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原创】故吾安之（父子兄弟）
番外之余生多幸
第一章（一）
顾林大概很多年后都会记得这么一个晚上，为了自己私自盖下出征玺印，淳于恕头一次对着他大发雷霆。
“你别紧张，咱们打了那么多败仗再不打赢人心会溃散的。”顾林跪在淳于恕御案前，对着青筋暴起的淳于恕，笑道。可从小到大几乎都是淳于恕讨好的笑着看着自己，突然变了角色似乎还有一点点的不适，他知道但凡是他用这人畜无害的笑容跟阿恕说话多半阿恕是不会拒绝他的，但是他不知道这一次是意外。
“可你怎么知道你就会打赢？！”淳于恕一扫桌案的奏折，险些还把玉玺给砸了，他大概是发了二十年来最大的脾气，对着顾桉，他三分怒火七分说教为的是教导，可对着顾林，这个陪着自己波诡云谲里一路过来的搭档，他无法理解一向极其有分寸极其冷静的顾林怎么居然胆大到私自动他的玉玺，颁布了一条他压根就不知道的任命书，还是去前线！节节败退的如今，他怎么愿意送顾林上战场？！
“凡事五五开，”顾林没敢抬眼，只是俯身拾起身边的奏折，起身要走近放回原来的位置，道：“若是胜了至少谈判有底气，若是败了……马革裹尸是每个男儿的沙场情怀。”
“去你_娘_的情怀！”淳于恕腾的站起来，看着顾林低眉顺眼，垂手不语的模样，简直快要气升天，他斥道：“你知道不知道，朕就是割地赔款丧权辱国都不会让你赔在战场上！”
“就算我折了，你也不能向外族跪地求饶！”顾林听他那一句，还没来得及感动，抬眼就回道。一个国家若是丧权辱国还谈什么国家？！他一介小小臣子，不可以和国之尊严相提并论，这种价值观是不对的，不可以的。
淳于恕伸手揪住顾林领子，盯着他眼睛道：“可我相信，你会让我再次站起来！”
“玉玺盖了，生效了，臣会打胜的。”顾林推开他，跪下叩首。
“圣旨呢？”淳于恕看着顾林执拗的模样，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想将圣旨收回来。
顾林何尝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当下抬头连自称臣都懒得，直勾勾一句：“不给。”
“信不信我再发一条圣旨把你关起来？！”淳于恕拂袖斥道。
“你敢？！”顾林下意识的瞪着他，寻思着不对，低下头道：“臣是说，为君者不可出尔反尔……所谓，君无戏言。”
“你私自动朕的玉玺等同谋逆！来人啊！”淳于恕左右发现没东西摔，抬脚要踹过去，在顾林的眼神里悻悻的收回来，话已经出去了，声音还挺高，一句谋逆过殿门外，再一声来人惊动了殿外的侍卫，待侍卫如狼似虎般带着刀持着矛冲进来的时候，看见淳于恕坐在台阶上看着顾林，听见了声响抬头的一丝不耐，朝着他们喝道：“叫你们了吗？！滚出去！”
于是侍卫们又十分狗熊的退了出去。
“小林子，不去了好不？”淳于恕是不想放人的。
“不好。”顾林瞪他一眼：“你不知道再输下去，你连皇位都没有了吗？”
“可是你去太危险了不是……”
“你要是找得到可以出征的，我也可以不去啊！”
这下换淳于恕哑然了，是啊刚刚经历大清洗的王朝，确实没有什么武将在手。
“可就是谁都不能是你。”淳于恕站起来，没打算再耐性子讲道理了，往门外一喝：“来人！”
侍卫们再一次如狼似虎的进来。
君王指着大臣，冷漠的没有感情。
——“把他给朕押下去了，大理寺关押候审。”
第一章（一）
顾林大概很多年后都会记得这么一个晚上，为了自己私自盖下出征玺印，淳于恕头一次对着他大发雷霆。
“你别紧张，咱们打了那么多败仗再不打赢人心会溃散的。”顾林跪在淳于恕御案前，对着青筋暴起的淳于恕，笑道。可从小到大几乎都是淳于恕讨好的笑着看着自己，突然变了角色似乎还有一点点的不适，他知道但凡是他用这人畜无害的笑容跟阿恕说话多半阿恕是不会拒绝他的，但是他不知道这一次是意外。
“可你怎么知道你就会打赢？！”淳于恕一扫桌案的奏折，险些还把玉玺给砸了，他大概是发了二十年来最大的脾气，对着顾桉，他三分怒火七分说教为的是教导，可对着顾林，这个陪着自己波诡云谲里一路过来的搭档，他无法理解一向极其有分寸极其冷静的顾林怎么居然胆大到私自动他的玉玺，颁布了一条他压根就不知道的任命书，还是去前线！节节败退的如今，他怎么愿意送顾林上战场？！
“凡事五五开，”顾林没敢抬眼，只是俯身拾起身边的奏折，起身要走近放回原来的位置，道：“若是胜了至少谈判有底气，若是败了……马革裹尸是每个男儿的沙场情怀。”
“去你_娘_的情怀！”淳于恕腾的站起来，看着顾林低眉顺眼，垂手不语的模样，简直快要气升天，他斥道：“你知道不知道，朕就是割地赔款丧权辱国都不会让你赔在战场上！”
“就算我折了，你也不能向外族跪地求饶！”顾林听他那一句，还没来得及感动，抬眼就回道。一个国家若是丧权辱国还谈什么国家？！他一介小小臣子，不可以和国之尊严相提并论，这种价值观是不对的，不可以的。
淳于恕伸手揪住顾林领子，盯着他眼睛道：“可我相信，你会让我再次站起来！”
“玉玺盖了，生效了，臣会打胜的。”顾林推开他，跪下叩首。
“圣旨呢？”淳于恕看着顾林执拗的模样，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想将圣旨收回来。
顾林何尝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当下抬头连自称臣都懒得，直勾勾一句：“不给。”
“信不信我再发一条圣旨把你关起来？！”淳于恕拂袖斥道。
“你敢？！”顾林下意识的瞪着他，寻思着不对，低下头道：“臣是说，为君者不可出尔反尔……所谓，君无戏言。”
“你私自动朕的玉玺等同谋逆！来人啊！”淳于恕左右发现没东西摔，抬脚要踹过去，在顾林的眼神里悻悻的收回来，话已经出去了，声音还挺高，一句谋逆过殿门外，再一声来人惊动了殿外的侍卫，待侍卫如狼似虎般带着刀持着矛冲进来的时候，看见淳于恕坐在台阶上看着顾林，听见了声响抬头的一丝不耐，朝着他们喝道：“叫你们了吗？！滚出去！”
