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原创】书生(现代 师生)

昨天一更给后边做的铺垫:
1、季书一个人打一个宿舍,身上只有几片擦伤,结婚时父母赞助的车是卡宴,都与家世有关,后边会交代
2、季书说他来教授办公室,就是为了让老师痛痛快快骂一顿。这也是为后边做准备
埋的点:
1、程师兄对季书这件事的态度暴露了本性。想利用老师的地位去帮季书,让院长轻拿轻放,可惜老师只顾着生气没有注意到
2、与之相应,季书愿意为自己做的事负责,即便当时他不认为那是错。也是体现他本性纯良正直
3、梦的最后,季书眼睁睁地看着师兄从亮处走向暗处,预示程桑颢的人生由光明变为黑暗(恭喜@短腿的柯仔)

另外@💫蔚蓝提到叶老师程桑颢和季书三人的吐槽风格一脉相承,观察真是细致入微啊哈哈哈

楼主 8曲酒壶  发布于 2019-03-06 21:21:00 +0800 CST  
今天朋友生日,去轰趴了,没空码字。发几个那天偶然看见的想填在季书家里的家具
图一:主卧的床
图二:客厅沙发套装
图三:跟我想象的比较接近的书房窗帘,但是我想象中是垂地的,而且还要再大气一些




楼主 8曲酒壶  发布于 2019-03-06 21:24:00 +0800 CST  
第十一章
【我看到那些岁月如何奔驰,挨过了冬季,便迎来了春天。】



晁声醒来的时候,实打实地愣了两秒才明白自己在哪。
主卧,师父和师娘的房间。
左手从柔软的被子里伸出来,盖住双眼,昨晚鼓足勇气和师父坦白了心迹,在客厅里不安地等着,后来似乎就睡了过去,怎么就到了师父的床上,还穿着……睡衣。
他记得昨天压根儿没空换衣服。
猛地想起什么,腾地坐起来,转头。
垫着榻榻米的飘窗上,季书老神在在地坐着,翻看今天的报纸,款款风流儒雅从容。听到响动,抬了抬眼,“醒了?”
“嗯。”
“起来吃点东西吧。”
晁声愣了愣,犹犹豫豫地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
总不至于……
季书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淡淡道,“我换的。”
又道:“平时多吃点儿,挺高的人身上没二两肉,抱起来还不如个纸箱子沉。”
晁声的脸红了红,抬手摸了摸,还没消肿,狠了狠心,“昨天的,攒到了十三,还没打完……”
季书抬眼不可置信地看晁声一眼,似是叹了口气,走到床边,“过来。”
刚刚睡醒的晁声自是没脑子分辨这两个字的感情色彩,只当季书要接着打,手脚并用快速挪过去,跪在床垫上,感受到季书的手碰上自己的脸,闭上眼睛。
过了几秒,耳中听得一句:“打重了。”
晁声睁眼,笑了笑,“您打我,哪有什么重不重的。”
季书的手一顿,撤开,去厨房,冰箱里拿一个冰袋又返回来,轻轻敷到红肿的脸上。晁声一个激灵,然后闭上眼睛享受这难得直接的关心和温存,突然又听得下句道:“对不起。”
晁声眨着眼睛,抬头,嗓音克制不住地颤抖,“什么?”
他是还在做梦,还是听错了?
季书苦笑,放下冰袋,认真地对上晁声的眼睛,字字清晰。
“对不起。”
一片洁白的羽毛落到心尖上,静静的,轻轻的,带着微弱的刺痒。
晁声大大地喘着粗气,弯腰努力克制住剧烈跳动的心,挪动左腿,踏上地板,右腿也挪下来,伸手扶着季书的胳膊,引到沙发旁,“您坐。”
季书依言坐下。
“您等我一会儿,”晁声脑中的嗡嗡声终于停下,想了想又道,“您不用给我道歉的,没有这个道理。”
家里常备着待客的君山银针,季书一向不爱喝茶,总觉得茶叶会冲散水本身的纯,自然也未教过晁声烹茶。晁声打开网页搜索,手忙脚乱地用开水烫了茶具,估摸着分量放一撮茶叶,冲一股热水,看着嫩绿的茶芽在水中翻滚浮沉,香气慢慢溢出来。
晁声双手端着茶杯回到主卧,季书还在沙发上坐着,敛眉垂眸,不知在想什么,听到脚步声音抬起头,温和地一笑。
晁声稳住心,在季书身前侧跪下,高举茶杯。
季书眼眸中晃过一丝了然,摇头笑笑,却还是依着晁声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蹙了蹙眉,又喝两口才放到一边的桌上。
冬日的阳光很少这样,酽得让人有些恍神,晁声挺直脊背,再挺直,俯身磕下头去,“弟子晁声,拜见师父。”
字字句句,郑重地如同起誓。
一个搭上一切,付出一生,永不能后退,却也不会再有哪怕一秒的后悔的誓。
季书叹息一声,伸手扶起晁声,仔细认真地看着。
激动慢慢平息,晁声低下头,讷讷地道,“我不会再让您失望了。”
季书抬手抚上晁声的头,顿了两秒,索性把人揽进怀里,嗓音轻柔,“我也是。”
晁声放松下来,感受季书有力的心跳,舒展眉头一笑。紧绷许久的劲儿卸下,饥饿便跳了出来,肚子长长地鸣叫一声,然后被一股力量拽离了季书温暖的臂弯。
“去吃点东西。”
温和的话音里带着些笑意。
煎得金黄的蛋,两片冒着热气的烤面包,一小份沙拉,还有一杯热牛奶。
师父很少做这么西式的早餐,大概是为了二次加热也不至于丢了味道。
晁声这样想着,心里又一阵暖。
季书捧着一本书坐在对面,与几个月前晁声死等几日终于饿进门的情形十分相像。
但完全不同。
“中午吃什么?”
“噢,”晁声吞下嘴里的蛋,着急忙慌地应道:“出去吃吧。”
季书蹙眉,金属书签卡到书页里,合上,指了指晁声,“你这脸,确定要出去?”
晁声愣了一愣,摇摇头接着啃煎蛋,“那还是不了。”
没啃两口,又抬头,“那师父亲自下厨做红烧鱼。”
季书笑了,是真的发自内心地觉得好笑,点头,“行,咱们少爷就想吃个鱼还不容易么。”


