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原创】请仙符(师徒)

代发,别问我作者是谁,问了也不告诉你~

镇楼防吞。

楼主 玄思七  发布于 2018-06-09 21:42:00 +0800 CST  
一、有缘



跟否(pi)都(du)的小厮福喜抱了书箱,早早等在檐下。好一会功夫过去,也不见屋里动静,终于忍不住隔着窗子叫声“小爷”。又好半晌,才见屋里挑帘出来粉衫青裙的小丫头,端着铜盆,似笑非笑的看向福喜。
“慧珠姐姐,”福喜老远便躬腰讨好道:“我们小爷起来了?”
丫头慧珠扬手,将一盆洗脸水倾在一边女贞树下,回头向房中努努嘴:“你自己看,等着吧。”说罢又笑着进去伺候,留下福喜在外面。
福喜原地转了几圈,实在等不得,又叫一声:“再不去学里,就迟了!”正说着窗前突然探出一颗头来:“你嚷什么!我就来了。”
话音未落,就闻得一串脚步声,哗啦啦将珠帘乱撞,一个八九岁大的男童扑哒扑哒跳下阶来,正是才留头的否都。
福喜紧随几步,将他一把抱住,举过头顶,转个圈来。否都顺势坐在福喜肩上,拍了拍他的头:“好个奴婢,我没急,你倒好。”
正玩笑间,否都眼角瞧见有人进院,诶呀一声叫放下他来,跑了几步,正迎着他父母院里的福顺:“我正要去给老爷太太问安呢!”福顺也是一脸的司空见惯,笑着捏了下这位小爷的尊脸:“老爷在前面见客,说今天免了小爷的差事,请小爷也过去呢。”
否都一脸不解:“怪哉,我老子的客,怎么还有我去见的道理?”一边说着,将怀里揣着的蛐蛐罐扔给跟在身后的福喜:“你去罢,今天玩不到这小东西了。”又颇为憾事般叹个气,牵起福顺的手:“那就有劳哥哥带路。”福顺掂一掂手心里两块小银锭,刮了下否都鼻尖,便抱着他走了出去。

楼主 玄思七  发布于 2018-06-09 21:46:00 +0800 CST  
四月底的天气,总是似晴非晴、将雨未雨。桃儿李儿一早落了花,树底留有余红的泥土,尚带着隐隐的甜味。夹道一人多高的夹竹桃有早早开出花的,探下一簇簇的粉粉白白,间有三五枝格外延展的纤细长叶,轻飘飘带着爱意般,擦过否都脸颊。
否都下巴枕着福顺肩头,歪着小小一颗头颅,一点点倦意涌上来,不由得揉眼哈欠。睁眼恰好见一行下人,抬着几口箱子,向他的院子走去。
“又置办什么了?这会儿不缺什么用的呀。”否都直了直身子,问道。
“不曾听说啊……”福顺也是同样的诧异。
不过这似乎仅是个插曲,转眼主仆两个到了会客的花厅,福顺蹲下身,帮否都理了衣裳,送他进去,便退下了。
否都站在院中,也不急于进去,倒瞥见银杏树旁傍着的一架紫藤,尚且挂着一两串迟迟方开的紫蓝花儿。四下里看看,腾地窜上藤干,猴儿似的爬了几步,折下一串花来,藏在袖里。
“当心。”耳后极轻的一声言语,坐在花架的否都吓得一抖,倒栽葱直直向青石地面摔去。
噗的一声响,倒摔进人家的怀里。“陈否都?”否都惊悸之余,看见一张生面孔,又愣了下:“咦?”
四目相对,竟一时冷场。否都没由来的一阵尴尬,红着脸挣脱站立,向稍远处不及赶来的陈兴作揖:“爹爹。”一边向树上张望,却哪有旁的人影。
陈兴看看否都,低头向那张生面孔深揖:“多谢申道长对小儿救命之恩。”
道人也不客套,颔一颔首:“应当的。”仿佛这便受了“救命”之礼。否都看在眼里,轻轻哼了一声。
这牛鼻子,好大架势,即便没你,小爷也不过擦破油皮,哪里来这样大口气!否都想着,轻轻跺一跺脚,懊恼的仿佛被人贪图便宜去。