于是侍卫们又十分狗熊的退了出去。
“小林子，不去了好不？”淳于恕是不想放人的。
“不好。”顾林瞪他一眼：“你不知道再输下去，你连皇位都没有了吗？”
“可是你去太危险了不是……”
“你要是找得到可以出征的，我也可以不去啊！”
这下换淳于恕哑然了，是啊刚刚经历大清洗的王朝，确实没有什么武将在手。
“可就是谁都不能是你。”淳于恕站起来，没打算再耐性子讲道理了，往门外一喝：“来人！”
侍卫们再一次如狼似虎的进来。
君王指着大臣，冷漠的没有感情。
——“把他给朕押下去了，大理寺关押候审。”
第一章（二）
大臣双手被缚，在离殿回眸的时候，目光所及处君王背着手，背影落寞。
顾林扯出一个笑容，乖乖的钻进牢房里，抖了抖手上的铐子，掸了掸稻草堆，抬眸对着门外的大理寺的狱卒和善一笑，倒是对方一脸懵的看着他，想了半天才对他道：“顾大人，这……小的也……您多担待……”
“没事没事，”顾林大手一挥，躺在稻草堆上，换了个极为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假寐。
“您就呆几日，过几日陛下想开了……”
顾林没说话，狱卒看着他，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这顾大人是极有分寸的人，如今被丢进牢里，许是君臣之间闹了什么矛盾了，叹一口气转身便走了。
就此过了四五日，日日顾林倒是没怎么为难别人，到了饭点就吃饭，到了时候就睡觉。唯一提了的要求便是要拿几本书来打发时间。
正当顾林如往常一样卷着书，聚精会神的看着的时候，狱卒就站在门口通传道：“大人，陛下要见您。”
“不见，”顾林压根就没打算抬眼，伸手翻过书页，眼神凝在书本上：“麻烦你跟他说一声，除非答应我，否则我就在这安家了。”
前线吃紧，时日不可耽搁，淳于恕这个王_八_蛋这种事情还讲什么情谊！再不反击待冬季到，大河凝冰，再也无力回天了，现在打胜不过是给自己几分谈判的底钱而已，赌的不就是是谁撑得到冬季。势必要在冬之前拖住……
“你若是说别的朕都答应你，”没想到淳于恕的声音自牢门外传来，打断顾林的思绪。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淳于恕站在栅栏外，看着一动不动的顾林，道：“你是存了必死的心去前线。朕不准！”
顾林翻身坐起来，伸着手，手上镣铐叮当作响，睨着眼看着一本正经的淳于恕道：“给我解开。”
“答应朕，交出圣旨，不去了。”淳于恕背着手，没有答应，却在谈条件。
顾林轻笑，背过身，不言不语。
“若是过了冬季，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淳于恕看着顾林这模样，却是提不起火气，他想他可能是最丢人的君王，居然没有胆气与外敌正面冲突，将成败的最终要素听天由命。可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他没有武将，军队安逸了百年之久，那些个世家大族一个个将军饷中饱私囊，父皇没有本事查处，这些烂摊子丢给他，他忍着割肉之痛立志强军，却在梦想还未起步之前就遭遇了百年来第一次大举入侵。
而陪着自己十多年的搭档，一样没有带兵杀敌经验。
明白他一片赤诚丹心，可……
顾林一听他如此说，忍不住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君王，开口便是一句诘问：“山河万里，你果真要等人家打到京都门户来么？”
“我若死，就是化成灰随着风亦要看着祖国的名川大山，也不要目睹铁蹄践踏我山河万里。”顾林用着与十年前决心站在君王身侧时一样坚韧的眼神盯着淳于恕，淳于恕承认就在这一刻他动容了，他是君，他的骄傲不比他的大臣少一丝，他也不想妥协。
淳于恕放下紧紧攥在身后的手，垂在身侧：“有鹤，答应我，一定要回来。”
听到他放人的话语，顾林忍不住轻轻一笑。
撩袍屈膝跪地。
——“臣遵旨。”
抬头看着淳于恕眼中的晶莹，笑道：“阿恕，等我。”
大臣双手被缚，在离殿回眸的时候，目光所及处君王背着手，背影落寞。
顾林扯出一个笑容，乖乖的钻进牢房里，抖了抖手上的铐子，掸了掸稻草堆，抬眸对着门外的大理寺的狱卒和善一笑，倒是对方一脸懵的看着他，想了半天才对他道：“顾大人，这……小的也……您多担待……”
“没事没事，”顾林大手一挥，躺在稻草堆上，换了个极为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假寐。
“您就呆几日，过几日陛下想开了……”
顾林没说话，狱卒看着他，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这顾大人是极有分寸的人，如今被丢进牢里，许是君臣之间闹了什么矛盾了，叹一口气转身便走了。
就此过了四五日，日日顾林倒是没怎么为难别人，到了饭点就吃饭，到了时候就睡觉。唯一提了的要求便是要拿几本书来打发时间。
正当顾林如往常一样卷着书，聚精会神的看着的时候，狱卒就站在门口通传道：“大人，陛下要见您。”
“不见，”顾林压根就没打算抬眼，伸手翻过书页，眼神凝在书本上：“麻烦你跟他说一声，除非答应我，否则我就在这安家了。”
前线吃紧，时日不可耽搁，淳于恕这个王_八_蛋这种事情还讲什么情谊！再不反击待冬季到，大河凝冰，再也无力回天了，现在打胜不过是给自己几分谈判的底钱而已，赌的不就是是谁撑得到冬季。势必要在冬之前拖住……
“你若是说别的朕都答应你，”没想到淳于恕的声音自牢门外传来，打断顾林的思绪。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淳于恕站在栅栏外，看着一动不动的顾林，道：“你是存了必死的心去前线。朕不准！”
顾林翻身坐起来，伸着手，手上镣铐叮当作响，睨着眼看着一本正经的淳于恕道：“给我解开。”
