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洗完澡出门到进入天台，已是快半小时之后，一帮学生的晨功已快接近尾声。
王寄墉有些不满，“就你这速度也不行啊。回头跟我进了沙漠拍，不是扛不住？”
小柳一努嘴，一个女孩子洗漱化淡妆收拾好背包出门二十分钟也不算慢的吧，她只洗了额前的刘海儿，连吹都没来得及吹呢。心情不好刚想顶一句回去您肯带进沙漠的都是正式员工好么，眼神向远处略一瞟，就看见了不同于其他同学端着身体架势练声的景象，立马抛开刚才的不快用胳膊肘撞了一下王寄墉提醒他看。
两个男生在一个角落里手背在身后，正跨开双腿俯身向下撑着，或者说，抻着。
而一旁提着一根细棍的正是周晓然，他仍不断地拿着棍子要求两个人腿岔得更开，即使很明显那现在已经是个不小的钝角。两个男孩看样子撑得极为辛苦。
“门口吊刀，刀倒吊着。开始！”
周晓然口令一发，两个男孩便整齐地开始重复着这两句。这条绕口令只有这两句，但要求一直反复，难度不小。何况，又是这样一个难受的姿势。
念到第七遍的时候其中一个师弟玄桦就瓢了嘴，没有任何停歇的两下很快就着到了两个人高高抬起的屁股上。
另一个师弟韩青一时不防，“嘶”了一声出来。紧接着又挨了一下。
“让你停了么。”周晓然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飘过来。
玄桦用极快的速度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后，又开始了“门口吊刀……”的炼狱。
但有时就是这样，一次说错后，舌头就像打了结似的，接下来的十几遍里玄桦一直在错。周晓然也不多说，手里的棍子也一直往两个人身上落。一个人错两个人都要受罚，这种“野蛮”的连坐法被当时还念大一的冯子宸笑着戏称是因为，“声音不齐就不好听了，确实两个人都该揍。你下次告诉我哪句念不好，我们一起吃螺丝吧~”
当时撑在冯子宸身边的，就是那个经常吃螺丝，现在拎着棍子板着脸在教训师弟的家伙。
因为打得重且急，拉抻着的腿筋疼得愈发厉害，两个孩子的身体摇摇欲坠也愈发撑不住了，却不得不死命地将精力集中在绕口令上，声音也在发颤。
“砰”一声，始终陪着挨打的韩青终于坚持不住身体砸向地面，下意识地打开背着的双手在脸着地前扶了一下。再开口说话时的声音已经抖得不行，不知是疼得还是吓得，让人心疼，“师哥，师哥…”
玄桦急忙欲去扶，但也是撑得久了，身子难免一个趔趄一同摔在韩青身旁。
周晓然剑眉一蹙。
摔倒的玄桦眼泪早就布满脸上，他懊恼自己不争气还要连累同学一起受罚。还有重要得是，真的太疼了，耗着的腿撕裂般的疼，师兄抽在屁股上的伤痛也在叫嚣。
先摔在地上的韩青也是疼得蜷起了身子。
玄桦哭着向师哥告饶，“师哥！师哥别打韩青了。都是我说不好绕口令，也是我早上起不来！小青他是为了叫我才迟到的。”说到这里抽泣得已是格外厉害，“师哥，师哥……”
周晓然不为所动，但也没再责怪他们坏了耗腿的姿势。冷声道，“昨晚几点睡的？”
两个蜷在地上的哭泣的孩子均是一愣。
周晓然提高了声音，“答话！”
“快…快两点。”玄桦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啪！”
“啊！！”
周晓然愤怒地向地上的两个师弟挥舞着棍子，一下落得比一下狠，“昨天解散时我怎么说得？！”
“按时睡觉…啊！好好休息。啊！啊！师哥”两人疼得在周晓然脚下辗转不停。
“然后早上就给我迟到是不是！”周晓然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又狠狠地甩了几下，看了看两人，停下手，稍微冷静下来问道，“都干嘛了？”
已经从刚才责打过程中瘫在地上的姿势强撑起来变成俯卧撑姿势的韩青用一只手擦了擦眼泪，断断续续地答道，“写，写人物分析，又看了看下一部分剧本。”
“啪！”又是毫不留情的一下。“放你们回去的时候是十二点整，洗完澡洗漱完写篇人物小传会耗费你们两个小时？！”
“还…还聊了很久。”刚刚调整好姿势的玄桦终于视死如归地说了实话。
“啪！啪！啪！”一连三下抽在了玄桦身后。周晓然的声音冷得让人颤栗，“怎么，兴奋了？要参加录制高兴得连觉都睡不着，第二天的晨功都可以迟到了？是嫌你们休息时间太长还是觉得每天咿咿呀呀的晨功不重要可以不用再重视了？！
周晓然的台词功底没日没夜踏踏实实地磨了两年，这番话说出来把本来就强大的气场更毫不保留地施加在在场所有人身上。在一旁练架子的方佐邦，从师哥语气里，明显听到了浓浓的失望。
韩青和玄桦又怎会听不出。正要屈膝回头认错的时候，却见周晓然用力丢了棍子，转身往楼梯方向走了，留下一句话“所有男生十圈蛙跳。一共就六个人还能落下两个你们也是厉害。”
撑着的两个人终于松了手臂放任身体摔向地面，大声地哭了出来，强烈呜咽的声音揪起了所有人的心。他们哭得，太伤心了。