楼主 玄思七  发布于 2018-06-09 21:46:00 +0800 CST  
道人推了推否都肩膀,看向陈兴:“陈老爷,这不是说话的地方。”陈兴方才晃过神,引他进来:“小儿混闹,扰了道长茶兴。”
否都被道人拉着,浑浑噩噩的走进花厅,又糊里糊涂坐在道人下首,手里被塞了个剥好的甜柑,仿佛下了蒙汗药般呆坐着。
我是谁,我在哪,我……
“陈否都?”一只手在否都眼前晃晃,否都慢慢转着眼珠,犹带一点敌意的注视道人。“你懊恼什么?”被看穿心思的否都猛的收缩一下瞳仁,恨恨反问一句:“你又是什么人?”
“衲子是北郊山上三才宫方丈,姓申。”道人向否都嘴里塞一瓣柑橘,不紧不慢道:“今日叨扰,是同你父亲商量,使你与我做个弟子。从此在三才宫侍奉衲子起居。”
否都还在点着头,闻得最后一句,眉毛一挑,一跃而起。“什么?我不!”做洒扫童儿?呸!
申道士但笑不语,低头吃茶。陈兴陪着笑,轻喝一声否都:“跪下!”否都老实跪下,乌溜溜一对眼珠不住的瞟向申道士。

楼主 玄思七  发布于 2018-06-09 21:55:00 +0800 CST  
道人与陈兴谈笑间,否都看院外不时有下人往来,一时院里搬来许多物件,仔细看时,竟都是平日等闲难见的,库中珍贵罕物,否都不由得看他父亲。怎么,竟不是说笑,真要我去什么深山老林,焚香拜神?
然而陈老爷只与这道人说话,并不肯看向否都,更不要说与他商量。否都沮丧至极,膝盖又跪的酸麻,自己低着头,不住的乱动,自以为神鬼不觉,更是大起胆子,索性轻轻地倚着道人腿边,抵住脚跟跪坐着休息,心里天南地北上下五千年地感慨着。


一只茶碗伸到自己面前,否都不假思索接了,咕嘟咕嘟喝个解渴,这方才惊觉不对,见二位长辈两双眼睛盯着他看,顿时涨红小脸,低下头去。
申道士笑道:“想来孩子尚想不通,便听不见我二人所言,权当他代我用了茶罢,既然有缘,何必拘泥。”
道人按着否都肩头,极是亲切:“累了吧?起来吗?”
否都对这道人顿生好感,笑逐颜开,便要起身。哪知他肩膀被按住,竟然分毫动弹不得。
否都再涨红脸,眼泪几乎落下来:“爹爹救我!”陈老爷恰与人在院里盘点,哪听得见。
“与我叩个头,就许你起来。”申道士含笑道。
“你欺负我。”否都小声地:“哼哼。”
“为什么呀?”否都又问。
“谁知道呢。”申道士揉了揉否都毛蓬蓬的大头。

楼主 玄思七  发布于 2018-06-09 21:56:00 +0800 CST  
第一章完。欢迎留cui言geng。

楼主 玄思七  发布于 2018-06-09 22:30:00 +0800 CST  
二、好睡

慧珠抱了一捧牡丹花进来,找来一对儿瓷瓶插起,摆在窗前。又转进里面,将围床的幔帐挂起金钩,换了床上两只新香囊。这才伸手催促否都起床。
否都一早听见声音,只道春困,抱着锦被死不放手。慧珠一边笑一边哄他:“你再不起,等下不给你吃糖芋,连甜粥也不许。”
“好生残忍,”否都钻出被子,爬起来跳了跳:“我还小呢,饿坏了我,可要永远这样矮这样小!”
慧珠忍着笑,自衣箱取一件青缎子绣缠枝牡丹的衣裳,与否都穿上。否都道:“这件不好,像你们姑娘似的花团锦簇。”慧珠戳他额头:“你才七岁大,哪来这么多牢骚。”
“八岁了,马上。”否都轻声。
一时无话。
否都伸手,慧珠抱起他,轻轻拍了拍:“今年也绣五毒肚兜吧,中间给小爷绣只虎头,好玩儿。”耳边有小小的啜泣。
“好。”否都答。
“再长大些,就穿不得这样小物什了。”慧珠遗憾道:“不知道小爷以后,是长得胖一些,还是瘦一些。”
否都跳下地,回头看她:“你也要走?”
“听说明年放我回去,也不小了,合该找个夫家。”语气云淡风轻,像在讲旁人。
“可惜伺候不到小爷长大。”慧珠捏一捏否都,十万万分怜惜。
“祝你养同我一样的淘气儿子。”否都戏谑道。
“折煞我也。”慧珠取来新纳的鞋子。