“答应朕，交出圣旨，不去了。”淳于恕背着手，没有答应，却在谈条件。
顾林轻笑，背过身，不言不语。
“若是过了冬季，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淳于恕看着顾林这模样，却是提不起火气，他想他可能是最丢人的君王，居然没有胆气与外敌正面冲突，将成败的最终要素听天由命。可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他没有武将，军队安逸了百年之久，那些个世家大族一个个将军饷中饱私囊，父皇没有本事查处，这些烂摊子丢给他，他忍着割肉之痛立志强军，却在梦想还未起步之前就遭遇了百年来第一次大举入侵。
而陪着自己十多年的搭档，一样没有带兵杀敌经验。
明白他一片赤诚丹心，可……
顾林一听他如此说，忍不住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君王，开口便是一句诘问：“山河万里，你果真要等人家打到京都门户来么？”
“我若死，就是化成灰随着风亦要看着祖国的名川大山，也不要目睹铁蹄践踏我山河万里。”顾林用着与十年前决心站在君王身侧时一样坚韧的眼神盯着淳于恕，淳于恕承认就在这一刻他动容了，他是君，他的骄傲不比他的大臣少一丝，他也不想妥协。
淳于恕放下紧紧攥在身后的手，垂在身侧：“有鹤，答应我，一定要回来。”
听到他放人的话语，顾林忍不住轻轻一笑。
撩袍屈膝跪地。
——“臣遵旨。”
抬头看着淳于恕眼中的晶莹，笑道：“阿恕，等我。”
发动技能之小树突然又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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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一）
英国公府里，绿萝满墙红花如星点，时光悠长在这长长的的游廊里。顾林穿戴整齐，甲胄在身，十分英武，手持着头盔，朝着正厅内端坐的父亲恭敬下拜叩首。
顾筠博看着门外稀稀落落的几位将领，忍不住老泪纵横，敛下眼眸，睫毛深掩他情绪。
“祖上亦是马上得爵位，孩儿立志建功去，爹爹莫挂念。”
昨夜顾林也这般跪在东苑的院子里，若不是这悠长的人影，坚定英武的声音，顾筠博只当这长子许是又因为什么来请罪了，二十来年，不都是如此么？他的林儿自觉又执拗。
英国公的爵位，是先祖们用血换来的，他虽不舍，却说不出那句不许你去的话。
“男儿志在马上扬名天下，不必只求桑梓埋骨，爹，孩儿走了。”顾林跪在地上，每一代英国公子弟出征都是这么告知高堂。
男儿志在马上扬名天下，顾筠博看着门口的儿郎，泪光闪烁，这是他牵着顾林的手念的话。是他给顾林的启蒙，是英国公传家的祖训，是男儿对祖国最高的誓言，不死不休的誓言。
“英国公子弟，只做英雄。”顾筠博端坐着。英雄百战逢生破敌凯旋，或者……百战而死壮烈捐躯。
顾林高声应了声是，站起来带上头盔，跨过身后的火盆，带着门外的将领们，头也不回跨马而去，他不敢回头，他怕看见父亲颓老模样，怕看见自己忍不住泪洒城楼。
飞宇若云浮的峨峨高门内，君王远眺着王城东门，这是战士出征必经之路。
淳于恕用尽力气的攥着屋瓦。
“诵经，依你看有鹤此次……”终究咽下嘴边那句是吉是凶。
悲悯苍生，却是苍生度化了佛陀。
诵经站在君王身后，看着同一方向，手持佛礼，不知为何习惯于愈来愈掺和俗世。
“罢了，诵经，”淳于恕只当诵经痴痴看着东城门是真的在卜卦，笑着摆了摆手，凡事五五开，可惜他承受不起另一个可能性，不如不知。
“子正那边真的要瞒着他么？”诵经开口道。
“依他的性子只怕会不管不顾的跑回来，”淳于恕下宫墙之时回头笑道：“可朕就是要他学会遵旨行事，若是以他的本事不懂怎么做臣子的话，日后朝堂他是待不下去的。”
——“他若是学不会便不适合当一位臣子。”
——“若他不适合，这高堂庙宇之艰难只会叫他无立锥之地，还会使他宗庙灭亡。”
诵经看着自顾自下楼的君王，目光转向陈县方向。
“你的一番苦心，但愿子正明白。”
顾林一去两个月，两个月的时光里，淳于恕可以说每日十分揪心的听着消息。
万幸的是一开始确实顺利很多。
顺利到令人难以置信。
被强占的三州尽数被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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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短小，但好歹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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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一）
英国公府里，绿萝满墙红花如星点，时光悠长在这长长的的游廊里。顾林穿戴整齐，甲胄在身，十分英武，手持着头盔，朝着正厅内端坐的父亲恭敬下拜叩首。
顾筠博看着门外稀稀落落的几位将领，忍不住老泪纵横，敛下眼眸，睫毛深掩他情绪。
“祖上亦是马上得爵位，孩儿立志建功去，爹爹莫挂念。”
昨夜顾林也这般跪在东苑的院子里，若不是这悠长的人影，坚定英武的声音，顾筠博只当这长子许是又因为什么来请罪了，二十来年，不都是如此么？他的林儿自觉又执拗。
英国公的爵位，是先祖们用血换来的，他虽不舍，却说不出那句不许你去的话。
“男儿志在马上扬名天下，不必只求桑梓埋骨，爹，孩儿走了。”顾林跪在地上，每一代英国公子弟出征都是这么告知高堂。
男儿志在马上扬名天下，顾筠博看着门口的儿郎，泪光闪烁，这是他牵着顾林的手念的话。是他给顾林的启蒙，是英国公传家的祖训，是男儿对祖国最高的誓言，不死不休的誓言。