好像被吞了层楼，重新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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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得决绝的周晓然刚走到天台的楼梯口就看见了王寄墉。堵在嗓子里的“早上好”愣是没问候出来，一个鞠躬之后话也没说得就快步下了楼。擦肩而过之时王寄墉分明看见了周晓然眼角的泪痕和一颗没收住的泪珠。
“唉。”小柳在旁边叹了声气，又看看已围在一起的另一边。抬手看了表，“七点了，得让他们收拾收拾换衣服吃早餐去了。”
回头看着看得出神的王寄墉，推了推，“导演？”
王寄墉被这一下推得缓过了刚才呆住的表情，不过还是一愣，“啊？”
小柳“噗嗤”一声笑出来，复又提醒，“我说该提醒他们吃早餐去了！我们不是八点正式开机吗，要来不及了！”
王寄墉“哦”了一声，不疾不徐地却是提起了另一个话头，“刚才他们师哥不是还让男生蛙跳十圈的。是该提醒一下了。”
随即踏过主楼连向天台的那级台阶，从刚才一直藏着的门后走了出来，留下了攥着纪录本的小柳楞在原地，“什么？”

王寄墉径自走过去拿着刚从一包纸巾里拆出来的一张，穿过人群递给了韩青，“手刚才不是撑在地上的？那么脏还拿来擦眼睛？”
一众学生被略显低沉的嗓音慑到，这才反应过来来人是谁，“王导。”齐声问好。
王寄墉笑着跟同学们打招呼，拉了坐在地上的两个人起来，眉头一皱，“都这天气了还有事没事往地上坐，真不怪你们师兄揍你。”
两人顿时羞红了脸，刚才那一幕，都被瞧见了？
王寄墉似是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转身对着两名女生，轻声说道“回去换身衣服跟小柳姐姐帮他们去食堂买个早餐吧。”回身向小柳点了个头，后者也立刻会意，揽过了两个小姑娘转头走了。
王寄墉继续回过头对着几个男生，“刚才不是罚了蛙跳的？怎么，要录制节目了连师哥的话都不听了？”
后半句其实是打趣，但这话听在学生们耳里就像是讽刺了。像针扎一样两个挨了打的孩子委屈得又要哭出来。
王寄墉赶忙把纸巾展开调皮地蒙住了两人眼睛上，“可不许再哭了，这么冷的天这么硬的风，眼泪流在脸上也不怕伤了皮肤。”
趁着大家被自己的动作逗得终于笑了出来，王寄墉也稍稍正色催促道，“快些吧，当着我的面不好意思吗，这一周里我可是有权力连你们上厕所都跟着呢！”
一众男生迅速蹲下把手背在身后准备动作，王寄墉站在一旁帮他们调整着节奏。看着几个男生一个又一个地从眼前跳过，王寄墉很快就注意到队尾有两个没跟上来的身影。
果然，挨了打的韩青和玄桦正努力地想跟上但动作很是吃力，仍未能前进一步。
王寄墉一手架一个，和两人一起前进。“你们俩也跳，努力跳。刚才你们师哥说得可是所有男生，我都听见啦~别想那么多，跳完了再去找他，让他心疼去吧！”
王寄墉幽默地给两个小家伙打着气，只是愈跳就愈沉默，眼前浮现的都是自己从前的一些片段，那些，被自己狠心尘封的回忆，那些人，那些故事。

食堂。
捂着厚衣服坐在角落里的冯子宸已经对着面前的两份早餐发了有快二十分钟的呆了。心中默默地把周晓然骂了九九八十一遍，把藏在衣服里的手拿出来试了试牛奶的温度，恶狠狠地骂道，“这个死家伙，一会儿一定差他再去排长队。”
“诶子宸？早上好！”小柳帮两个小师妹买好了八人份的早餐后就自己端着餐盘走过来，离很远正好看见了一个人坐在这边的冯子宸，离近后打招呼道。
冯子宸前一秒还拄着脑袋郁闷地看着凉掉的牛奶，听见这清脆的叫声后立即站起来，收起了那副疲态，精神洋溢地问着好，“师姐早上好！很久没吃过学校的早餐了吧~？”
“我在学校的时候也没怎么吃过的，我们专业不像你们，还要出晨功。”小柳打手势让他坐，看见桌子上摆的餐盘后随意地坐在了冯子宸的斜对面。
呷了口豆浆又瞟了眼旁边的餐盘，“晓然的？”
冯子宸点了点头，“嗯是。”
“还没回来啊。”小柳不客气地从晓然师弟的餐盘里拿了一个奶黄包，又把自己点的两只小笼包换了过去。
“嗯。他带孩子们出晨功去了还没回来。”冯子宸侧身打了个喷嚏，“对不起。”
小柳刚想问你为什么不去，听到冯子宸打喷嚏后才察觉出面前这孩子今天说话好像带了些鼻音。
“感冒啦？”
“嗯。”冯子宸不好意思地笑笑，“有点伤风，不碍事的。”
想必还是昨晚去取外卖时穿得太少被风吹着了。冯子宸不以为然。小柳颇有小师姐的架势一眼瞪过去嗔怪道，“这个季节感冒了可不是什么小事儿。吃药了吗。”
冯子宸连忙点头，“嗯吃了，谢谢师姐关心。”
“你们接下来还得跟我们一起拍摄呢，你别看这是真人秀，录起来还真不比拍电影轻松。”
冯子宸侧过身去擤了擤鼻涕，回话道，“嗯？师姐我和晓然不参加录制的。学校只开放了大一新生给您们，行程表也大多是跟着他们的时间表走吧。我们还要正常上课还得排自己的戏呢。”
小柳一愣，刚入社会的她不免俗地问了一句，“你们就不想通过这节目为自己加几分辨识度？凭你们这底子加得还得是好感度呢。都快毕业了不想为自己打算打算？”
冯子宸怎会不知王寄墉导演构造故事和捧人的能力，再加上全国数一数二的播出平台，在这里露一露脸会博得多大的关注，却还是那副淡然样子，浅笑道，“其实这种节目，说不好也不好，说好却也好。现在影视市场新人单靠演技多难出头我知道，这是个机会。但是…”说到这里冯子宸顿了一下，“就当我涉世未深地自恃清高或是执念愚蠢，想先多拿几部作品出来吧。”
话毕冯子宸像是又想了什么，补充道，“而且师姐~我才大三，哪儿是快毕业了啊。野心都是有的，但我功夫还没到家呢。”
一番话说得既非妄自尊大，也不妄自菲薄。不卑不亢，掷地有声。
说得小柳感动之余也陷入了又一轮的思考，顿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嘟囔道，“时下要是年轻人都像你这般不浮躁不逐利该多好。”
冯子宸仍旧笑道，“晓然也是阿，我们班上同学，很多都是呢。”笑盈盈地看着小柳的眼睛，细腻如他好像看懂些什么，真的像一个弟弟一样温言哄着姐姐，“我知道师姐您也一定是的。”
小柳夹起了一根油条，不置可否，“像你说得，野心谁都有，初心也是谁都有。就看谁，能在真正的利益摆在面前时，做好选择守住初心罢了。”
小柳满足地咬下了蘸了豆浆的油条，嘴里含糊道，“不过很多时候都会身不由己。”