楼主 8曲酒壶  发布于 2019-03-10 21:57:00 +0800 CST  
外边的日头照得很高,季书穿了一身家居服在厨房里忙碌,晁声靠着墙,脸上的肿痕还没消失,睫毛垂着,却也挡不住一身的轻快。
真好。
无论如何,他终于可以有一个机会名正言顺地继续陪着师父,他可以有很长的时间用来…赎罪。
晁声抬眸看看正跟一条鱼较劲的季书,抿嘴,脸上一派郑重。
“想什么呢?”季书温和一笑。
“想您这鱼什么时候能下锅。”晁声仰头俏皮地笑,随便扯了个理由。
“饿了?”季书的声音仍旧温和,稍稍加快手下动作。
“没有。”晁声挽着袖子上前,“我帮您吧。”
“不用,你上边儿上歇着去。”
“我怎么歇着啊…”晁声抓了一头蒜扒着,“哪有师父忙天忙地徒弟闲着的啊?”
季书轻笑,往锅里倒油,突的又想起什么,转头正色道,“晁声,你站好。”
晁声一声不响地把蒜放下,转向季书,双手垂在身侧,竹骨一般挺直。
“你长大了,难免有应酬。但是你给我听着,烟不许碰,酒不许过量,上次那种宿醉不归的事绝对不能有第二次,记住了?”
晁声知道这是警告,微微躬身,“师父放心,我记住了。”
季书点点头,拎起鱼放进锅里,呲拉一声。
“看您戒烟那个恐怖劲儿,我打死也不敢碰烟啊。”晁声把扒完的蒜瓣放到案板上,转头去洗黄瓜,顺带还开了个玩笑。
谁知季书停下手,甚是认真地思索一番,说道:“你要是碰了,我可能真会把你打个半死。”
晁声擦干净手上的水珠,十分严肃地说:“不敢不敢,您徒弟惜命的很。”
季书又笑,打趣道:“你要是真惜命,以后就少给我惹祸。”
“好…”晁声突然想起昨天打的那一架,飞快地按下心里的忐忑,闭上嘴。



【出于这章的重要性加了题记。】

楼主 8曲酒壶  发布于 2019-03-10 21:58:00 +0800 CST  
等了一整天,没有人注意到“我也是”这三个字吗

楼主 8曲酒壶  发布于 2019-03-11 22:12:00 +0800 CST  
我说过很多次我是个理工科研二学生,我的专业才是我最要紧的事,写东西纯属释放压力。我也早就说过我不反对催更,但是这么千篇一律纯粹为催而催真的很容易让人反感。
可以催,但麻烦委婉一点。别上来就问我文呢文呢,我好像没欠着谁。