“英国公子弟，只做英雄。”顾筠博端坐着。英雄百战逢生破敌凯旋，或者……百战而死壮烈捐躯。
顾林高声应了声是，站起来带上头盔，跨过身后的火盆，带着门外的将领们，头也不回跨马而去，他不敢回头，他怕看见父亲颓老模样，怕看见自己忍不住泪洒城楼。
飞宇若云浮的峨峨高门内，君王远眺着王城东门，这是战士出征必经之路。
淳于恕用尽力气的攥着屋瓦。
“诵经，依你看有鹤此次……”终究咽下嘴边那句是吉是凶。
悲悯苍生，却是苍生度化了佛陀。
诵经站在君王身后，看着同一方向，手持佛礼，不知为何习惯于愈来愈掺和俗世。
“罢了，诵经，”淳于恕只当诵经痴痴看着东城门是真的在卜卦，笑着摆了摆手，凡事五五开，可惜他承受不起另一个可能性，不如不知。
“子正那边真的要瞒着他么？”诵经开口道。
“依他的性子只怕会不管不顾的跑回来，”淳于恕下宫墙之时回头笑道：“可朕就是要他学会遵旨行事，若是以他的本事不懂怎么做臣子的话，日后朝堂他是待不下去的。”
——“他若是学不会便不适合当一位臣子。”
——“若他不适合，这高堂庙宇之艰难只会叫他无立锥之地，还会使他宗庙灭亡。”
诵经看着自顾自下楼的君王，目光转向陈县方向。
“你的一番苦心，但愿子正明白。”
顾林一去两个月，两个月的时光里，淳于恕可以说每日十分揪心的听着消息。
万幸的是一开始确实顺利很多。
顺利到令人难以置信。
被强占的三州尽数被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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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短小，但好歹是文
第二章（二）
意外和明天从来不知道哪个来得更快些，前线的那一边是茫茫的草原，后面是故土山河，这是淳于恕第一次踏上这座城池，沧桑斑驳的砖瓦，鬓角青丝垂耳，守城将军战战兢兢守在他身后，很久很久，淳于恕才回过神来：“有顾林消息了吗？”
左右竟是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淳于恕目光看得再远再远，似乎想把人从广袤无垠的草原里头看出来。可终究徒劳无功，望苍天长叹。
草原深深，枯草秋风，白色的帐篷外拴着牛羊，就好似普普通通的外族人家，可在如今战时时节，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是普普通通的人家？
“你是何人？”顾林清醒之时，一位头戴翻檐尖顶帽标准外族打扮的女子正背对着他鼓捣些什么东西，听闻他话语才转头来，这女子长得极为美，明眸皓齿，颌骨较高，酒窝轻绽，这是中原女子没有的美貌，她微微的福了福身子，支支吾吾的一句：“你……”
这样的女子，这样的模样，真的很容易叫人放松警惕，顾林望着她，沉默不言，私募相对的，迅速的别开目光。
“你可不可以别看我。”顾林目光所余，仍然是她痴痴的模样，他长得随父亲多一点，不似桉儿男生女相，虽言俊俏，到底他俊些，桉儿俏些。他知道她还在看他，只是受不得这样的目光，换上她们的语言。
“你会说我们的话？”女子笑得更加明媚好看，似乎很开心，随即十分正式的：“阿婆罗伽……”看着顾林的眼眸，逼着他四目相对：“我叫阿婆罗伽。”
“嗯，”顾林点了点头，却在心思百转里给自己取了一个假名字：“我叫叶林。”
“你骗我，”女孩得意洋洋：“你的腰牌我们有，军事说用中原人的话你叫……”她似乎在思考着，模样可爱，眨了眨眼，苦恼的垂头叹气：“我忘了，但是我记得不是那样的。”
“他们说你是一个很厉害的人，”阿婆罗伽轻轻的，端过一碗的奶：“你打退的真译多，拿走了草原的城池。你放心他们不会杀你……我们草原人最喜欢英雄勇士，只要你答应来我们草原，草原不会亏待你的。”
顾林盯着眼前的那碗白白的奶，那双带着茧子的手，冷冷一笑：“是么？你听说过苏武牧羊么？”他不知道苏武牧羊用外族的语言怎么说，只是跟着之前的语调，套进了汉族的官话内。
“苏武？？”阿婆罗伽看他不接过奶的模样，随意的将陶碗搁下，她重复了一遍中原的口音，顾林抬眼就这么看着她，不带什么情绪，只是考究而耐人寻味，跟着她重复了一遍，却不再是外族的语言，而是正经的中原官话：“对，苏武。”
“你听说过右校王么？”阿婆罗伽似乎察觉到了顾林的试探，避开他的目光，看着窗外遥遥天际：“汉皇待他不好，良禽择木而栖。”后面一句是汉话，口音很纯正，她对着顾林笑道：“这是我学的第一句汉人的话，那个时候在阿爹的大帐里，军师说的。”
右校王李陵么？顾林明白她所指，只是阿恕不会是刘彻，他也不会做李陵。
“你官话说的不错，”顾林幽深幽深的目光如毒蛇一般咬住她话语最后的心虚，没有戳破，只是不自觉的带上了冷笑。
“只要你考虑留在草原，你就可以做下一个右校王。”她认认真真的，语言里没有一句虚假。
“多谢好意了，鹰公主。”顾林伸了个懒腰，他知道他们不会杀他，也知道这位叫阿婆罗伽的女孩有什么意图，鹰公主三个字骤然叫阿婆罗伽变色，原来刚刚的戏码他都知晓了吗？
“你怎么看出来的？”阿婆罗伽卸下温和的模样，重现了当日跟随着她的王兄披挂上阵的凶狠。她的手已经按上了袍子里那条鞭子的柄。
“首先，你的手，再怎么保养，你常年握着鞭子，你的手都不会像我的夫人那样纤细如玉，其次，你说苏武的时候，虽然你后来频频的解释，但是你是一个女子，据我所知，整个草原能这么放肆的只有鹰公主。”顾林看到了她的动作，耸了耸肩：“我身上还有伤，你若是想抽我随意，只不过要是我真的不治而亡了，你们可能就没法跟我王做生意了。”阿婆罗伽盯着他看了两息，收回了手：“你为什么能活下，是因为我选中你做我的夫婿！”
“阿婆罗伽，”顾林第一次这么叫她，却没有温柔：“我宁可死也不会留在草原。你不敢让我死，我猜你们一方面先拿我跟阿恕要城池版图，另一方面诱惑游说我留在草原。”他冷眸清寒，皆是杀意：“是不是还要挑拨我和阿恕之间的君臣情谊？”
