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原创】怀璧(古风 耽美)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楼主 又一个傻波依  发布于 2017-03-19 13:58:00 +0800 CST  
最近被考试整得很丧,一时兴起开个坑,不一定写得完。

楼主 又一个傻波依  发布于 2017-03-19 14:00:00 +0800 CST  
【一】

怀玉救下他的时候,他蓬头垢面地跪在地上,衣衫又臭又烂,真是落魄。

怀玉说,刀下留人。

他缓缓地抬起头。

旁边执刀的侍卫说,此人罪大恶极,大人小心。怀玉将皇绸圣旨递给侍卫,目光却一瞬不瞬地定在他身上。

怀玉将他从死牢中提出来,又带回府中,嘱咐下人替他梳洗。他的头发黏成了一绺一绺,脸上身上全是用刑之后的腐烂的伤,深深浅浅的血痂,叫怀玉有些怜悯。怀玉接过丫鬟手里的湿毛巾说:盆子放下吧,我来。

丫鬟福了一福,退到旁边。干在脸上的血比怀玉想象的还要难擦些,然而,真是张英俊的脸。怀玉想不出这样的人怎会犯下累累命案,对他说,我是刑部侍郎,我叫怀玉。京中日前有一宗命案,倘若你能助我破获......怀玉顿了一顿,却说:自然,你杀了太多人,我还是要审你的。

怀玉又问,他们都叫你「我来也」,你的真名叫什么?

他望着怀玉,指尖微微地打颤。怀玉说,你很疼吗?我再轻些。

楼主 又一个傻波依  发布于 2017-03-19 16:58:00 +0800 CST  
【二】

怀玉给他换了一身新衣裳,望着他的手链脚链,又有些发愁。

怀玉说,你跟我出门断案,可能要走些路,我先将你的脚链解了,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跑。怀玉又补充,因为你跑了,我却跑不了,我留下来就会挨官司。盗亦有道,我为你着想,希望你不要使我悔不当初。

他耷拉着眼皮点点头。

怀玉用钥匙打开了他的链索。

链索足有五斤重,铁皮将他脚踝磨得不成样子,好些地方都已经化脓了。怀玉亲自蹲下去,一点点地给他上药,又找来纱布和剪子,仔细地包扎。他的两只胳膊还抬不起来,头一直是低垂着,他望见怀玉锁骨上那一颗熟悉的红痣,无声阖上了眼。

怀玉是新升的刑部侍郎,光明磊落,谦和善良。怀玉与他约法三章:不可以越轨,不可以杀人,我问的话如果不想回答也可以不答,但绝不允许对我撒谎。

他这次思考了一会才点头,怀玉很满意,说,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他勉强抬起眼皮:怀大人。

楼主 又一个傻波依  发布于 2017-03-20 09:03:00 +0800 CST  
【三】

京城有一个厉害的贼,人们都称之「我来也」,每逢作窃他必手书这三个大字于门墙,夜盗万金,来去无影。

他也是一个厉害的贼,不过在半月前被捕了。

被捕以前他有过风光的时候,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窃一户,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被捕以后他十分落魄。狱卒记恨他使自己夜夜加班,狱友妒恨他技艺精湛,刑部的大人为了使他认罪伏法几乎打断了两条鞭子,奈何他就是冥顽不化。

大人说,我来也我来也,你若给我个痛快,我也可以给你个痛快,你这样死咬着不认,不过是多受些皮肉之苦。

他吐一口血沫说,我不是「我来也」。

大人是个好官,此前就为了抓他十几天未合眼,抓住以后为了审他,又是十几天未合眼。大人双手发抖,一口气差点就提不上来,大人说,罢了罢了,我也老了,再跟你耗下去我的大限也就不久了。于是大人回乡养老,新官上任。怀玉接手了他的案子。