正式开动的小柳左手拈了刚才从周晓然餐盘里虏获的一只奶黄包，咬了一口下去差点飙脏话，“啊这都凉得冰牙啦！”赶紧把那只可怜的奶黄包扔在一旁，“话说回来周晓然那臭小子怎么还没回来？刚才我还跟他在你们出晨功的天台擦肩而过呢，他哪是上天台呐，我看他那是要上天啊！”
冯子宸见师姐跳脚的样子不禁不厚道地笑了出来，在师姐要发作自己之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赶忙说，“就是的等得我两份早餐都凉了！我打电话问问哈。”
“不用打啦不用打啦！”两个餐盘也拿得很稳的周晓然正快步走过来。
来到桌前小心地放下餐盘的周晓然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说，“我就知道你肯定先打好了两份在等我。”
“哼，你也该知道肯定都等凉了！”冯子宸很麻利地拿起了之前两个盘子里的食物放在桌上，把盘子叠起来放在一旁，为新来的热腾腾的早餐腾好地方。
“嘿嘿那当然。”周晓然赔笑道，炫耀式的展示了新打回来的早餐，迫不及待地边拿起筷子边说，“不是跟你说不用等我了么。”
“你们慢吃。我去给王导送早餐了。”一旁的小柳解决掉最后一口油条道。
“噗”周晓然一口牛奶差点喷出来，“师姐您也在这儿呢？！”说着又马上站起来问好，“师姐早上好！”
小柳嫌丢人的赶紧把嚷嚷着的周晓然按回座位，气得笑了出来，也还是无语道，“合着我这么一大活人坐你们旁边儿跟你们撑台脚你愣是没看见？”
“你做演员这观察力可不行啊。”小柳继续揶揄道，“还有你已经有意无意地忽视过我好几次了，你们表演系的师哥我也是认识几个的。”
临走前还不忘再逗一逗这木讷的小师弟，狡黠一笑，“到时候让他们过来再教你遍规矩。”
不顾周晓然反应，哼的一声走了后，面带愧色的周晓然突然感觉面上一股热气袭来，抬眼一看才发现冯子宸的鼻子已经快贴到他的鼻子，骇了一跳。
“你哭过了？”冯子宸一针见血地问道。
周晓然连忙手忙脚乱地要掩饰，想了想觉得反正什么也瞒不过面前这位老友，索性放了挺，恨恨道，“啊。你这观察力是真好。就你厉害！”
冯子宸心下了然，不以为意地喝了口牛奶，“早上又训人啦？”
“啊。”周晓然没好气的声音。
“动手了？”冯子宸因为牛奶滑过发炎的嗓子，疼得皱起了眉。
周晓然看见好友生着病还操心着自己这摊子事，也不由地没了脾气，“嗯。”
“动就动呗。你又没少动过。”冯子宸状似轻松地宽慰着。其实他知道这个节骨眼肯定是怕孩子们心飘起来，可能又罚得很重，可能晓然也知道孩子们不会那么想，却又不得不苛刻地提个醒。现在的周晓然，八成就在因为自己刻意冤了他们又撩了狠话而心疼难过。
“这家伙一向这么善良心软啊。”冯子宸心里道，甚至含了一分无奈的笑。