——“你们打错算盘了，他不会怀疑，这辈子都不会。”
“会不会，我们拭目以待。”阿婆罗伽高扬着脸，骄傲如孔雀一般。
意外和明天从来不知道哪个来得更快些，前线的那一边是茫茫的草原，后面是故土山河，这是淳于恕第一次踏上这座城池，沧桑斑驳的砖瓦，鬓角青丝垂耳，守城将军战战兢兢守在他身后，很久很久，淳于恕才回过神来：“有顾林消息了吗？”
左右竟是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淳于恕目光看得再远再远，似乎想把人从广袤无垠的草原里头看出来。可终究徒劳无功，望苍天长叹。
草原深深，枯草秋风，白色的帐篷外拴着牛羊，就好似普普通通的外族人家，可在如今战时时节，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是普普通通的人家？
“你是何人？”顾林清醒之时，一位头戴翻檐尖顶帽标准外族打扮的女子正背对着他鼓捣些什么东西，听闻他话语才转头来，这女子长得极为美，明眸皓齿，颌骨较高，酒窝轻绽，这是中原女子没有的美貌，她微微的福了福身子，支支吾吾的一句：“你……”
这样的女子，这样的模样，真的很容易叫人放松警惕，顾林望着她，沉默不言，私募相对的，迅速的别开目光。
“你可不可以别看我。”顾林目光所余，仍然是她痴痴的模样，他长得随父亲多一点，不似桉儿男生女相，虽言俊俏，到底他俊些，桉儿俏些。他知道她还在看他，只是受不得这样的目光，换上她们的语言。
“你会说我们的话？”女子笑得更加明媚好看，似乎很开心，随即十分正式的：“阿婆罗伽……”看着顾林的眼眸，逼着他四目相对：“我叫阿婆罗伽。”
“嗯，”顾林点了点头，却在心思百转里给自己取了一个假名字：“我叫叶林。”
“你骗我，”女孩得意洋洋：“你的腰牌我们有，军事说用中原人的话你叫……”她似乎在思考着，模样可爱，眨了眨眼，苦恼的垂头叹气：“我忘了，但是我记得不是那样的。”
“他们说你是一个很厉害的人，”阿婆罗伽轻轻的，端过一碗的奶：“你打退的真译多，拿走了草原的城池。你放心他们不会杀你……我们草原人最喜欢英雄勇士，只要你答应来我们草原，草原不会亏待你的。”
顾林盯着眼前的那碗白白的奶，那双带着茧子的手，冷冷一笑：“是么？你听说过苏武牧羊么？”他不知道苏武牧羊用外族的语言怎么说，只是跟着之前的语调，套进了汉族的官话内。
“苏武？？”阿婆罗伽看他不接过奶的模样，随意的将陶碗搁下，她重复了一遍中原的口音，顾林抬眼就这么看着她，不带什么情绪，只是考究而耐人寻味，跟着她重复了一遍，却不再是外族的语言，而是正经的中原官话：“对，苏武。”
“你听说过右校王么？”阿婆罗伽似乎察觉到了顾林的试探，避开他的目光，看着窗外遥遥天际：“汉皇待他不好，良禽择木而栖。”后面一句是汉话，口音很纯正，她对着顾林笑道：“这是我学的第一句汉人的话，那个时候在阿爹的大帐里，军师说的。”
右校王李陵么？顾林明白她所指，只是阿恕不会是刘彻，他也不会做李陵。
“你官话说的不错，”顾林幽深幽深的目光如毒蛇一般咬住她话语最后的心虚，没有戳破，只是不自觉的带上了冷笑。
“只要你考虑留在草原，你就可以做下一个右校王。”她认认真真的，语言里没有一句虚假。
“多谢好意了，鹰公主。”顾林伸了个懒腰，他知道他们不会杀他，也知道这位叫阿婆罗伽的女孩有什么意图，鹰公主三个字骤然叫阿婆罗伽变色，原来刚刚的戏码他都知晓了吗？
“你怎么看出来的？”阿婆罗伽卸下温和的模样，重现了当日跟随着她的王兄披挂上阵的凶狠。她的手已经按上了袍子里那条鞭子的柄。
“首先，你的手，再怎么保养，你常年握着鞭子，你的手都不会像我的夫人那样纤细如玉，其次，你说苏武的时候，虽然你后来频频的解释，但是你是一个女子，据我所知，整个草原能这么放肆的只有鹰公主。”顾林看到了她的动作，耸了耸肩：“我身上还有伤，你若是想抽我随意，只不过要是我真的不治而亡了，你们可能就没法跟我王做生意了。”阿婆罗伽盯着他看了两息，收回了手：“你为什么能活下，是因为我选中你做我的夫婿！”
“阿婆罗伽，”顾林第一次这么叫她，却没有温柔：“我宁可死也不会留在草原。你不敢让我死，我猜你们一方面先拿我跟阿恕要城池版图，另一方面诱惑游说我留在草原。”他冷眸清寒，皆是杀意：“是不是还要挑拨我和阿恕之间的君臣情谊？”
——“你们打错算盘了，他不会怀疑，这辈子都不会。”
“会不会，我们拭目以待。”阿婆罗伽高扬着脸，骄傲如孔雀一般。
第三章 （一）
远方是什么？果真是希望吗？天空被第一阵烈风撕开边际，汗如涓流，丝丝缕缕，跟着绝望一起狠狠淌下，浸着白红相间的伤口。他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虽然顾家家法严苛，但从不至于要他性命，而今是真真切切感受到死的威胁。
他不惧怕死。
只恨着凶狠的草原蛮族竟以为他顾林会是可以驯服的海东青。拿熬鹰的本事来熬着他。
顾林自己知道，这样下去他会崩溃，他不愿意愧于阿恕，污了他英国公府百年清誉。现实让他绝望，可对故土的思念又让他再燃起希望，每一日都在消磨殆尽时光，够不到希望的绝望里衍生希望的火苗。终究他认定他是汉人，是汉臣。
只是这猪狗不如的日子什么时候能是个尽头？！
“你呀，这么倔强干什么？”阿婆罗伽蹲在顾林面前，她认不出眼前这个人竟然是她认定的那位马上俊朗勇士，太狼狈了，这个模样的顾林实在太狼狈了，阿婆罗伽叹气：“已经七天了，王兄认定你是草原的鹰，再不听话也能驯服，你耗下去是没有用的。”
“呵，”顾林扯出一个笑来，说到底，这个笑牵动他上下伤口，不见得多舒坦，只是他还是想笑：“你为草原效忠，我为他尽忠，你我本无差别。如今要你背叛你的兄长，你愿意吗？”
“不可能，”阿婆罗伽看着他笑，竟真的狠不下心来：“可你的王要抛弃你了你知道吗？”阿婆罗伽的手很冰凉，顾林通过这双手体会到原来帐外已经深秋，他没有来得及回味这股冰冷，就被这一句话惊得失了神色：“不可能的。”
淳于恕怎么会抛弃他？他熬了这么久，难道不是在等着阿恕来找么？
