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遮风挡雨
韩靖文和韩少羽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相隔不过三尺却始终不曾靠近。前面那个自是脚步沉稳神态自若，后面那个却是不难看出的举步维艰。
经过了在齐家发生的那件事，此时此刻二人谁都没有说话的意图，原本稍稍缓和的关系亦再次回到了冰点。
或许是为了和他们的心情相称，出来时明明是艳阳高照，不一会却变成了凄风冷雨。
雨点打在身上，韩靖文隐隐后悔，早知这里天气变化如此迅速他就不会因了想超近路而选择走这山林小路。此时，天降大雨，这路自是不能行了。
韩靖文转身刚要对韩少羽交代两句，却不由得愣住了。
因为韩少羽此时此刻做出了一个无比幼稚的动作，只见其微微踮起脚尖，扬起衣袖遮到了韩靖文的头上。
他，竟是在试图用一片衣袖为自己的父亲遮风挡雨！
韩少羽脸色通红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开口说出的话甚是温情，“王爷莫愁，我为你遮雨。”
韩靖文怔忡地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上一头的少年，黑衣单薄浸湿后更是紧紧的贴在身上，一眼望上去只觉得韩少羽消瘦得吓人，似乎除了一把骨头外再无其他。
风缓缓吹来，夹着点点冰冷雨滴。韩少羽额头的碎发丝丝缕缕宛若墨染。
两个人距离很近，韩靖文越发觉得韩少羽的眼眸如星。
鬼使神差般韩靖文伸手抚上了韩少羽的额头，烫的惊人。
韩靖文不由得皱眉，“你发烧了？”
韩少羽身子一晃，竟是扑通一声直接栽到了地上。
韩靖文见此不由得叹了口气，对着眼前的空气说道：“你家主子都晕倒了，你还不肯现身么？”虽说他不喜魔教中人在自己身边，但韩少羽毕竟是一教之主绝不会无人护卫。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便出现在了韩靖文的面前，全然不顾泥水的污秽，双膝着地地朝着韩靖文行了大礼。
“带着你家主子找个山洞避避雨。”

韩少羽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冷的仿佛都要活生生冻死了。忽然一个温暖的东西靠近了自己，韩少羽急忙出手死死地抱住那暖意的来源。好暖，若是能这样一直抱下去便好了……
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韩靖文的脸。
韩少羽身子一个激灵，便从地上坐了起来。原本浑浑噩噩的意识也瞬时清明。见到韩靖文仍躺在原地，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紧紧抱着的那人竟然就是韩靖文！
意识到这件事后韩少羽不由得局促不安，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韩靖文也坐了起来，“醒了？”
“嗯。对不起耽误了行程。”
“无妨。”
无话可说，气氛再次沉闷了下来，一时间仅闻得山洞外雨声点点。

