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娘亲娘亲（四）
雾霭沉沉，炊烟和橘色的晨光交融，悬崖腰间独留残雪。
地上松满枝，唰的一声，似乎是积雪掉落的声音，一老人从左侧洞内踱步而出，蓬松的灰白长发，灰白凌乱的长衫，瘦骨嶙峋，颧骨深凹，瘦的只有深陷在眼眶之中棕褐色的眼睛透着精光，老人走到洞口，惊的胡子抖擞，原来迎客松下，枯枝之上趴着一蓝白色长衫少年，侧脸着地，宽大衣袖之上还是未干的血迹。
少年昏迷入睡，沧老的手指去探少年鼻息，微弱。老人缓步过去，打横抱起不醒的少年，奇怪的是，这必定是花甲之年的老者，抱着少年的步子似乎十分矫健。
洞内宽敞明亮，左侧一石凳一石桌，石桌之上盛放着石碗，火烛等，不可思议的是，再往前走，右前方有一温泉，水面翻滚，热气氤氲。
老人寻了一处空地，放下少年，坐在少年背后，两掌合并旋转，一股强有力的气息旋在掌心，直击在前方后背心，瞬间，老人心口一窒，气息已原数退回。老人阖目，聚集六成精力，双掌直出，浩瀚之息缓缓输入，不一会，又是原数退回，如此反复几次，老人失色，再去探少年的鼻息虽微弱然依旧在。
老人单手扶住少年，坐到他前方，另一也握紧了他的一肩。
长身如玉，清俊眉宇间透出淡淡的光，长发漆黑如墨，隐隐透出长长的剑眉，抿紧的嘴唇是隐忍的姿态。
老人面容大咳，泛着精光的眼睛里是转瞬而逝的惊喜。
思绪放飞，一袭青色衣袍的影子从脑海飘过，同样锐利的剑眉，他还记得当年那坚毅的青年发的誓言，只是自己终不愿委屈了疼爱多年的丫头。他竟有些迫不及待看见少年睁眼的模样。一念至此，端坐的他右手五指闪现，飞快去点少年胸口几处大穴，又握住少年的手腕，快速点击几处要害，再端坐凝聚内力，果不其然，畅通无阻。
一刻钟后。
老人紧紧盯着少年，见长睫微颤，清冽的少年声音从微张的嘴唇吐出，“您是。？”
一如丫头那般聪慧清澈的眸子，如一汪春水，看的老人心头微痛，像是深渊之中投放的石子一朝有了回响，绵延不绝。想他在这，算起来已经待了十四年了啊。
“老朽只是一介匹夫无名之辈，倒是少侠如何掉入这山崖”
“被仇家追杀罢”少年坐正身子，直视老者，认真道“救命之恩，改日必当相报，您唤我翰儿便是”
老人摆摆手，“不用放在心上，如此我们二人有缘”
翰儿翰儿，意指雄鹰高飞，注入了诸多希望的孩子啊。老人心情愉悦，眼睛眯成一条线，摸了摸自己的短截灰白胡须。
老人说完就起身去外头走去，辰翰跟在后面，帮老人捡拾干枯枝，辰翰才发现自己是落在突出的石壁上，抬头是陡峭的山崖，脚下同样深不见地。山洞内有一石头砌成的小灶台，灶台之上是一陶制锅，老人生了火，又在温泉壁岩取了流动的水，放入小米熬制。
米香传来，辰翰觉腹中饥饿，这小米粥粒粒饱满，晶莹剔透，入口爽口不已，比以往都要美味。
气氛平和安静，吃完后少年帮忙清洗了番，两人相对而坐，火苗噼里啪啦燃尽，只留得少许炭火。
老人先道“翰儿今年多大了”
“还有几日便是加冠之时”少年瞅着红黑的炭，有些怔忪，男子二十即为成人，他想起娘亲依然不知所踪，父亲和师父也不知道有没有消息，牢里的黑衣人是否安好，他又想起少时遇见的慕容云萱的笑容。这次自己擅自逃脱，没想到竟掉落这悬崖之中，也不知如何上去，心中钝痛。
见他流露出悲凉之色，老人起身道“我帮你看看伤”
“不用不用了”少年从悲伤中脱离，惊愕道。
老人已坐在他旁侧，不由分说抓住少年的胳膊，“你小小年纪便落的一身伤，年纪大了就不好受了”