狱卒咬牙切齿地并禀告说,这人是个硬骨头,小的生生用断了两根鞭子但他什么都不肯招认。怀玉说是么,那就别审了,左右是个祸害,直接下到死牢去吧。

狱卒深深敬佩这位怀大人的杀伐决断,同时却也深深地不解,何以转天怀大人又手捧圣旨而来,拦住了奉命施刑的刽子手,说,刀下留人。

楼主 又一个傻波依  发布于 2017-03-22 10:45:00 +0800 CST  
【四】

他住在怀玉给他准备的小院里,身上的伤渐渐好转,等到行动终于无碍,怀玉带他来到已经封禁的蒋府。

数日前,吏部侍郎蒋钦在此遭人杀害。

怀玉背着手走进南边书房,说,下人端茶进来的时候,见蒋侍郎已死在桌前,可怜他的两个幼子坐在地上浑然不知,手里还抱着一对布老虎。怀玉环顾四周,边想边说,无论是谁人行凶,凶手必然不引人注目......他假扮作下人进来送茶,一直送到案前,蒋侍郎才发觉此人眼生,觉察出不对,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拿出刀,威胁他,照我说的做,否则连你的幼子一并杀掉。蒋侍郎不敢违抗,亦不敢叫人,遂被一刀毙命......轻而易举。

怀玉说完望向他,他低着头。怀玉说你在想什么呢,他说我什么也没想。

怀玉笑看着他,说,撒谎。他沉默。

怀玉接着走去蒋侍郎的书桌后面,抬眼环视,看见几方宝砚,笔筒,青玉镇纸,然后是花瓶,字画,和一座落地屏风。

怀玉皱了皱眉,想这蒋侍郎平素好几分风雅,书房陈设亦十分考究,唯独那老大一座屏风杵在墙边,不像个样子。怀玉遂说,把屏风移开。他挽起手上的铁链走过去,用力把屏风往右挪动寸许。怀玉说,再移。他又挪动几寸。见怀玉没有首肯,干脆倾身压上去,将屏风整个推去了墙角。一整面白墙现于眼前,白墙正中写着三个暗红发黑的大字:我来也。

怀玉说,果然。

怀玉缓缓来到他身前,他仍旧沉默。怀玉说,这已是第三个朝廷命官死于「我来也」之手,从前「我来也」只行偷盗,如今却开始杀人。

他腕上的铁链微微作响,低垂着眼说,我只偷东西,我没杀过人。

怀玉说,不错,蒋侍郎死时你的确尚在狱中。

怀玉又问,但你是不是「我来也」?

他顿了顿,我是。

你只偷过东西,没杀过人,你怕无人信你,所以在狱中即使受尽屈打也不肯承认?

他跪下说,求大人明鉴。

怀玉说,我明鉴没有用,除非找出真正的凶手,否则你还是得死。不过话说回来,你做贼行窃还如此不知低调,还写什么我来也......活该别人嫁祸给你......

楼主 又一个傻波依  发布于 2017-03-22 13:57:00 +0800 CST  
【六】

傍晚回府,怀玉与他同坐一张桌子,见他手腕被铁索磨得血肉模糊,有些吃不下饭。怀玉说,我解了你的手链,吃完了立刻带上。他说多谢大人。

第一天第二天都立刻带上了,第三天怀玉却忘了。第四天的夜晚他推开房门,望着满院的月光发了半宿呆。第五天他走到了庭院里。第六天他摸了摸紧锁的院门,没等到第七天,他纵身跃过院墙,却发现院墙之外是个更大的院子,怀玉穿一身薄衫,正在浇花。

怀玉说,你身手很好嘛。

他觉得这位怀侍郎看着斯斯文文,也不会什么拳脚功夫,有些想逃之夭夭。

怀玉说,别想了,这道院墙之外全是兵,我下过命令,只要见你单独出去就乱箭射死。

他有些气短。

怀玉放下缠枝莲纹的花浇,说,随我进来。他随他进去。怀玉叹了叹说,我有心救你,你却无心自救。他说不是的,我有心自救,我正是要自救,却被大人给拦下来了。

怀玉冷笑,你自救,便罔顾我的性命?

他低下头,怀玉却伸手托起他的下巴:知不知道我什么救你?

