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原创】安歌寄微词(医疗文,师生\/兄弟)

好多字我都改了或者用拼音代替,我自己都觉得阅读体验非常糟糕,只能说抱歉了。

发前还给度娘供了些水果免得人太饿把我又吞了,我觉得我可能已经领会到和李彦宏斗智斗勇的精髓了,望善待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5-21 21:26:00 +0800 CST  
第二章(8)


季杭的声音很坚硬,“这十下是你替他挨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冤不冤。你要是觉得冤了,我给你打回来。”

这规矩倒是一直有的,季杭也知道自己脾气不怎么样,有时候急了也懒得解释拎过来就打。临床医-学不是个容你犯错做实验的地方,季杭有时候看得出乔硕不服,但是他知道事实是最好的教科书,比他挥着bian子骂上一百句都管用。如果到最后真的证明季杭是错的,冤打你的那些,你都可以打回来。

乔硕听了这话,还真的忍着痛作死般得点了点头,虽然他知道几乎没可能。

季杭重新在他身后站好,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另一只手握着藤-条有一下没一下点在乔硕腰-间的细-肉上,“现在我们来算算你值班脱岗的账,100下?”

师徒两人真的讲开了,乔硕才不是会自nue的性格,转过头扯了个尴尬的笑容,试探,“老师……”
季杭看着人不说话。
乔硕吞了口口水润润嗓子,“要不,50吧。”

季杭冷冷从喉间发出了一个单音,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藤-条垂在身侧。
乔硕牙根都在打颤,“70,70怎么样?我真的知道错了。”
季杭一点都不意外,这才是乔硕每次挨罚时的正常反应。在乔硕心里,知道错了和乖乖受罚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季杭也从来不跟他说责任承担这种大道理,只是该他受的,一下也少不了。

“一点规矩都没了是不是,今天这错,也是你能讨价还价的?”
乔硕可怜兮兮地回头看人,“老师都已经想好了还问我干吗。”
季杭扬起手在他伤痕累累的tun上又加了一道深红的檩子,十分的力。


“啊!”乔硕缩了缩身子,豁出去地叫着,“八十!老师我真的挨不了一百下,会残的。”
季杭眼睛都没眨一下,戏谑地道,“没事儿,坐轮椅也可以上手术。”

说音刚落,夹着风的一连十下就敲在了tun峰上伤得最重的地方,惩罚有度,力道自然不比刚刚“刑-讯”时的那样极端,但是那已经饱受摧残的tun部又哪里受得了任何程度的敲打,乔硕的身子往前狠狠一挺,咬合肌猛地收缩,脖子上的青筋就像是随时会爆开似得,随着藤-条的落下一抖一抖。

季杭冷着喉咙训道,语气里没了刚才的嘲讽之意,满满的都是慎重和严厉,“不要说这次是因为这种偷**狗的小事,就是你有天大的事,也必须向上级请过假,有明确的责任交割。你今天不用给我耍滑,我没打死你之前别来求饶这套,没用。”

乔硕嘴上虽然又贫又欠,但是心里却是真觉得自己该-死,不管今天打了一百下还是两百下,他暗暗发誓以后不管是上班还是值班一只脚都不踏出医院大门。

做医生,有春风得意的时候,也有悲痛欲绝的瞬间,好医生不是不会犯错,而是一个错能记一辈子。

藤-条近乎机械地起落,乔硕刚开始还是皱着眉咬着牙死死捱着,但越到后来,身体根本没有精力去对抗本能的扭-动,两条本就酸胀难耐的手臂像是被人卸了骨一般无力支撑愈发沉重的身体。
头上的汗水像是淋浴的花洒似得从每个毛孔里喷出来,一滴滴不间断地滑过太阳穴处爆出的青筋,那张还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啪!”
“啊!”
三十下的时候,季杭突然停了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房间里的自然采光已经不够充足,他走到门口打开了顶灯,再次回到这个颤-抖的人前。
“腿伸直。”季杭皱着眉头拍了拍他的膝盖,他不是会强调姿势的训-诫者,但是乔硕这么曲着腿pi股向下沉,他没办法看伤。

肿了整整两指高的tun部姹紫嫣红,bian痕算不上整齐,也有一道道叠加起来的肿痕,但竟是没有破皮的地方,挨得最重的tun峰处有细细密密的紫砂,铺在火红的檩子上面。
每一处看着都好像还有余地,每一处又都好似再打一下就能皮开肉绽。


季杭弯着腰替他将还挂在大腿上的底-裤拉到了膝盖,乔硕的两颊蓦地就染上了比晚霞更深重的红色。
季杭将藤-条在腰上比了两下,他又本能地缩紧了身子。

嗡的一声,乔硕眼前一黑,腿又软了。
pi股上像是被挖走了两块肉,藤-条长了眼睛似得往最脆弱的神经上直直砸去。这次季杭没有再矫正他的姿势,抡着藤-条又敲了下去,乔硕一口气被藤-条压回了胸腔里,直到这组十下抽完,才重重吐了出来。
然后,便是上下起伏的背脊。
从tun峰往下十公分,全都是一片紫痕,制高点愣是盖着一片密密麻麻的血点子,tun腿处虽看着不及那么惨烈,但是到底是极为敏感的地方,乔硕稍稍一挪动腿的位置,就能感觉到腿断了似得痛。



第四十一,打在大腿后侧。
“啊——老师。”一下就逼出了乔硕的眼泪,顾不得面子地惨叫。

同样的力度打在腿-后的嫩-肉上像是被放大了三倍似得疼,乔硕本就打着颤的双-腿像是连着发动机似得抖着,这样的抖动又不时牵动着tun上的伤,火辣辣的撕心裂肺,才没几下整个人就好像被抽了筋似得往下沉。

季杭沉着脸,一手摁着了他的腰,藤-条不满地敲了敲他的膝盖,“站直!”

乔硕刚刚拉直膝盖,季杭的藤-条就像是带着刺的火钳似得敲上来,没个四五下腿又弯了,季杭再一次提醒他,却也坚持不了几下就再一次软了下去。

季杭没了耐心,转身就抽了个带着软垫的椅子,藤-条一指,“跪上去。”
乔硕狠狠抹了一把泪和汗的混合物,嘴里泛着咸味,手刚刚一离开桌面两条腿就抖得更厉害了,只能弯着腰扶着椅子往上面挨,一不小心扫到季杭严寒一样的脸色,嘴里还不忘嘀咕,“老师,你别急阿让我慢慢来,太疼了。”

季杭微微皱了皱眉,沉着气等人“爬”上凳子。
椅背很高,乔硕两手扶着也算是有个支撑的地方了,虽然膝盖不太舒服,但是竟是比刚才撑在桌子上省力太多。

季杭知道乔硕习惯了挨打的时候求个绕讨个软,也知道他受不了沉闷的气氛,但是今天季杭是一点没商量地想要给他一个教训,于是沉下声音,“你现在能趴在这里挨打,是因为你运气好抢-救及时人没出事。你以为你还在学校?说逃课就逃课。我今天不跟你讲道理,医生是高-危-职业手里过的是人-命这种大道理你要是到现在都不明白,就给我收拾东西这辈子都别出现在我面前。”

每一个字都好像是劈头盖脸下来的巴掌,狠狠扇在乔硕脸上,又好像是长了眼睛的子弹,直射他心底,难过懊悔的同时,也让他无地自容。

季杭没有再等,看他摆好姿势,就举起了藤条来。
还是腿上,直直的一道道印子叠加着,从大-腿-根-部一直蔓延到膝弯上边五公分的地方,一下就是一道红楞。
季杭不喜欢打人的时候变换落鞭的力道,每一下,从头至尾都是八分力。

打到六十五下的时候,乔硕早都已经泪如雨下,胸-口处shi了一大片,那种生理性的泪水,跟本就是意志力没办**制的,整个人都像是水里捞出来的。
乔硕的身子忍不住在椅子上晃了起来,站着的时候还能左右扭-动闪躲,跪着不好躲不好动,稍微一个重心不稳,乔硕觉得他就有可能一股脑摔下去。

可是痛又是实实在在的,乔硕也是血-肉之躯不是个稻草人,忍得紧了手上力道一重腿一抽,凳子的一个腿就离了地,还好他反应快,马上又跪实了下去,才不至于人仰椅翻。

季杭狠狠瞪了他一眼,扫过身后触目惊心的bian痕,用藤-条虚虚指了指,“最后十下,好好忍着。那个病人还是你跟着,要是再出什么事,一百下我一下都不会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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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吐长气,小硕子谢一众后妈不杀之恩。
其实乔硕是门清门清的孩子,他跟小远就是两个极端,一个看着大大咧咧嘻嘻哈哈其实懂事成熟得要不要的,还有一个举止得体一身世家气质,其实心里就是个需要被呵护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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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几件最近一直被问的事
①现有的四个群其中三个满了,还有③群有四个空位,你没看错就是四个,群号在这里702778648,为以示公正我没设置问题,可以直接加,就看你们运气了。
②声明一下,本文主线是师生和兄弟,最多最多(现在还没有计划)可能会有父子,没有bl没有cp,看到颜庭安出场满心欢喜的亲们抱歉啦,你们要失望了。
③我知道你们揍安寄远心切,但是两兄弟那么多年没怎么好好相处,如果季杭突然一个转变去找安寄远要揍人也太突兀了。耐心耐心,萌小安子的亲妈们,我悄悄告诉你们,本文主线中的主线是兄弟,我这开文还不到一个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最后,我要谢谢各位仔细看文并且留爪的亲们,如果有习惯了只看楼主的读者,我强烈建议你们去刷评论啊,好多回复都精辟得我捧腹大笑,弥补了文章基调并没有那么轻松愉快的缺陷。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5-23 22:04:00 +0800 CST  
第二章(9)

季杭狠狠瞪了他一眼,扫过身后触目惊心的鞭/痕,用藤/条虚虚指了指,“最后十下,好好忍着。那个病人还是你跟着,要是再出什么事,一百下我一下都不会少了你。”