“你身上那些伤是怎么回事？”韩靖文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份尴尬。就在刚才，韩少羽发烧竟是烧晕了，韩靖文以为是其身上的伤沾了水的缘故，便让韩少羽的手下去为韩少羽上药。但那手下拿出伤药后仅是跪在原地，并无动作。而韩靖文自是不能让韩少羽就这么一直烧着，无奈之下便接过伤药，亲自为韩少羽上药。手碰触到韩少羽的身子时，他愣住了，因为他的手竟是被鲜红的血完完全全染红了……
韩少羽先是一愣，尔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显然不是自己的。
“是我……师叔。”犹豫了一下韩少羽还是说了真话。
韩靖文显然对魔教的是是非非并不感兴趣，听到这个答案后他也仅是诧异地望了韩少羽一眼罢了。
天色越发暗了下来，外面雨仍下的很大，冲刷着山间的泥土。很难想象，在这都快要入冬的时刻，竟然还会下这夏日才会有的暴雨。
沉寂了片刻后韩靖文再次开口，“韩少羽，你今后有何打算？”
“王爷您问的是什么打算？”
“做一辈子魔教教主么？”
“大概是吧。”韩少羽垂着眼眸百无聊赖地拿手指拽着枯草，“没听说魔教教主还能做到一半让位的。”
“你有没有想过，你如今嗜杀如此，终有一日会有人杀了你。”因了这夜的静谧，一向无甚耐性的韩靖文竟开始尝试徐徐善诱。
“暂时还没人杀得了我，以后……以后终会死的吧。”韩少羽毫不在意的浅笑，这世间又有谁逃得过那一死呢？早些晚些的区别吧。
韩靖文冷冷地批判：“自甘堕落。”
韩少羽嘴角仍挂着那抹浅笑，低头望向地上的枯草。是自甘么？命如草芥难道还要去怀着一颗长成栋梁的心么？
无甚话题再给他们聊下去，见这雨一时半会想必也停不了了。韩靖文示意再睡会，等天亮雨停再赶路。
韩少羽应了一声，自觉地睡在了外侧。忽然一双手搭在了他的肩上，韩少羽诧异地扭头。
韩靖文手上一个用力竟是将韩少羽就这般拥在了怀里。
“睡吧，莫再病了。”说完他便闭上了眼睛，气息也渐渐平稳了下来。
韩少羽很郑重地凝视着自己的父亲，静静地感受着由自己父亲身上传来的温暖。很早以前或许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便知道，他的父亲韩靖文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明明是铁血的将军却偏偏满腔柔情。若非如此，他哪里又会如飞蛾扑火般来到此人身边？不计生死不问对错。
恍然间，仿佛回到了那段偷偷凝视韩靖文的日子，偷偷地望着韩靖文写写画画，望着韩靖文或喜或忧……像个见不得光的耗子般，偷偷地品尝着别人不屑的欢愉。
知道有影一的守卫不会出事，原本还烧着的韩少羽呼吸也渐渐地平稳了下来。

半夜，韩少羽打个冷颤醒来，发现不知何时雨已经止了，月亮也不知何时高挂在夜空，月光洒满了洞口。而他与韩靖文此刻正头抵头，盖一身薄薄的月光被，四周一片清旷寂静无声，抬头望月亮，惟觉得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他不会说他做梦了，梦里面他成为了那个被韩靖文捧在手心里的少年，被韩靖文用无比珍视地目光注视着，被韩靖文一勺一勺地喂着苦涩的药汁……

为嘛没有下章预告呢？是因为明天章节有变动～是新写的了～不知道大家能否接受～就不提前吊胃口了

回来了～
第二十六章 初露锋芒
“王爷……”在他们第三次见到这棵歪脖老松时，韩少羽不得不相信他们竟是真的迷路了，并且是在他亲自带路的情况下。
相较韩少羽的慌乱，韩靖文倒是一脸的淡然。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山林并非什么险恶之地，而此时区区一个山林却困住了魔教教主。只能说明，有高人刻意为之。既然如此，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坐下休息。”韩靖文率先找地坐了下来，从天一亮他们就开始走到现在少说也走了半日，他倒是还能继续，但韩少羽只怕是早已乏力了。
“王爷您先休息，我想再试一次。”说着韩少羽解下了背在身后的重剑，将剑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韩靖文身边，“留下防身。”
韩少羽刚要走，便听到了韩靖文略带怒气的命令，“不准。”
“王爷您无需忧心，影一会在此保护您……我去去便回……”
“本王说不准。韩少羽，难不成你想抗命？”
“少羽不敢。”韩少羽只得走了回来。
韩靖文朝着他招了招手，韩少羽便往前蹭了几步，那不情不愿的模样委实让韩靖文窝火。
“过来，本王还能吃了你？”
韩少羽终于走到了韩靖文身边，韩靖文示意他蹲下身子伸手摸了他后背一下，果然一手的鲜红。
“把上衣脱了。”
如墨的黑衣褪下，入眼的是皮开肉绽姹紫嫣红。
“吩咐你的影卫弄点水来。”虽然被困山中，但刚才他们见到了山泉。
“影一，水。”韩少羽冲着面前的一棵树吩咐道。
话音刚落，便见影一已经双手捧着水囊跪在了他们面前。
韩少羽接过奉给韩靖文，韩靖文一手拿过水囊另一只手却按在了韩少羽肩膀上，“转过身去。”
刚一转身便感觉到背上一阵凉意。
水顺着他的脊背淌落，然后便是一阵药香……如果此时此刻他仍不知自己父亲的意图那便是太迟钝了。可是，知道了韩靖文意图的他并不感到幸福与快乐，反而心口处传来的那阵阵疼痛令他越发不安和难过。