大人明断,有慈悲心肠。

怀玉又笑了,我可没有慈悲心肠,我救你,因为你和我的一位故友很像。

怀玉的目光黯淡下来,松开手,又摇了摇头,不过也只是皮貌相像,我的故友光明磊落,并不是你这个样子。

他沉默了半晌,说,我有私心,请大人责罚。

怀玉说,自然是要罚。

楼主 又一个傻波依  发布于 2017-03-22 14:45:00 +0800 CST  
【六】

怀玉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很长的竹尺,他看见了,脸色由白转红,又转白。怀玉说你跪下,他喉咙动了动,说大人,你不能在这对我动私刑。怀玉重新把锁链扣在他腕上,然后提着链子将他拽去床边,你看我能不能。

他跪在床前,双手环抱着床柱,怀玉连抽了他几尺子,他觉得这竹尺竟然比鞭子还要难捱。他跪不住了,说大人......然后他挨了更重的一尺子。倒也不是有多畏痛,只是觉得这样挨打有些屈辱,他微微咬牙,再不发出一点声响,满室只听见竹尺抽肉的声响,他渐渐将肩耸了起来。

你不缺胳膊不缺腿,为什么要做贼?你等人家都睡熟了,才敢偷偷摸摸爬进去,为了那一丁点的不义财,脸面都不要。怀玉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在生气,说一句话打一尺子,用力之大,使自己整条右臂都有些发酸。他的新伤旧痛一起被勾出来,满额的汗,他觉得这个怀侍郎真是可笑,以为凭几句话就能教化了他。怀玉不再打了,他却仍因身后肿痛而紧攥双手,怀玉有些懊悔,对着他额角碎下来的一缕头发无端出神。

我们打个商量怎样?

他还在捱痛,没精力理会,怀玉放低了姿态对他说,我替你洗脱杀人之罪,从此以后你要金盆洗手。

他说不可能,我做不到。

怀玉站起来,过了半天将竹尺掷在地上,“哐”地一声。

你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说怀大人,你我相识不久,交情也算不上深,无论你在心里把我当成了谁,我都不是那个人。我只是个贼。我只会偷东西。

怀玉沉默地走出门去,独站在月光下,被风轻轻扬起的发梢都透着一种形影相吊的孤独。天地俱静的孤独。

怀玉再向屋内望去,他已经枕着床沿睡着了,双手仍然紧紧吊着。

怀玉走去将他的锁链放下来。

怀玉望着他在睡梦中舒展开的眉眼说,子乔,我知道是你。不要再跑了。

楼主 又一个傻波依  发布于 2017-03-23 09:46:00 +0800 CST  
【七】

怀玉离开后,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子乔,王子乔......他歪着头想,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亏他还记得。王家自始祖王世选到高祖王振彦、曾祖王玺、祖父王寅、父王頫,曾是临安府何其显赫的簪缨世族。十几年前遭人弹劾,先抄后杀,一门绝灭,富贵荣华终是一梦。

他慢慢坐起来,挣了挣腕上的链索,只是徒增伤痕。这链索稍一挪动就铮铮作响,使他行动很不方便,总要再想个法子去掉才好。

他起身走到窗前,朝外看去,因已经是后半夜了,万籁俱静。

此前那一闯只是为了使怀玉放下戒心,此刻方才是好戏。

他一跃而起,利落的身形像是鬼魅。

翌日清晨,衙门得报,户部尚书冯源昨夜又在府中遭人虐杀。

楼主 又一个傻波依  发布于 2017-03-24 11:32:00 +0800 CST  
【八】

冯夫人头发散乱,痴痴呆呆坐在堂屋,丫环不停替她拭着眼泪,忽又有人至,冯夫人抖动肩膀惊叫起来。怀玉温言道,夫人请安心,下官只是来查案的,丫环亦在一旁劝解,冯夫人却仍旧惊叫不止。怀玉叹了口气,径自往案发的卧房走去,王子乔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两个先到的小吏捏着鼻子从房里跑出来,远远就闻着血腥气,怀玉亦皱了眉。二人进屋,只见冯尚书僵躺在床上,嘴被布帛塞住,双眼圆睁,四肢被划得血肉模糊,腹部倒插着一枚挂帐的金钩子,正是死因。

怀玉道,难怪说是虐杀。谁能与冯尚书有这样的血海深仇?