楼主 玄思七  发布于 2018-07-12 22:29:00 +0800 CST  
否都轻轻翻个身,坐起来。脸蛋儿好似还留着被人捏过的温度,和小姑娘家的脂粉香。
是梦呀。
天色未亮,昏暗中否都四下打量。贴金镂雕百兽大床,挂的是蓝花布帐子,床上也是同样的蓝花布铺盖,都是一样的半旧颜色。被子有点重,还有点厚。否都叹气,推开这不合时令的旧棉被,伸手去掀帐子。
屋里关着窗,垂着的布帘自然不如否都原本的珠帘透气,否都爬上窗前方桌,有点吃力地推开半扇窗。
朦胧晨色,檐前树影婆娑,隐隐绰绰自雾中闻得玲琅水声,定睛看似是湖石假山、飞瀑流泉。原来否都居此,乃是好一座小巧周全、错落有致的花园。日出东山,雾尤不散,更添一线金丝,轻巧拢挂住每片花叶,兼勾每寸青瓦。
否都蜷坐桌上,枕着手臂,目光逡巡观看,花开鸟啼,一时间连呼吸也轻快,隐隐恍惚有鼓乐笛声和着水声香气送进耳中……小否都唇角含笑,不觉出神。

楼主 玄思七  发布于 2018-07-12 22:30:00 +0800 CST  
“这根线要这样穿……从这边……对,压住这根,绕到后面再……”
否都只写了一篇小楷,便一手支头,敛眉垂眼,轻轻打起瞌睡来。
慧珠正教几个丫鬟盘花结打璎珞,见他似乎睡着,便将一条薄被与他披起。
“……姐姐,待夫人养下小少爷又或姑娘……小爷又会如何?”
“不可乱讲……老爷夫人,待人都是极好……亏待小爷呢……”
否都半梦半醒间,断断续续听见丫鬟们讲话,下意识要去斥责,却头颅沉重,恍惚间“咚”地撞在桌上。

楼主 玄思七  发布于 2018-07-12 22:31:00 +0800 CST  
“诶哟。”否都揉了揉额头。又是梦。
“否都,你怎么睡在这里?”申衮不知何时来到窗下,伸手在否都头上弹个爆栗。
“我早起来了,不小心又睡了一会。”否都跳下方桌,几步跑到门前,几乎撞在申衮身上。“咦,宝剑!”伸手摸摸道人手里朴素无华、鞘身半旧的一口剑,就要去拉扯剑柄系的长绦红穗。“诶呀呀!”
拍开否都的小爪子,“老实点。”申衮没得奈何看着白中褂上沾的一点口水印。“怎么不哭了,陈否都?”
一张小脸腾地通红,否都“哼”地一声,扭头跑进内间,泥鳅似的钻进被子里:“讨厌!”
申衮将剑挂在厅中墙上,正待整理衣着,目光落在案台上一只锦盒,便拿起来打开。
是昨日在陈府时收的礼单。申衮静静看了看,随即收在东侧外间多宝架的抽屉内,又自盆架上汰了帕子擦脸,想起什么似的走出屋子。
片刻工夫,他拎了两个漆红食盒,放在西外间八仙桌上。“陈否都,过来吃饭。”然而这小朋友并未如他料想的蹦跳着出来。申衮走进里间,轻轻拉开被子。
小小一张面孔,紧紧闭着眼,眉头微微垂下来,翘嘴唇撇嘴角……小小的否都以一个哀伤表情,红着眼圈,枕着手臂,沉沉睡着。
申道人关了窗子,又关了西内室的门,坐在八仙桌前,静静等他睡醒。

楼主 玄思七  发布于 2018-07-12 22:33:00 +0800 CST  
作者大人今天一早就告诉我要更文,然后,他又鸽了,并且信誓旦旦说明天一定更。
我能说什么,我也很无奈啊!
又不能不喜欢他,也不能扣他的零食。
好叭好叭那让我们拭目以待~

楼主 玄思七  发布于 2018-07-25 23:22:00 +0800 CST  
三、不想

否都终究年幼,尚不能完全理解离别。
只是当他看到府门前一字排开几辆大车,载满方才玲琅满目的许多物什,甚至早些时候抬往他院子的几口大箱也在其列。
“我再也不能做陈家的孩儿。”否都懵懂又明确的想着。
几辆大车,除为首搭轿棚的有两匹壮马,其余俱由一高壮大骡拉着。否都小跑几步,直奔向最末的大车,车上竟载满木料,十分新奇。否都凑近了,似有还无般,嗅到阵阵郁香。
否都转身回走,走过一辆辆大车,一口口箱子各自载满书箱、衣物、用具等物。否都在几口雕花大箱前驻足,看箱子上还蒙着红布捆着花,十分隆重。“里边当是方才见琳琅满目诸般礼物吧。”否都伸手摸一摸车上红绸,生起许多怅然来。

