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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大家顶锅盖别打

他知道周遭的局势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李惜凡有一个很好的爹，他很宠很宠他。
他有一个严格的先生，亦很宠他，也对他抱有厚望。
和娘亲一样，他很聪明，过目不忘。只是因为被惯坏而偷懒，总免不了挨几个手板。
到十来岁了他还要哭。每次挨了手板还要吃烤鸭，夏日的夜晚还要爹爹抱着，坐在池塘边看星星。
这样，他长到了十五岁。因为备受宠爱保护，读圣贤之书，因此心地善良而柔软，却时时又被敏感浸泡着，时而忧郁。
他敏感的意识到，自己被保护的多好。甚至有些倔强。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知道了他面临的处境其实并不和平，只是爹给他营造了一个和平的小世界。
山雨欲来。
大战终于要爆发。

那日爹爹从皇宫来，神色凝重。
便带了一个叫谦儿的哥哥去军营，之后，几乎随身跟从着，寸步不离。
不久之后，风菱国主便驾崩了。小太子还年幼，由他的父亲暂时处理政务。
北牧国已然按捺不住，蠢蠢欲动。

而昨天，他刚刚挨了一顿有史以来的暴揍。
一顿结结实实的军棍。

自己莫不是亲生的吧，他那时没良心的，竟那样想。
孩子，真的要走小夕的路么？
李恕心里，却真的是慌了，那般的恐惧。
两个人，都要为了他，心力交瘁么？

惜儿吵着嚷着要和他去军营，要保家卫国，显然并不只是嫉妒吃醋。
他花费十五年的心力，只为给他素造的那个明朗而平凡的世界，终于要碎了吗？

李惜凡太过执拗，冲入军营，很多事情便不能再由李恕自主。
“你当真不肯打消这念头么？”
打一棍，斥一句。
军棍何等沉重，他实在不舍，最后，也不过落了二十下。
李惜凡从未挨过那么疼的打，却仍咬牙不肯妥协。
可直到二十记下落完，他以为连臀肉下的肌骨都生生被碾碎了，爹爹，也未肯妥协。
也是第一次，打完后，爹没有陪着，没有安慰和哄，便一个人出去了。
留一个落寞的背影。

他只能在床上趴着回忆从前，回忆爹爹对自己的好，对自己的有求必应。犯了再大的错，轻轻打一顿也都揭过。就连他十岁时误入歧途，一时流连青楼，被关了柴房，委实留下了心理阴影。也是由爹爹最后软语安慰，剖心剖肺的说了好些心里话。

我的文案要改一句话·很甜的喜剧，放心戳。
改成文风不保证，自己的体验为准。

“好了，还委屈呢？还是生爹爹气了呢？”
都没有。
他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哭了满脸的泪。
也许，只是习惯。
这早已不是儿时那些生气，委屈，不懂事，要撒娇的哭，是不知怎么便会轻易落下的泪水。许是他觉出了环境的改变，许只是因为这半大年纪。
却也习惯了。
它每次，都只由爹爹牵动着。

“反正爹爹做了决定的，我再怎么闹，也没用。”
饶是全然不那么想，话说出口，却又是赌气的，这便是半大孩子。
臭小子你还沒有试过挑
战我的底线。你要是试试看，便会知道，对你，我几乎是沒有底线的。
李恕坐下来，轻柔的拭去了孩子脸上的泪痕，拧了拧微带鼻水的小鼻尖。
其实孩子可以說是很胆小的，他一直知道，他多想保护他一辈子啊，即使他现在有些力不从心，他也从來沒有不确定过，他不希望自己的宝贝儿子卷入这场是非，他只是有时会担忧，自己无法护佑，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只是不确信了。
惜儿竟要与他一道，他不愿，辜负了孩儿那一片孝心，更不愿他唯一的，看的比自己性命还重的孩子，有任何意外。
他爱这孩子，确乎有些病态。
“小祖宗，别的爹爹都能依你，唯独这一件。”
爹给了他最后的温柔。
便又起身，留下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把公子带回去养伤吧，我们明日就出发。”