怀玉拿了镊子,将冯源嘴里的布帛抽拉出来,上面黏着唾液血水,王子乔见他脸色愈发难看,便说大人,我来吧。

王子乔将那布帛摊开,搁在托盘里,布帛上又写着三个血字:我来也。

怀玉一掌击在案上,岂有此理!此贼杀人无忌,歹毒残忍,我必要亲手捉之。

天下歹毒残忍的人可多了,大人就算是菩萨转世也管不完。王子乔捧着拴住他双手的锁链,眼睛看着冯源的尸体。

怀玉说,至少我管一件,世上就能少一件。

王子乔笑笑,忽然说出一句不相干的话,他说人总是要死。他没有说出来的话是,倘若真死在你手里,那也挺有趣的。

怀玉觉得王子乔的笑容很萧索,好像子乔已经不是从前的子乔了,不再是从前那个聪明狡黠的王小公子,而真的变成了另外一个可悲的人。他想从前的事难道他都忘了?小时候那些好日子,他还记得真真切切,他却浑都忘了吗?

怀玉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另一个「我来也」,就算不为你,也为了临安府的庶民百姓。

王子乔自然而然地垂下眼,说大人功成之日,也就是我洗脱污名之时,我没有什么不放心。

楼主 又一个傻波依  发布于 2017-03-24 15:30:00 +0800 CST  
【九】

二人离开冯府,时间尚早,怀玉问王子乔想去哪,王子乔说请大人定夺。

那么就去听风楼去吧。

听风楼建在钱塘江边,前临江水,后近码头,往来临安府的行商都常常在这歇脚饮酒,嘈杂热闹,有人间景象。

二人拣了靠窗的位置相对而坐,王子乔望着怀玉,怀玉望着江水。

怀玉想起小时候学的一首词,临丹壑,凭高阁,闲吹玉笛招黄鹤。

王子乔也想起这首词,但他想的是下半阙,江风作,波涛恶,汀兰寂寞岸花落。他望着怀玉沉静的侧脸,忽然就后悔了,但一切已经无法回头。

远处隐隐的洞箫声忽被打断,几个矮壮的汉子大摇大摆从外面进来,带着浓重的鱼腥和汗臭,嬉笑怒骂,招人反感。怀玉出身官宦世家,并不常见到这类人,他从小又有很好的教养,因而只是默默地饮茶。王子乔却认得清楚,为首的壮汉是这片码头的漕户头子,他偷过他的金银珠宝,玉器美人,漕户几次恨不能把他揪来痛打,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漕户咧着嘴走过来,看见王子乔腕上拴着的铁链,哈哈笑道:“你这腌臜小子今也吃了官司,真他娘的活该!”

怀玉顿时不悦起来,王子乔却说漕户高量,今日莫同小弟计较了。

漕户将手一摆,可别,老子才不和你小子称兄道弟。

漕户眼中露出色欲,笑望向怀玉,嘿,还真俊,来陪咱们喝几盅,老子今儿个就放过你。王子乔站起来,冷冷看着漕户,忽然旋腿一踢,长凳飞转起来将漕户一径架到墙根。王子乔脚踩着凳面用力一碾,四条凳脚死死插进去,漕户痛得仰头大叫。他那几个跟班岂肯善罢,从后抓住王子乔厮打起来,一时桌椅俱碎,人群哄散。王子乔挨了几下,被逼到窗边,扭头望去,见外面是缓缓涌流的江水。他忽然计上心来。佯作是挨了极狠的一拳,破窗而出跌进水里,风从他耳边呼呼刮过,他听见有人惊叫子乔。

江水从四面八方涌入口鼻,铁链太沉,他身上像是拴了个石头,况且双手无法滑动,他只能不断地往下沉,往下沉......脑仁一阵阵发痛,好生难受......黑到了极处......又看见一点微光......亮起来......渐渐地亮起来......他感觉唇间有什么东西温温软软的,忍不住吮吸下去......怀玉扬手甩了他一耳光。

王子乔吐出一大口水,猛坐起来,掏心掏肺地咳嗽不止。衣裳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他抬起头,看见怀大人也是衣衫尽湿,唇上还印着深深浅浅的吮咬的痕迹。他想起方才温温软软的是什么东西,没忍住笑了一声,怀大人“啪”又甩了他一耳光。

楼主 又一个傻波依  发布于 2017-03-25 13:48:00 +0800 CST  
【十】

回到关他的府院里,怀玉脱下大衣,从里面湿透的香囊里取出钥匙,好几下才找到锁孔,“咔嚓”解开王子乔腕上的锁链。王子乔说不必了,怀玉“哐”地将钥匙拍在桌上。王子乔觉得怀玉今天格外急躁,不似刚见面时那样处变不惊。他喜欢他这样的急躁。