楼主 玄思七  发布于 2018-08-08 20:12:00 +0800 CST  
申衮原和陈老爷一边走,一边商量日后安排。二人对小否都迈着短腿,先几步跑到门前不以为意,只道孩子小,见人来人往,贪图新奇热闹。二人走至大门,作揖拜别,道人一声“留步”,又招否都过来。
否都跑过来,默不作声立在道人身后。“过来同你父亲磕头。”申衮轻推否都,否都方过去跪下,叩头辞别。起身后立即扑进道人怀里,矮小到只抓住道人的腿,牢牢不放。
申衮弯腰抱起否都,向陈家老爷颔首道:“我们回去了。”便这样抱着否都走上马车。否都枕在道人肩头,自朦胧的眼中,看他父亲身影渐小。随着轿帘落下,车辙声响,自蓝棉布的缝隙里看,更是模糊,更是遥远。
接下来的路程,后来于否都而言,恍惚好似隔了千层纱雾千重山,再记不清所有细节。

楼主 玄思七  发布于 2018-08-08 20:12:00 +0800 CST  
申衮直到坐进车里,终于得到机会,将紧紧挂在他身上,并把涕泪滴满得罗袍袖的陈否都,尽量温柔地扯下,捉着胳膊,轻拿轻放般扔在旁边座位。
否都一边哭,一边从怀里摸出一条丝绢,递给申衮。申衮挑眉:“做什么?”否都凄楚的哭着,一边挥一挥绢子,又拍拍自己肩膀。申衮福至心灵地接过去,还道声谢,就要拿来擦衣裳。
“扑嗒。”半截卷曲颓唐,萎靡凋零,挤压蹂躏出紫兰汁水的紫藤枝子,掉在道人腿上,滚一滚,落在师徒二人脚下。
“……”
“……嗝。”否都响亮的打了个泪嗝。

道人一言难尽地,乐天安命地探身用丝绢给否都揩泪。否都就着擦净鼻涕,扁了扁嘴,抱膝坐着,黑眼睛一眨一眨看着申衮。
申衮忍了忍,终于忍不住问:“陈否都,你还在身上藏了什么花啊草啊?”
否都摇摇头,伸手摸索衣裳,自怀里袖中四面八方,摸出许多小纸鹤小风车,折断的小纸鸢,瘸腿的小木偶,一点碎银几个铜子,木屑碎纸烂布条……零零总总摆在轿凳。
“嗝,没有花草了。”否都道。
“哦。”申衮不想做声。

楼主 玄思七  发布于 2018-08-08 20:13:00 +0800 CST  
“陈否都,这是何物?”申衮拈起一点碎木。
否都摇头:“最末车上的木块,我不认得,凿了一点点。”
“那是什么呀,师父?”否都凑过去。
“沉香。”申衮戳一下陈否都鼻尖。
“我懂了,是故事里劈山的沉香变化得?”否都拍开道人手。
“乱讲。”道人再戳否都一次。
“又欺负我了。”否都皱了皱小眉头,扭过脸去。

由行走中颠簸的轿厢轿帘向外看去,房屋街市都倒退着远离了否都,头顶光线忽然黯下来,随着轰然响起的回音,马车逐渐走进、直至彻底被笼罩在庞大的建筑之下。
城门。
一块块厚砖,携着凿痕与苔色,自两侧层叠堆积、靠拢。最后在人们头顶,形成巨大而压迫,令人敬畏到窒息的穹拱。隧道与巨门,记录着往来行人的嘈杂声。
否都将头勉强探出车外,目不转睛的仰望城门,直到车队渐渐走出,直到太阳翻跃高墙,重新光辉照耀。
“再不能回家了。”否都想,仰起的面孔,泪水涵在眼眶,迟迟没有掉出来。

申衮一直靠着车厢养神,此时轻声发问:“陈否都?”
“不想。”否都慢慢坐下,也学道人盘腿。“我才不想回家。”
“像师父这样闭眼坐着,好像心里会舒服。”否都道。

楼主 玄思七  发布于 2018-08-08 20:13:00 +0800 CST  
这文恐怕是不会更了。

楼主 玄思七  发布于 2018-12-13 05:12:00 +0800 CST  

楼主:玄思七

字数:5164

发表时间:2018-06-10 05:4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2-15 10:04:42 +0800 CST

评论数:34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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