“不劳烦前辈了”见他真要来扯自己衣裳，少年如同惊弓之鸟弹向一侧，老人有些愠怒，只盯着少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小孩都背得你这二十的人竟背不得吗”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暗指他不孝，这突然的训责惹得少年懵懂，呆楞道“前辈莫要生气，晚辈只是。。”
“只是如何”老人把少年拉回旁边，“这儿离山顶少说也有五丈深，虽说有松枝缓冲，别落下病根”
听他这么一说，辰翰有些后怕，脑袋似乎也疼了起来，乖乖让他扯去衣裳。
“你看你这里，脖子这就有瘀血。”刚拉开，老人就看见锁骨边青了一块，又扯到手臂下，心急道“这胳膊上也是，到处都青了”
用粗布浸了温泉水回来坐着，突然又想起什么道“你身上可有带药？”
少年点头，从怀中掏出见雪和路衣，老人接了见雪，粗布擦去血迹，“你忍着点，这瘀血得揉开”

老人左手别的他的衣衫，右手揉伤，十分不便，索性直接扯开，脱光了少年半边衣衫。
老人惊诧万分，不是因为少年胸口微微发青的掌印，这掌印是内力所化，方才老人多年内功输入少年体内，是而这掌印已无大碍，老人惊的是少年背后层次不齐的剑伤，这分明是锐剑责打的印迹。老人眉间闪过一丝怒火，那青年，就是这般照顾这个孩子吗。
少年察觉到异样，明白了什么，有些尴尬，老人止住了提衣物的少年，默不作声药粉就要往少年背上洒。
少年惊骇，连忙起身，急道“前辈不可”
老人心知这药得来不易，眼见白色药粉掉落一地，少年又三番拒绝，一手恼火的扯少年胳膊，一手顺手狠拍在臀上。
立着的辰翰呆住，连着耳朵俊俏的小脸红透了，呐呐道“前辈。。。”
“坐下”有一瞬间，老人有一丝上位者的威严转瞬间又变成老者的慈爱。“动什么动，本来就不够用的”
窘迫道“后背剑伤是家父所责，翰儿自承庭训，未经允许不能私自上药”
“管你那么多”老人却是一把揽过少年，老人手使劲，紧箍他脑袋使之靠在膝上。
少年挣扎，奈何老人气力太大，只得弱弱道“前辈莫”
要字还没出口，药粉已尽数洒在裸露的伤口里。

辰翰脸红的要滴血，下半身坐在石凳上，上半身全倚靠在老人腿上，羞的一动不动。老人见他听话，又仔细察看少年其他地方有未遗漏。望着少年的发旋，老人情不自禁的摸了摸。
“辰瀚”
“啊”
他怎知自己的姓氏？
“方才你昏迷不醒，在给你输入内力的时候，你身体有强烈的反抗，尝试多次都无效果。后来，我便尝试打通你身上的七处经脉，你现在提气试试。”
辰瀚依言，果然，胸间有一股温暖的气息，源源不断。十分惊喜和感激，他没想到此次坠入山崖，竟置之死地而后生，努力几年都不曾有变化的气息今日竟能重现。只是这和面前老人认青有何关联。
老人见他没有反应，心下心思回转，莫不是这孩子并不知道天上人间，既此，他不再多言，从怀中掏出一支银簪，断了半截，簪头因磨损也掉了小半边，然而早早端坐的少年却是身体僵硬，那断簪，梨花纹路清晰异常！
少年猛然醒悟，从石凳起身，退至三步远处，双膝长跪，行大礼，唤道，“瀚儿拜见外公”
老人面色凛然，老人郑重收回断簪，双手扶起眼前少年。
今夜，我便为你传授天上人间罢。

第三十七章 娘亲娘亲（五）
次日，清晨，薄雨，山顶。
馝馞的薄雾，黑色宫殿彰显，弥漫着腥香，朵朵血莲驻足在地上。’
树镶上一层暗红，血滴在黑色的土壤里，蔓延开来，渗到木根的深处。
辰王爷和安云昨日黄昏时分行至山下，毒气重重，一步一机关，暗箭虫物骷髅，到山腰处便出现许多死士，连战一夜，终于在清晨时分立于山顶。靖府暗卫，皆人之翘楚，然地上躺着的，尽大都是衣袖上缝制着金色刺绣辰字的黑衣人。辰王爷的剑未曾歇息，不断有扑上的死士们，他们都身穿暗红衣袍，动作凌厉，剑气逼人，饶是征战多年，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训练有素的敌人。