周晓然陪着冯子宸把凉掉的两份早餐投喂给校园里的流浪猫时，是七点四十分。正好看见了一行人从表导楼下来，大汗淋漓地急匆匆往宿舍楼赶。
周晓然上前了一步又顿住了脚步，冯子宸蹲着看猫咪小口小口地吃完了包子，起身勾了脖子拍了拍老友的肩，“今天的课在小礼堂楼上，一会儿还能见到。到那边等吧，我可不想迟到。”
教学楼前。
昨晚受了凉的冯子宸一直裹着厚厚的围巾手里攥着纸抽，随时准备应战咳嗽和鼻涕的攻击。饶是如此，他也没有一个人先躲进教学楼，而是陪着周晓然在已显凛冽的秋风中瑟瑟发抖，等着师弟师妹过来。
等了好一会儿周晓然抬手看了看表，七点五十五。有些心急。
视线刚从手表上离开，就看见远方一小队人马急匆匆地跑来，那队人看到这边也生生顿住了脚步，跑在最前的方佐邦一个没停稳就趔趄地要往周晓然身上栽去。
周晓然有力地扶住，打断了几个人的问好声。眼神从师弟师妹身上一个个扫过，都是一副疲态。目光再落到两个早上被收拾的师弟时甚至迅速地错别开，即使韩青和玄桦都一直没敢抬头看他，周晓然还是狠狠地心疼了。
之前想好的亦或是训话还是安慰现在一句都说不出来，不知是想说得太多碍于时间不知道挑哪句来说，还是周晓然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这群一大早上就被自己折腾得要死的弟弟妹妹。指针一格一格走着，站在一旁的冯子宸实在看不下去了猛推了周晓然一把。
“啊”周晓然回过神来，想了想还是把那句“八点集合第一次见面都不知道早到么”的训话吞了回去，哑声道，“别再迟到了，抓紧进去。”
同学们也实在不敢再耽搁下去，道了师哥再见就要往楼里走。周晓然在原地楞了会儿终于还是在最后几人进到教学楼里之前低声道了歉，“今天早上话说重了，对不起。”
几个人听见这话后都稍顿了下脚步，遂又快步向前赶。正当周晓然害怕不被师弟们原谅的时候玄桦一个大拥抱就扑进了自己怀里。多余的话不用说，又哭了鼻子的小家伙用动作明显地昭示了他的态度，和委屈。
周晓然看着不说话只掉泪的小师弟心痛得不行，正要开口询问安慰就被冯子宸拉开。冯子宸把一包纸巾塞进了在旁边等着的稍显冷静却也湿了眼眶的韩青手里，随即就把两个师弟往楼里推，催促他们快进小礼堂。同时拉着茫然若失的周晓然大步冲向楼里。
“七点五十九了周晓然。我们的教室可在四楼！”

果然当两人气喘吁吁地爬上四楼时，就看见站在教室门口的系主任抬手看了看表，转身就进了教室。两人跑到教室门口时正好被“砰”一声关上的门甩了脸。冯子宸将视线从紧闭的门上慢慢转移到了周晓然脸上，他才管不得刚才老友那份难过的小心思，恶狠狠地盯着他咬牙切齿地低声道，“我五点半就起来了周晓然，给咱们两个给小崽子们写完新一周计划才六点半，我们昨天说没说今天晨功提早结束？我六点四十到食堂排长队买完早餐坐那儿等你，你你你…”
周晓然实在不忍心听老友再用已经哑掉的嗓子说话，一把捂住他的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错了，我错了。”周晓然一口一个道歉，表情十分严肃。
冯子宸被他捂得喘气困难，肺部一阵难受，终于推开他剧烈地咳了起来。
老师的声音从教室里传来，“不愿意站教室门口就滚去操场站！”
冯子宸咳得腰已经弯下来了，脸也涨得开始变了颜色，不过还是边努力克制，边稳住声音大声道，“老师对不起！”
许是听见外面的声音不对，老师也没过多发作，继续了讲课的内容。
这堂课偏重于理论，老教室隔音又不太好，加上老师的声音通透洪亮，站在外面上课的两个人倒也没耽误下多少课程。
只是生了病的冯子宸现在心情实在是不美丽，一直愤愤地斜眼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罪魁祸首。不够解气地一字一顿发狠道，“我今天要是再帮你开脱一句话！我就管你叫师哥！”
“哎呦你是我祖宗行了吧！”周晓然听冯子宸已经快发不出声，心烦又心疼道，“你可别再说了！一生病你就话多，动不动就来闹我，你的温文尔雅呢？”
冯子宸气急一拳就捶到了周晓然肩膀上，“我跟你还温文尔雅！行！周晓然你丫牛逼！”
说完就站在了周晓然三尺开外，再也不看向这边。
周晓然苦笑着心道，“终于成功把他气得消停些了，嗓子能休息一会儿了吧。”又想了想自己的处境，免不得一声叹气，“唉。”
上午一共四节课，两节课上完后有个短暂的课间休息。班里的同学有些趁这个时候去楼下买些零食，有些去打印老师要讲的资料，有些则留在教室小憩为接下来的课养精蓄锐。今天的两节下课后，系主任刘教授则把想去楼下看热闹或者看看自己师弟师妹表现如何的小家伙们统统赶了出去。现在教室里，只余下了教授自己，和今早迟到的两个小倒霉蛋。
“老师…”刚被老师叫进教室里，就见到讲台上躺着的那只戒尺，吞了口口水，冯子宸满脸堆笑地小心翼翼地讨巧道。
老师“哼”了一声，转了身拿了茶杯要去倒水。
“老师我帮您倒。”周晓然自然地要去接过老师手里的杯子，却被老师拿起讲台上的戒尺“啪”地一下敲在了手上。
“亚里士多德式悲剧的六个决定要素？”没理会周晓然，教授还是自己拿了茶杯，去接水的同时抛了问题出来。
这是刚刚上课老师讲的内容，也许是站在外面更加有利于集中注意力听讲，或者是之前就有做好预习，周晓然略加思考，便流畅地答了出来。
“嗯..情节、性格、言语、思想、戏景和唱段。”
冯子宸嘴角带笑地瞥瞥老友，这个家伙虽然有时答话会不灵光，嘴笨也不会为自己开脱，但要是问到专业知识上，他总是成竹在胸的。
教授吹了吹热腾腾的茶水，继续问，“这几个要素和摹仿之间的关系。子宸？”
冯子宸这边还在偷瞄着老友笑，突然被问到，忙直视着老师道，“其中两个指摹仿的媒介，一个指摹仿的方式，另三个为摹仿的对象。
教授听后，拂开茶叶浅酌一口，“嗯。”随即端了茶杯缓步走了过来。
冯子宸见老师的面色和缓，便绽出更大的笑容意图活跃气氛。“老师我们答对了吧~？刚才在外面听得可认真了呢！一点也不敢偷懒！”
教授闻言轻笑道，“嗯。”
三人间的氛围瞬时有了大大的缓和。不过就在这时，却听见教授那威严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手伸出来。”
冯子宸刚才还在笑的脸一下就垮下来了，却还是立刻就伸出了手，还夸张地闭上了眼睛好似要哭出来一般。
教授看到自己的得意门生这样耍宝，也不再刻意板着脸，戒尺“啪”“啪”“啪”三下就砸进了冯子宸手心。数量不多，力道却不减，还是疼得冯子宸真的咧了咧嘴。
也是同样的三下责打了周晓然。打完后见两个学生手还一动不动地举着，教授也颇为欣慰，把戒尺又放回了桌上，“好了放下吧。小惩大诫。”
“谢谢老师。”周晓然垂下手恭恭敬敬地谢罚。一旁的冯子宸听见老师的赦话后却直接使劲地揉了揉手，委屈道，“老师我们说得不对吗？”
教授坐下后抬眼看两个人，“对啊。”
见爱徒又是一副瞪大了眼睛欲要反驳的架势，便吓唬似的拿起了戒尺，却是空点道，“对了也要打，让你们记住喽下回还得这么答！”
冯子宸听到这套“蛮不讲理”的训话，却只再能撅了撅嘴，依旧揉着手。
教室这时却是笑着拉了两个学生坐下，和声问道，“早上去带新生了？”
周晓然拘谨地点了点头。
按着他们坐下后教授就帮他们两个敲起了站得僵硬的腿，淳厚的声音萦绕整间教室，“累坏了吧。他们这周要开始录节目，又得兼顾排练。别逼得太狠了，啊。”
“是，早上是我…是我逼得他们紧了，老师对不起。”周晓然一本正经地道歉。
谁知教授随手就在周晓然腿上拧了一下，嗔怪道，“我是让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狠！你看看冯子宸这个臭小子，把自己折腾成什么鬼样子了！”
正在一旁要打喷嚏却因鼻子不舒服打不出来，难受地45度仰望天空淌眼泪的冯子宸听见这话吓了一跳竟然顺利地打出了喷嚏，“阿嚏~”
房间顿时沉默了三秒。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既然真人楼已经被删我也不会再以身犯险。可能没有人会比我更舍不得。但事已至此如果不积极点去想办法去解决，至少我不会那么不负责任。我不会薄待任何一个出场的人物，也算是对整个故事的连贯性和完整性有个交代。