疼得刻骨铭心,好像肌肉都被撕成一条一檩似得,打完最后一下,乔硕一口气才真的松下来。
可这一松,整个人就好像是,挂在椅背上的湿抹布似得软趴趴的,没了筋骨,眼泪啪嗒啪嗒随着大口的粗气往外迸。
屁/股像是浸到热油里炸过一遍似得剧痛难耐,密集的紫/痕上泛着红光,一戳就破的样子。

乔硕嘶嘶吸着气,凉风吹过,下意识就想要伸手绕去后边摸一下肿成什么样子了,手腕还没有游过胯/骨,就被季杭一手拽住,恨恨道,“手拿开!”
训/诫者的余威尚存,季杭这一吼,乔硕明显得一抖。但过了一小会,人又松了下来,不服地看了人一眼,声音小小的,还带着未干的湿气,“还不让人碰了。”

季杭的眉头深深蹙紧,自己做外科医生的怎么会这点常识都没有,语气一下就控制不住得严厉起来,“手上都是汗,不会发炎是不是!”
乔硕瞥了一下嘴,没说话。

季杭扫了一眼他别扭的跪/姿,冷冷开口,“还不下来?等着我扶你吗?”
明明是强势霸道的反问句,明明气场十足不容置疑,却并没有得到剧本里想要的效果。
乔硕抬头看他,嘴唇撅得能挂葫芦了,目光还有些怯怯地闪躲,语调却是格外认真不带一丝玩笑,“是啊……”

……

人没说话。
乔硕心有余悸地瞟了一眼季杭手里还没放下的藤/条,目光触及的时候身体还本能地缩了一下,再仔细一看竟然被打得有点弯了,吞了口口水,“那个,老师说了不打的了哈——”
藤/条嗖地扬起,却没有落下来。

乔硕睁开下意识闭起的双睑,咧开嘴干干地笑了一个,然后就从善如流地扶上了季杭的肩膀。
说是扶,不如叫压,这个一米八一百多斤的身躯就一点都不客气地凭借着地心引力往季杭身上压下去。

季杭差点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又怕两个人一起倒下去,连忙用两只手掺住乔硕的胳膊,想要瞪人却发现乔硕根本就不看自己,只是专心将一条腿一点点往下够。

“啊,疼!嘶——”
季杭的手一紧,马上又支起更多的重量。

“不行不行,太疼了!啊啊啊——”
乔硕的指甲抠在季杭肩胛骨上方的肉里,季杭眉毛一紧,一颗汗就从鬓角滚落。

“哦哦!慢点,别拽我,老师你慢点!”
季杭深吸一口气,看着自己被拽得快要变形的家居服,抬头看了看好不容易双脚都站到地上却根本不愿意抬起步子的乔硕,目光看似平静如深潭,其实水面下是头随时可能会爆发的大水怪。

乔硕哭红了的眼眸像是颗刚洗过湿漉漉的樱桃,滚圆滚圆地上下开合了两下,眼底尽是无辜和不知道怎么就酝酿出来的委屈,却是扯开了嗓门叫,“我不是故意的呀,真疼啊——”
大水怪被不知道哪儿来的那束目光射死在水底。

季杭憋着笑,“你不会是要我抱你上去吧?”
乔硕想着那二十几级楼梯,很想说好。但是理智告诉自己,凭着季杭的性格,二十五岁挨了打还要抱抱,估计会成为他乔硕一辈子的笑柄,直到他子孙满堂了还会拿来台面上被说。

“要不,我先去沙发上趴一会。反正一会儿吃饭还不得要下来。”乔硕试探道。

季杭面色不善地扫了一眼他身后的狰/狞,虽然不至于皮/开/肉/绽,但是青紫交错间不难看出大片的皮下出血,打在大腿上的伤估计又是每一步都会牵动到,这又是好几天不能坐的节奏,再看到那张本就煞白的脸现在几乎是像透明了似得,嘴唇上干裂的口子一道道的。
眼底的心疼瞬间就溢了出来。

这件事的起因是因为安寄远,归根结底,却还是因为乔硕在意他。

乔硕会看脸色,最最会看的,就是季杭的脸色。
季杭挑眉的幅度,眨眼的频率,低头的角度,抿嘴的力道,乔硕都能下意识就感知到人的情绪。

乔硕蓦地就撤了靠在季杭身上的力道,若无其事地稳稳站好,眯起眼睛笑,语气轻松地好像刚才挨打的不是他,“啊算了,要老师抱还不知道要永多少下换,我还是自己走吧。”
说着就试图弯下腰提/裤/子,离着季杭较远的那只手藏在腰间狠狠掐着自己身上软嫩的细肉。

比/臀/上的伤更让人心疼的,是他连心疼的机会都不给你。
季杭上去一把打掉他的手,直接忽略了他挂在膝弯的内/裤,弯腰替他将宽松的家居裤往上套。
虽然肿了整整两指高,但是还不至于连夏天穿的棉质家居裤都穿不上。

可是穿得上是一回事,疼又是另一回事了。
家居裤的内里还算柔软,但此时此刻的臀/肉哪里是禁得起碰的,就连棉花拂过都像是触电似地一跳一跳,可是乔硕愣是咬着牙没出声。

他从小就是这样。季杭小惩大诫吓唬吓唬他的时候,挨两下都能叫唤半天委屈好一阵子。
若是真的打重了心疼了,反倒笑呵呵跟人开着玩笑装没事儿人。
可是越是这样,季杭越是心疼,心疼他习惯了用坚强乐观的外表来伪装内心的落寞和自卑,心疼挨打了还要顾及别人的心情,心疼他面对命运的不公却始终不卑不亢,委屈,却逼着自己装出一副积极开朗的性格。

季杭沉默去玩强势得将人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肩,他比乔硕高出一两公分,这样撑着乔硕脚下倒是着不了太多的力了。
把人放在沙发上,敷上了冰箱里拿出来的湿毛巾,又喂了一杯蜂蜜水,乔硕突然变得小心翼翼了,咬着习惯往上看着一言不发的季杭,“老师怎么还生气?”
语气一点都没在遮掩地在埋怨人小气。

季杭从喉咙口冒出一声嗤笑,才拍了拍人湿漉漉的脑袋,手上一点都没留情,脑门被拍得嘣嘣响,“卖萌可/耻,逞强有罪。”
乔硕抱着抱枕抬头,一脸不满,“谁卖萌了?我是24k纯爷们.”
季杭没理,顺手把pad扔了给他,“毛巾快干了叫我,我去做饭。”

整个客厅都弥漫着浓浓的咖喱香味,季杭再一次回到沙发边的时候,乔硕竟然抱着枕头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暖色调的灯光将睫毛的倒影打在了遮不住疲倦的下眼睑上,本来没多少肉的脸被抱枕挤得肉嘟嘟的,真像个孩子。

季杭稍稍一犹豫,就跑上楼拿了药箱,轻手轻脚却麻利干练地给乔硕做了基本的清洁,因为没破皮,纱布镊子碘伏都用不上,薄薄涂了一层化瘀的中药,再在几个看着狰狞的血点上抹了些外敷的消炎药就足够了。
季杭看着睡得死沉的乔硕,有点不忍心,但是还是摇着他的胳膊,“醒醒,先吃点东西再睡。”

乔硕迷迷糊糊地张开眼,上下眼皮还因为之前没干透的氤氲略微黏在一起,季杭看了,无奈去洗漱间掏了一块热毛巾,拿在手上都烫手,却是毫不犹豫扔在了乔硕脸上。
乔硕突然惊醒,连忙用手拿开脸上的毛巾,不小心牵着身后的伤脸又是疼得一抽,“老师,有你这么叫人的吗?”
季杭坑徒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点都不以为然,“快点儿,起来吃饭。

”擦了把热水脸,再嗅着食物的香味,果然清醒了好多。
乔硕拖着残疾人的步子摆碗筷,冷敷过又上了药竟然就真的能动了,再一次在心里感叹了季杭的技术。

“老师,你放苹果了没?”乔硕突然想到。
季杭端了一盘淋上咖喱的饭走出来,“放了,但我不知道要按什么顺序放。”
上一次季杭煮咖喱的时候,乔硕就提起,放一颗苹果会更好吃,季杭在做饭方面,一直都会接受乔硕的建议,他毕竟也是从小就独立生活的孩子。

乔硕啧啧嘴,有点嫌弃,“不是吧老师,这点常识都没有——”
季杭瞪他,“臭小子,比我多做几年饭就那么嘚瑟。”

乔硕笑呵呵地站在桌边,一条腿跪着支在椅子上,很随意地弯着腰拿起勺子,手臂还是因为那一个多小时的俯卧撑颤颤巍巍,再加上屁/股上新鲜的伤站不稳,四肢抖得就像帕金森。
好不容易把一大块牛腩就送进嘴里,想了想道,“我四岁就开始三餐都是自己做的了,老师什么时候开始的?”