青色锦袍上沾上越来越多的鲜血，剑下亡魂。不等他歇息，又有一人飞出，正是与逼得辰翰跳崖的青年黑云，绕过辰王爷直奔安云，打斗间，令辰王爷心惊的是随黑云之后的幻影，身形似风，快如闪电，待辰王爷看清来人，竟是两届武林盟主，辰翰的舅舅，幻吟风！
幻吟风手中宝刀，正是辰翰亲手所赠，他内功深厚，招式循规蹈矩之中变化离奇，两人相战几十回合，不分上下。
突地，吹起一股强大的风，树叶纷飞，红毯从殿内铺出，只见一拢红衣，玄纹衣袖，白发在空中飘飘，身姿妖娆，可再看他皮肤皱老，颧骨深凹，给人强烈的反差之感，他手持长剑弯若明月，来的极慢，辰王爷却是疾速往后退，绕是如此，逼的震出鲜血。
辰王爷口吐血沫，心中大痛，谁能告知他，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想他十几年，逼绝了儿子，改革暗卫，他日夜颠倒，殚精竭虑，未曾有一刻得歇，只不过为了救回他一声唯一挚爱，给辰翰一个完整的家，可未曾想，最后的敌人，竟是他最深爱的女人的父亲。
周围的矮树接连倒地，在场的其他争斗的人们心中刺痛难当。
不等他缓解，红衣老人与青年齐齐飞向辰王爷。
本来以辰王爷的功夫，勉强还能与两人相争，可一夜的无休止的击杀已然疲惫，红衣老人一剑显然是凝聚了大半生功力，而红衣老人手中剑招变化越来越快，与青年配合天衣无缝。
一边是内力雄厚，剑气纵横。
一边是气火攻心，强弩之末。
眼见辰王爷被逼的倒退，单膝剑撑跪地，发丝缭乱青衣染浸血花，银剑在空中闪耀着明亮光芒，径直趋向后退的辰王爷，远处安云心急如焚，却自顾不暇被幻吟风缠的难以抽身，眼见着这一长剑就要刺上胸口——
倏地，只听到恍铛一声，石子震落银剑。
当是少年之姿，衣袂翻飞，破空而出。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掌风涌向红衣老人与青年，飞落在几米远处，带起尘土飞扬，两人脸色如纸，嘴角鲜血不断。
幻吟风收剑。
死士亦收剑。
辰王爷亦弃剑，“啪”的一声，不由余力的一巴掌，所有人望向清脆响声之处，少年清秀的脸上顿时浮现红色掌印，辰王爷甩开伸在半空要来扶他的手，不顾雾水满满的眸子，强行站直身子，踉跄着走向红衣老人。
薄雨夹杂浓雾，空气清冷静默，听到一声婉转清亮的呼唤，如空谷幽兰，“宇焕，翰儿。”
辰王爷脚步滞住，就要停止呼吸般，锐利紧蹙的剑眉一瞬间变得柔情，长达十余年的思念，胸腔间微热，星目泛红望着眼前的女子，明目如汪泉，腰若流执素，淡雅如兰，一如过往。
紧跟女子身后，是一婢女和一老者。
另所有人惊异的是，这老者的模样，和红衣老人一模一样，如出一辄，只是衣衫不同。
“真是冤孽啊”

原来——
这地上的红衣老人竟是老者的亲弟弟，生自同胞，出生时辰差了半刻钟，恰因为这半刻钟，便是悲剧的因果。哥哥取名为幻舒朗，弟弟为幻舒玄，幻家是武林世家，江湖誉望斐然，从小到大，人人皆知幻舒朗却不知有幻舒玄。哥哥出入明堂，被赞英雄出少年，而弟弟却是被幻家家主隐匿在阴暗之处，为之铺平道路，出生入死就罢了，偏偏幻家家主的心长的极歪，对弟弟是动辄得咎，苛责非常。
哥哥成家立室，哥哥心中有愧一直弥补弟弟，然而弟弟依然不能见光，五十而立之年，偶然之间爱上年方十八的少女茗珑，家主自然不依，设计少女家破人亡被卖入青楼，弟弟奈何人言微轻，费尽全力才救得茗珑，只可惜躲过了为妓的躲不过为奴的命运。