怀玉取来药膏,见王子乔手上有新旧不一的伤痕,经水一泡,未结痂的地方变成了浅浅的粉色。他又小心谨慎地给他擦拭伤口,给他上药,就像他小时候对他做过的那样。王子乔心里愉悦,借这个机会肆无忌惮地偷看怀玉,怀玉能感到他在看他。怀玉说,我不再给你带手链了,你如果真的要跑,我认了。王子乔想,这个手链也栓不住我。怀玉又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你是谁,你究竟为什么搞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但我还是我。他忽然抬起头,王子乔的目光还停留在他身上避之不及,他看见怀玉眼底有泪光,不知不觉触目惊心。

怀玉说,你不要总这样偷偷地看我,像个贼一样。

王子乔原本要笑的唇角僵了一下。王子乔想,你知道什么,我可比贼更要歹毒。

夜幕降临,秋风寒冷,没有锁链的束缚,王子乔行走无声,面容冷峻,宛如能恣意判人生死的魑魅魍魉。他在临安府造出偌大声势,该了结的旧仇都已了结,眼前这是最后一家。

他抬头,望见门楣上浑厚刚劲的“怀府”二字。那还是父亲昔年亲手所题,为了庆贺怀家高迁,他想,道貌岸然的读书人,果然比贼寇更不要脸。

他翻身入院墙,毕竟过了十几年,曾经再熟悉的地方如今也不再熟悉。他一点一点摸索到东院,轻拉开房门,怀夫人礼佛,内里点着上好的线香,怀老爷怀夫人都安睡在床上。王子乔将一把交椅搬到床边,懒洋洋坐下,他对着沉睡的老爷夫人看了许久,鬼使神差,他想起从前挨了爹的板子,怀夫人做给他吃的桃花糕。

王子乔到最后也没动手,不知是因为想到怀玉,还是因为想起了小时候王、怀两家交好的日子。

他拿出短刀,在自己手上划出一道血口,他每杀一户就要划这样一道,这是第五道。他又割下一角帘帐,用流出的血在上面写:我——来——也。他用帘帐裹了刀,一并搁在怀老爷枕边,面无表情地拂衣离去。

楼主 又一个傻波依  发布于 2017-03-26 11:47:00 +0800 CST  
【十一】

长街空荡,夜幕渺远,从城外吹来的冷风带着天高地广的自由气息。王子乔阖上眼,抱臂伫立了良久,还是一步一步走回怀玉的官邸。

他躺在床上一夜未眠,想今夜过去了,不知明天又会怎样。想着想着天就亮了,怀玉在外敲门,你醒了吗?

王子乔没有应声,直接下床去拉开房门,见怀玉手提着一个红木食盒笑盈盈走进来。怀玉打开食盒,将里面装着的刚炸的油条,豆浆,和一小盅黑芝麻糊一一拿出来。怀玉说,昨儿刮了一夜的风,你可安睡?

王子乔有点意外,问大人这是做什么?

怀玉撩衣坐下,今天是朔日,不上朝,我来和你同吃早饭。他看见王子乔的手腕,微微皱眉,说你睡觉不老实,怎么又把伤口挣裂了。

王子乔扯了扯袖子,将伤口掩住,不知为什么他问道,大人曾说自己有一位故友。

怀玉点头,是,他叫子乔。王子乔。

大人愿意说说他吗?

你是说子乔?怀玉的眼神温柔下来,像冬天化雪时的阳光一样。

我跟他是莫逆之交,我们两家就隔一道院墙。我跟他一起读书,写字,要多要好有多要好,但突然有一天,他不再到我家来,他突然之间就消失了。

怀玉喝了一口豆浆,看着窗外,我母亲那时哄我,说他被一个道士看中,被带到世外桃源去当了神仙。后来长大我才知道,王家当年是吃了官司,家里老老小小,死的死散的散,我已经十几年没再见过他了。

怀玉又笑,子乔小时候绝顶聪明,又总爱较真,成天顶撞府里的先生,先生们也拿他没办法。

一种巨大的悲戚从心底泛起来,王子乔想起在牢中饮恨而终的父亲,吞金自尽的母亲,卖身青楼的长姊,和树倒猢狲散的王家。他想到他这一生,终究是荒废了,他学会拳脚,学会飞檐走壁,但他不会再作诗,不会再下棋,小时背诵的词赋已经忘得七七八八,除了「我来也」,他连字也不会写了。怀玉还是怀玉,子乔已不是子乔,这样的两个人怎能再称莫逆之交?