季杭自己落座,有些好笑又有些警惕地看着他,“想从我嘴里撬出什么话来?”
乔硕的小心思被当场戳破,倒也不尴尬,歪着头一脸认真,“老师不想说,我就不问。”

季杭将大木碗里摆放的很好看的考伯沙拉用两把叉子拌开,沉默了片刻,说,“十四岁。”

乔硕心里一怔,往嘴边送的勺子一顿。
“十四岁。我十四岁离开安家的。”

餐桌上的空气,流速很缓慢。
乔硕感紧趁着空气凝固起来之前,狠狠往肺里压了两口氧气,用勺子戳着米饭,声音飘飘的,“那时候安寄远还小吧。”

季杭有些漫不经心,沙拉已经拌得很均匀了,但是他的手却停不下来,机械性地重复着,“他九岁。”
两人的目光始终没有交集,乔硕一直低着头,看着颗颗饱满通透的米粒包裹着浓厚的咖喱,语气像是疑问也似是旁白,“九岁的孩子,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呀。”

季杭顿住了,收回手,两把叉子非常突兀地戳在一整盘沙拉上,他敛了目光看向乔硕,双眸深沉而凝重,可那藏在深处的情绪,却并不怎么坚定。
刚开始乔硕还低着头,然后慢慢扬起脑袋与季杭对视,半响,就在乔硕以为整个时空都被冻结了的时候,季杭开口喊人——
“小硕,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那么敬爱着的老师是个坏人,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心甘情愿跟着他么。”

乔硕惊讶地直起僵硬的腰,身后的痛仿佛不曾存在过似的,脑子里像是有颗地雷炸开了。
这样的季杭,他从来都没看到过,这样的话,他想都不曾想过。

季杭轻笑了一下,带着些自嘲,低了头拿起勺子。
语气归于惯常,如浮云般淡然,泉水样苏凉,“周末跟我回趟安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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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不知道算不算糖,毕竟季杭和小硕的日常,就已经够甜的了。

②每次写到安寄远就心揪揪,怕你们不喜欢季杭了。

③如果说这篇文的人物有那么一丁点和《方舟》相像的地方,那就是他们,都不是神,都是凡人,有血有肉有脾气,有宽大包容的胸襟,也有拘泥狭隘的固执。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5-26 07:36:00 +0800 CST  
给六点起的郗郗留张床铺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5-26 07:48:00 +0800 CST  
第二章(10)

季杭的生活圈子不大,朋友也大都是医/生,医/药/代/表,搞医/学/研究的。
把乔硕带在身边这几年季杭丝毫不吝啬地把乔硕往自己的资源圈里带,他认识老师的很多朋友,唯独季杭的家人,了解甚少。

但是了解得再少,乔硕也是跟了人六年多的小徒弟。
整个医院上下没多少个人知道季杭的身份——乔硕也还是知道的。

只不过,季杭为什么不姓安,为什么和家里人好像不太来往的样子,为什么不让别人知道自己是那位打个喷嚏整个中医西医界都要抖一抖的医学界元老安笙的长子,乔硕凭着与生俱来的分寸感,从来没有去触及过。
直到这几天,安寄远渐渐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乔硕抑制不住地要去想。

“你还好?”

乔硕呆呆地盯着手机里这条短信看了很久,三个字,陌生号码,但是乔硕甚至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再一看收到短信的时间,昨天下午六点,那个时候,他应该正在季杭的藤条下辗转。后来折腾得太晚乔硕也没注意看,刚刚查完房护士发一个患者的全血报告给他他才打开短信收件箱。

乔硕顺手存了他的号,然后锁了屏把手机扔进白大褂的口袋里。
宽大的口袋一沉,又是一滴汗从鬓角滑落,连一个手机的重量都好像千斤顶似的压在他不堪重负的身子上。

五月的天气本就有耐不住的燥热,季杭查房时步子又快,有些长得小个子的女生都要小跑几步才能跟上。
通常季杭和萧南齐并肩走,落后季杭一个身位的便是乔硕,可是今天这身后的一身伤哪里还跟得上季杭敏捷的步伐,只得默默落在大队伍最后。
纵使这样,走完一整个楼面,乔硕已经是大汗淋漓。
身后的伤狠命地叫嚣着,两手撑在办公桌边上,纤长的双腿止不住地颤抖着,站不动又坐不下,每次挨完打的第二天,才是最难熬的。

呼,重重吐了口气,还好今天没手术。
职场不是学校,犯了错挨了揍而请假是根本不存在的,季杭在这种事上从来不纵容他,乔硕自己也没起过这种念头。

医院没有不透风的墙,乔硕值班期间擅自脱岗找不到人的事情还是传开了。
乔硕在神外本就是个从不缺少争议的存在,虽然季杭这个副主任一向铁面无私,该有的机会任何住院医师都是同等的,但是乔硕是季杭嫡亲徒弟的事情,大家还是心照不宣的。
毕竟,这种师徒的模式,在现代化的教学医院里,在明哲保身以个人利益为上的医疗环境中,已经很少见了。
于是,看笑话的人自然是少不了。

临时会议,本来就是不需要强制出席的,毕竟科室的正常运转都靠着每个岗位上的各司其职,但这小小会议室竟是都坐满了人,会议桌后边贴墙还有好几个实习生。
只有乔硕,孤零零站在会议桌正前方,投影仪下面。

顾平生依旧坐在首席,季杭在他身边,扫了一眼人群,“会议不长,但我也不希望这十分钟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你们最好都交接过了。”

明明是来看热闹的,但是季杭一发话,一众住院医师还是心跳加快起来,手里紧紧攥着自己的呼机,期待着千万不要响起来。
季杭向顾平生投去一个眼神,这件事,本来就不适合他来交代。

顾平生清了清嗓子,“大家可能略有耳闻,A组住院医师乔硕,前天在值班期间擅自脱岗。”
会议室万籁俱寂,到场的医生们却是比任何一次周一例会都要精神抖擞。
“这件事,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后果,病患因为萧医生的及时抢救恢复得也不错,但是,影响还是很恶劣的。”

乔硕握着拳低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平生偏头用眼角瞟了季杭一眼,推了一下眼镜,“经过我们几个主任的商议,特此处分:扣除三个月奖金,扣除年中和年底绩效奖,推迟住院总①任职至明年,全科通报批评。”

乔硕将那口气长长的呼了出来。
季杭转头看他,目光平直,“你有什么要说的?”
乔硕很想抬手擦掉额头上逼出来的汗珠,可是整个会议室几十双眼睛盯着他,他一动都不敢动,微微抿唇,一改平时在科室里没个正经的样子,朝着众人三十度鞠躬,宠辱不惊的样子,倒染上了几分季杭气质在里边,“值班期间离岗,是我的错,主任的任何处罚决定,我都无条件接受。还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顾平生点了点头,看着底下大气不敢出的人群,语气有些不忍,“这就是对乔硕的处罚。至于季医生,身为A组的负责人,科室的副主任,监督管理不力——”

“主任!”乔硕惊断,语气里是掩不住的焦急,“这是我一个人犯的错,跟季主任没关系!”
他想过这件事可能会牵扯进一些本不该被卷进来的人,比如当班的护士,或者他的直属上级,但是怎么也没想到,是季杭。

季杭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曲着指关节重重地敲了敲桌子,语气冷得众人一哆嗦,“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乔硕咬住嘴唇,低垂的眼眸里充斥着倔强。
“道歉。”明明语气很轻,那不容分说的压迫感却像是五指山似的沉沉压下来。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静谧的空气在屋顶凝聚成一个低压气团。

季杭转过身子背对他,两只手肘撑在桌面上,两手的五指虚虚对接着,声音是一惯的气场十足,明明一点都不严厉却让人无处可逃,“现在道歉,或者收拾东西走人。”
都是人前霸气凌人专断强硬的外科医生,此刻只敢面面相觑,呼吸都小心翼翼。
顾平生惜才,根本不愿把事情闹大,“行了,小季——”

“对不起。”乔硕鞠躬,这次是直直把身子折成了九十度,身后撕裂般得疼痛直直冲上脑门,声音都哑了,“主任我不该打断您的话还质疑您的决定。”
顾平生微微张着嘴看着人,又看了看季杭,心里喊冤——这是你们家老师自己的决定啊,不是我的决定。

季杭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冲着顾平生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顾平生自己都觉得脑供血不足,一心想着结束这场随时都可能爆发战争的会议,“对于季主任的处罚,扣奖金六个月,同样扣除年中年末绩效奖,推迟其主任医师的答辩,取消季主任评选全市十佳医师的资格。”

底下一片哗然。
乔硕却是一个音都不敢出,狠狠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

季杭的声音依旧是听不出情绪的淡,觉不出波澜的稳,“人命之重,有贵千金。技术再好,丢了初心,这样的医生我们科室不需要,病患也不需要。”

像是夏季暴雨前的天气,低压压的乌云,轰隆隆的雷声,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压抑。

低年级的住院医和实习生早都连头都不敢抬,顾平生实在看不下去季杭放那么狠的话,用他上了年纪温和的嗓音道,“没什么事大家都回科里吧,好在结果还是好的,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医生护士都像是逃难似得推搡着跑出会议室,离开时也不敢多看季杭一眼,乔硕隐隐听见门外传来渐渐远去的议论声。
“季主任太吓人了——”
“没想到罚季主任比乔硕还狠,看来最近日子不好过。”
“顾老头还真敢。”
……

会议室里只剩下三个人,顾平生没敢留下这师徒两人走掉,只是笑呵呵拍着乔硕的肩,“行了,好好跟你老师道个歉,我听说那人恢复得挺好。”
乔硕仍旧心有余悸,低着头没说话。

季杭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你对我有意见,还是对顾主任有意见?”
乔硕吓得一个哆嗦,额头上一滴汗就顺着下颚滴了下来,身后更疼了,“没,没意见。”

人都走了,季杭憋了一整个会议的火气也不用藏着,一掌拍在桌子上,乔硕吓得心脏都好像被那一下拍了出来。
“没意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主任顶,我教你的吗?”
“不是。”乔硕声音打着颤,“我错了,顾主任,您别往心里去。”

顾平生知道这两人之间的师生情谊已经不只是单纯的教导和敬重了,他们那个年代学医都是要拜师傅的,可是现在的孩子都是家里当宝一样宠大的,真的像乔硕那样肯吃苦又一心愿意维护老师的学生已经很少了,又是天赋努力都极为出色的两人,顾平生自然不愿意看他们闹什么矛盾。

“没事没事。”顾平生笑得眼角尽是细纹,“你舍不得你老师我知道,但是你老师的用心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咳。”季杭清了清嗓子。
顾平生顿住,看了眼季杭,没继续说下去。

乔硕心里闪过一丝失落,低着头声音软糯,“我知道,你们不用把我当小孩。要是调查小组介入,肯定是要停我职的,对我的惩罚轻了,就必须要找个愿意挨枪子的出来封住大家的口。”
顾平生笑得很欢心,拍着乔硕的胳膊,“知道就好。”