不不可能的，阿恕怎么会……
“丧葬已发，你现在再无退路了。”阿婆罗伽轻轻地，眼神流露出的神色都在映证此言不虚。
本该弃了他，顾林怎么能做阿恕的负累？顾林扯了扯嘴角，却也顿悟。绝望从他眸子里退散，取而代之的又是他波澜不惊的神采：“那你为什么还不杀我？”
为什么不杀我？我已经再没有用处。
阿婆罗伽敛了裙角站起身来：“因为我们在等你成为我们的一员。”
“想都别想，”顾林嗤笑，他用着全身的力气在迸发着他该有的生机，忽略了身上疼得抑制呼吸的伤痕，高傲极了：“除了我这百无一用的肉体，你们什么都别想得到。”
阿婆罗伽回身，眼里都是不快与愤怒，还未来得及动手就听帐外骑兵报说：“公主，可汗有令，不可再动顾林，汉王拿十六座城池换他平安回返。”
远方是什么？果真是希望吗？天空被第一阵烈风撕开边际，汗如涓流，丝丝缕缕，跟着绝望一起狠狠淌下，浸着白红相间的伤口。他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虽然顾家家法严苛，但从不至于要他性命，而今是真真切切感受到死的威胁。
他不惧怕死。
只恨着凶狠的草原蛮族竟以为他顾林会是可以驯服的海东青。拿熬鹰的本事来熬着他。
顾林自己知道，这样下去他会崩溃，他不愿意愧于阿恕，污了他英国公府百年清誉。现实让他绝望，可对故土的思念又让他再燃起希望，每一日都在消磨殆尽时光，够不到希望的绝望里衍生希望的火苗。终究他认定他是汉人，是汉臣。
只是这猪狗不如的日子什么时候能是个尽头？！
“你呀，这么倔强干什么？”阿婆罗伽蹲在顾林面前，她认不出眼前这个人竟然是她认定的那位马上俊朗勇士，太狼狈了，这个模样的顾林实在太狼狈了，阿婆罗伽叹气：“已经七天了，王兄认定你是草原的鹰，再不听话也能驯服，你耗下去是没有用的。”
“呵，”顾林扯出一个笑来，说到底，这个笑牵动他上下伤口，不见得多舒坦，只是他还是想笑：“你为草原效忠，我为他尽忠，你我本无差别。如今要你背叛你的兄长，你愿意吗？”
“不可能，”阿婆罗伽看着他笑，竟真的狠不下心来：“可你的王要抛弃你了你知道吗？”阿婆罗伽的手很冰凉，顾林通过这双手体会到原来帐外已经深秋，他没有来得及回味这股冰冷，就被这一句话惊得失了神色：“不可能的。”
淳于恕怎么会抛弃他？他熬了这么久，难道不是在等着阿恕来找么？
不不可能的，阿恕怎么会……
“丧葬已发，你现在再无退路了。”阿婆罗伽轻轻地，眼神流露出的神色都在映证此言不虚。
本该弃了他，顾林怎么能做阿恕的负累？顾林扯了扯嘴角，却也顿悟。绝望从他眸子里退散，取而代之的又是他波澜不惊的神采：“那你为什么还不杀我？”
为什么不杀我？我已经再没有用处。
阿婆罗伽敛了裙角站起身来：“因为我们在等你成为我们的一员。”
“想都别想，”顾林嗤笑，他用着全身的力气在迸发着他该有的生机，忽略了身上疼得抑制呼吸的伤痕，高傲极了：“除了我这百无一用的肉体，你们什么都别想得到。”
阿婆罗伽回身，眼里都是不快与愤怒，还未来得及动手就听帐外骑兵报说：“公主，可汗有令，不可再动顾林，汉王拿十六座城池换他平安回返。”
浮上来必要的解释下最近为什么不更文
首先！要考试……考试使人悲愤……我还在背书
其次，我最近和别的娃合写一篇文叫止步千秋
再三，考试使人变态，最近特别喜欢心机男主的本宝宝又双叒叕暗搓搓开文了嘻。
链接如下：
http://tieba.baidu.com/p/5391720481?share=9105&fr=share&see_lz=0&sfc=copy&client_type=2&client_version=8.8.8.15&st=1509375324&unique=BAFE55DF706042821F9AE62000400353
明天给你看顾林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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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
一切流于外物，生死之外到底是什么呢？淳于恕不知道是第几次抬头去思考这个问题。
在军中大将眼中，在那些世家大族眼中，他是最不称职的君王，从古至今哪有一位君王，为了臣子的命不要江山的？不是多少疆土的问题，而是这是不可能的！不被允许的！
这世间所有事，允不允许，都可以听他们一语。只是这一件没有回旋的余地。
作为君王的淳于恕一剑掷地，龙颜吐息威慑道：“朕心已决。”
以后的历史要怎么写朕呢？淳于恕忍不住勾起嘴角一笑，真是变了，自从坐上那个位子，就没有当初义无反顾之感了，说句实话，还真的突然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能干什么。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淳于恕握住城墙的砖瓦，粗糙的触感叫他手心一疼。
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他期盼的身影。
枯草离离，远见故人，可怎么是这副模样？瘦了，瘦的不成样子，满身血痕，虽然掩盖在大羊毛毡子里，但那股腥味深得他五步外就嗅见。淳于恕看着被装在大车上极为礼遇送回来的顾林，却眼底充血。
“这就是你们答应我的让他平安回来？！”淳于恕大手一挥，弓箭手搭箭，整齐划一的将死亡之矢针对了草原人的方向。
顾林的手筋被挑断了，他再也舞不得他最爱的剑，他家传的剑。
“阿恕……”顾林很疼，却知道大局，他煞白了脸，却轻轻摇头。
淳于恕阴沉着脸，亲自接过马辔头，拉着顾林往我方城池走，他知道刚刚是冲动了，但是，但是想杀人的心一丝一毫没有削减。他知道顾林的骄傲和坚持，更明白草原人的凶残与冷酷，他接过了顾林，就意味着他让步了，可他依旧吞下了心里的恨，这又如何，只要小林子不必受苦了……