今天不太舒服，并且很累，明天会继续把这章更完。其实提纲已经写好了，不过时间真的很紧张……所以对于辛苦追文的亲，只能说声抱歉。毕竟竹子不是专业写手，现今也不是有着大把时间的学生党了，只能临睡前写一会还总困的迷迷糊糊的……最后希望大家幸福，每天都有好文看！

“好了。”韩靖文为他涂好伤药，却拦住了他欲穿衣的手，“晾会儿。”
韩少羽顺从地点了点头，近来他的体质越来越差，昨日的烧亦不曾退，折腾了半日此时此刻只觉得头昏脑胀，难受的很。可是，就连韩靖文这种久居庙堂的人都清楚的事他又怎会不知？这种迷阵，在里面的时间越长危险便越多。况且现在他们呼吸的空气中还有少量的迷香。不能再拖下去了！
“王爷我想去抓些鱼来吃。”韩少羽站了起来，在韩靖文面前低垂着头不见神情。
韩靖文挑眉，“饿了？”
“嗯。”
“那速去速回。”
韩靖文拿起地上的重剑，微微有些惊讶，虽早知此剑分量绝不会轻却没想到竟然重到这般地步。饶是他做了准备还险些没能拿起。
“带着剑。”
韩少羽愣了一下，没有拒绝，接过自己的宝剑转身而去。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韩靖文见韩少羽还未回来，便要去寻。谁知刚走了两步，从早上便一直弥漫在山里的迷雾竟是突然散了。
韩靖文心中咯噔一声。
好一个阳奉阴违的韩少羽！
这迷阵他是有所耳闻的，想要破解也并非无计可施。但正是因为清楚破解之法，他才迟迟不肯行动。
如今，阵法突破，很显然韩少羽也知道了那个破阵之法。
虽着恼韩少羽不自量力随便逞能的行为，但韩靖文并未丢下他不管，相反韩靖文急匆匆地朝着迷雾来源的地方赶去。因为那里正是阵眼！
迷雾是从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飘散而出的。韩靖文毫不犹豫地便进了山洞。一进山洞旁边便多了一个人。那人点燃了火把，不是旁人正是一直隐藏身形的影一。韩靖文并不在意影一的突然出现，他脚下不停匆匆忙忙地便往前走，不消片刻便走到了山洞的尽头。过了一扇极窄的门，韩靖文惊讶地发现这山洞里面竟是别有洞天。
然一撇之下，韩靖文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在他的对面，韩少羽正持着那把重剑倚靠在墙角，脸色惨白不似人状。由于未着上衣，可以很明显的看出他胳膊上身上多出了许多血痕，浑身浴血，狼狈不堪。
而他的旁边正躺着一只已经断了气息的黑熊。

宝剑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打破了这份寂静。韩少羽痴痴地望着韩靖文竟是露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笑容。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韩靖文的身影出现在洞口的那一刻，那种心安的感觉是有多么地美好。或许是失去了威胁，精神也放松了下来，他眼前一黑，身子便直愣愣地往前倒去。然而却觉触感并非冷硬的地面，惊诧间已被拥入一个怀抱之中。
韩靖文拥抱着韩少羽，让韩少羽靠在自己怀里，手紧紧架着韩少羽的身体，生怕一不小心便让怀中人摔到地上。此时此刻，韩少羽的脑袋恰好窝在他胸口的位置上，有些不同寻常的热意。
阳奉阴违，欺上瞒下，自作主张，胆大妄为，明知故犯……明明所有指责的词都在嘴边，然韩靖文开口说出的却是，“韩少羽……你这是来和黑熊争抢鲜鱼了么？”
伸手探了探韩少羽的鼻息，确定他真的只是因了失血过多而昏了过去，韩靖文嘀咕了一句，“回去再收拾你。”。只不过，此处并无铜镜，所以韩靖文没有觉察到自己竟是因了韩少羽还活着的事实而心情愉悦到嘴角上扬。
韩靖文之所以知道这迷阵是因为他打仗时曾碰到过一次，布局精妙，然却并非没有破解之法，相反此阵的阵眼相当好找。而此阵难就难在阵眼处有着剧毒和猛兽，在未破解此阵之前靠近此处和送死无甚区别。上一次碰到此阵，他折损了四员大将，两队人马。而这一次，还好韩少羽还活着……
韩少羽虽未曾中毒，但耐不住其一身的新伤旧患，所以即便是他意志坚忍、铜皮铁骨，此番他也爬不起来了。
甚至，接下来的时间他一直都处在昏昏沉沉意识不清的状态中。
朦胧中似乎韩靖文对他说了些什么，迷迷糊糊中似乎韩靖文还亲手喂水给他……
只是，当他醒来时，已经是五日后了，而他的身边也仅有影一一人而已。
韩靖文终归还是将没有用处的他抛在了这荒山野地里。果真，如果他不努力去紧追韩靖文的脚步，韩靖文是绝对不会等他的……