他那时拼命想起身挽留，却疼得起不了身来，后来想想，实在娇惯。
也许，该多谢师父的教训？一年以后，即使是再挨二十棍，该做的事情，他就是能有意志站起来。
滴水漫长，回想起来，却只觉得很快。改变，真的好快，一年功夫便足以改头换面，也似乎，面目全非。

这点小伤，他将养了近十日，才能下床多走动几个时辰，也想明白了，军队是追不上了，追上了，又如何？爹这次打他那么重，就是刻意要丢下他的，他再追上去，必定也留不下来？何况，他留下，又有什么用呢？
他才发现，自己可能真的被宠成了一个傻瓜，百无一用，兵法，谋略，武功，无一擅长，所以才让爹爹担心吧，更不消说对爹爹有补益。也只有他有能力了，他才能留在地方身边，帮助他守卫这共同的家园。
想通的他瞬间有了满怀的激情，那时他还年轻，太过简单，料不到结局。
他知道百里渔是不出山的，最好的导师。
伤好以后，他便诚心前往灵山，求他收徒了。

无名山庄处于风菱与北牧国的边界，掩藏于大山之中，看似与世无争，两不相帮，但又似两可相帮，若非如此，无名山庄百里渔的名号也不会遍传天下。
百里渔收过徒儿么？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和他本人一样无解。
李惜凡的马车走了十五个日夜，终于抵达山庄门口。这时候，世子之名总是好用的，若非如此，莫说庄门，山门也是难入的。
也是他的宿命，正遇到要出门的百里渔，与他的师父来了个面对面的拜会。
这也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跪除了父亲以外的人。
“百……百里师父在上，弟子，仁王世子，李，李惜凡。”
百里渔初见李惜凡时，他便是这般結结巴巴可爱的样子。

这个故事太悲伤，其实我真有点写不下去了

百里渔再未起过收徒的心思，江湖里也从未有过百里渔之徒这名号的人。这孩子是太过天真，还是初生牛犊呢？
“好！”
他不知怎么，就起了戏弄的心思，扶起跪着的人，“你只需通过我一个考验，便是我百里渔的徒弟了。”
李惜凡稚嫩的笑容还未绽放，便被百里渔脸上的寒意冻住了。在他的理解里，这种不世出的高人，应该是仙风道骨，潇洒磊落，生的清朗豁达，可眼前人却，也只是凡人罢了，比常人又要多几倍的严肃。
看惯了，也就还好吧。他心里这样想着，克制住发毛的感觉。
都说严师出高徒，李惜凡想，他自己从来不是个高徒，可师父着实是个严师，甚冷峻。也许那时他再大几岁，他想，他便不敢在拜师，定是知难而退了。那时他心里满怀的自信，他从小备受宠爱，所有人都喜欢他，那时他甚至有挑战的心思，想着，那张冰冰的脸，总有一天也会为他露出笑容来。
这毛头小子倒不怕自己，勇气可嘉。
百里渔那时只是不知，哪来勇气可嘉，傻气有余罢了。
“杀了他。”
不知何时他手里塞进了一把冷冰冰的短刀。让他肚腹也忽的冰凉，翻搅不适。
百里渔指着一个随从道：
“杀了他，这便是我的考验。”