“谁愿意挨枪子了?”季杭抬脚踢在乔硕小腿上。
“啊。”乔硕吃痛抬了抬腿,又不小心牵动了身后,奈得顾平生还在旁边不好跟季杭撒娇,只能煞白着一张脸苦着眉眼偷偷看人脸色。

季杭瞪他一眼,转而对顾平生,“主任,要是没什么事——”
顾平生立马抬了抬手,他还真有事要提,“下个月要来的新的住院医名单,我叫小陈拿给你了,你看了吗?”
乔硕觉得季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看了,顾主任分配就好了。”

一共九个,一组三个人。
顾平生好像稍微犹豫了一下,说,“有个一年级的,叫安寄远,你知道他是谁吗?”
乔硕一口气憋在胸腔里突然就像是被锁住了,他偷偷瞥着季杭的表情,却发现老师脸上一点情绪都看不出。

季杭嗯了一声,没有直接回答,“您说。”
顾平生尴尬地抽了抽嘴角,“是安笙安老家的二公子——上面打了招呼,点名要放你身边。”

季杭还是不动声色的样子,“我听主任的安排,但是进了A组,萧南齐是直属上级,他见到的每个人都是他师兄,这是制度,不可能因为他一个人而改变。”

季杭话里的意思很明确了,顾平生在医院混了那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自然知道像季杭这种原则性极高的人,同意把烫手山芋放在自己组里已经很好了,更何况又是一年级的,照道理A组是神外的重症组,每年主任都尽量把高年资的分到A组。

顾平生只道好。
季杭微微欠身,“麻烦主任了,没事的话我先带乔硕回去了。”
顾平生有些诧异,乔硕却是略带自嘲地笑了笑,他知道,那声“麻烦”,不仅仅是季杭的客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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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①:住院总。
顾名思义就是住院总医师啦,就是主管这些低年资到高年资的住院医师的“老总”,是一个住院医师晋升到主治必经的过程。但职称还是初级职称,比主治医师(中级职称)要小。

该给的教训给过了,我季老大还是很护犊子的。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5-28 15:57:00 +0800 CST  
第二章(10)

从会议室到季杭办公室,乔硕一路像是个跟在鸡/妈/妈后面的小/鸡似得低着头一戳一戳地跟着季杭走。
来来往往的住院医护士早都习惯了乔硕这平时炸呼呼上蹿下跳的“小神龙”到了季杭面前瞬间成了软萌兔子,也都不以为然。
一进到办公室,季杭便头也不回地吩咐,“锁门。”

乔硕心里一个咯噔,还是不情不愿地转身锁了门,却是贴在门边怎么也不想靠近人。
季杭一进门就脱了白大褂,他今天没有手术,底下穿的是剪裁贴合的深色西裤和质地优厚的白色衬衫,领带是深沉的雾灰色。
季杭低头解着衬衫袖口的扣子,嗓音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沉,“过来。”

乔硕脑门一阵疼,扯了一个尴尬的笑容,“老师,我都已经跟顾主任道过歉了。”
季杭有些好笑地抬头,“你觉得你那个屁/股还能挨几下?”

乔硕觉得腿都软了,表情瞬间就扭曲起来。
睫毛一张一合,清透的眸子就楚楚发怜,此刻若是能挤出一滴眼泪来,估计明年金马奖影帝就是他的了,“真挨不了了,走路都不好走,老师,萧老大说明天带我上一台听神经瘤切除术呢。老师总不见得要剥夺我学习进步的机会吧。”

说到学习进步季杭就来了气,“我还以为你这个医生是不想干了呢,当着所有人的面就敢跟主任顶嘴,平时就不该给你惯这个毛病。”点了点面前的沙发,“自己过来,别让我说第三遍。”
乔硕想起刚才的场景竟还有些委屈,季杭丝毫不留情面要他走人的狠话还在耳边,平时骂得再狠,也没有像今天那么难堪过。

季杭被他磨叽得没了耐心,看人不动,跨着大步子就朝他走来。
再怎么委屈,见季杭这说一不二的架势,那畏惧就好像是瞬间被唤醒的记忆似得涌上来。乔硕暗道不妙,连忙往后退了退,“我自己去,我自己走——”
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季杭一把拽住人的后领,像是拎小鸡似得把人往沙发上惯。乔硕本来脚下就没力气,被季杭拽着像是在云上走似得,摔到沙发上的时候整个人都疼得两眼一黑。

季杭将他的白大褂往上一翻,利落地解开了乔硕今天穿的米色休闲裤往下一拽,露出肿/痕/累累,红到快烧着了的两瓣/屁/股,抬手就是一下清脆的/巴/掌/扇下去。
“啊!”

季杭用食指压住/臀/峰/处的一道伤,“你再叫,把大家都叫来看看。”
乔硕握紧拳头堵住了嘴,转过头冲着季杭递去了一脸苦相。

季杭彻底被那双无辜的小鹿眸子逗笑了,“你委屈个什么劲!整个神外谁敢在会议室又是偷/拍主任又是跟主任呛声的,你是仗着主任喜欢你,还是吃定了我会给你撑腰?”

乔硕抽了抽鼻子,转过头去把头埋在手里,“你不是没给我撑腰嘛。”
季杭抡起了手臂,却是没落在/臀/上,一掌拍在乔硕后背,“我本来是找你来上药的。现在我决定先揍你一顿再上药。”

乔硕一听,悔得肠子都青了,为什么刚刚季杭叫他过来的时候他要犹豫,还说了这么多不着调的话拱火,“老师别,老师你不能这样啊,我们要讲理啊。”
季杭一脚踹在他挂在沙发边的腿上,“我不讲理,我还不给你撑腰,我又在大家面前那么说你,我对你这么不好,你还认我这个老师干嘛?”

噗咚。
一句话像是一块石头落入深潭。
乔硕好久都没说话,胸口像是压了块磐石。

季杭愣了愣,有些疑惑地去看他,乔硕突然猛地转头对上他的眸子,眼眶竟然是红了,“老师能不能别这样说话,我受不了。”

季杭一愣,随即又笑开了,“只许你/怼/我,我说你两句还闹脾气了。”
乔硕没说话,又将头埋了下去。
他这几天本就格外敏感,敏感得都快不像他自己了。
乔硕从前不是那么患得患失的人,但对于这段经过六年沉淀,近乎亲情的师生情谊,他很珍惜。
哪怕他知道,他单方面的珍惜,是没有用的。这于他而言,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奢侈品。

季杭顺手拍了下他的脑袋,又是那种嘣嘣响像是要把人脑/浆拍出来的力度,转身就去那柜子里的外伤药。

一层消炎的,一层活血化瘀的,最后是季杭自己调的喷雾剂,磨碎了的维生素C和E用生理盐水化开装到带喷嘴的小瓶里。

乔硕闻到那令人安心的味道,刚想开口,就听到季杭道,“生气了?”
那样自然的语气,来自于一个真心在乎他感受的人,乔硕只想沉溺在这当下片刻的安全感里。
“没啊。”

季杭坐到人对面,药还没干,乔硕/光/着/屁/股/趴/着,脸上像是颜料瓶打翻了似得。

“闹脾气,是因为小远?”
这是季杭第一次在乔硕面前用“小远”这个称呼,好像有颗小石子从并不太高的地方自由落体掉在他心尖上,不太痛,有点刺刺的,让他想用手摸一下。

乔硕吸了吸鼻子,“我没闹脾气,也跟他没关系。”
季杭用解释的口气,耐心地说,“小硕,凭着我家老爷子的资源和地位,他就是要小远跟着院长身边学东西都没人敢说不。我既然不以安家人自居,那就是一个小小的副主任,这种替上级做人情的事,我有什么资格置喙呢?”

乔硕根本没因为这事儿不开心,但是他听着季杭这么跟他解释,突然就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有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季杭平日里再有执掌风云运筹帷幄的气魄,乔硕到底还是看清了,他老师在面对安寄远的事情时,那种参杂着无奈和不甘的踌躇。

——“老师,你跟我说这些,到底为了跟我解释,还是为了说服你自己?”

季杭诧异地抬头,眉峰一抽。
乔硕用一只手臂支起脑袋,回看他,稚嫩的嗓音里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笃定,“老师,你在骗自己。你并不是因为无可奈何别无选择了,才接受这样的安排的,把安寄远带在身边,你本身就不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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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千呼万唤的小远儿下一章就要出场了
兄弟线也正在明朗
季杭是我在几个主角里最用心塑造的一个人物了
我很期待大家马上就能看到更全面更立体更像平凡人的季老大
蛋泥前几天在工作上碰到了一些事情,导致我很情绪化,以至于我突然就想删文了,觉得这个题材误导性太强
当然后来还是没舍得了,不过我还是提醒大家一遍,希望大家能把这篇文当做纯小说看,人物事件场景,千万不要觉得适用于三次元生活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5-29 15:13:00 +0800 CST  
第三章(1)

季杭和乔硕,在过去六年的相处里,从来没有过现在这样的状态。

不是冷战,也没有不满或生气,就只是没有从前那么亲近。
随着周末的临近,乔硕对季杭的刻意疏远也越来越明显,依然一起上下班,一起吃饭一起看手术录像讨论病历,一切看起来仍旧那么和谐,只不过没了往日里的玩笑和亲昵。

这一切,季杭都看在眼里,他分明能感觉到,乔硕好像在他们之间拉开了一条无形的线。
但是,季杭并不准备主动跨过去。
他一向信奉,作为一个成年人,应该有自己去感知和理解这些基本人际关系的权利。季杭认为他并没有去左右乔硕该如何看待自己和安寄远的资格,行好自己的义务,就够了。

临睡前,乔硕跑去了季杭的房间,犹豫了一下,咚咚两下。
季杭听着好几年没听过的敲门声,皱了皱眉,“进来。”

