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原创】少年锦时(现代 兄弟)

十七岁的时候我问自己,会勇敢吗?会是伟大的人吗?会做自己喜欢的事吗?会成功吗?
十八岁的时候我得到答案,不会,不会,不会,不会。

楼主 又一个傻波依  发布于 2017-05-06 23:38:00 +0800 CST  
【一】

我控制住想要呕吐的冲动,一路狂奔到电话亭,哆嗦着把一枚硬币按进投币孔,然后拨电话给陈澈。

第一次没人接,耳边只有几秒一响的嘟嘟声,我“哐”地挂上听筒,拿起来,再按重拨。这样的动作反复三次,听筒那头终于传来人声:“喂?”

我听着陈澈的声音,仰头去看湛蓝色的飘着白云的天空。过了几秒他又说:“请问哪位?”

我低下头说:“哥。”

他停顿了一会,“陈星?怎么了?”

我踩着地上的石子磨来磨去,开口时感到嗓子一堵,然后便说不出话了。

听筒里是长久的沉默,他又说:“陈星?”

我下一秒便不能再止住哭腔,所以我握住听筒,慢慢地挂了电话。我不知道该去哪,漫无目的地走路,这是我高二升高三的暑假,本来应该整天背书做题,但我的情况不太一样。路过一个公共厕所,我走进去洗了把脸,我额头上被碎酒瓶划破了一道口子,本想清洗一下,结果一沾水血反而越流越多,只得作罢。

我靠着洗手台站了一会,这才觉得身上酸痛,我望着墙角上微微被风吹动的蜘蛛网,想这样的日子究竟到什么时候才会完呢?或者永远都不会完。

父母自我出生后就离异了,妈妈去了美国,再无音讯,爸爸是最没用的那一类男人,离婚以后一蹶不振,打牌喝酒,靠领低保凑合着过,心情不好的时候经常打我。他对我没什么感情,所以下手也毫无轻重,最狠的一次把我耳朵打出血了,隔壁张姨报的警,他被拘留两天,回来之后更频繁地打我。

我有一个哥哥叫陈澈,他本科毕业并且已经工作好几年,两年前他搬出去住了,从此不再管这个家。

晃晃悠悠一下午,还是不得不往回走。我家是个两室一厅的屋子,典型城中村式的结构,又霉又潮,采光极差。住在这一片的人都很贫穷,大风车转呀转,栀子花开呀开,市政府的春风却从来不吹拂到这里。我绕过鞋匠门口晒着的一片废纸箱,推开铁门,再打开房门。里面混杂着久不通风的烟酒的难闻气味,我爸烂醉如泥,一动不动倒在沙发上。

我拿来撮箕和扫帚,跪在地上清理那些被他砸碎的酒瓶,有那么几秒钟我在想,不如拿起这些酒瓶然后狠狠地一下一下砸在我爸后脑上。我觉得假如我真这样做了,无论佛祖上帝还是安拉,他们都应当宽恕我。

我是真的受不了了。

楼主 又一个傻波依  发布于 2017-05-07 16:03:00 +0800 CST  
我独自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光线一点点暗下去,八九点的时候我爸又出门了,他是出去打牌的。楼道里不时响起一阵脚步声,楼上打工的住户陆陆续续回来,我有时会听见叫骂,街道上有运货的卡车驶过,还有夏天发情的野猫......城市像一口洗不净油渍的铁锅,太多的东西在其中翻滚沉沦,总有人在挥霍,总有人在挣扎。

凌晨五点多我爸才回来,他趿着一双拖鞋,看上去又输了钱。我熬着困意去厨房给他下了碗面,端到客厅的时候不小心洒了两滴在地上,他手里捏着报纸,刷一声抽在我颈子上。“笨手笨脚,老子养你有什么用!”

我没抬头,也没吭声,只是拿来抹布把地上擦干净,然后又去水龙头下面洗。

我通过那面并不干净的镜子打量自己,生在这么个家,有这么个父亲,虽然早已看开了,但那一瞬间还是有点绝望。我想我这辈子都不要结婚,也不会要小孩,我拧上水龙头,我爸在吃面,嘴里不停发出很大的吸溜声。人为什么会发出这么难听的声音?我把湿淋淋的抹布甩在水池里,感觉再多一秒也无法忍耐,踩了双鞋夺门而出。

天刚亮,繁忙的城市还没有苏醒,我坐地铁到江对岸去找陈澈,他住在一栋写字楼的16层。我按了九下门铃,正准备按第十下的时候门开了,陈澈将我看了一会,半眯着的眼睛慢慢睁开,但眉毛仍然皱着:“陈星?”