被指着的随从，竟真的，一动便也不敢动弹了，这是一条人命，不是草芥啊。
李惜凡一瞬间本能的，便已经让刀落了地。
“不，我不可以！”
他不行，也不可以。他甚至想劝动那人造反，或者逃跑。他伤心，灰心的发现，自己竟那么弱小，无能。
“能力是可怕的，尤其是掌握在坏人手上，庄主。”
他眼泪滴滴哒哒的样子让百里渔几乎笑出了声。
这句话很真挚，是至理，却也因人人皆知而显得幼稚。
“你倒是胆大，说我是坏人。”百里渔轻笑“可是，没有能力，更可怕呢。”
他弹指一挥，内力便已让那人疼的一个踉跄，却也不敢去摸伤处。
“这是我的考验。”
他看着那个孩子，忽然像是遭逢大难般大哭出声。想着，还真是个可爱的孩子，也，也很无能。
他却是不管那无能，看上了他那颗心。
“做不到也成啊，要么他死，要么你死。”
“这是你的考验吗？”
李惜凡惊讶！他死了？命都没了，怎么拜师父，又怎么为父亲分忧？
百里渔却仍是点点头，云淡风轻的应了一个“嗯”字。
罢了，他是师父啊，他是百里师父，他定不会言而无信毁了名声，定会救活自己的吧。
可是，他也是惜命的啊，他从小便是惜命的，为了他爬树，贪玩儿，生病，都要挨巴掌，他的命也是爹爹的。
思索了许久，他还是做出了选择。
“叮！”的一声，虎口想要裂了般生疼，短刀落地。原来，百里渔的内功已到了这个地步。
“连命都不要了，还怎么做我徒弟？”百里渔内心真想说一句“你是不是傻？”
李惜凡劫后余生的摸了摸自己还完好的心口，脸色煞白。好像也许他这刻死了都不会那么虚弱憔悴般的煞白，吓得。
他，可以留下来了是吗？
百里渔看着因为惊吓虚弱而跪倒在地，才十五岁，因为这也许人生头一遭的冲击折磨得欲吐的男孩儿，眼睛里有如未经发现的水池的清澈，却陷入了沉思。
这样的徒弟招来又有什么用呢？太善良，太傻，太信任，他选择杀了自己，反倒暴露他不惜命，又不具备杀人的能力，他怎么在战乱中活下去呢？他父亲的保护，已替他做了最好的抉择，此刻收他，他的人生，便将彻底改变了，他会很痛苦，活不下去般痛苦。
可是，既然承诺已作出，实际上，实话说来，自私地说，他确实已经被这少年所吸引。从未遇见过那样的孩子，他只是幼稚了点，却怀有赤子之心，假以时日怎知不能转化为隐忍的大义呢。
很想要留在身边慢慢教，看看未来的样子啊。
那一瞬的好奇和自私，便让他作下了再次收徒的决定。
“这样吧，五十杖之后，你若还有命，便做我百里渔的徒弟吧。——流江，你来执行吧。”

这段信息量好大啊

最近肯定没时间，不然先把结局放出来啊，这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

流江哥哥是小凡的初恋，只可惜后来师父有意打磨，故意将流江送走，渐渐这段感情也无疾而终，被楚怀清代替了。实际流江哥哥对他就是被照顾的感觉，要知道在师父那里很高压的，楚哥哥是，相爱相杀。当然了，对小凡这样的人来说，爱里很重要的因素，就是陪伴和照顾。师父教会他的第一个质变是杀人。
那之后，他几乎不愿醒来，昏迷多日换来是一顿打啊。师父却与他亲近了。师父教会他的第二课，就是乱世里的自保，无论如何都要珍惜自己。他给他的最后一课是，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师父。李惜凡却依旧不余遗力的信任着。
一年多来，大变了样，内心的初心，善良，脆弱，偏执的信任却依旧没变。
后来下山来帮助父亲。提出攻打北牧的计划。却采取了以水淹城的毒计。因此他的父亲也不能信任，理解他了，他觉得儿子变了。李惜凡更觉得过去的一年可笑。实际上他不自觉间其实有了抑郁症。他总觉得过去，实在太辛苦，只为了一个人，而那人，不能理解。
于是他出走。却被抓到北牧。逃亡途中也遇到过曾经十岁时傻傻寄托母爱的花魁娘子，国家危难，她也只是平民妇人罢了。
地牢中，他想起师父给他过的一个锦囊，划亮信号，师父果然来救他了，他的信任，从不会错。只是他知道了，北牧王子，正是楚怀清，北牧风菱，终要交战。
他知道楚怀清不会也不必再拿他协迫，但是他确不愿再参与战争，于是，第二次出走。
这次，战争结束。
爹追上了他，说两方讲和，原来谦哥哥，是先帝托付的王子，楚怀清知道他能还天下太平，原来他亦和他一样，只有天下太平之心，而非霸业之图。
他终于觉得一切结束。他可以心安。
许多人在战争中死去，小铃铛亦加入战争，断了腿，他也怀念着再也回不去的十五岁，好在没有付出更多的代价。
两个人重新回到山庄，初见的灵山上，看安宁的天地。