楼主 8曲酒壶  发布于 2019-03-13 22:59:00 +0800 CST  
更文预警。

楼主 8曲酒壶  发布于 2019-03-18 19:05:00 +0800 CST  
第十二章
泱泱中华五千年,在总结人生道理上老祖宗的智慧堪称伟大。比如否极泰来,比如乐极生悲。
周一早上当学生家长带着他那鼻青脸肿的儿子出现在季书办公室的时候,季书豁然明白了这个道理。
这脸青肿青肿的是撞什么东西上了?
“这是?”
“季老师,您看,周六中午,在学校旁边的面馆被打的。”说话的是那学生的父亲,西装革履,“这不来找您,想让您帮着查查,这吃个饭无冤无仇的。”
季书转眼去看那脸上五彩斑斓的学生,“怎么回事?”
“季老师,”那男生极力地扯动五官,露出一个哭相来,“那天我跟刘睦他们几个在那儿吃饭,吃到一半就有个疯子把我按地上打,拉都拉不开…幸好他们有人录了视频,刚才我已经发咱学校论坛了。”
“哦,”季书点点头,“那人长什么样?”
那男生比了个高度,“这么高,比您稍矮了几公分,长脸型,剑眉大眼的,挺瘦,那天穿着一件浅灰色高领毛衣,白色的棉服外套。”
这形容的,大街上我能给你抓一大把。
季书腹诽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慢慢蹙起眉头。
“这人,我大概能找到,”过了几分钟,季书极缓慢地开口,“把网上视频删了吧,咱们能解决的事,闹的沸沸扬扬的做什么,你也丢人。”
那学生的父母倒是很通情达理,点头答应着掏出手机让他删了视频,“季老师,那这人……”
季书拿起手机,点了几下,放到耳边。
“给你二十分钟,来我办公室。”
然后又给门卫打电话,“我高一年级部季书,一会儿有个二十出头的人过来找我,姓晁,您直接让他进来就行,我不去接了。”
把一家三口安顿着坐下,季书捧着水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压火。
没多久,叩门声。
“进来。”
晁声站在季书桌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自己师父指了指自己,问,“是他吗?”
声音清冷,只有晁声能感觉到憋了多大的火气。
“就是他!”
晁声转过头去看办公室里的其他人,这一看,乐了。
季书又说,“认识吗?”
朝着自己。
晁声收了笑,点头,“认识。”
“你打的?”
“是。”
季书站起来,椅子后退了一截,“为什么?”
晁声看了看脸肿地几乎看不见眼睛的那位,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嘴角牵着一丝蔑笑,“您怎么不问问他说了什么?”
话音刚落,六束目光都聚集到那张肿脸上——季书和他父母。
晁声看着他父母的反应,了然,合着一天多都没问清楚他家宝贝儿子为什么被打。
那学生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晁声不耐烦,面向季书,站得笔直,“那天我刚回来,在学校西墙外那家面馆吃饭,然后就听到了些东西。”
那些对话被晁声一字不落地背出来,再加上那学生吭哧半天也没说出个一二三的样子,所有人都明了。那位父亲甚是尴尬地给明显也有些尴尬的季书道了歉,一边数落着一边拖家带口离开了办公室。
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两手抱肩看不出情绪的季书和昂头挺胸甚至有些理直气壮的晁声。
季书看着晁声,上下两排牙咬的紧紧的,手中的万宝龙随意扔到桌面上,“会打架,是么?”
晁声垂下眼眸,这不是个让他回答的问题。
急促的座机铃声乍响,来电显示是短码,2100,校长办公室。
季书吐出一口气,按了免提,声音恢复成平时的温朗。
“吴校。”
电话那头的声音是属于中年男人的醇厚,“季老师,来一趟。”
季书愣了一愣,“现在?”
“对。”
简短的一个字之后,是电话挂断的忙音,季书不由得蹙眉,这一任校长吴傅维一个月前刚调来,一路做行政上去的,是个深谙官场的人,次次见面都要跟人和气地打官腔,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简短的指令还是第一次。
奇怪,但也不再多想。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回身淡淡地吩咐:“外套脱了吧。”
晁声一滞,立即抬手照做。
“找个喜欢的墙角站一会儿。”季书抓起外套,甩门出去。
寒风打得玻璃咣当咣当地响,晁声不可遏制地缩了缩身子,又赶紧站直。
冷。
三九天的寒意不要钱似的钻进屋子,盖住了暖气。罚站,必然是要反省,然而前因后果在脑中过了两遍,晁声实在不知自己有什么错,磨牙,都怪那个胖子——有脸告状,还是揍得不够狠。
哆哆嗦嗦地站了很久,期间下课铃声都响了两次,终于听到些动静。
办公室的门打开,又关上。脚步声响起,又停下。
窗户被关上,残留的寒气在屋子里兜了几圈,彻底消散。
小腿被踢了一脚。
“站直。”
晁声把自己的身子又往直掰了掰。
又是脚步声。
季书走到桌前,端起水杯喝了两口,胃里暖了些,也有了些搭理人的欲望,“你过来。”
不过几秒钟,晁声垂头立在季书面前,耳尖上还存着一抹寒风留下的红色。
“说说,反省出什么了。”季书努力地不去看晁声,才将将控制住自己没飞起一脚踹他个三米五米远。
“我,不知道。”晁声讷讷地道,停了一秒,又说了句废话:“对不起。”