他脸色一点点苍白起来,低头望着盛放豆浆的瓷碗,痛苦难当。

正在这时一个小厮飞奔进来,火急火燎跪下去,禀告怀玉:大、大人,家里出事情了......

怀玉霍然站起,出什么事了?

小厮磕头,小的嘴笨说不清,大人,大人快赶紧家去吧。

他望着怀玉匆匆离去的背影,笑得有些难看,他想自己可能真要死在他手上了。他独自来到庭院中,见秋菊落尽,红梅含苞,他数着自己最后自由的日子,心中再没有一点感想。

楼主 又一个傻波依  发布于 2017-03-27 11:38:00 +0800 CST  
我又想开坑了,万年老梗,小受被迫忍辱负重去邻国为质,小攻喜欢小受霸王硬上弓,小受不从,小攻就把他关在身边天天操,小攻小受分分合合假戏真做,最后两国交战又各自为阵,相爱相杀血染江山的画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负了天下也罢始终不过一场繁华......以上。
其实就是放飞自我通篇是肉没啥内涵的文。
以及别再吐槽我的坑品了它很垃圾已经不值得你们专门打字来吐槽了我知道。
我就是想写,很委屈。

楼主 又一个傻波依  发布于 2017-03-27 22:13:00 +0800 CST  
【十二】

这一天比他想象中来的还要早。

傍晚时分,几个衙役带刀而来,重新将锁链扣在他手上,王子乔被带回牢中,又被人扭打着按跪在地上。人间的阳光照不到这里,监牢寒冷,四壁都是阴森森的,只有几把火光忽明忽暗。

犯人我来也,盖系谋害本朝吏部侍郎蒋钦,户部尚书冯源,其行歹毒,其心可诛。狱卒悠悠一笑,拖腔拿调地说,你认是不认?

王子乔弯腰跪着,眼睫微微抖动,我要见怀大人。

嘿,怀大人可没空见你。狱卒翻着白眼拱一拱手,咱们大人说了,你若是招认就直接签字画押,若是不认,先打五十杀威棒,再等后话。

王子乔沉默不言,狱卒迈步绕着他走了两圈,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怀大人已经发话了,今儿就算是五十棍子打死你,也是你福薄命短,没这造化。

怀大人不来,我一个字也没有。

狱卒冷笑,瞧瞧他这硬骨头。

伸手一招呼,两个人拿来绳索,两个人拿来大棍,先将王子乔扎实捆住,再接着行刑。那刑棍非比寻常,三两下就见了血,而后每一棍子就是一道触目的血痕,王子乔脸色发白,怏怏跪在地上,汗珠从他鼻尖一滴一滴往下坠,挨了二十来下,终是忍不住呻吟起来。他视线渐渐模糊,想伸手拭一把汗,终究不能。朦胧中望着牢里污秽的地砖,他想自己究竟是怎样落到这步田地的。

行了。

冷漠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他想大约是怀玉,却着实没有力气抬起头了。只见一双干净的锦靴步入视线,狱卒停了手,他觉得疼痛难当,身后像被人生生截断了一样。

怀大人的鞋面上绣着银色祥云,让他想起一个成语......云泥之别......好像是这样说的。

怀玉在他身前蹲下,逼近他,面如寒霜地质问,人都是你杀的,为什么要骗我?

楼主 又一个傻波依  发布于 2017-03-28 11:53:00 +0800 CST  
【十三】

王子乔喘息了许久,微微发笑,垂眼在怀玉耳边轻声开口,你在生气?他一字一字地说,你生我的气啊,是不是太没道理了。

怀玉将他推开,你到底是谁?