師父！”
李惜凡驚呼著，聲音裡的喜多于驚。
百里漁看到他這個樣子，情不自禁又輕輕鬆鬆被他帶出了微笑。
這孩子，竟然，真真能夠一點都不變。
就如同此刻，他完全忘了自己的處境一般，眸子裡都是柔和的喜色。
“師父妳真的來救我了！我就知道您待我是真心的，我就知道！師父，我可想您了！”
孩子一開口就是這樣一連串撒嬌的話語。他知道，他看了那封信必定嘚瑟，必定是這種反應的。
“好了好了。師父若說隻是隨意寫的，你也定是不信的。”
“嗯，定是不信的！”
他說的肯定，語氣卻是孩子氣的。
“說正事吧。”百里漁忽然嚴肅起來，歎了口氣。
“出去之後打算做什麼？”
李惜凡確實知道，出來並不是結束，但是卻是一個最好的答案，對他來說，也算……有利。
他知道師父擔心什麼？怕是楚國公子變本加厲地報復風菱國？
誰又能逃過師父他老人家的法眼呢？
他沉默了一陣，雖然沒有答話，卻已經確定了自己內心的心意。
“妳，還是要去找你爹吧。”
百里漁說出這一句時，忽然有種——失戀般的感覺，只是很快便消散了。
“我知道的，妳一定會去找你爹的，在你心裡，沒人比你爹更重要的了。”
確是如此，隻是李惜凡現在想來，這其中又要多一個原因了。他是為了爹爹才走到這一步，太辛苦了，無論如何，不要再對不起自己的初心了。
可是那時，確實只有爹爹一人。現在，走到他生命里的人，越來越多了。
李惜凡苦笑了一聲，不無傷感。他只是想起了瘋狂套圈的自己。
“师父错了，我再也没有当年那样的勇敢了，也不能再这么轻易地做决定了。”
他不能轻易抛出手里的圈了。

百里渔早知道他会如此决定的，不过，还是问了一句“想跟着师父一起走么？”
这形势，他不用夹在其中为难，一样也不用参与。
他父亲，应该也是希望他如此的。
若是，一开始就没有参与倒也罢了，到了现在，怎么可能，也怎么舍得全身而退，他知道师父给他做了对他，对父亲都最好的抉择，只是，他轻轻笑着，“师父，就让我再，自私一回。”
百里渔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他这孩子，不是一直如此么？
他肯承担了，应该欣慰了。
他早想好了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的，这却让他感慨。
百里渔不善于有太大的情绪表达，此刻却真的舍不得这个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徒儿了。寻常弟子的两年，和他的两年，真真不同。李惜凡用了心，用了情，他亦然。
“你不负初心，师父始终记得。”
李惜凡笑着，又开始撒娇起来，“我就知道师父喜欢我。”
他的身影单单薄薄的，百里渔将身上的披风解给他。送佛送到西，既是救下了人，便用轻功一直将他送到了李恕的大帐外。
李惜凡是第一次被师父用轻功带着，之前从没有人对他如此过，这种在空中飞行的感觉，虽然寒冷却异常爽朗，他兴致勃然地对百里渔说着“师父武功盖世，轻功尤其好，可惜凡儿是学不会了的。”
这个天真可爱的孩子，今夜可真让他刮目相看，似乎应了那句“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
他是很骄傲，也很舍不得，但他知道李惜凡的一切蜕变，都是为了他父亲。
大帐片刻即到，虽然担忧，百里渔只是拍了拍孩子的肩膀。
“师父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爹爹”李惜凡看到昏黄的烛火，顿了顿，整顿了心情，改换了一副劫后余生的欣喜音调说着。
“怎么穿的这样单薄啊？”
儿子失踪的两天一夜里，李恕何曾合过眼呢？