楼主 8曲酒壶  发布于 2019-03-18 20:03:00 +0800 CST  
季书看他一眼,想揍。
闭上眼睛喘匀气,再看一眼,还是想揍。
季书有些挫败地揉太阳穴,还没到万不得已,不能在办公室打人。
“晁声,”季书说,恹恹的,“既然你还认我这个师父,我也还认你这个徒弟,规矩就还是以前的规矩——你与我之间,没有对不起。”
晁声低了头,舌尖顶着上颚,他深知这个时候绝不能再拱火,不过片刻,还是开口:“我不知错,所以没法认错。”
季书咧嘴笑了笑,朝晁声勾手指。
晁声吞咽口水,往前两步。一整条小臂横着擂上胸口,闷闷的痛,晁声眼前一黑,下意识地咳,又硬憋回去一半,心里飞快地掂量了一下师父心里有多大的火,深吸一口气,睫毛轻轻颤了颤,像蜻蜓点水漾起的微微涟漪,一瞬便恢复了平静。
“教室里有教鞭,体育馆器材室有球拍跳绳,实在不行,维修处有断的桌椅板凳腿,都勉强能用,您别憋着,不好。”
深呼吸两次,这句把自己往断头台上推的话才说出口。
看着跟前低眉顺目的人,季书又一声笑,抬起腿狠踢一脚,伸手解袖扣,挽几圈扎紧,“你不是会打架么,我也挺久没练手了,咱俩比划比划?”
晁声被踹得趔趄两步,刚刚站稳便听到这样一句,头垂得更低,装哑巴。
“说话!”
又是一脚,同一个位置分毫不差,晁声抽了口气,没敢伸手揉。
“师父……”
“咱俩比划比划,你赢了我就不跟你计较,怎么样?”季书抬出副商量的口吻,眼眸里翻滚的怒火却是盖也盖不住。
“我不敢,我任师父处置。”晁声低头,一派认错伏诛的样子。
且不说他敢不敢,便是真的比划,他哪是师父的对手!W市季家,那是举国闻名的武学世家,几代人把百余年来叫得出口的奖项拿了个遍,至今只出了季书这么一个文人,却也是从小耳濡目染练武打拳长大的。
鬼知道他当初是怎么从师父手里抢来的戒尺。
“不敢?”季书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你不是挺能耐的么,还有你不敢的?”