我低头站在门口不吭声,他招了招手说:“先进来。”

我并腿坐在他的小沙发上,他问:“来找我干嘛?”

我还是不吭声。陈澈给我拿来面包还有一盒奶,然后就去卫生间洗漱,过了一会他端着水杯坐过来,把袋子里剩下的面包拉去面前。

“你行了啊,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还想要什么,说话。”

我头垂得更低,手紧捏着裤子边上的那一条缝:“我想住在你这。”

陈澈就着吸管吸了口牛奶,结果发现一整盒都被我喝完了,他抬起头说:“又打你了?”

我不吭声,陈澈一边看着我一边吃面包,我知道他会拒绝,他是在想怎么把我哄回去,所以在他开口前我就先开了口,我说:“我不走。”

陈澈有点好笑地说:“什么你不走?”

我重复道:“我不走。”

陈澈为难地看着我,脸上笑意渐渐淡去,过了一会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拾起钥匙说:“行,你不走我走。”

楼主 又一个傻波依  发布于 2017-05-25 20:30:00 +0800 CST  
他将门“嘭”地带上,留我一个人坐在原处,有些无地自容。可是比起这种无地自容,我更不想回家,我犹豫地在沙发又坐了一会,环视这并不整洁的公寓,决定起身去帮陈澈收拾一下。

他住的是那种新式公寓,里面整体空间并不大,但层高很高,因此隔成了上下两层,上面是卧室,下面是客厅厨房和卫生间。

印象中陈澈是个极度自立的人,他高考那段时间,我爸的生意正是一塌糊涂,陈澈每天不爱回家,就在学校里待到很晚。后来高三毕业的暑假他又在外面打工,一上大学就搬出去了,从此再没回来。我以为他很适应一个人生活,没想到他的公寓却这么乱七八糟。书架里塞满了书和报纸,洗过的衣服就堆在地上,被子也没叠,卫生间的灯还亮着。我将所有的东西一一归位,最后还换了垃圾袋,整个公寓顿时都亮堂了许多,真是不明白,陈澈为什么还不希望我留下来。

我仍坐回沙发上等他,这一天就这样消磨过去,我把他冰箱里能吃的东西都吃完了。

一直到很晚陈澈方才回来,我倒在沙发上睡觉,又被灯光给晃醒了。陈澈被我吓了一跳,转手将钥匙甩在鞋柜上,有些不快地说:“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揉了揉眼睛,也不知该说什么。入夏了还是有些热,我这一觉睡醒,脖子背心全是汗。陈澈去厨房看了一眼,更加没有好脸色,我不自在地站起来说:“是......是我白天吃完了......”

他极不耐烦地拿起手机,估计是想点外卖,最后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摸着下巴说:“我不饿。”

他伸手把我往门口推了一把,说:“都在这赖着不肯走了,还矜持个什么。”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所以我不计较陈澈言语上的不客气。这小区旁边就有很多快餐店,在外面走还有夜市,什么烧烤啤酒小龙虾,香味钻进鼻子里,直接还原人性中的饥饿本貌。

陈澈好像是这里的常客,选了个空桌坐下,很快在菜单上选好了菜,叫我给老板拿过去。他还要了两瓶啤酒,我说我不喝,他笑了笑说:“两瓶都是我的,没你的份。”

我于是闭嘴不提,他慢悠悠喝了一口,问我:“你现在成绩怎么样?”

我说:“还行。”

他看着我说:“什么叫还行,到底怎么样?”

我说:“就是还行......”

他说:“我白天跟我原来高中那个班主任打了电话,正好,她现在也在带高三。她班上人不多,说是可以想想办法。你自己准备一下,后天过去做套卷子,要是别人看不上你,你就别赖在我这了。”

我心中一紧,不可谓不激动,只是激动之余却又毫无把握,我一直盯着餐桌边沿的那一个小缺口,过了半天才说:“嗯。”

陈澈笑着又喝了口啤酒,自语道:“也不知跟谁学的,哑巴一样。”

楼主 又一个傻波依  发布于 2017-07-10 00:11:00 +0800 CST  

楼主:又一个傻波依

字数:2786

发表时间:2017-05-07 07:3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8-20 23:04:3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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