“师父救我出来的。”
“你跑出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爹爹？”
“爹，你可不许生我的气。”李惜凡攀着爹的胳膊，有点想哭，他什么也不会说，他现在长大了。
他好不容易，才回来的呢。
“你师父也没改掉你撒娇的毛病。”
李惜凡嘿嘿的傻笑着，掩饰尴尬。
“爹……明日……”
明日之事该如何，实在难倒了他。
“说什么呢，不想打你还上赶着挨打。”
李恕却不要他儿子再讨论这个话题，“这你小孩子家家，不许掺和，明日就在帐里呆着，哪儿都不许去！”
他自然是舍不得打的，把个小冰人搂在怀里，“等的到爹爹烧热水么？军中条件差。”
李惜凡被这突变的画风弄得受宠若惊的。

师父说的对。
其实，他不会武功，留在军中只是累赘，完全帮不上什么忙，兵法也是白学的，对谁都下不了手。
他听人不断传来通报，两军交战，战况甚是激烈，爹爹和怀清，都亲自上了阵。
他走之前，在牢里留下过一封血书，不知道怀清，有没有看到。
他们都亲自上阵了，可见他们对天下苍生，都是一样的争取。
他想，如果还能有一个好的结局，那也许是他曾经傻的时候想过的，用大义说服。
战争只持续了半天，直到二人会面才止。

不想承擔後果，最好的方式就是切斷源頭。

李惜凡步至十里亭时，委实被带着板子骑马追出来的爹爹吓坏了。
“爹，可你也不用帶著板子追出來吧。”
“不帶板子也能揍你，難道你希望我用馬鞭么？”
李恕狠狠点了点他的额头，还不解气。
李惜凡心想著，管你用什麼我也不怕你啊，輕輕笑了笑。
這挑衅的笑，帶著些許忧伤吧，卻還是很可愛的，他的兒子，一直沒有变。
李恕反应過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拥抱，只是很霸道的說著“你就是不許走了。”
還要走到哪裡去呢？
他似乎從來不怕爹爹的打，只怕自己不能站在爹爹的身邊了。
肩膀很快便感到了濕暖，李惜凡一點兒也不在乎，聽李恕在那頭兀自地說著“惜兒喜歡誰就去喜歡吧，總之楚懷清也答應了我，只要謙兒能將這一片中原安定，北牧再也不會進犯了……”
他何德何能？
時至今日他卻還要想這個問題，他自覺自己實在太過幸運了，因此又在不知足了。
爹爹，楚懷清，師傅，甚至許多許多人，失去哪個他會好受，他能安心活下去？
“爹爹，我莫不是在做夢吧。”
李恕牽動嘴角，
“看來，以後不能再對你這麼寵了，你犯了什麼錯都得狠狠教訓你一頓，你才不會覺得自己那麼幸運。”
李惜凡假意瘪了瘪嘴，還是爹爹了解自己，只是，他内心分明，爹爹定是捨不得的。
可不代表爹爹、懷清、師傅都不會不捨得掰他胡思亂想。

“爹，你為什麼要寫那樣的信給師傅？”
“臭小子，責問爹爹吗？”李恕又是一巴掌甩在李惜凡屁股上。
自己的孩子，自己都捨不得打呢，自己傻乎乎的上了山，他写封威胁信，叫儿子不信任这害人的师父，也是恨得至极了。
“不過，你是該感謝感謝你的師傅。”

“嗯，孩兒很想啟程了。”