“老师,我就想问问,明天去家里,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乔硕往屋里走了一步,停在门边。
季杭倚在床头,从手里的文献集里抬眸,“不用。要是我爸给你什么,你就收下。”
“哦。”

房间里有淡淡的桉树精油的味道随着空气分子飘散,厚厚的窗帘遮住了窗外的栏栅灯火,季杭额前的发丝还带着没来得及干透的湿气。

短暂的沉默,乔硕竟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紧张?”
季杭笑了笑,暖灯下的侧颜,有着安抚人心的弧度。
“啊?”乔硕垂着头,莫名有些尴尬,垂在身侧的手指来回搓着,“…没有。”

季杭浅笑着拍了拍身边的床,“过来坐。”
乔硕咬着牙想了一会,才走过去,却是坐得离季杭有些距离。
床铺很柔软,没有破皮没有淤血的伤并不难养,但是乔硕坐下去的时候还是屏住了气小心落座,微微紧了紧眉头。

季杭笑着没有戳穿他,只是随意将手里的资料反扣在床上,身子又往后靠了靠,整个人以一种很舒适的状态埋在了床头,眼神斜斜睨着天花板,“紧张也没事儿,我也紧张。”
乔硕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回家还紧张的,他是头一回听说。

季杭的笑容被灯光打得暖暖的,拉长的颈线顺着下颚的弧度尤其好看,语气却带着几分不常见的心虚,“我每次回去都要跟我爸闹得不开心,自然而然就会怕回家,但是我答应过你庭安哥的,至少两个礼拜要回去一次。”他微微一顿,像是轻叹了一口气,“这几年,还是懈怠了。”

乔硕不是那么内敛沉静的人,这两天却话特别少。可是此刻他们这样一个躺着一个坐着,柔软的床铺和令人舒服的呼吸频率,乔硕不知不觉就卸下了防备,“几个礼拜才见一次面的亲兄弟,怪不得安寄远会觉得你不喜欢他。”

季杭有些诧异,直起身子来看人,“他跟你说的?”
乔硕想要否认,但是实在不习惯对季杭撒谎,也就点了点头,“其实也不能算是埋怨。”

“他当然不敢埋怨。”季杭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语气也硬了不少。
乔硕一抖,低头看着白色床单上被他坐出来的皱褶,小声嘀咕,“那么凶干吗?”

季杭被他问得一愣,突然意识到刚才自己确实有点过激,反应了好一会才抚平心中的褶子,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小硕,你不讨厌安寄远吧?”
乔硕抬头,怔怔地看着他,带着一丝不满地蹙起了眉,“当然没有啊。”
乔硕分得清,就如他一如既往地懂得自己的内心,他确实在意安寄远的出现,但是他不讨厌。

季杭突然淡淡一笑,不知道为什么,乔硕觉得那笑颜化在这安宁祥和的夜晚里竟是如此凄凉,“那就好,我这辈子可能做不了一个好哥哥了,你说不定可以。”

安家的别墅跟乔硕想象中的几乎雷同。
碧瓦朱甍,茅茨土阶。玄关处是一副青色山水画的屏风,一进门便是迎面而来的檀香。
上好檀木雕成的茶几上刻着精细的花纹,明媚的阳光洒满了一旁梨木桌上铺着的宣纸,砚台上搁着几只毛笔,宣纸上是几株含苞待放的菊花。

处处流转着属于文人的气质,和主人深沉迂腐的心思。

乔硕错开季杭小半步站在客厅,管家陈叔已经去请安笙了,季杭却没有自己落坐。
“老师,”乔硕吸了吸鼻子,“怎么都没有药味?”
季杭扭头瞪了他一眼,“我爸是中医,又不是煎药的。”

安笙同安寄远一起从客厅后边走来,乔硕的目光一下就被那个跟在父亲后边的男孩吸引过去。
没了外露的张扬和锋芒,多了几分内敛和沉静,被幽静平宁的气息包裹着,又带着些许书生意气,跟季杭也更加神似了。

“哥。”
轻轻的一个单音,乔硕就听出了不一样的感情。
那种倔强与不甘,带着点不安分的希翼,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季杭用眼尾淡淡扫了他一眼,连个点头表示我听到了的动作都没有,整个人就突然散出了从未有过的冷冽气质。
那种高高在上的气息,纵使是乔硕第一次见到当时已经光环萦绕被视作传说的季杭,也不曾有过这样不容亲近的感觉。
这让乔硕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也让他骤然惊觉,自己可能根本就不了解这个朝夕相处了六年的老师。
然而,安寄远的表情并没有太多变化,毕竟于他而言,如何习惯季杭的冷漠,是十年前就烂熟于心的必修课。

季杭微微俯首,向安笙打招呼,无论是语气还是动作都是标准的格式化,不掺杂一丝多余的感情。
安笙身着一套深青色的宽大家居服,像极了买大了两个号的中山装,抬了抬眼皮,算是看了季杭一眼,“来了。”

季杭的语气像是在对着院长作报告,中规中矩不带起伏,“是,我带小硕来了。小硕,见过伯父。”
乔硕学着季杭的样子微微低头,他不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孩子,与这样有气场的大人物相处,又不像是和老师那么亲近,难免有些局促,“安伯父好,我叫乔硕。”

乔硕递去了礼貌的微笑,从小的生存经验告诉他,不管对方是谁,第一次见面,笑总是没错的。
安笙给人的感觉,其实并没有之前乔硕想象中的那种一家之主的意气风发决断凛然。
灰白的鬓角和满布细纹的额头出卖了他的年岁,他的脸上带着时间沉淀下来的沧桑,眉宇间还依稀看得到年轻时的霸道凌厉,但是如今却只剩下岁月带来的无奈和妥协。
不过到底也是医学界足够招风唤雨的人物,只是往那儿一站,散开的气场已经让乔硕的毛孔都紧缩起来。

安笙点了点头,“你是小杭的学生?”
乔硕没再看人,只是盯着眼前的地板,“是。”
短暂的沉默,安笙甚至都没有叫坐,便随意吩咐了身后的安寄远,“小远,你带人参观一下家里吧。”

乔硕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季杭。
季杭转头投来安抚的眼神,“去吧,没事。”

乔硕不是介意和安寄远相处,而是在感受到安笙对待季杭的淡漠,又体会到季杭面向安笙的冰冷后,心里荡漾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怎么说,也是血肉之缘的亲父子,一个月不见,却在彼此眼里找不到一丁点对待亲人的热枕。

刚走过客厅的拐角处,乔硕还向着身后投去了一个担心的眼神,刚好被安寄远捕捉到。
有些好笑,“他是我爸的儿子,你还怕爸吃了他不是?”
乔硕敛了目光,转头面向那张此刻看来竟略显天真的脸,语气不免嘲讽,“你是没见过老师每次回去之后六神无主的样子。”

安寄远明显一愣,微微张着嘴出神,隔了好久,嘴里鼓着口气似的道,“那是他自己选的路。”
乔硕心里一悸,只是,他并不想从安寄远那里听到关于从前的事情,他若要知道,也定是季杭亲口告诉他的。
低头指了指人的胳膊,沉下声,“袖子拉上去我看看。”

安寄远有些尴尬地把手往后藏了藏,脸上挂了一抹非常贴合的倔犟,“已经长好了,再过几天应该就可以拆线了。”
乔硕他生性直爽快意,跟着季杭这几年怎么都学不会的就是人喜怒不形于色那套。
看着安寄远的别扭样,脸色一下就沉了,音量不由自主地高了,“我给你缝的还不能看了?快点儿,我好久没做外伤缝合了,趁我没动手之前自己袖子撸起来。”

“嘘——”安寄远一脸紧张,“我哥还在客厅呢,你别叫唤啊。”
乔硕这才恍然想起来安寄远拜托过他不要告诉季杭,看着他殷切担心的脸,瞬间有些不好意思了,脸上没了刚才的咄咄逼人,“那个,这事儿,你哥知道了。”

“什么!”安寄远差点就原地炸开了。

乔硕挠了挠脑袋,没好意思看人。
安寄远愣了愣,出乎意料得没有怪乔硕的意思,而是小心地问,“你是不是挨揍了?”
乔硕的脸蓦地红了一片,从脖颈到耳根,恶狠狠地瞪了人一眼,转身就往后院里一片碧色荷藕粉色水莲走去,只留安寄远一个人在那儿百感交集。


两个大男人,乔硕也没有那么大好奇心,虽然安家确实不小,但把整个宅子逛完,也就二十分钟。
等再一次步入客厅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却着实把两个小孩吓坏了——

安笙坐在沙发一侧的藤椅上独自躬着腰摆弄茶具泡着茶,开水氤氲起的雾气后边,是季杭跪得笔挺坚实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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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几章,会把从前的事情都交代清楚。
喜欢或者不喜欢小远的,他都得在这个时间走进季杭的生活里,那是他们两兄弟人生中的重大转折。
祝大家六一快乐,也谢谢大家给我的祝福,谢谢老母亲们不断提醒我十八岁的人设。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6-01 19:18:00 +0800 CST  
第三章(2)

季杭对乔硕的训/诫手段中,从来没有罚跪这一条,即使偶尔挨打的时候会用到类似于跪/姿的姿势,也绝不是为了羞/辱,更不用说对着谁下/跪了。
乔硕看着季杭略微低头的隐忍表情,握着拳的手心一阵生疼。可是他再冲动中二也已经是二十五岁的成年男子,从小因为生存而熟稔于察言观色,他知道那是人家的家事。

安寄远看了一眼身边竭力控制的乔硕,忙两步跑上去,“爸,哥难得回来一次,您这是干嘛?”