当弟弟得知一向宠爱他的哥哥竟也参与了此事，悲痛欲绝，思他这一生活在阴暗五十余载，父亲偏心至此。发誓要让曾经伤害过他的人尝遍求而不得的相思之苦。
寻了致命毒药使得家主受尽疼痛病逝，囚禁哥哥，掳走了哥哥女儿。
疯狂的报复。
他杀光了辰家三分之一的暗卫，为父子生隙。
他指使茗珑毒害王妃，使父子决裂。
他笑哥哥的儿子幻吟风，竟和从前的自己一般，对父亲尽是孺慕之情，逼着他暗杀辰王爷，次次失手却依旧听话，任他所取。
当所有的故事讲完，红衣老人大笑不止，满目凄凉，这世间父父子子，父不父，恩冤轮回，他笑幻吟风辰翰傻的可怜，笑自己苍凉一生，生生笑出泪来。
幻吟风悲愤不已，想他为眼前的人诛良心，害亲人，到头结果是自己蒙蔽双眼错认父亲。
难怪每次任务成功与失败，他得到的都是一次又一次的责罚，区别不过是轻与重罢了。
思至此，眼中恨意闪现，蝉翼刺出，直指红衣老人心口。
“哗”的一声，众人惊呆，没人看见随晴雪身后的婢女是如何挡在了老人前面。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放。。。”
未说完已咽过气去，宝刀无偏差的插在她胸口。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环绕在舌间的还有一句，忘了吧。
“茗珑！”红衣老人抱紧了如花消逝的人儿，他此生唯一爱过的女子，随即，赤红的眸子紧盯着幻吟风。
听到旁边紧张的拔剑声音，他嘴角一扬，按住刀柄，刺向自己的心口。
死士伏地，自刎。
黎明的山顶，下着的雨里，都是腥味。
远处还是蹲立姿势的少年似乎看懂了什么，他觉得腿酸痛，慢慢行至晴雪跟前。
唤了一句“娘亲。”
少年仰着小脸，强自欢笑，双膝长跪，搂住女子的双腿，闻到熟悉的花香，半空的手是止不住的颤栗。
女子拥抱着少年的脑袋，柔目望着几步远的青衣男子，顿时泫然泪下。
山顶寂静。
老者心中苦楚，闭目依稀记得那年弟弟讨好的微笑，那年弟弟的苦苦哀求。
“哥哥，带他成人”
这是永远的秘密。


很多年后，传说这武林，再无蝉翼。

第三十八章 结局篇
王府正厅，午时。
长长的深蓝色布席上摆放着十来道佳肴，安云，幻舒朗坐在上首位，辰王爷幻吟风居左侧，晴雪辰翰居右侧，均是席地而坐。久别重逢，兴致颇高，尤其是两个老人的酒是盛上一杯又一杯，辰王爷晴雪也不劝阻，会心一笑。
“翰儿翰儿，你现在的内功是不是真好了。”安云的脸色微微发红，精神满面道
“师。。。”辰翰把筷子放在筷箸上，既然安云是娘亲师父，自己断没有继续喊师父的道理，改口道，“师爷爷，确实如此。”
幻舒朗胡子瞥向一边，脸颊亦是泛红，得意笑道，”翰儿现在的内力，我们两个老头子再加上宇焕也比不过他。“
”不愧是天上人间。来，翰儿陪师爷爷喝一杯。”
终于如愿救回娘亲，还认了外公，此时此景，辰翰心里也是高兴的，望向父亲，见他点头，斟了八分满和安云碰杯，热辣辣的滋味传入喉间，之后十分甘甜清冽，他还是第一次喝酒，心下暗叹难怪众人对之趋之若鹜。
“外公也要，翰儿偏心。”幻舒朗挤了挤旁边醉醺醺的老头，眯笑着凑过去，辰翰依言又碰了杯，第二杯下肚，只觉得胸腔间热乎乎的，尤其满足。
幻舒朗坐回原位，抿了一口道，“幸亏翰儿自身未有内功，不然还得为他废去内力传输，差点赶不上好时机。”
一句话说的辰王爷心中微动，看对面的辰翰，少年低头安静的吃着米饭，笑的清浅。
辰翰回想那个场面，只差一点便是父子天人永隔，心里还有些后怕。他望着对面笑如梨花般的娘亲，威严的父亲，笑容柔和的舅舅，还有在拼酒的两个老人，嘴角不由得一弯。
“话说，你怎么就那么巧碰见了翰儿。”
老人笑的更得意了，“你猜”