第一天午间。
周晓然和冯子宸像接孩子放学一样等在小礼堂侧门前，谁知孩子还没出来，倒先等出来一位“班主任”。
带着耳机疾步如风的王寄墉推开门看见两个“小家长”略有吃惊，看着他们问询的眼神也不多话的给了两人一个眼神示意跟上，健步如飞开道的同时，手里的对讲机也一直没闲过。
进入工作状态的王寄墉，接近他就会感受到对拍摄内容最大的热情，以及对其他诸事最跳离的淡漠。不得不说，这样的男人还是很有魅力的。
周晓然和冯子宸一直跟着王寄墉回到总办公室，王寄墉都没空出一口气和他们搭句话，安排好第一场序幕典礼的后期剪辑方案，又向助理确认了下午的拍摄内容，大事小事忙得不亦乐乎，几乎都忘记了这两人的存在。
周晓然和冯子宸本来倒没什么，但时间一有点长了还被晾在这里就有些尴尬了，尤其是，人来人往都有事要做的时候，他们两个却手足无措地只知道呆呆等在这里。倒不是被当盆栽嫌丢人，表演系念到第三年，脸皮早就练得厚厚的，只是看导演忙得连口水都顾不上喝，不知还要等上多久才能跟他们说句话呢。重点是，我们刚才是去接孩子的好么，小孩还等着我们一起吃午饭呢！
“你手怎么了？”依旧步履匆匆的王寄墉拿着一叠A4纸装订起来的脚本过来，手里握着只刚咬了一口的三明治。
周晓然被他说得心虚，低了头赶紧把有些红红的手藏在了身后。冯子宸则腹诽这纪录片导演观察力真不是一般的好。
“早上迟到了罚的？”王寄墉又咬了口三明治道。
冯子宸撇撇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岔开了话题，“导演今天上午孩子们表现得还好吗？”
王寄墉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嚼着东西含糊回答，“嗯，唔不错啊。底子都不错，一开始有点拘谨不过一周时间呢，我不担心。”
周晓然和冯子宸暗暗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向导演道谢告别，却被王寄墉叫住，“我听说他们晚上有个什么检查？必须去吗？”
“必须去。”周晓然没有一丝犹疑地很果断的回答，嗯，有点生硬。
冯子宸在他身后掐了老友一下，果然一直低着头边吃边在脚本上勾勾画画的王寄墉抬头定定地看了他们一眼，周晓然正欲笨拙地开口解释，却没想到王寄墉像没怎么在意似的又低下头把剩下的最后一口三明治解决掉，回答，“哦我知道了。”
周晓然仍想解释两句，却见王寄墉已是一挥手打断了他，并仿似下了“逐客令”。
“去吧别误了午饭。”
之后就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墩齐了脚本起身进了办公室的里间。
留在外面的周晓然甚是尴尬，像做错事的小朋友一样无助地望了望冯子宸，后者显然无语又习惯一样的牵了下嘴角，揽了老友脖子一同出去了。
十五分钟后，王寄墉收到了一条微信，内容简洁。
“导演我们从食堂带了份很方便吃的盒饭，您别只捱三明治了。”
开了里间办公室的门，果然一只饭盒躺在桌上。王寄墉一丝温暖却有些玩味的笑容跃然脸上。