更正：就是前面提到的重剑，如果看过原文的可能还记得少羽是在此次发烧失踪在到达西疆后才背着重剑回来的。加情节的时候把这点给忘记了，导致莫名其妙出现了一把重剑，非常抱歉。不负责任的说，大家就默认韩少羽一直将自己的宝剑寄存在影一那里吧。这文等完结了估计还得改动，到时候会再修正。时间紧迫，会尽量快点推动剧情。不过当初伏笔埋太多，战线拉太长，如今写来，着实费力。

第二十三章 请君入瓮
韩少羽瞪了影一一眼，影一这才连忙后退了身子，垂下头不敢再有丝毫造次。
时间距离韩少羽醒来已经过了两日。这两日来，他快马加鞭总算是赶上了韩靖文的大队伍。
谁知道刚看到韩靖文的身影，他就被韩靖文的侍卫重重叠叠地围了起来。看架势，也知道这定然不会是什么友好的相迎仪式。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影一现身保护。
“王爷，韩少羽不知身犯何罪，请王爷明示。”相较影一的紧张，韩少羽倒是一脸的从容。
韩靖文骑着马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望着韩少羽，眼底的怒火毫无遮掩。
“王……额……”还未等韩少羽再次开口，力道十足一马鞭便朝着他挥了下来。由于距离的原因这一鞭只是扫到他的肩头，但还是很痛。
“韩少羽你做的好事！”韩靖文反手又是一鞭，出手狠厉，毫不留情。
韩少羽生生受了他这一鞭，“我是王爷的人，王爷要打要杀皆是使得。但求王爷给个明白再罚不迟。”
“好，本王就给你个明白！”韩靖文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扔在了韩少羽面前。
韩少羽弯腰拾起打开一看，神色越发凝重。
待读完，他将此信叠好，直接屈膝跪在了地上，双手拖举书信，“王爷，韩少羽无话可说。王爷打杀皆是应该，只是此事我委实不知，还求王爷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韩少羽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韩靖文冷冷地望着他，“最好这事与你无关，否则……本王就是舍了这条性命也要结果了你这畜牲。”
韩少羽低着头隐藏了自己的表情，只是那微微一颤的双手还是暴露了他情绪的波动，他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沉声应道：“属下明白。”
其实信上的事他也是看到信时才知道，知道他的右使齐非寒竟胆大包天到拐走了荣王府的小王爷。韩靖文这个人人称赞的铁血将军若说当真有什么软肋，那定是韩子珏无疑。正是因为清楚这点他当时才选了拿韩子珏的安危来胁迫韩靖文。所以，他也明白韩靖文所言并不是吓唬他。
韩靖文没有再罚他，他也向暗卫下了命令去联络齐非寒。
一直到入夜也未收到回信。
韩少羽上次受伤发烧损了身体，一直未能停止咳嗽。韩靖文也只当没听到没看到。
半夜，韩靖文听着外面那一声声压抑的咳嗽睡不着了。他起身走了出来，见到韩少羽正守着火堆煮东西。
火光映在韩少羽苍白的脸上，显得有些孤独亦有些可怜。