季杭的嘴角隐约划过了一丝讥笑,抬头,还是那傍柳随花,淡然恬适的味道。
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却从他身上找不到一丝屈/辱的感觉,即使跪着,也不卑不亢坚如泰山,丝毫没有低人一等的样子,眼神里透着不容置喙的骄傲。

季杭的声音,就同在几千人面前汇报病例似得平稳而坚韧,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统治者气息,“您说的事,我不能答应的。”
安笙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认真洗着上好的正山小种,“哦?那就跪到你能答应了再起来。”
“爸——”安寄远惊得一叫,再要说什么,却突然被更加震惊的一幕吓得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季杭低头莞尔,突然就抬起了右腿踩实在地上,然后左腿跟上,稳稳站了起来。

安笙两眼一瞪,怒目圆睁。
将装满开水的铸铁壶狠狠敲在茶盘上,九十度的开水飞溅四溢,“你放肆!”
季杭收了笑意,冷冷地低头看着人,“天地君亲师,我跪您,是因为你我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而不是因为我敬重您,这一点,您最好能分清楚。”

安笙抬腿一脚揣在季杭小腿胫骨上,沉闷的撞击骨头的声音让听者都不禁颤栗,季杭却是一动都没动。
安笙指着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你还知道你流着安家的血,让你把小远带在身边亲自教难道不是你做哥哥的义务吗?”

安寄远怔住了,差点就要站不住似得往后退了一步,可是马上又反应过来似得要冲上去,却被身后的乔硕一把拉住。
乔硕看着安寄远转头时红了的眼眶,安静地摇了摇头。
他了解季杭,当然知道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又会要弟弟上去替他解围。

安笙的话里的意思,在场的三个人,都心知肚明。把安寄远带在身边亲自教,和把人放在A组做一个平凡普通的低年资住院医,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季杭往他们两的方向扫了一眼,面对安笙的剑拔弩张,依旧是含而不露的从容不迫,“根本就是两件事。身上流着安家的血这件事,很遗憾现代医学并没有办法改变。小远,既然是医大的住院医师,就理应不该受到任何特殊照顾。”

安笙突然指向一边站着的乔硕,质问的语气咄咄逼人,“那他呢?你敢说他没有受到过特殊照顾?”

季杭的声音依旧稳到听不出起伏,眼神也毫不避讳地直直盯着安笙,“不是照顾,是教导。既然是以学生的身份,那就不是谁都可以。”

安寄远的心狠狠一疼,像是左心室上漏了一个洞似得,鲜血哗哗往外流,四肢因为得不到供血而渐渐僵硬。

安笙双眉一扬,微颤的手指下,是掩不住的愤怒,“所以你就找了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孩儿当徒弟?”

季杭两只眸子渐渐敛落,又缓缓抬起来,瞳孔里散出的寒光,带着毅然决然的坚定。
乔硕从来没见过他老师那样冰冷的神色,同在手术台上那种透着专断的霸道镇定不同,整个人像是站在冰原之上向外散着寒气,带着疏离和漠然。
“爸如果不欢迎我们,我马上带着乔硕走就是了。”

安笙气得有些发抖,虚张声势般地在藤椅的扶手上拍了一下,声带都打着颤,“可笑!你真以为你不姓安就没事了?你化成灰都是安家的魂!”

一抹轻蔑的笑容从季杭的脸上闪过。
“您放心,只要您少跟我提这种无厘头的要求,十四岁之前的养育之恩,我都会悉数报答给您。等到您老了,该尽的责任义务我少不了您。”

季杭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依旧是一脸风淡云轻,只是谁都不知道他的牙根咬得有多紧,又花了多大的力气放开垂在身边攥紧的拳头。
好似手持利刃,一下一下凌/迟着自己的过往,鲜血淋漓。

安笙没说话,死死盯着他,脖颈出的青筋爆出,依稀还看的到脉搏的跳动。
季杭抬头,看着早都忍不住湿了眼眶的安寄远,“你去书房等我,我有话要问你。”而后便转向乔硕,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似得,“小硕跟我上来。”

乔硕看着将自己埋在宽大的沙发里一脸疲倦的季杭,心都揪了起来。
“哇,老师你房间真大啊——”
“原来你小时候喜欢搭模型啊,这些都是你做的?小时候就手那么巧。”
“这不会都是你小时候看的书吧。”乔硕手指划过书架上的一本本陈旧的书,念叨着,“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濒湖脉学……”
“诶,”乔硕随手翻着一本字帖,“老师你小时候写字也没多好看啊,还老说我——”

沙发上的季杭早就被这恬燥的声音逗笑了,“你现在还是小时候吗,你拿的那本是我四岁写的。”
乔硕憋着嘴一副受了气的样子把字帖放回去,那熟悉的骂声却让他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书桌上是一个面朝下扣在桌上的相框,乔硕想都没想就拿了起来看,可是眼神停住不到三秒就立刻后悔了,想要装作没事人似得放回去,就听到季杭淡淡的声音飘来,“那是我母亲。”

乔硕的手一顿,看了看季杭嘴角挂着的那丝毫不掩饰的暖意,又缓缓拿起来端详。
照片上的孩子看着也就四五岁那么大,被父亲抱在怀里笑得露出了残缺不齐的牙齿,身边的女子是一副水灵温婉的样子,一身简简单单的素色连衣裙,气质却是能透着这薄薄的一层纸渗出来。

这是乔硕第一次见季杭的妈妈,他却是很早之前就知道,那个早逝的母亲,一直是他的死穴。
乔硕放下照片,朝着季杭的方向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

季杭扯了一个并不怎么自然的笑容,抬脚踹了一下他的腿侧,“不闹脾气了?”
乔硕知道他说的是前几天的故意疏离,他其实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理,但是就这么被戳破还有些不好意思,“我才没有闹脾气。”
季杭笑得欢了,“那你现在这样子是觉得我可怜了。”
乔硕扭头瞪了人一眼,没说话。
“没事儿,以后对我好点儿就成,少犯错来惹我糟心。”季杭一脸逗笑的气息。

乔硕无奈地撇了撇嘴,“我不是你学生嘛,不犯错你怎么教导我。”学生和教导两个词,咬字特意加重了音。
季杭扭过头去盯着人,脸上还带着笑意,语气却不由郑重起来,“我爸他气急了什么话都说,你别往心里去。”

乔硕本来就没放心上。
季杭是个神一样的存在,乔硕以这样亲近的身份跟了季杭六年,眼红的人太多了,也没少听这一类的话,他本身就不是敏感到会因为几句话就怀疑自己的人。只不过,今天拿来跟他比较的人是安寄远,季杭同父同母的亲生弟弟,他确实有那么点在意。

但是在意归在意,他乔硕却不是小心眼的人,更何况,安寄远实在不像个熊孩子,“老师,他毕竟是你弟弟,你会不会太狠心了?”
季杭轻轻叹了口气,不置可否,突然站起身来一掌拍在人脑门上,“别乱跑,就呆这儿,我马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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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杭离开家那么多年,老头子早就不是那个可以压得住他的那个人了。
高考在即,祝即将跨入大学时代的少年们都超常发挥,然后积极平静地接受自己的成绩。
自从开了这篇文以后,好多小妹妹都来问我关于学医的问题,这其实是我最最不想看到的,也是我之前说想要删文的理由之一。学医是一个慎重的决定,绝对不能因为看了几篇关于医学的文章和所谓的医疗剧就一时冲动,文里和剧里看到的都是最最光鲜的一面,很多让医学生后悔学医的案例,让在职医生弃医转行的因素,抱歉我都不能写出来,原因很简单但也很冲突,那就是现在的医/患关系已经太紧张了,患者对医生的不信任甚至让这个本应高尚的职业被大众唾弃,社会地位岌岌可危。
我说这些,不是反对或者不支持学医,相反,我是希望看到慎重斟酌利弊,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之后的聪明又肯努力的人才选择这个行业,那样的热枕才是能支持你走到最后的信仰。我的身边有很多这样的人,面临着付出和得到严重不成正比的大环境,靠着一颗初心坚持到现在的。
好吧,说这些可能对这一届高考考生来说太迟了,因为有的地方是高考前填志愿的吧。但是还是希望正在考虑职业方向的高中生们能看到这段文字。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6-03 17:25:00 +0800 CST  
这一楼给明天要高考的考生们

祝你们金榜题名!蛋泥默默给你们拜一拜!

考完准考证不要丢阿,暑假出去吃喝玩乐很多地方可以打折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6-06 17:31:00 +0800 CST  
第三章(3)

安寄远的刻意讨好,故作乖巧,努力在他面前扮演好弟弟的角色的样子,季杭不是看不到。
就像现在,让他等着,他就安静地在书房正中站得规规矩矩,每一寸肌肉都绷起来,表情是那么虔诚专注。

季杭在角落的沙发一坐,右腿以舒适的角度搁在左腿上边,从背后望着他挺得笔直的身影,“是你叫爸去给医院施压,要跟在我身边的?”
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桶冷水,安寄远浑身上下的血液都瞬间冻结起来,就只有鼻梁后一点点液体不断往上翻滚,酸酸的在泛滥,可是脸上却是连一点委屈都不敢露出来,“没有。”

那天顾平生来找他谈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并不是只有分到A组那么简单。
可是乔硕在,他也不想多问,而且季杭几乎可以肯定,是顾平生自己把事情抗了下来,那个主任,平日里看着没什么魄力的,真的碰到原则性的事情,也是半步都不肯退让。

温热的夏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屋内,房间里有窸窸窣窣纸张被吹起相互摩擦的声音。
季杭听了人的回答,沉默了整整有一分钟。
在这世纪一般漫长的分钟里,安寄远的心每一秒都在以重力加速度往下沉。

季杭檀黑的眸子分毫不移地盯着人愈发宽广的肩膀,目光里滑过一抹仓皇的犹豫,语声却一点都不柔软,“过来。”
安寄远调整着呼吸,一个月没和季杭单独相处,他有些紧张。等到站到人面前,突然就没了刚刚昂首挺胸的气势,头垂得低低的。
他已经过了对季杭不屑一顾的年纪了,他很明白自己对这份曾经是他生命里最珍贵的感情的渴望,却同样也逼着自己在季杭无常的情绪下摸爬滚打。

等人站定,季杭微微扬了扬下巴,又是那淡而无味的语气,“衣/服/脱/了。”
安寄远震惊,一句话一落仿佛有人在他的世界里扔了一个炸弹,天动地摇,他一脸诧异地抬眸,“哥。”
季杭挑眉,嘴角一沉,眼神里明显的不耐烦,“没听懂?”
清一色的红木家具本来就已经够压抑,季杭脸色再一暗,仿佛整个世界再没了光芒,失了生机。

惊讶和畏惧同时倾泻下来。季杭自十四岁离开家之后就没有对他正式动过家法,他最叛逆的时候偶尔被季杭碰上,惹得人火大了也只是在他身后踹上几脚,仿佛从来都没有精力和耐心要做规矩讲道理。
这边一犹豫,季杭的脸色又冷了几分。
“我今天不想动手,快点!”