周晓然和冯子宸在寝室里度过了一个极其安静的下午。不是为了晚上的排练检查养精蓄锐，而是因为…
冯子宸发烧了。
前一天晚上发的病，一上午折腾得更加严重，现在的他吃了药蒙着被子皱着眉头辛苦却安逸地睡着。
其实他这段时间几乎都没睡过一个好觉，除了自身的课业排练和带新生的责任安排，他还有一部电影在准备。没日没夜地分析剧本分析背景人物做功课、试镜试拍找感觉，也是格外难捱了。
但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好运也总会垂青刻苦用功的演员，他珍惜每个机会，更尊重每一个角色。其实骨子里的好强和执拗，和那个无论第一天晚上被收拾得多惨身上有多疼痛、第二天早上也一定要准时去出晨功的周晓然又有何不同了？两个好友看上去性格迥异，但如果不是意气相投，又怎会这般惺惺相惜？
现在守着高烧沉睡老友的周晓然，正站起身探着头看看冯子宸的状态，伸手试了试额头的温度。把新的退热贴轻轻附在头上，这才又坐回椅子，整理新一周给小崽子们的计划安排，和班级排练自己角色的小传。
晚上还有一场大仗呢，不知道挺不挺得过呢唉。周晓然孩子气地把手拄在了脸颊上，嘴上叼着笔，也自然地鼓起来了。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由着冯子宸睡到了四点，周晓然还是狠了狠心爬到梯子上面把他唤醒。
“子宸呐，睡得好吗，起床啦起床啦！”
见冯子宸没有要动的意思，周晓然把手伸进了被窝里，被子已经潮湿了，知道是退烧时发的汗，却还是轻轻抬起了些被子，开玩笑说，“子宸啊，你尿床了吗，快起来快起来哥哥给你晒被子啦！”
冯子宸眼也没睁一巴掌拍走魔爪，“立刻、马上，圆润地团成一团离开！”
站在梯子上的周晓嘿嘿一乐，又重新帮他掖好被子，拍了拍被面，“快起来吧！四点啦，我们收拾收拾去吃个晚饭，六点董老师来，咱们得提前做准备啊。”
“嗯。”冯子宸囫囵道，却还是赖在床上紧紧攥着被子不想起。
周晓然见人已经醒了，就不再在梯子上叫嚷，跳下来帮冯子宸找好了衣服，由着他又在温暖的被窝里左翻翻右蹭蹭地赖了一会儿，就听见上面坐起了身子的声音。
还眯瞪的双眼，周晓然直接把一件外衣递上去让他披在了肩上，还不忘牢骚一句道，“咱们学校这个上下铺真是太不方便了。”
只听冯子宸依旧困意十足地懒懒地接了一句，“嗯，对啊，给你上药的时候费死劲了。”
周晓然被他说得面上一红，接过冯子宸换下来的睡衣，佯怒地抽了他一下，就又转身坐回自己的椅子看对面床上那人闭着眼睛慢慢吞吞地往身上套衣服。
端起水杯喝了口热水，也不疾不徐地吐出一句话，“哥们儿四点十一啦，就您这速度我们五点钟到得了排练室嘛，还得吃晚饭呐！”
“不吃啦不吃啦老子不吃啦！”冯子宸说罢就用力往床上一躺，顺带抻了个大大的懒腰，“不管，我困，脑袋晕晕的，我要睡觉！”
周晓然把一只洗好的苹果扔了上去正砸冯子宸蒙着被子的面部，絮絮叨叨道，“好啦快起来吧！迟到一会儿我也得让你把饭吃了啊！先不说董老师问你吃没吃的时候你会不会撒谎，又会不会被他发现你在撒谎，就检查时候那大体力消耗，再把你现在这小身板儿折腾得真晕过去！到时候我就真不知道怎么办啦！”
“啰嗦。”冯子宸在被窝里穿好了裤子，一个挺身就坐起来，一气呵成地窜下了梯子，咬了一口脆生生的苹果，眼睛瞟着周晓然嘴里含糊道，“又不是没晕过。”
没想到，一语成谶。

两人嘴里一直提到的要检查功课的这位“董老师”，名叫董今。与冯子宸周晓然师出同门，同样就读于Z大却是早了将近二十年。极赋内涵与修养，在戏剧研究上有独特的见解和很深的造诣，却也醉心演艺实践。一位有着响当当口碑的演员，活跃在影视剧荧幕和话剧舞台上的同时，也被Z大返聘回母校做起了客座指导教师，定期过来给这群初出茅庐的小孩子指点一二。
周晓然和冯子宸带的这一组新生，就被划归到了董今指导的范围。
董今为人绅士随和，在演戏的专业方面却也教学严厉要求苛刻。是以学生之间，还多是敬畏大于亲近。
当然，冯子宸显然在这多数人之外。
虽然这不代表，他没有在董今手里的戒尺中讨过三年生活。