那天晚上，随行的御医看着再也提不了笔的右手忍不住摇了摇头，至始至终，顾林都半阖着眼，不言不语。淳于恕张了张口，他很想说治不好他朕就砍了你，但咽下去了，因为他知道，这是强人所难。挥了挥手禀退御医，淳于恕坐在顾林身边。
“你不该救我。”顾林垂着眼，道。
“我会为你报仇。”淳于恕摇了摇头，道。
“这是亏本的买卖，顾林不值得十六座城池。”顾林闭上眼，道。他心里比谁都绝望，阿婆罗伽说他与她除了夫妻与仇人绝不会有第二种关系，所以她挑断了他的手筋，一个没有用的顾林，真的不值得十六座城池。若是他葬身草原，好歹他作为英国公之子，还收复了城池，打退了敌人，没有辱没先祖，还是英雄。可如今……他什么也不是了。
“我眼里，这不是买卖。”淳于恕握紧了拳头。
“阿恕，”顾林抬眼，带着绝望的泪：“不如不救我，真的。”
“朕！”淳于恕突然对上他的眼眸，倒映出斩钉截铁的模样，耳边是自己熟悉的声音，如吐纳天地一般：“朕说了，朕会为你报仇！”
这是他淳于恕觉得自己最像个君王的时候。
顾林仰着头闭上眼，如干涸求生的鱼，无声无息泪落。
“你伤势不宜久留边关，”淳于恕站了起来，他伸手拭去顾林脸颊的泪：“先养几日，我安排你回京。”
“那你呢？”顾林皱着眉，道。
“我留着，”淳于恕微笑着：“我拿国运和这老天赌一场。”
“不要送我走！”顾林突然瞪大了眼，他用左手抓住淳于恕的手：“我很好，让我留着，我知道我劝你回去没有用，但是，让我陪你还不行吗？”
“我会赢的。”淳于恕轻轻地撇开顾林的手。
可是…………顾林看着他走到帐帘前，回头笑着道了一句“你好好养伤，我先去忙了。”掀开帘子，身影就好像被吞没在雾色里，隔断在青色帐帘后，目不能及。
很多年后顾林再一次回味这个晚上，总觉得当时的惊恐，想必是嗅到了宿命的味道。
一切流于外物，生死之外到底是什么呢？淳于恕不知道是第几次抬头去思考这个问题。
在军中大将眼中，在那些世家大族眼中，他是最不称职的君王，从古至今哪有一位君王，为了臣子的命不要江山的？不是多少疆土的问题，而是这是不可能的！不被允许的！
这世间所有事，允不允许，都可以听他们一语。只是这一件没有回旋的余地。
作为君王的淳于恕一剑掷地，龙颜吐息威慑道：“朕心已决。”
以后的历史要怎么写朕呢？淳于恕忍不住勾起嘴角一笑，真是变了，自从坐上那个位子，就没有当初义无反顾之感了，说句实话，还真的突然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能干什么。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淳于恕握住城墙的砖瓦，粗糙的触感叫他手心一疼。
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他期盼的身影。
枯草离离，远见故人，可怎么是这副模样？瘦了，瘦的不成样子，满身血痕，虽然掩盖在大羊毛毡子里，但那股腥味深得他五步外就嗅见。淳于恕看着被装在大车上极为礼遇送回来的顾林，却眼底充血。
“这就是你们答应我的让他平安回来？！”淳于恕大手一挥，弓箭手搭箭，整齐划一的将死亡之矢针对了草原人的方向。
顾林的手筋被挑断了，他再也舞不得他最爱的剑，他家传的剑。
“阿恕……”顾林很疼，却知道大局，他煞白了脸，却轻轻摇头。
淳于恕阴沉着脸，亲自接过马辔头，拉着顾林往我方城池走，他知道刚刚是冲动了，但是，但是想杀人的心一丝一毫没有削减。他知道顾林的骄傲和坚持，更明白草原人的凶残与冷酷，他接过了顾林，就意味着他让步了，可他依旧吞下了心里的恨，这又如何，只要小林子不必受苦了……
那天晚上，随行的御医看着再也提不了笔的右手忍不住摇了摇头，至始至终，顾林都半阖着眼，不言不语。淳于恕张了张口，他很想说治不好他朕就砍了你，但咽下去了，因为他知道，这是强人所难。挥了挥手禀退御医，淳于恕坐在顾林身边。
“你不该救我。”顾林垂着眼，道。
“我会为你报仇。”淳于恕摇了摇头，道。
“这是亏本的买卖，顾林不值得十六座城池。”顾林闭上眼，道。他心里比谁都绝望，阿婆罗伽说他与她除了夫妻与仇人绝不会有第二种关系，所以她挑断了他的手筋，一个没有用的顾林，真的不值得十六座城池。若是他葬身草原，好歹他作为英国公之子，还收复了城池，打退了敌人，没有辱没先祖，还是英雄。可如今……他什么也不是了。
“我眼里，这不是买卖。”淳于恕握紧了拳头。
“阿恕，”顾林抬眼，带着绝望的泪：“不如不救我，真的。”
“朕！”淳于恕突然对上他的眼眸，倒映出斩钉截铁的模样，耳边是自己熟悉的声音，如吐纳天地一般：“朕说了，朕会为你报仇！”
这是他淳于恕觉得自己最像个君王的时候。
顾林仰着头闭上眼，如干涸求生的鱼，无声无息泪落。
“你伤势不宜久留边关，”淳于恕站了起来，他伸手拭去顾林脸颊的泪：“先养几日，我安排你回京。”
“那你呢？”顾林皱着眉，道。
“我留着，”淳于恕微笑着：“我拿国运和这老天赌一场。”
“不要送我走！”顾林突然瞪大了眼，他用左手抓住淳于恕的手：“我很好，让我留着，我知道我劝你回去没有用，但是，让我陪你还不行吗？”
“我会赢的。”淳于恕轻轻地撇开顾林的手。
可是…………顾林看着他走到帐帘前，回头笑着道了一句“你好好养伤，我先去忙了。”掀开帘子，身影就好像被吞没在雾色里，隔断在青色帐帘后，目不能及。
很多年后顾林再一次回味这个晚上，总觉得当时的惊恐，想必是嗅到了宿命的味道。
第四章 （一）
午夜
蝉鸣在耳边不尽的放大，放大。桌上那一摞纸，是永远看不完却死磕到底的军报，边关回来后他用笔的习惯总是不大一样。
往事如烟，萦绕在午夜梦回。他怎么可能忘记当年？阿恕拿着十六座城换了他性命，拿着自己性命做了一场豪赌，换来了如今的太平。可这不是所谓太平，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淳于恕交代了关于幸儿的所有，关于顾命大臣的选择，唯独没有命令他，有鹤，你要做幸儿的顾命大臣，活着……。