安寄远咬着嘴唇,一脸尴尬地脱了浅灰色的长袖家居服,脸上的温度渐渐上升,毕竟是二十多岁的大男孩了,这么一坐一站明显的地位差异面前,还要赤着膀子挨训,怎么也没办法坦然。

他用下巴夹着衣服随收叠了两下,放在一边的矮柜上,原地踟蹰了几秒钟,脸上红到能滴出血来,终于像是鼓起勇气把手搭在了裤腰上,就听到季杭清清冷冷的声音,“你干什么?”

安寄远一顿,整个上身都泛起了粉红。

“让你脱/衣/服,你还想脱/裤/子/?”

安寄远恨不得把自己一巴掌拍扁了然后在地板上找条缝钻进去,头埋在锁骨间,尽量不动声色地将两只手慢慢放回身侧。

季杭看着那张存在于记忆深处的略带孩子气的茫然脸庞,心里突然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有一瞬间的呼吸困难,心上一根敏感的神经被安寄远出于本能的拘谨局促和小心翼翼挑拨着。
然而仅仅是一瞬间,季杭的眼神在飘窗上的人脑模型上打了个弯,又恢复了往常的沉寂,扳下脸来,“现在知道怕了,打架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季杭一边说,一边就站起身来拽过了他受伤的那条手臂,愕然入眼就是那道缝合伤蔓延在小臂上。
经过这些天恢复的伤口早已没有那么狰狞,只剩下边缘处还没有来得及退下去的红肿。

他缓缓看过每一针的针脚边缘,又用手指稍稍摁压也不见脓液,听见安寄远嘶嘶吸气,没好气地道,“挤破头皮要往外科跑,伤到神经我看你怎么做手术。”

听着季杭的嗔怪,看着人垂头认真的侧脸,一股低伏的电流咻得一下猝不及防地流过安寄远心头,一阵酥麻。
可,竟是诧异比开心更多一些,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对不起。”
季杭没理他,放下了他胳膊,又打量起他身上的淤青来,肩膀上有一处已经退的差不多了,还有点泛着青黄色,腰间也有一处擦伤,看着好像也做了清创。

季杭一点不客气的用手摁了摁他肩膀上的乌青,狠狠训斥,“你对不起的是我吗?二十多岁的人了做事没个脑子!还学小年轻跟别人打架!”

安寄远不是一个省心的孩子,从小就胆子大的经常让全家人都心惊胆颤。季杭刚离家的那段时间里还使劲学乖努力做个好孩子,但是血液里的躁动和不安分,还是早都渗透进了每个细胞里的。别人家里都是哥哥挨得打多,安寄远在这方面倒是从来没有要谦让的意思,从小就在抗揍讨罚技能上甩季杭两条街。

不过,无论是九岁的小屁孩还是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在哥哥面前,原野上的狮子总会变成栏栅里的山羊。
安寄远肩上那块伤得最重的乌青被摁出了一个坑,疼得眼冒金星倒吸凉气,“额,哥!哥!我错了。”

季杭突然用力在那块青上拧了一下,“少来这套!你真的知道错了就不会三更半夜受伤了不去急诊,而是把正在值班的医生叫去给你收拾烂摊子!你以为你是谁,安大少爷没做过瘾是吧,一个电话就把值班的住院医叫来当自己私人医生,全世界人都要围着你转?”
安寄远疼得浑身发软,但是听到最后一句,身子骨一下坚实起来,本能的抵触,“我没有——”

季杭猛然抡起手臂,惯着风就扇下来。

安寄远吓得紧紧闭上眼睛,意想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他睁开一条缝,季杭停在他耳边的手掌突然贴上了他的脸,冰凉彻骨的,正如他的声音,“我不管你在爸面前是什么样的,以后不管在医院还是家里,跟我这儿没有顶嘴的。”

安寄远没敢吭声,纯粹是吓的,一口气憋在喉咙口上不来下不去,眼里一波一波的恐慌翻滚而来,被季杭的眼神看的心里发紧。
有那么一瞬间,看到季杭低头凝视他伤口眼底不小心露出来的情绪,他真的差点以为,曾经那个事无巨细般管教着他的哥哥又回来了,差点以为,季杭是心疼了。
但是安寄远马上清醒过来,季杭之所以会因为这次的事动了怒,只不过是因为他把乔硕牵扯进来了。

安寄远生生吞下心底的失落,眼里却没了方才的唯唯诺诺。也是二十多岁的血气方刚,虽然会骐骥季杭的关注,但是当十几年的事实摆在他面前告诉他得不到的时候,骨子里的不服软让他根本没办法蒙着委屈不甘低声下气。

季杭凝视着他的双眸,半响才开口,努力掩盖声音里的无奈,“我今天不留下来吃饭了,你看着点爸别让他喝多了。”
安寄远嘴角划过一丝讽刺,自己转身拿了衣服套上,“哥是不想委屈了乔硕吧。”

季杭神色蓦地一凛,眉峰间就像是纵横着万千沟壑,凝视着安寄远的目光里散出毫不掩饰的不满,那是对任何人都不曾有过的决绝和专断,“对于我吩咐下去的事情,我只希望听到一个答案。除了答是,我不需要其他多余的回应。轮不到你自作聪明的猜想,和不知天高地厚的置喙。”

安寄远眼底浸润开几分自嘲,对啊,这才是他的哥哥。怎么看到他对乔硕那样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样子,就妄想自己也能得到相同的待遇呢。
原来是时光太钝,将记忆磨得零零碎碎,醒来后误以为你近在咫尺罢了。

安寄远用尽了全身力气,都没办法阻止自己不去想,眼前这样决绝狠厉的季杭,也曾经是那个黑暗之中紧紧抱着自己,耐心逗笑的人,那个彻夜陪着自己聊天,为他擦去眼泪的人,那个把自己护在父亲的家法之下,总是以之为重的人。他也曾给予过自己生命中一点一滴的温暖,建筑成高墙堡垒。
是这些温暖,教会自己成为一个善良的人。

可是这样的季杭,早已不属于自己。

但他总还是抱有那么一丁点希望。就像,被鱼刺卡过喉咙却还是喜欢吃鱼,被狗咬过被猫抓过却还是忍不住逗弄,满口蛀牙却仍旧嗜甜如命。
道理都是一样的,为了那曾经尝到过的甜头,即便被伤害也还是不死心,心甘情愿,义无反顾。

安寄远垂下了脑袋,牙根咬得他咀嚼肌发酸。
“学不会吗?”季杭的语气很硬。

原来,真的有这样一个人,他的一个眼神能将捧你上天堂,他的一句话语却也能把你打入地狱。
既然没了期望,安寄远很快就放下了本不属于他的乖巧,他不是没有委屈,他也不是不会难过,“该吵的架也吵了,该放的狠话也没少撂,现在关心起爸来,不觉得晚了吗?”
很少有人敢当着季杭的面这么顶嘴,就连乔硕都不会这么话里藏刀地跟他说话,可是季杭并没有一丝意外,“你是不是真觉得我不会打你?”

“你有什么资格!”安寄远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冲破屋顶,血红的双眼直勾勾盯着眼前这个依旧风轻云淡的人,“你十四岁离家的时候,你指着我鼻子骂我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在我哭到都快瞎了跪在你面前求你而你却置之不理的时候,你早都失去了做哥哥的资格!你现在凭什么可以堂而皇之地要求我!”

空气里弥漫的硝烟让安寄远觉得呼吸困难,他怕自己再一次没用地在人面前哭出来,一个转身毫不犹豫地就冲出了书房。门一开,就看到乔硕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满脸局促也藏不住他的震惊。

安寄远一把推开乔硕,他没有躲,后腰没有缓冲地撞上了身后的栏杆,疼得身子一软。
乔硕下意识望向屋内的季杭,那张永远坚强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挫败和无奈尽数落入了他的眼里,乔硕的心跟着一紧。

如果,如果当时的季杭和安寄远能够明白——哪里有希望,哪里就有失望。
可能,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后的那么多后悔,后悔在最好的年华里,选择针锋相对,对眼成仇。
是不是就能明白,别太苛求自己,也别太苛求那个你爱的人,他跟你一样,不过是个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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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远和季杭各自的矛盾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6-06 17:35:00 +0800 CST  
第三章(4)

乔硕看了眼扶着眉心的季杭,这样的老师让他不想也不忍打扰。
走上前一步想要替他将门带上,在房门还差一条缝就要合起的时候,猝不及防听到了一声轻得仿佛飘在云层之上的叫声,“小硕。”
乔硕心里突突连跳了几下,轻手轻脚地进屋站到了季杭身边,半天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陪在人身边,感受着季杭身上散出的虚无和苍白的气息。
他仿佛能预感到,他即将要面对的,是老师那段不愿为人知、又像是暗·疾一般刺痛着他神经的过去。

季杭灵巧的舌尖从左到右扫过干涩的双唇,微微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这是安寄远的书房,乔硕环视了一圈,便拿起书桌上放着的米色马克杯,出门倒了杯温水,再进来,季杭已经坐到了沙发上。
一饮而尽,季杭脸上才恢复了点生气,垂下目光将眼神锁定在安寄远的杯子上,手掌还能感受到杯壁传导出的热量。
好像连乔硕都能看透他的心思,他为什么到现在都无法辨认自己的情绪。