赶进度呀赶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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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冯子宸手里握着一杯豆奶从食堂出来的时候，是四点五十七分。其实老师六点才会到，时间并没有很紧张。只是两个师兄习惯了提前去做准备，无论是被要求五点半到场再大致走个场的新生们，还是偶尔会提前到排练室看看大家状况的董今。学生尊重信服老师，老师真心倾尽所学。两个做师兄的更早一点到对两边都是一种负责。
但时间还早，也不用太过着急。饭后的散步消食时光总是很美好，漫步在校园里，闲扯下八卦也好，憧憬下未来也罢，平常的两人总是有说有笑。只是今天冯子宸喉咙痛，对话也大多成了这个样子——
“刚才吃饱了吗，我看你没怎么吃啊也。”周晓然把洗净的苹果又抖了抖水装进保鲜袋里，随口问着。
“嗯。”冯子宸也漫不经心的随口答应着。
“什么叫嗯。”周晓然细心地把保鲜袋缠好，蹙了下眉头问。
冯子宸也略翻了个白眼，却也没有不理他，不过还是简短的四个字，“胃口不好。”
周晓然听见回答才满意地又低下头玩弄着手里的袋子，“也不知道那帮小崽子们怎么样了哈。”
沉默几秒，冯子宸无奈接了句，“嗯。”
“肯定表现不错的！王寄墉导演都夸他们了呢，”周晓然有些兴奋地自顾自继续道，“是吧子宸。”
冯子宸真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知道自己嗓子疼么这家伙，说这么多没营养的话，却还是重重地“嗯”了一声。
周晓然这才察觉到老友的不爽，赔笑道，“哎呀我忘了你嗓子还发着炎呢。”
冯子宸故意怄火，正要开口，就被周晓然把嘴堵了上，“嗓子疼就别说话了啊。”
见老友要发怒，周晓然连忙绕去身后给冯子宸捏着肩，“好了好了，一会儿少说点话吧。”
冯子宸忿忿道，“哼，对啊，一会儿我一句话都不会说的，说好了你一个人答话的嘛。”
还捏着肩的周晓然脸一下垮下来了，泄愤似的狠按了一下老友的肩膀。冯子宸一时吃痛，腿下意识地就向后踢去。
周晓然熟练地躲开，杨了头又径自走到冯子宸前面，一副不理他的样子，酷酷地留了一个背影，傲娇感爆棚，“以后晚上熬夜坐姿也端正点儿，肩膀紧得跟什么一样。”

五点十一分。开门进了排练室，果然还是空无一人，二人熟练地开了窗通风，随即就拿了清扫工具转身出门去了水房。
一身简约风休闲装的董今轻车熟路地出现在排练室时，一样是空无一人。心下有些小奇怪，因为通常情况下周晓然和冯子宸都会早早在里面等他了，不过也没太当回事，毕竟自己来得比平常早了些。
董今手里捧着一箱雪花梨和一小箱孩子们愿意吃的果干、坚果类零食。他每次过来都会给小家伙们带上些小玩意儿，不贵重，是份老师的心意。
往里走了几步，找窗边儿放下了箱子，腰还没完全站直，就听见门外明显透着兴奋的声音逐渐逐渐向自己靠近。
“今哥哥~~！”
Duang，董今刚站得直了直，身子还没彻底转过来，就被三步并作两步蹦跳着过来砸进怀里的冯子宸撞得一个趔趄。
却还是用手抱紧了小家伙，冯子宸也毫不客气，整个人已经挂在董今身上，双腿也回勾着董今的腿。
“好久不见啊今哥哥！”
董今前两周忙着赶活动一直没来过，距离上一次过来指导确实已经小半个多月。他自己也喜欢跟这些师弟师妹亲近，总觉得人在社会上久了，总该回到校园里接受下学术气息的熏陶，才能不再那么浮躁。
况且，用自己的实际经验和感悟见识来教导一下现在的孩子们，还是师出同门的小家伙们，他一向是在所不辞的。
有些时候他更愿意说是“分享”，不过有的时候也是要摆一摆教师架子的。
手上拍了拍冯子宸正好够他拍到位置的屁股，已经笑弯的眉眼和愉快的语气却早已出卖了他强装出来的架势，“怎么叫人呢，没大没小。”
冯子宸从董今身上跳下，帮他卸下亲民的双肩背，“你的粉丝不都这么叫嘛。”说完还嫌不够地往董今脸前凑了凑，苏破天的语气肉麻叫道，“今~哥~哥！”
“去！”董今再也绷不住，一巴掌斩在脖颈上，大笑着把眼前的小鬼拍走。
“哎呦呦。”冯子宸夸张地叫着，佯装吃痛却是掩不住的笑意，少见的调皮。
“我怎么感觉你轻了呢。”董今边脱下合身的外衣，随口却认真地问道，“嗓子也哑哑的？”
正在一旁蹲着身子翻开这次带过来的零食盒子的冯子宸手中动作一停，心跳的节奏有些不稳，但不敢拖得太久只得开口答，“啊，没事儿，有点小伤风。”
董今一向对他们的健康状况格外上心，无论心理还是身体，有事没事作践自己这种事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就是超出底线熬个夜被他知道了也要训上一顿的。别的事情都可以依着由着惯着宠着，唯有关演戏敬业、尊重自己和他人这两件事上则一点不可以马虎。
董今平时脾气好，但他要真的认真起来，毋庸置疑也是不怒自威自带气场的。
虽然这次还不到拱起火的程度，但冯子宸做贼心虚，这段时间事情多、压力大，他也一直在死命熬身体来着，感冒发烧也不算是巧合。他怕董今继续追问，连忙拆了袋零食转移话题。
却被董今拍了一巴掌从他手上夺走了，“嗓子不舒服就别吃这么甜的。”
冯子宸这才注意到原来自己是拿了包鲜果干，一时有些羞赧。双手不知所措地来回晃着。嘴上还不忘了卖乖道，“见着师哥心里甜嘛。”