因为淳于恕知道，他不会答应的。
因为顾林早就说过，这辈子只奉淳于恕为王。
曾经少年青丝凌傲宇，如今中岁白头悲一人。淳于恕不在的岁月里，他，老了很多。
第一年冬，小皇帝登上了皇位，他也承袭了英国公的爵位。
第二年，他在世家大族中周旋着，十八般武艺尽施，平稳了蠢蠢欲动的关北大族们。 他变得极为陌生，谁也想不到那个曾经不苟言笑的冷傲顾有鹤有一天会在他最不喜欢的宴会大厅里与那些表里不一的老东西们一起商讨大事，绵里藏针。
第三年，终于稳定了朝内局势，他却把上上下下朝政尽数推给了顾桉，改变了自己的官职，一心扑到了军政上。
第四年，他把曾经疼在心里的孩子丢到了军营里，他知道这个孩子兴许不是读书的材料，也不一定能成为顶天立地的将军，但是他没得选，至少……至少留一个绝对不会背叛幸儿的人在……他用接下来五年的时间，以顾知乐的血泪，打造了一个熟知兵书的少年将军。
第五年，他聚集了三十万大军，上表请战，被顾桉驳回。那一天晚上，兄弟二人大吵了一架，那个孺孺喊着他大哥的孩子以一种没有由来的决绝和任凭处置的神态告诉着他，绝对不会让他出征。那一夜，顾桉浑身是他打出来的鞭痕，趴在地上大喊的那句“非要是你么？！”没有唤住他脚步。
第六年冬，他仍然上表着，兴许是他孜孜不倦的坚持，或者是父亲言表的理解，让朝廷让步了。
第七年春，他披挂出征，情景还是如当年，就连那城门上，也是一样一抹明黄，灼灼的注视着他。可惜不是当年的那个人。
第八年秋，他打了一年又九个月的仗，终于直捣龙庭，割下了当日叫嚣的戎狄之首，他将那敌首悬在玉门关上，班师回朝。
第八年冬，大帐内，他病了一个多月，渐渐感觉大限将至，这八年里的每一天他都是绷着神经，无限透支着自己的生命，他唤来独子，看着那孩子仍旧如往日跪在他榻前，这一次他没有挥动鞭子，而是轻轻唤一声：“欢郎……爹爹对不起你……”
是啊他对不起他，明明说好了会最爱他，却常常打得他遍体鳞伤，明明说好了会最在乎他，却把他丢到了沙场打磨，赢了甚少夸奖，输了却横加顿楚，他很久没有问这个孩子你疼不疼？更多的是举着马鞭告诉他再不站起来就会挨更重的打，可是欢郎……爹爹只能让你快点长大。
欢郎啊……这个小名只是在看着孩子睡颜的时候才敢轻轻的叫，然后自己捂着嘴偷偷的哭。
眼看着痛哭流涕的孩子，却再也抬不起手揉一揉他的脑袋，给一点轻微的安慰。
对不起欢郎，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阿恕你不会怪我的吧，你明明是知道的，没有了右手再也无法舞剑写字的顾林，身边再也没有淳于恕的顾林是活不下去的，你是知道的对吗？
我一生只奉你一人为王啊。
【完】
午夜
蝉鸣在耳边不尽的放大，放大。桌上那一摞纸，是永远看不完却死磕到底的军报，边关回来后他用笔的习惯总是不大一样。
往事如烟，萦绕在午夜梦回。他怎么可能忘记当年？阿恕拿着十六座城换了他性命，拿着自己性命做了一场豪赌，换来了如今的太平。可这不是所谓太平，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淳于恕交代了关于幸儿的所有，关于顾命大臣的选择，唯独没有命令他，有鹤，你要做幸儿的顾命大臣，活着……。
因为淳于恕知道，他不会答应的。
因为顾林早就说过，这辈子只奉淳于恕为王。
曾经少年青丝凌傲宇，如今中岁白头悲一人。淳于恕不在的岁月里，他，老了很多。
第一年冬，小皇帝登上了皇位，他也承袭了英国公的爵位。
第二年，他在世家大族中周旋着，十八般武艺尽施，平稳了蠢蠢欲动的关北大族们。 他变得极为陌生，谁也想不到那个曾经不苟言笑的冷傲顾有鹤有一天会在他最不喜欢的宴会大厅里与那些表里不一的老东西们一起商讨大事，绵里藏针。
第三年，终于稳定了朝内局势，他却把上上下下朝政尽数推给了顾桉，改变了自己的官职，一心扑到了军政上。
第四年，他把曾经疼在心里的孩子丢到了军营里，他知道这个孩子兴许不是读书的材料，也不一定能成为顶天立地的将军，但是他没得选，至少……至少留一个绝对不会背叛幸儿的人在……他用接下来五年的时间，以顾知乐的血泪，打造了一个熟知兵书的少年将军。
第五年，他聚集了三十万大军，上表请战，被顾桉驳回。那一天晚上，兄弟二人大吵了一架，那个孺孺喊着他大哥的孩子以一种没有由来的决绝和任凭处置的神态告诉着他，绝对不会让他出征。那一夜，顾桉浑身是他打出来的鞭痕，趴在地上大喊的那句“非要是你么？！”没有唤住他脚步。
第六年冬，他仍然上表着，兴许是他孜孜不倦的坚持，或者是父亲言表的理解，让朝廷让步了。
第七年春，他披挂出征，情景还是如当年，就连那城门上，也是一样一抹明黄，灼灼的注视着他。可惜不是当年的那个人。
第八年秋，他打了一年又九个月的仗，终于直捣龙庭，割下了当日叫嚣的戎狄之首，他将那敌首悬在玉门关上，班师回朝。
第八年冬，大帐内，他病了一个多月，渐渐感觉大限将至，这八年里的每一天他都是绷着神经，无限透支着自己的生命，他唤来独子，看着那孩子仍旧如往日跪在他榻前，这一次他没有挥动鞭子，而是轻轻唤一声：“欢郎……爹爹对不起你……”
是啊他对不起他，明明说好了会最爱他，却常常打得他遍体鳞伤，明明说好了会最在乎他，却把他丢到了沙场打磨，赢了甚少夸奖，输了却横加顿楚，他很久没有问这个孩子你疼不疼？更多的是举着马鞭告诉他再不站起来就会挨更重的打，可是欢郎……爹爹只能让你快点长大。
欢郎啊……这个小名只是在看着孩子睡颜的时候才敢轻轻的叫，然后自己捂着嘴偷偷的哭。
眼看着痛哭流涕的孩子，却再也抬不起手揉一揉他的脑袋，给一点轻微的安慰。
对不起欢郎，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阿恕你不会怪我的吧，你明明是知道的，没有了右手再也无法舞剑写字的顾林，身边再也没有淳于恕的顾林是活不下去的，你是知道的对吗？
我一生只奉你一人为王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