了自己的嘴巴。

往病房走的路上，你哭红了眼睛，床边，你爸安慰你，没事，我这年纪，不怕掉发，也不怕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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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活在这个社会，很多人各种豪言壮语，最终全都随着烤串的炊烟灰飞烟灭，这个社会上，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我们不是低俗的只看物质，但是我们努力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为了在父母还能走的时候，多带他们出去转转；为了遇到心意的姑娘能有自信的随时拿下；为了有温暖的不用排队的孕检环境；为了随时想买你能买的汽车；为了哪怕有了宝宝依然不会改变生活的品质；为了不再让媳妇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而惆怅；更是为了在哪怕遇到死，起码也能死的舒服一点。

生活是公平的，你选择了在自己轻松，那你身边的家人一定会为你的选择付出成本和代价。

有些事，你尝试了不一定成功，但是你不尝试肯定是一丝可能都没有。

一生时间不多，没什么机会停下来惆怅怨天尤人，抓紧眼下的时间和机会，人脑的潜能是无限的。只有努力，才能对得起陪你一起的那些人，那些真正爱你及你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