韩靖文走了过去，轻轻咳嗽了一声。韩少羽这才慌乱地回头，见到来人是韩靖文后'慌乱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只是神色更为局促。
“我……我……”韩少羽我了半天也未能我出个所以然来。
韩靖文明白他的意思，亦知道韩少羽想要解释的是他不是故意守夜时偷懒的事。韩靖文瞅了眼韩少羽待的地方，地上的痕迹，韩少羽手中的树枝，令他很容易便想到了一件事，“在练字？”
“嗯。”韩少羽点了点头。
韩靖文微微皱起了眉头，“长辈同你讲话，你回个嗯啊像什么话？”
突然间被训斥，韩少羽更加慌乱无措，他低着头小声回了句，“是，我知错了。”说完便别过头去压抑的小声咳嗽。
“嗯以后注意便好。饿了？”
韩少羽微微一愣，见韩靖文的目光停留在火堆上架着的锅上才明白韩靖文的意思。他点了点头，又突然意识到韩靖文刚训斥他不能这样回话，慌忙开口，“是，有些饿了。”
“那继续。”韩靖文坐在了韩少羽刚才坐的地方，见地面上还铺了一层兽皮，觉得有些好笑。其实他从未要求过韩少羽为他守夜，然韩少羽却一直在坚持这么做。只要他爬的起来，他便会守在自己的营帐门口，无惧风雨。
韩少羽见锅里水开了，急忙往锅里放了些米，不一会儿阵阵米香便传了出来。
“你还会煮粥？”韩靖文望着他利索的动作略有些诧异。
“会一点。”韩少羽没敢坐料理好锅以后便小心地站在了一旁。
过了一会儿，韩靖文便知道韩少羽所谓的会一点究竟是怎样一回事了。
水一开，便腾起许多热气，韩少羽便盛一些冷水浇进去。
如此反复了四五次之后，只见那半锅稀粥俨然成为了满满的一锅。
韩靖文见韩少羽似乎是皱了皱眉头，实在是不忍心再看下去，遂微微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了韩少羽的身边，“我来吧。”将锅盖掀开了一个缝，静静的看着米在锅里翻腾。
“这是大米，只要将锅盖掀开便不会溢出来的。”
见韩少羽一脸的窘迫，韩靖文随口问道：“你以前没煮过么？”
韩少羽摇了摇头，“没有。”。他只是看别人煮过罢了，小时候每天都要为了半块干馒头拼命，有米恨不得直接咽下去，哪里还有功夫去煮？待到出谷后每天忙着任务，吃得东西更是生的比熟的多。再后来他当上了教主，自是有厨娘代劳……

热气腾腾的稀粥总算是熬好了，韩少羽先给韩靖文盛了满满一碗，自己这才开始吃饭。只是单纯的白粥，但里面的米煮的甘美稀烂，吃下去让人心里暖融融的。韩少羽从未吃过世人所言的那些珍馐美味，但此时此刻他倒是有些理解那些食客的感觉了。原来当你吃一些很好吃的东西时，真的会有幸福的感觉，感觉这个世间似乎也没有以前认为的那般凄冷了。
“王爷……”韩少羽迅速吃完一碗，一抬头却发现韩靖文那碗竟是一点未动，心中略有几分难以言明的失落，试探性地开口，“不和您胃口？”
闻此言韩靖文先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韩少羽说得是自己手中的那碗稀粥，觉得略有几分好笑，一碗稀粥而已哪说得上和不和胃口？他摇了摇了头道，“不是……只是有些忧心玦儿。”心中所想不经意地脱口而出，不是太不小心，而是这个念头早在心中百转千回，不吐不快。
韩少羽一面料理着锅里剩余的稀粥，一面冲韩靖文露出一个安慰似的笑容，“王爷请宽心，若是小王爷真是和齐非寒在一起定不会出事。”
“你当然宽心，只怕你恨不能他顷刻死了你才好取而代之……”指责的话语未经思考便顺嘴而出，较刚才的真心语说得仅快不慢。
这般迅速也令韩少羽清楚的明白韩靖文此时所言皆出自真心。
韩靖文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了，因为这般伤人的话说出后，自己内心隐隐感到解气和舒服。他注意着韩少羽的反应，但韩少羽面对他的指责仅是面色白了白而已，然后便是长久的低头不语。这份静默令韩靖文觉得略有些烦闷还有几分莫名其妙的不安，忍不住再次开口，“怎么？教主您身娇肉贵本王还说不得了？”
这次韩少羽没有再沉默以对，他往火堆中添了些柴，态度颇为淡然地说道：　“王爷您自是说得。您请放心，我不会不明白小王爷若是陨了一根毫毛都是我拿命赔不起的……更何况，他也算我的主人……所以不会有事。
韩靖文试图自韩少羽脸上找出怨忿的痕迹，但没有。他甚至从那张脸上都未曾找到一丝一毫的不情不愿。韩少羽神色坦然，态度是异常的坚定。这份坚定令韩靖文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
夜色越发凝重，四周寂静无声。两个人坐在火堆旁，不交谈，无互动。两个人都未能察觉，不知从何时起，他们的相处模式早已违背初衷。那个与这夜融合在一起的少年随意捡起一些落叶扔入火中。如果跳动的火焰照亮的仅是一场凡梦。那这场梦显然用尽了少年一生的心思。