又有敏感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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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今刚才稍微板起来的面孔也被他逗笑了。把果干扔回箱子里，反倒开了那箱雪花梨，“没吃饭吗这么馋嘴？”
冯子宸过去帮忙拆封，谄笑道，“哪敢啊。肯定吃了啊！不光吃了还化了食之后才过来的呢！”
说完又咧着嘴讨巧地笑着。
董今一用力，撬开了那果箱，拿出了三只梨，“饭吃完快半小时了吧，吃药了吗。”
冯子宸的笑容一下僵在了脸上，忙夺过了董今手里的梨，找了个由头快速转身欲要离开，“我去洗水果。”
董今不费力地用右手一把抓住冯子宸挺厚的卫衣帽兜，一点一点把小孩儿拉回自己身边。待冯子宸生无可恋地退退退，被拽着帽子一直退到董今怀里的时候，余光看见老师举起来的左手，还是猛得吓了一个哆嗦，闭上了眼睛。
巴掌却只用力地呼噜了几下小家伙的头发，轻拍了拍脑袋，板着脸道，“按时吃药，下不为例。”
冯子宸连忙应下，嘴上“嗯嗯嗯”地说个不停。等董今揪着他的右手松了松，冯子宸腰腹一用力也就逃离魔爪，回头做了个鬼脸，“我去洗水果。”
看老师大长腿一动要追过来，冯子宸一下炸了毛，蹦窜着跑远，“不不我去吃药！”
董今这才收了脚步，笑骂道，“臭小子。”
冯子宸是边回头边往门口跑的，还没等逃出去呢一个没看着就撞上了拿着拖布从外面回来的周晓然。
周晓然离老远就听见老友这声“我去吃药”，还没等全进了门就被一个小炮弹炸到了自己身上，怪疼的。便开了嘲讽打趣道，“对啊，有病快去吃药！可不能放弃治疗！”
冯子宸气儿正不顺呢，又被撞得生疼，知道是自己没看路，对着周晓然这个老友却毫无忌惮地碰上了瓷儿，“你敢撞我！走路没长眼睛啊！”
周晓然一脸无辜，“你大爷的，现在要是6月早就飘雪花儿了好嘛！”

董今在屋子的里侧看戏一样地笑开花，晓然这孩子在自己面前一向很拘谨的，今天竟被他看到这伶牙俐齿的一面，很可爱嘛。
可是他不知道他嘴这个“晓然这孩子”实则是在门口没看见里面有人。果然听见里侧传来熟悉的笑声时，周晓然和冯子宸厮闹的动作立刻就停了下来，后怕似的竟然不出息地冒起了冷汗。
“董老师好！”周晓然忙上前一步跨进了门框，规矩地鞠躬问好，又变成了董今嘴里的那个“拘谨孩子”。
冯子宸得了便宜还卖上了乖，非常嘚瑟地扬着下巴气着周晓然，“哼你完啦！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周晓然一凛，这才想起来刚才那句开玩笑的话，虽然有些害怕，但规矩如他也难免腹诽了句，这..这这这不能算脏话吧。老师也常说的嘛。
但看着老师板着脸浑身散发着荷尔蒙气息的样子大步走过来，周晓然还是头皮发麻，头低得更往下了，脚步上也几不可察地往后挪了挪。

余光瞄着董今竟然还举起了胳膊，周晓然委屈得要哭的心都有了，却还是一动不敢动地只是闭上了眼睛，却听见“啪”的一声恶作剧一样拍在了冯子宸的脑瓜上。
“嗷！”本来抱着看热闹心态的冯子宸一时不防，虽然没有很痛，还是被这突如其来吓了一大跳，喊出来的时候声音都劈了。
董今刻意板着的脸这才重又笑出褶子，大小孩儿一样揽着周晓然往房间里面走，“讹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我看走路不长眼睛这种话比你大爷的更欠揍！是吧晓然~？”

正在偷笑的周晓然抬头看着亲切的老师露出了标准的一字笑，对上目光后有些害羞地低头错开了，嘴角的弧度却是更大了。
“抬头嘛，不要总在我面前低头，搞得好像我欺负你一样！”董今随手拍了一巴掌在周晓然微躬起来的背上，“笑就好好笑！开怀大笑！”

说到这儿却孩子气地凑在了周晓然耳边，小声打趣道，“打也好好挨！站稳了，别晃！”

见面前这小家伙耳根都红了，董今很得意地看见自己不出手就创造出的杰作，大声打发着冯子宸，“手脚麻利点儿，洗梨去啊！”
一巴掌落到了周晓然屁股上，“你拿着拖把不动是想让我把拖布杆儿拆下来揍你么，马上五点半了快拖地啊！”
周晓然哦了一声赶快拎着拖把就往里走开动，冯子宸却扒着门框又做了个鬼脸，快速又忿忿地说了句，“你大爷的。”之后就逃也似的手脚麻利地关上了门离开了这个温暖的“是非之地”。
董今依旧笑出了褶子，隔着门大声吼着，“别忘了吃药！”
逃出去的冯子宸自然听到了这声狮子吼，本来嘴角含笑的他一下子僵了表情，在走廊里自己呆了一会儿，苦笑着心道，老师一定以为自己是咋咋呼呼地跟他闹才忘了吃，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是故意没吃晚上这份药，会不会被打死….
感冒药吃了会犯困的，今天晚上还要撑四五个小时——
他怎么敢。

谢谢129楼@风鹭子的长评
，因为回复里字数限制发不了，就写在这里啦~：
谢谢您的长评，读过之后也非常非常感动。我羡慕、仰望那样的环境、关系和情愫。我不是戏文专业，但曾经动过要往北师大电影学考研的念头，可能因为从小艺术细胞不多中戏北电连想都不敢想。但纠结之下最终还是选择了本专业的考研方向，很市侩很现实得说，因为把握更大领域也更熟悉。准备得更得心应手却也总会心存不甘，毕竟那边，算是长久以来的一个痴梦啊。但我会把那份还算完整美好的愿望用这种方式表达出来，算是种寄托，也希望能给人带来哪怕一丁点正能量。再次谢谢支持~接下来也不会让您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