“莊主几日之前便出門了，這一趟游历，估計一年之內都不會回來了。”
他想，师父是不愿见他吧，总之，也不必。
他和怀清一起登上了灵山，一年中，除了被打得不能走动，日日要登上的地方，在兵荒马乱中，让心灵能有片刻放松的地方，初见怀清的地方。
“還清，我真觉得，我是世上，最幸运的人了。”
能有多幸運呢？楚懷清越發心疼他怀里的這個人，他只是感恩而已。
他知道，李惜凡受尽宠爱長大，本质卻孤独，看似冷漠卻只是胆怯，如同一張白紙一般一眼望穿，他依赖著对他好的許多人，並且涌泉相報，只是個最最柔軟，單純善良的孩子。
那段時間，他不知受著什麼樣的折磨。
因此這個人，這輩子註定是放不下自己了。
果然那個人依著他的肩膀流出了汩汩不息的泪水。
“走到这里，真的好难，只是，走到了这里，我也很高兴。”
怀里的人哽咽着喃喃。
“你又多想了。”他淡淡的，关切比警告多的多。
他最爱用言語威胁，卻只是甜蜜的慰藉劝导罢了。
像他們这样的人，自然知道打一顿骂一顿，有多么苍白无力，大概，只能靠时间，慢慢的去放下什么，改变什么。

從山上看下去，整个安定城，真的很安静，晨曦渐渐起来。
浅蓝青色的山岚升起白色的烟气，又在缓缓地淡去。
终于是真的安定下来了。
曾经战火的安定城早已不那么繁华富庶，而禁城区内，总还是维持着原貌的。
“怀清，那里有我的家，”
他的爱并不自私，他爱怀清，也爱天下人，一个都伤不起。
若是有一个人要损伤，宁愿是自己。
自然，他知道，这徒劳无功。
他也愿为他们，为一个人，好好地活着，战斗着。
这是爹娘给的爱，也是师傅给他的改变。
也不算太亏吧。
李惜凡抬头，吻着他的依赖，他的慰藉，他的支柱，他爱他。
那个人也爱他，很爱他。

睡不着，醒来就想哭。

他是冬天来的，半年过去，五六月之交正是他的生辰。
李惜凡谁也没说，只是说给了欢欢乐乐听，今日也没有特殊的。依旧是登山，学习，下午要执行任务。
没有任务之时，日子还好熬过，只是身逢乱世，确实没有说理之处，师父教得是诡诈，也要他用毒术，要他学会不择手段。

他今日，只是去看流江处决一批暴徒罢了。
只是，早习惯了，才可以这样轻描淡写的哂笑自己吧。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杀人的。

小雨下的淋淋的，他亲眼看着，那个服侍自己无微不至的人，贴心地为自己争取权利的人，他虽不消亲自动手，却才是真正的轻描淡写呢。
这般便有些受不了。
究竟贪图他什么？不过是自己的悲哀。他从没品尝过，也受不了孤独。
因此，他需要流江。否则，偌大的灵山，真的会把他折磨得疯掉的。
“流江，你先回去吧。”是以他红着眼眶说出那句话，不消一瞬便拉住了他欲离去的袖子。
眼眶仍红着，泪水刷得清亮亮的，任谁看着都不忍。
“公子，您……”流江心里只是慨叹，公子大概是世上最秉性难移的人了，他还未见过上了灵山之后，能不变的人呢。这让他既还侥幸，又颇担忧他这样如何下山去面对乱世，他待李惜凡，是真心的。
“流江，我今日，十六岁了。”
李惜凡终究还是那个没出息的，改也改不了。他这么想着，知道流江稳重，还是将自己的手强行放在了流江手中。
十六了，小点便小点儿吧。自己从小在山庄长大，早已学会了人格分裂，即使他对庄主，对公子都是百分之百的真心，却也可以对他人残酷无情。他没有小公子那般博爱。
他本便不属于这样的人生。
“流江，咱们今日，不醉无归！”今日放纵便放纵吧。
流江心笑他日日都有豪举，文弱弱的一个人，却可不是见天的放纵的，挨打的时候也是异于常人，才挨时怂的很，挨了几下便硬气起来了。这会儿，清亮明朗的眸子，竟叫他别不开眼。
真说不出来是悲伤还是豪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