第二日，变天。
“王爷，不好了！出事了！”
“早上，准备出发发现老军医不在……然后去寻……便发现……”士兵结结巴巴地说着。
老军医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他胸口插着的不是旁物恰是那把闻名江湖的绯红小匕。
韩靖文回过头目光冷冽地望向匆匆赶来的韩子瑜。
韩子瑜望了望老军医，又望了望韩靖文。犹豫几许终于开口，“我……我将它借给了韩少羽。”

“韩少羽何在？”韩靖文命人找寻却被回禀韩少羽一大早便出营了。
待他回来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韩少羽听到影一的禀告没有说话。有些担忧又有些期待，若是韩靖文不信他，前方的军营于他而言便是修罗场，若是韩靖文信他……韩少羽摇了摇头，似乎这样就能把脑海里那点不切实际的奢望摇掉似的。
他淡然地走进了军营，表情淡漠地走进了韩靖文的营帐。
韩靖文并未命人捉拿于他，这是最出乎他意料的了。
见到韩靖文后，在距离其最远的地方默无声息地屈膝跪在地上。
“回来了？韩少羽你可还记得本王在齐府说过什么？”韩靖文的声音还算平静。
“王爷您说如果我不惹事您会对我好一点。”韩少羽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只是小声嘀咕。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是真的只记得这句了。而此时此刻他说这句话在韩靖文听来却是明晃晃的指责。
韩靖文挥手将那锋利无比的绯红小匕抛了下来，咣当一声落在韩少羽的面前。韩靖文怒斥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认罪！”
韩少羽愣了下，他万万没想到韩靖文竟是连解释的机会都吝于给他，并且如此破绽百出的嫁祸韩靖文竟然会信！
韩靖文信了只能说明一件事，自己在他的心中一直便是个恶人，且一丝值得相信的地方都没有，且半毫值得他细想的价值都不存。此时此刻韩少羽不知该说些什么，那些原本打算好的解释在心里百转千回之后能说出口的也只剩一句：“王爷信我……”
“你凭什么令本王信你？”韩靖文冷哼一声，“口口声声为了本王，实则全是私欲。果真是堕落之人，就连自己发过的誓言都能转瞬即忘。你这种人，凭什么令本王信你？”
“是……”韩少羽低着头辩解道，“我自知没有值得王爷信任的地方，也习惯了言而无信活着。但……有一点不会变……王爷，此生此世，我不会害您。”
听到这话韩靖文愣了，韩少羽说得是情真意切，但他却分不出这话里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了。
“哼，花言巧语。”
“王爷我没有杀军医。况且您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我杀的不是么？怎么可以就这么定了我的罪？”他根本就没有杀那老军医的必要，老军医即便是见到了他的模样，猜到他应是韩靖文之子，那也是韩少羽是韩靖文之子而不是叶羽。
想继续出口解释，却发现在面对荣王的怒火时，隐隐感到委屈。
“总之，人不是我杀的。”
“当然有可能不是你亲自动的手，不过这把带血的绯红小匕你该如何解释？子瑜可是说他将此物借给了你！”