你不是都说了,你认得我,我是子乔。

怀玉斩钉截铁,子乔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他仰起头哈哈大笑,他会,他不仅杀了蒋钦,冯源,还有刘文昌,魏诚,你以为他是清白的,你叫刀下留人,你把他从狱里解释出来,你还以为能感化他。就在你解开他手链的那天晚上他潜进怀府,他差一点就杀你父亲。

他望向怀玉,仍然在笑,那个人就是我,不过你也没认错,我就是王子乔。

怀玉起身拾起案上的压条,按下他肩膀,一板一板抽在他身后。王子乔终于不再笑了,他的笑声逐渐变成隐忍的低啜。怀玉不知何时停下的手,面容怔愣而不知所措,过了片刻,压条也从他手中滑落到地上。他捧起他满是冷汗的脸颊。他说怀大人,他眼中一点点泛红,哆嗦着,说子乔,你杀了人,你让我怎么救你。

他愣了一下,面色惨败,目光却玩味起来,你真想救我?

这也不难,城南状元桥下近岸的地方,我在水下埋了个坛子,你把它挖出来,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呈给圣上,我就能够得救了。

怀玉迟疑,坛里装的是什么?

是罪证。

什么罪证?

蒋冯刘魏当年联名诬陷我王家的罪证。

我父亲曾为巡盐御史,任职在外,对朝中情形一概不知,甫一回京却造弹劾。我王家曾袭列侯,业经五世,最后因为两条人命和几百万两银子获罪抄家。你不知道吧,那两起罪状原是你家兄弟做下的烂事,我父亲看重交情,当年才代为遮掩,谁想一朝东窗事发,你们怀府反倒撇得干干净净。

怀侍郎不信?不信就去问问你爹,再不信就去把坛子挖出来。你以为我偷东西,偷的真是那一点钱?我费尽心思,就是想要你亲眼看看你父亲的恶心嘴脸。

我知道,杀人偿命嘛,这世上欠了人的总是要还。要么杀了我,要么去检告你父亲。

怀大人,救救我吧。

王子乔说完这句话,表情淡去,剩下一双好看的眼睛偶尔眨动,无悲无喜地看着怀玉。

怀玉忽然站起来,拂动的衣袖带来一阵风,王子乔的心绪就像严冬里的火苗,本已经奄奄一息,却又被这阵微风蓦地吹起。

怀玉转身往外走,他叫他的名字。

怀玉。

他又说,算了,别去了。

怀玉站在牢栏外,回身望他,也是一字一字地开口说,你等着,我会救你,我一定会救你。

楼主 又一个傻波依  发布于 2017-03-29 11:09:00 +0800 CST  
【十四】

怀玉将坛子从水里挖出来,抹去淤泥,打开盖子,没有找到所谓罪证,只见一枚玉佩躺在里面。他将玉佩拿出来,玉面以金丝嵌着两行细篆铭文,乃是“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王子乔死在两天后。

(完)

楼主 又一个傻波依  发布于 2017-03-29 11:30:00 +0800 CST  
是真的完结了,我觉得该讲的都讲清楚了。王子乔其实找不到能为本家平反的证据,所以只能铤而走险,以暴制暴,玉佩上的南有乔木不可休思,就是他对怀玉的感情,只敢远远相望不能迫而求之。最后杀人偿命,怀玉也无能为力。

然后关于新坑,前两天提到过的那个,画风大概是这样的:

攻抓到受在外偷人。

攻:我恨不得把你吊起来,看绳子勒破你脚踝,血顺着你的皮肤倒流下来,然后从你指尖,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你想不想试一试?

受:......

攻:嗯,想不想?

受:世子请冷静些。

不过关于人设我还有点犹豫。攻是心狠手辣深情攻,受是天性风流妩媚受,但这和我喜欢的「慧极必伤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受有冲突,你们比较喜欢哪种?

(我想过一种解决办法,就是让受相貌妩媚但心性冷淡,但这又会让我失去写一个放浪不羁美男子的乐趣......所以,还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还有题目:兔死狐悲/客从何处来/阮郎归

觉得哪个比较好?

楼主 又一个傻波依  发布于 2017-03-29 22:32:00 +0800 CST  
新文,耽美
http://tieba.baidu.com/p/5047010855

楼主 又一个傻波依  发布于 2017-03-30 09:06:00 +0800 CST  

楼主:又一个傻波依

字数:9114

发表时间:2017-03-19 21:5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9-15 23:20:07 +0800 CST

评论数:286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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