楼主 8曲酒壶  发布于 2019-03-19 07:44:00 +0800 CST  
晁声低垂着头,目光钉在季书擦得锃亮的皮鞋上。突然腿侧一痛,又捱了一脚,晁声连忙深吸一口气扛下,硬是憋出一层虚汗。
“你少给我装!”季书怒斥,“现在看着千随百顺逆来顺受的,打人的时候谁都没你威风!”
“他要是不骂师父,我吃饱了撑的才打他。”晁声强迫自己抬起头,可惜只与师父对视了一秒便慌乱地撇过头。
季书静静地看着他,眼睛里的怒气被压下去一些,“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这算是回头咬吕洞宾了?”
“我没…”晁声不免有些委屈,声音低下去:“师父我没有那个意思。”
季书缓了一口气,眼神飘向窗外。
“师父,我知道我错了,虽然具体错在什么地方还没想通,但我认罚,您别自己生闷气,气着自己真不值当的。”晁声神色诚恳,甚至带了些哀求地说:“可是师父,您设身处地替我想一下,我当时就在那儿,有人用那样不堪入耳的话诋毁我的恩师,您让我怎么坐得住?”
话音落下,办公室里又是一阵寂静,半晌,才听得季书轻叹一口气,“你去站着吧,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明白咱们再解决。”
这“解决”二字算是坐实了今天得挨顿狠揍的猜测,晁声咬着下唇点头,鞠躬回到墙角。
办公室里很静,只剩下两个人有规律的呼吸声和笔尖与纸摩擦的声音。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季书收拾课本站起来,走到晁声身后,上下打量着那规整的站姿,满意地嗯一声。
“我去上课,你给我好好站一节课,不准动。”
晁声点头,又皱了皱眉,“您课代表都不过来帮您拿课本,也太没规矩。”
季书曲起手指敲了敲晁声的头:“课代表今天请病假了,别总这么主观地评价别人。”
严肃但不怎么生气。
晁声应一声是,表示受教。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如果认真反省,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问题是没有这个“如果”。
在晁声盯着雪白的墙壁数到第两千四百六十二只小山羊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开了,吊起一口气,解散了脑海中的羊群,屏息凝神。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他甚至能想到季书进门后做的事——关门,放下课本,喝了两口水。
“动没动?”
声音听起来比之前平静了不少。
“没有。”
季书低头,有条不紊地整理办公桌上的东西,文件全收起来,电脑关机,没批的作业放到手边。做完这一切才开口,“活动活动吧。”
活动活动?晁声愣住,跟了季书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在罚站的时候听到这样的指令,但他还没傻缺到问“为什么让我活动”之类的话,扶着墙慢慢弯腰,捶自己那两条早没了知觉的腿。过了大约五六分钟,晁声直起身子,挪到季书面前。
“您没课了?”
“嗯。”季书拿过一本作业翻开,笔筒里抽出一支红笔,虚虚一指,“去给我倒杯水。”
银色的水杯,七成热水兑三成凉白开,是季书最喜欢的温度,数年不变。
季书喝一口,唇角轻扬,感叹一样地道:“还记得呢。”
晁声也跟着笑一笑,习惯性地绕到季书身后给他捏肩,“师父的喜好不能忘。”
“喜好不能忘,底线你是从来都没记得过。”季书眯了眯眼,唠家常一般的语气,“你知道我刚才有多想在办公室揍你?”
“我…”晁声停下手,转到桌前,腾开桌面上的作业,上半身伏上去,脸埋进臂弯,把剩下的半句话说完,“我记得您的底线,您打我吧。”
静。
等不到回应,晁声突然想起什么,起身把门反锁上,回到桌前,心一横,伸手解皮带。
“行了。”季书适时开口,“我说要现在揍你了?”
晁声松了一口气,回去接着捏肩,十分不好意思地道:“不想让您憋着么。”
季书哼一声,“今儿别坐了,给我站一天,不用面壁,可以活动。”
“是。”
对晁声而言,不用面壁等于不用数羊,时不时地给季书添一添水或是整理一下作业,倒也算轻快。
没多久,季书扫一眼旁边看起来十分无所事事的晁声,方圆四五米的气温骤然下降了一些,“不用面壁,不是不用思过。晚上你要是还打算说什么不知错不认错的,自己提着板子来找我教你。”
晁声心一紧,应一声是。

楼主 8曲酒壶  发布于 2019-03-25 22:12:00 +0800 CST  
本来想一起发完,后来又看了看剩下的那部分,决定还是抽空再改改。

楼主 8曲酒壶  发布于 2019-03-25 22:14:00 +0800 CST  
真没想到还是没有码到重点,真是一件漫长的事

楼主 8曲酒壶  发布于 2019-03-30 00:06:00 +0800 CST  
374楼我也不清楚去哪了,没事,就是感叹了一下这章真长。

楼主 8曲酒壶  发布于 2019-03-30 09:29:00 +0800 CST  
哦我记错了,374楼不是我的

楼主 8曲酒壶  发布于 2019-03-30 11:10:00 +0800 CST  
刚发现有一个字打错了,导致用错一个词……要是没有人发现我就懒得改了,下次更的时候再改