地上明晃晃的宝物便是杀死老军医的利器。
“他说借给了我，王爷您就相信。我说我没杀军医，王爷就不信么？”
“韩少羽你是在指责本王厚此薄彼？”韩靖文冷冷说道，“在说这话前你最好先掂量下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韩少羽抬起头来，仰视着这个正在践踏自己心的人，“韩少羽不敢，请王爷您细想一下，我杀那个人于我又有何好处？”
“你生性嗜杀，哪里还需要什么好处！”
“你！”韩少羽别过了头，握紧了拳头，“我无话可说！您要打便打吧！”
“你这是在和本王怄气？”面对韩少羽突变的态度，韩靖文更加愤怒，在他看来，他一心想要给韩少羽机会，可韩少羽偏偏冥顽不灵一心向恶，简直无可救药！
“少羽不敢！”嘴上说着不敢，态度上却是蛮横得很。
韩靖文遭到别人这般顶撞，自然是火大，“你别以为本王真的拿你没办法，本王有的是手段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韩少羽丝毫不为所动，只要不是要他的性命便好，其实要了他的性命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怕要对不起颜卿和齐非寒了……
“你不怕？”韩靖文捡起地上的绯红小匕，“本王倒是忘了魔教教主自然是练得一身的钢筋铁骨……”
韩靖文蹲下身子与韩少羽平视，眼中杀意尽现，手中的匕首更是毫不犹豫地直接插向韩少羽的心脏。
韩少羽慌忙躲避，手臂还是被那利刃划伤了，他用手按住伤口，鲜红的血顺着他的指缝涌出……
“王爷您不能杀我！”疼痛使他清醒了过来。死，他还是怕的，尽管这个世间给他的几乎全是苦痛于折磨，但他还有未完成的事，又怎能死的这般无价值？
“杀了你只当是为民除害，本王的儿子本王自己去救！”
“王爷……”韩少羽微微红了眼眶，“便是看在迷阵中我为王爷出生入死也该给我一次和韩子瑜当面对峙的机会吧？”
“你这是在邀功？本王承认是欠你一份情，但此一时彼一时，本王绝不会令自己的人枉死。当然也有可能，你早就算计好了一切，那迷阵本就是你一手布置，要不破阵之时你又怎会未死？”
“王爷您真的想让我死？”韩少羽万万没有想到，就连自己奋不顾身为其拼命都能被认定是算计是狼子野心……一颗真心遭到了这般错待，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这次是否还能含笑看了过去……
韩靖文再次挥刀，这次的刀锋直接冲向他的眼睛。刀光闪过，鲜血顺着他的眼尾缓缓淌落，红的刺目，这一刀划得极深，几乎是到了深可见骨地步。再偏一些只怕是韩少羽的一只眼睛便要当真毁在此次了。
韩靖文万万没料到他竟会没有躲避，原本认定人一定是韩少羽杀的想法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动摇。隐隐有些后怕，若是真的冤枉了他……