“莫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这也能猜中”幻舒朗举着酒杯，“，可冥冥之中有天意吧，我开始还以为是树枝被雪压弯了腰，结果出去一看竟然是个大活人。”
闻言辰翰夹菜的手一颤，筷箸掉落。
他突然想到，他闯了地牢
不管兵符之事是否查清，初衷为何，自己到底是打伤了看守的兵士逃脱出牢。
而且还独自上药。
这已经算是抗刑了吧。
从小到大，抗刑是怎么罚的。
从八岁至二十岁，辰瀚只抗过一次刑。
那年他九岁，进暗卫处的第二年，当时他的性子还未完全打磨，当天训练结束已经是晚上亥时，而那日是父亲的生辰，怕赶不及逃避了当晚的惩戒，急匆匆的赶到王府。结果被父亲亲自责了五十脊帐，每一杖都在骨子里，延长受训一年。而不为人知的是，那天的前一个月的惩戒全部翻倍重新罚过，暗卫处的惩戒本就非人，只掉着一口气，还是那么小的孩子，血都要流干了，恨不得咬舌自尽，只是他连咬舌都不敢，也是要罚的。
晴雪给他递过干净的筷箸，见少年脸色有些发白，以为是小孩劫后余生还有些恐惧，当下轻轻拍他背。
娘亲的安慰似乎让少年好受些，他尽力控制心绪，低着头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老人和幻吟风喝的醉醺醺，辰瀚帮着安排事宜，安抚娘亲，并处理了死伤的暗卫们后，天边有些黑了。
辰瀚匆匆换了衣衫，走到暖心殿外，踌躇着，徘徊不敢上前。虽说这次回来，因为师爷爷的关系父亲很少狠罚他，和颜悦色了许多。
然而还是怕的。
他望了一眼殿内，开始亮起了灯火。
那兵符，他是从来不敢惦记的，也不知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翠轩居中。
也不知地牢的黑衣人回去后有没受罚，有没有生命危险。
“瀚儿”
不知站了多久，听到有人唤他，辰瀚鼻子没由地一酸，“娘亲”
晴雪正站在他身后，随侍的丫鬟手里抱着一些药瓶。
“随娘亲进去瞧瞧爹爹的伤如何了”呵气如兰，自然而然的去挽他的胳膊。
辰翰却是站着不动。
“怎么了”
他低了头咬唇，过了好久才道“翰儿没资格进去”
父亲没有唤他，是不能进去的。
“啪”的一声，晴雪的手打在少年后脑勺上，嗔怪道“说什么胡话”
两人进了殿，辰王爷正半躺在塌上，翻阅着书籍。
“御医瞧过了没”晴雪扯着边上的薄被，给他盖上，“好些了吖”
辰王爷放下书籍，靠坐着，眉毛舒展，对她温柔笑道，“洛天已经为我瞧过了，不过是受了些内伤，调养几天便没事了”
说话间，瞧见了女子身后的辰翰，少年垂着眸子，长身玉立。
感受到目光，少年原地屈膝长跪道“翰儿知错”
“翰儿不该擅自出地牢，打伤了看守的兵士们，不该私自上药，请父王重责”说完深拜叩首。
晴雪有些惊讶，但坐着并不言语。
“上药的事情父亲已经和我说了，下不为例”
“是，多谢父王”辰翰低垂了眉目。
“打伤了几人”
“回父王，一共36位”
“那就罚36戒尺吧，私自出府，罚禁足王府半个月”
辰翰依旧垂着眸子，有些讶异，很久没有罚过戒尺了，而禁足根本又算不得什么，他偷偷去瞧父亲的脸色，并不特别生气，有些困惑，大着胆子咬唇道“兵符一事，请父王明察。”
“嗯”
快速暼了一眼，他好像看见父亲在笑？
说完辰王爷叫了他起身，和晴雪低低说着话，烛光打在三人身上，少年微微低着脑袋，不时赧然笑笑，就好像，这十几年从未分离般。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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