楼主 8曲酒壶  发布于 2019-03-30 19:57:00 +0800 CST  
最近个人状态不太好,麻烦多等几天,抱歉

楼主 8曲酒壶  发布于 2019-04-02 21:03:00 +0800 CST  
时针一点一点有力地挪动,高高在上的红日也被拨得渐渐西斜,办公桌上批完的作业越堆越高。
下午五点。
这中间的几个小时,季书仅仅在出去买饭的时候动了一动,于是晁声十分憋屈地,没敢动。
批完最后一本作业,季书盖上笔帽,起身叫人。
“走吧,可以回家解决你的破事了。”
晁声尴尬地干笑两声,替季书拎起外套。
季书家离学校不算远,开车不过十七八分钟,晁声看着近在眼前的家门,不禁掰着指头算了算自己距上次挨打隔了多久。
五个多月。
季书却是没心思想这些,进门换衣服,然后靠着书房宽大的书桌等着。
没等多久,晁声便站到季书面前,双手在身前交握,显得十分乖巧。
季书站在甚是宽大的书桌旁,一双好看的弦月眉微微蹙着,看着自己十分不省心的徒弟。
“说,还是接着站?”季书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十分厚重的精装百科全书,意味不明地看着晁声,意思相当明确,再站,就得顶着书。
晁声沉默,他真的不想再枯站,左右一顿打是逃不过的,不如早死早超生。
“我认罚。”
季书罕见地没觉出这话有什么不对,点点头,从书桌后的抽屉里拎出两把戒尺,掂了掂,只留了那把当做赠品的竹制戒尺。
“认罚好,哪只手打的架?”
晁声犹豫一番,壮士断腕一般伸出右手。
季书却并不满意,“那只手没动?”
“也动来着…主要是右手。”
“伸出来!”季书用力挥着戒尺,划过空中发出骇人的声音。
晁声忙把左手也伸出去,与右手并排举着。
啪的一板子落下来,晁声的睫毛都跟着抖了抖,第二下就让他本能地缩回手捂着。
“够长记性了?”
声音很平静,平静地像是真的打算放过,但晁声太过清楚这个问题是什么含义,也太知道应该怎么答。
伸出双手,垂下视线,“师父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躲。”
又是带着回声的清脆,晁声的腿打了打弯,好在手还放在板子底下。
“错哪了?”
晁声睫毛轻轻一抖:“我不该躲您的罚。”
紧跟着的板子疼得晁声想咬人。
“我说的是什么事?!”
“我不知道,”晁声想了想,咬牙,迎着季书的目光,一副坦然赴死的模样,“我不觉得打这一架是错。”
果然,季书被气的说不出话,走几步一脚踹过去,“那你认的什么罚!”
晁声直接扑倒在桌子上,用胳膊撑着极力地想站起来,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就这么趴着。”
“我认罚,但我没认错,”晁声听话地趴回去,尽管觉得这个姿势十分危险,但还是鼓起勇气开口,“我始终不认为我打他有什么错,我没法真心认错,我也没法跟您保证下不为例。”
“既然觉得没错,为什么认罚。”季书愈发地生气,调动全身的力气压住怒火,问句都没了疑问的语调。
“我认罚,”晁声侧着头笑了笑,“纯粹是给您出气。做弟子的把您气成这样,终归是没做好。”
季书一时沉默,眼神追着窗外的风飘的很远,良久,才淡淡开口,“我也不是废.物。”
“也”,很奇妙的一个用字,晁声不懂。但事隔经年,季书终于明白那年怡人的春光里自己站在教授办公室里说那句话时老师是什么心情。
“你起来吧。”
晁声愣了愣,十分认真地分析了这句话的真实含义,五六秒之后确定里边没什么隐含意思才站起身。
“你跟我,真的挺像的。”
季书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晁声更是懵,只能听着下文。
“你不是让我设身处地地替你想一想么,我想过了,如果是十年前的我,我一定会采取跟你一样的做法,甚至可能比你下手还狠。就算是现在,说实话我也理解你这种行为。但我既为人师,便不能把理解做赞同,更绝不能纵容你这种行为。”
“是。”晁声低头应了一声。
“再者,你不妨猜猜今天吴校长叫我是什么事。”季书浅浅一笑,在冬夜里显得极生动,“猜错了,罚。”
结合情景,这个问题并不难答,晁声咬咬牙,回话:“是不是他知道学校学生被人打了。”
“猜对了,”季书道,过了两秒,宣判一般:“也得罚。”