回过神来再望向韩少羽，现在的韩少羽冷着一张脸望着他，目光中曾有的濡慕不再，曾有的柔和不再，是被逼急不屑再演戏了么？韩靖文只觉得心中有些气闷。

“传韩子瑜。”
伤害之后，韩靖文终于给了他一个公正的机会。
韩子瑜走了进来，见到韩少羽时直接被其此时的形象吓了一跳，韩少羽半边脸上都是血。
“韩子瑜你将他向你借绯红小匕的过程详细叙述一遍。”
“是。”韩子瑜收回了望向韩少羽的目光，“昨晚亥时一刻的时候他突然来到我的营帐……”
“你说什么时辰？”韩靖文陡然瞪大了眼睛，语气急切的询问。
“亥时一刻。”
“可有记错的可能？”
“绝无。”韩子瑜虽然不明白自己父亲为何对这个时间如此在意，但也懂得此事事关重大，不可有半句虚言。
这一刻韩靖文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仍跪在地上的韩少羽了，因为昨晚在韩子瑜所说的那个时辰他亲眼所见韩少羽正在煮粥……
事情如此简单，多问一句便可洗了韩少羽的嫌疑，然而在听闻绯红小匕是在韩少羽的手上，又联想到韩少羽的嗜杀及军医曾见过韩少羽真面目的事……几乎是瞬间便定了韩少羽的罪……
“王爷……”韩少羽突然开口，语气颇为冷淡，“属下可否告退了？”
“韩少羽本王……”韩靖文想解释，想道歉，却发现完全说不出口。
“王爷，属下还要处理伤口……”韩少羽朝着韩靖文的方向行了一礼，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放在了地上。
“这是……清晨去山里找的……”韩少羽起身离去。
韩子瑜诧异地拿起地上的纸包，打开来看，只见里面竟是些野菊、龙胆草之类的东西……
韩少羽想去找水源清洗一下，径直离开了军营。
刚捧起一把凉水，耳旁响起了一句话，“可是心痛？”
他只当没听到继续清洗，但那人却是极不识趣继续说道，“他问也不曾问，审也不曾审，直接便定了你的罪责。”
韩少羽依旧的面无表情，“与你无关。”
心痛与否？岂是他自己能说了算的。他是恶人，在韩靖文眼中更是肮脏卑劣的存在，死了人自然会第一个怀疑到他的头上。哪怕那绯红小匕是韩子瑜的不是他的，哪怕他根本就不记得老军医为他医伤见过他容貌的事。 主人家丢了东西，自然是怀疑曾经做过贼的人，哪怕那个人从未偷过他家的一针一线。其实，从半明谷中走出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这世间大抵是再也容不得他回头了。不是不想认回自己的父亲，不是不想感受一下被人疼爱的滋味，自是他根本就没有资格也不敢奢求。只要是他活着，他和韩靖文便只能是陌生人的关系，他便只能姓叶不能姓韩。

早知道，不应该来的。却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这火的温暖。哪怕被烧的丑陋不堪，千疮百孔……
许是觉得无趣，隐藏在黑衣中的人悻悻地离开了。
韩少羽望着水面映出的自己，望着那洗不净的嫣红，安慰似的伸出了手指，轻轻滑过水中人的眼角，“韩少羽不会躲亦不会走，王爷您罚便是了。最好将我的那点子执念都罚得一干二净……走在黄泉路上时也省得想再回头看看徒增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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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靖文虽下令彻查军医被害一事，但怎奈何行军在即，此事到最后也不得不先不了了之。那日韩少羽回来后，神色如常，就仿佛从未发生过被冤枉一事般，就连眼角的伤亦不知被他用何法遮盖了去。韩靖文问及，他也仅言“无事”二字，再问，便不是请罪就是谢恩，只堵的韩靖文无话可说。
在这种情形下，韩靖文一行人终于抵达了西疆。此时，恰逢今年的第一场落雪。
西疆地处西北边境，是大片大片的草原，一眼望去不见人烟。虽说四处都透着那么点苍凉，但因了大片的土地此处的天地显得格外辽阔。而在此地居住的也以牧民居多，马背上的汉子谈话间皆是爽朗明快，甚至就连西疆的雪都带了那么几分说不清的壮志豪情。
韩少羽远远地便看到了开启的城门，随着嘹亮的号角声，一群身披铠甲的将士朝着他们迎了上来。
打头的是一个三十开外的男子，身材魁梧，着一身铜色铠甲倒也显得八面威风。不过更吸引韩少羽注意的却不是此人，而是此人身后的那个。那个人身上穿的既不是冷硬的铠甲亦不是硬挺的兵袍反而是一件淡绿的绸衫，看上去便知料子是极佳的，袖口的位置还绣着几抹翠绿的青竹。
一行人近前，纷纷向着韩靖文行礼。
那个人与旁人不同，旁人仅是单膝跪地，他却是双膝着地，脆生生地朝着韩靖文伏地叩首。
众人得了韩靖文的话，纷纷站起，打头的那个将军将身后之人让了出来，道：“爷，这孩子便是尹长歌。”
韩靖文点头示意，目光在尹长歌身上停留了许久方才离去，但却并未开口让尹长歌站起。众人伴着韩靖文前行，而尹长歌却是一直跪在地上用爬的在跟随他们。见此，韩少羽不由得蹙了眉头。
“别多管闲事，他的事也不是你能管得起的。”不知何时韩子瑜竟是来到了韩少羽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警告道。自从发生了军医被害之事，这是韩子瑜第一次同韩少羽讲话，说完之后见韩少羽诧异地望着自己，不由得尴尬万分，遂又不出好气的加了一句，“与其操心旁人倒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都不知道咳了多少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