楼主 8曲酒壶  发布于 2019-04-07 00:05:00 +0800 CST  
看到晁声下意识地一颤,季书横他一眼,语气悠悠长长地像讲故事一样:“要不怎么说无巧不成书呢,你打的那个学生,恰好是校长他表外甥……”
“校长他,找您不痛快了?”
“没有,了解了一下经过罢了。”回忆了一下校长那暗藏在和善外表下的警告,季书摇摇头,轻描淡写地道,抬脚踢了踢晁声的小腿,“站不直就趴着。”
晁声又调整一下站姿,张肩挺胸。
“我又给您惹麻烦了。”
季书笑一声,听不出什么情感地,“如果早知道他是谁,还会揍么?”
晁声沉默了一会儿,垂下视线,“会。”
“那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季书又笑,“幸好,你没有看人下菜碟这个毛病,给我省了点事。”
可惜这和煦只坚持了两秒,声音又寒了下来,“他们录了视频,这事如果传的广了,你还保不保研?你不知道A大校纪多严我来告诉你,在校生在外边打了架当着几百人公开检讨都是轻的,你懂么?”
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懂了,”晁声点头,一脸郑重,“师父的意思是,我应该找个没人的犄角旮旯揍他?”
“……”季书无力扶额,硬生生地转了话题,“那你又有什么立场去打他呢?”
“我……”晁声突然从季书的语气里悟出了这话不好好答的后果,紧急刹住话头,仔细想想才道:“他那样说自己老师,打他就是他该受的。”
停了半秒,声音又低下去。
“我惹您生气,回了家您怎么收拾我,那也是我该受的。”
季书再次震怒,手里厚重的黑檀木指着晁声,“行,该受的是么?趴回去!”
晁声略低一低头,没有半分讶异,浅浅鞠一躬,向前两步伏到桌案上,手肘撑着桌面,手指捏着肘部的衣料。他当然知道用手撑着更体面些,可刚挨了几个手板,风吹一下都跟受刑似的疼,哪里敢再压着那么硬的实木桌面。
狠狠一脚正踹到屁股上,不偏不倚。
“裤子脱了!”
晁声动了动,双手搭在裤腰上,带着些恳求:“师父,我能不能先起来把窗帘拉上?”
季书没说话,也没动。
“师父……”晁声的声音有些颤抖,季书一向保护他的尊严保护得很好,自高一认下师徒,季书从不在人前打他,连师娘面前都不曾。如今这窗帘大敞,他真的怕了,怕极了。
欻欻两声,十分干脆利落的拉窗帘的声音。
“脱了。”季书回到方才的位置,简明扼要地下指令。
晁声抬手,往下拽了拽,不过半寸,又十分艰难地道:“还有门…”
“有完没完?”季书怒斥,“家里除了你除了我,你给我找找哪还有第三双眼?!”
晁声闭眼,双手捏着裤腰又往下挪了两寸,脸红的要滴血,176平米的房子,每一粒尘埃都像一只眼睛紧紧盯着他裸露出来的肌肤,耻辱感化作万千细针戳在他的穴道上。
“求您了师父…”
季书皱眉看了他两秒,摇头,走几步,关门,反锁,开灯,返回,戒尺点了点晁声那生生捏出褶皱的裤子,带着些嘲弄:“大少爷,可以了么?”

楼主 8曲酒壶  发布于 2019-04-07 00:05:00 +0800 CST  
脱了两回都没脱下的裤子终于落到膝下,伴随着晁声有些发闷的道谢,“谢谢师父。”
季书才不跟他废话,手一抬,落了七八个板子才开口,“刚刚打完人,回头就能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跟我掏心窝子,这就是你的能耐。”
“晁声,是不是有点儿不要脸了?”
晁声深深埋着头,装哑巴。他当然知道装哑巴是下下策,可这个问题有能说出口的回答么?
罕见的,季书没有计较,也或许是晁声挑战他底线的行为早已多的星罗云布,实在没必要去在意装哑巴这一点萤火。
“给我出气,该受的…”季书冷哼,训斥之余还不忘又砸几个板子,“二十四孝徒弟当着特别舒服是么!觉着自己特浩然刚正,觉着自己是个英雄是么!”
“…我错了,我错了师父。”晁声勉强稳住呼吸。
“开始认错了?”季书挑着一寸不那么红的皮肤挥了一板子,五分力,当即便泛起一道长方形的绯红。
“好,那咱们就来说说,你凭什么把人打成那样?”
几秒前还在认错的晁声又沉默下去,埋着脑袋,不过立即便被打上来的板子震得抖了一抖。
“说话!”
“是,”晁声喘两口粗气,颤着嗓子开口,“是他该打。”
又是一句找死的话。
“他该不该打是你说了算的?这话就算是我听到,最多也不过说上两句,你是干嘛的?你凭什么判人过错!”
季书越说越气,气急了手下也没太收着力气,又几板子打下去,红色便变成了青肿。
“你是有了大能耐了!能替我决定学生的错该怎么解决,不如也替我把课上了,级部里一千多近两千人替我管了,把学校语文教研组的事处理了,还有这个,”季书绕到书桌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摞纸摔到桌面上,“周五交,你替我写了!”
晁声的脸早已疼得惨白,强撑着看了一眼,是一份总结。勉力动一动,趴正,“我错了,我说错话了,师父消消气…”
季书点点头,转到晁声身侧,戒尺压着一片红一片青的皮肤,冷笑:“不是认为我打你是为了出气么?今天我还真就拿你出气了。”
啪的一板子。
“自己说,打多少。”
晁声捋直了疼得打结的舌头,思索几秒,试探性地道:“二十?”
“不够!往上加!”季书拔高声音,一板子甩到晁声身后,“拿二十给我出气,你打发谁呢?!”
“…三十。”晁声咬一咬牙,轻轻重重已经挨了小二十板子,自己都能感觉出屁股早就肿了,他以为之前挨的这些,也可以算数的。
“再加!”
又是一板子,疼得晁声想跺脚。
“你要是再说不出个准数,信不信我直接给你加到六十?!”
晁声信,他当然信,所以他极认真的掂量一下,然后极艰难地说:“四十五。”
三十与六十的折中数,够得上师父的怒气,自己也不至于交代在这里。
季书点头,同意,然后就是无休无止的木头与肉体相击的声音和偶尔溢出的两声哼哼。
自然,疼出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到底打没打够四十五,冰雹一样的板子停下来了。晁声软趴趴地伏着,纯棉的家居服被冷汗打湿,背后洇出一大片水渍。
“他那样说我,你打他。那你呢?你就没这样说过?”
“没有,”晁声紧紧咬着牙,绷紧了身子才克制住因痛而起的颤抖,“我以前的确混.蛋,但我真的从来没有这样说过您,不说在人前背后,连心里都没想过。”
“我是说,对别的老师。”
晁声沉默,别的老师当然有,而且数不过来,就这次回家前还在宿舍跟室友吐槽导员来着。
“你小子,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季书慨叹一声,继而语气又冷下去,“那我是不是也应该把你打的鼻青脸肿才行?”
晁声的睫毛颤了颤,“我错了。”
“我不允许你做的,你偏偏做,做完了又一脸大义凛然地跟我认错认罚,意义在哪儿呢?”
季书随手把戒尺扔到桌上,发出一声好听的脆响,“你对我这个师父,总该有点尊敬吧?”
晁声的脸白了几分,“我尊敬您。于我而言,您亦师亦父,我对您,有敬有爱…还有畏,真的。我打他坏了您的规矩,我认罚。”
“你若是敬我,就把我的底线放心上。”季书哼一声,“起来吧,睡前再上药,疼几个小时长长记性。”



楼主 8曲酒壶  发布于 2019-04-07 00:08:00 +0800 CST  
晁声没动,实在是动不了。
“缓着吧。”季书把戒尺收到抽屉里,出了书房。
退潮一般一切都恢复了安静。
身后的疼仍旧持续,趴了很久,思绪终于归位。隐隐明白了一些,晁声勉力提好裤子,一步一步地蹭出书房,主卧的门开着,季书背对着他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什么。
“师父。”
季书回头,笑了笑,极温和,屏翳收风川后静波。
“师父,我错了,您要是想再打几下我也受着。”晁声扶着墙站好,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透着乖顺。
季书叹息,走过来扶着晁声,“在你心里我打你还是为了出气。”
“没有!”晁声急急地抬头想要解释,却对上季书的笑和清澈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再也说不出口。
“师父我……”
“怎么?下次不敢了?”季书挑了挑眉。
“至少不会这么冲动了。”季书的小动作让晁声心里所有的紧张不安都遁作无形,说话的气息都平稳了许多。
季书哼笑了两声,“不信。”
晁声也跟着一笑。
窗外起了风,室内的暖气足足的,春一般,仍是安稳静好。

楼主 8曲酒壶  发布于 2019-04-07 00:08:00 +0800 CST  

楼主:8曲酒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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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9-02-10 07:5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4-28 04:23:1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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