“小远说的都是事实,你没听错。”季杭的声音很平缓很冷静。
乔硕嗯了一声,表示他在听。
季杭深呼吸,张嘴——不行。
再一次深呼吸,话到了嘴边——还是不行。

自嘲似得笑了笑,等了有整整几分钟,才沉沉叹了一口气,声音透着有深度的清凉,带着韵律的宁静,“十四岁之前,我一直以为我的母亲是在坐·月·子期间病逝的,她身体底子薄,作为一个向来对父亲逆来顺受的儿子,我并没有多想。”

季杭抬了一下眼眸,一闪而过的光芒瞬间暗了下去,“十四岁那年,当年接生小远的助产士从国外回来,我才知道,原来父亲为了隐瞒他的过失,和他在医学界的地位,生生将母亲的大·殓拖了一个月,我妈就是生小远的时候死的。作为百年医学世家的长子长孙,在将母亲送进产房那一刻拉着助产士,要他一定要先·保·孩·子。”

季杭再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一刻,他不再是他的老师,不再是手持戒尺严肃板正的训诫者,他将他当做平等的朋友,在倾诉,在示弱,在袒露心声,寻求慰藉。

季杭笑得更开了,好像眼底都透出光芒来,清冷平静,“因为,小远是爸唯一的希望。而我,只不过是个天生残·疾的累·赘——”

——“小远,明天叫哥起床好吗?一定要喊我,一定要喊醒我啊。”
随着大口吸气而从左胸蔓延开的撕裂感,男孩躺在床上抱紧被子在心脏口死死护住,另一只手紧紧包裹着弟弟小小的手掌。
——“为什么呀,哥睡醒了,不就会起床了吗?”
弟弟一脸疑惑地看着明明安静地躺在床上还需要大口喘气的哥哥,歪着脑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哥怕自己一睡下去,就再也起不来了。”

小时候的季杭还听不懂那些术语,什么叫房缺,房间隔总长应该是多少,六级杂音又有多严重。他只知道,自己心脏不好,不能跟着邻家孩子跑闹玩耍,偶尔会被同班同学孤立,渐渐地也没什么人愿意和他交朋友。
于是季杭只是一门心思努力做一个让家里人省心的孩子,扮演着乖巧懂事的哥哥,把惹是生非和调皮任性的权利都给了弟弟。
爸爸说,手术不牢靠,他就很听话的,每天按着三餐,喝那些大人都难以下咽的药剂。
可是,心脏还是会疼啊,走路走得快了会疼,难过的时候会疼,偶尔连吃太饱了也会疼,疼到他怕一旦睡了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

直到后来东窗事发,季杭才终于理解到,自己是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不被待见的。而自己的不被待见,父亲求次子的心切,都直接导致了安笙在那一刻做出这样一个决定。

乔硕一口气憋着胸口,实在忍不住了才一点点从鼻腔里往外漏。肋骨上像是压了块巨大的磐石,沉重得无法呼吸。

季杭轻笑一声,语声轻佻而嘲讽,“现在连拍韩剧都知道要请医·学·顾问,同样作为医生的他竟然会那么没有常识。”他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哪一个宣过誓·词的医生会让家属做这种选择题?他连孕检都不屑送我妈去,坚持要在·家·顺·产最后就是这个结果!他这根本就是mou杀。”

“老师——”乔硕第一次看到季杭这样失控,他都不知道怎么劝。季杭胸口的那道疤,他看到过,换季的时候再犯起心绞痛,他也递过药,可是,眼睁睁看着老师亲自把过去的伤疤撕裂,又在上面撒了一层盐,一向以高情商自封的乔硕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幸好,季杭还是理智的,或者说,还是会逼得自己装作很理智,挤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突然软下来的语气还有点僵硬,“怎么,被你老师丑陋的一面吓到了吧,现在要断绝关系还来得及哈。”
乔硕也附和着笑了,笑了一会,才道,“老师,卖萌可耻,逞强有罪。”
季杭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沉沉地往沙发上倒去,闭上了眼。
乔硕一直都知道,有些隐藏在心底的痛,不是刻意要隐瞒,而是连说出口,都会灼伤呼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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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硕静静退出书房,并没有回到季杭的房间,而是凭着对空间的敏感,走到了二楼的露台处,果然就看到了那个带着些不甘的背影,冲外坐在露台的围栏上,两腿悬空荡悠。
乔硕走到人身边,却是被人抢了话头,“你别劝我。”

乔硕轻笑,反手一撑自己也坐上了围栏,语气轻松,“继续装。”

“装什么?我没装!”安寄远扭过头不服。
乔硕脸朝着太阳的方向抬了抬,刺眼的正午阳光扎得他睁不开眼,声音里也透着空气里的温热,“装作不喜欢你哥管你的样子。”
安寄远咬上了下唇,转过头去,“没有。”
乔硕笑,“这招确实管用啊,把你哥气得不轻。”
安寄远一怔。

反正来日方长,乔硕懂得适可而止。
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个U盘,摊在手里。
“什么啊?”
乔硕看他,“神外常见诊断的一些笔记,我刚进科室的时候老师叫做的,你拿着先照着书看一遍。”

安寄远有些嫌弃地看了眼,嘴硬,“我才不用。”
乔硕笑笑,“在家里你哥会纵容你跟他嚷嚷,到了医院做不好事,你就等着挨揍吧。”
安寄远心里一个咯噔,他刚才故作英勇地冲着季杭说他没有资格,但实则心里早都黯淡如死灰。自从季杭去了姓氏离家,就仿佛对所有关于他的事都没了喜怒,最残忍的不是年少的季杭嘴里说出来的没有顾忌的狠话,而是不再同你分享喜悦,也不再对你予以要求。

只是,当初他一心要追随季杭擅自选了临床西医,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若是不好好学,肯定是说不过去的。虽然装得不屑一顾的意思,但还是接过了乔硕手里的东西。
“谢了。”
乔硕看着人年轻飞扬的侧脸,一种莫名的要当哥哥了的责任感就油然而生,他本来就是很会和人交往的性格,更容易让人放下防备。凭借着自己即将要成为师兄的身份,絮絮叨叨跟他讲了许多科室里的人和事,哪几个人要防着些叫做的事情要先过一遍脑子,哪几个又可以稍微亲近不用顾忌,谁的开颅过程最利落,谁的腰穿又做得最漂亮。
乔硕虽然平日里看着对人际关系并不上心,但其实聪明得连安寄远都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刚开始还漫不经心地听着,后来忍不住问起问题来,两人你一言我一句,一聊就是大半个小时。
-
季杭要走,自然没人留得住他。


去安笙那里道别,却是根本就没让进门。
季杭对这个父亲其实有时候有些琢磨不透,每次回来都要吵,有时候是为了这种原则性的大事,有时候就是些狗皮倒灶的小事。但是若是不回来,他能把你骂得家都不认识。安寄远要学西医,安笙把人打得皮·肉·模·糊的,但是如今真的走到这步了,又是动用关系把他往自己身边送。

季杭看着一只手插在裤兜里,还有些尴尬地低着头下来送人的安寄远,眉头又深深蹙了起来,“站好了。”
季杭没有权利自怜自哀惆怅往事,调整好了心情的他,恢复了惯常的侃然正色,凛不可犯。

安寄远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却还是没抬头看人。
季杭脸色又冷了些,“头抬起来,背挺直,手放两边,再给我看到你这么站,你这个月就别想坐下了。”
站在身侧的乔硕咽了口空气,默默调整站姿。
安寄远还有些不情不愿,不过表情再不愿意,身体还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季杭的眉头稍稍松了松,又紧了起来,“这个月还在急诊?”
安寄远还是没看人,“对。”
“你既然不愿意让爸知道,自己算着日子,找乔硕来拆线。”
安寄远还有些别扭,毕竟刚刚才算是大吵了一架,面对季杭的嘱咐,点了点头,闷闷在胸口发出了一个单音,“嗯。”

空气一下就凝住了,尘埃都仿佛在季杭一拧眉的那一瞬间静止在了半空中。

季杭本是站在沙发边,都准备走了,安寄远一个嗯字,他抬起眼皮沉甸甸扫了人一眼,便斜了身子在沙发背上靠了,矮了矮目光两臂往胸前一抱,整个方圆十米就好像被抽成了真空。
连乔硕都呆住了,季杭很少这么没缘故地起怒意,平日里虽然也严厉,但不会像今天面对安寄远这样鸡蛋里挑了骨头,还要拿了骨头在人头上敲三敲的。

安寄远不是个愣头青,再怎么别扭还是看得出季杭生气了的。而当季杭真的生了气,他几乎本能地就会惧怕,明明也不知道在怕些什么。
安寄远咬着唇,吐字的方式都透着乖巧恭顺,“是,我知道了。”

季杭这才抬头,冷冷,幽幽瞥了他一眼,安安静静等了十几秒,正色道,“我劝你趁早打消想在我眼皮底下混日子的念头,把你对爸那套没规没距的样子给我收起来。”
安寄远觑着季杭,眼底散出本能的畏惧来,“哥…”
季杭斜斜靠在沙发上看他的角度明明比他矮了几厘米,可是气场却像是随时可以一口把人吞掉的样子,左臂还虚虚抱在胸前,右小臂伸了出来,手指比了一个“一”,冲着人点了两下,“今天第一次,我不跟你计较,下次再有说话说到一半,转身就走夺门而出的这种动作,腿打断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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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事,的一个角度,就是这样。
爸爸为了要二胎的小远,决策失误“害死”了妈妈。
季杭十四岁知道了这件事,才会离家去姓。
这里回答了之前一个小伙伴的问题,为什么季杭没被打断腿,因为没必要,本来就是个不受待见的长子。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6-08 19:16:00 +0800 CST  
第四章(1)

“乔硕!”

冷不丁的一声勃然呵斥,季杭严厉的目光丝毫不掩饰其愤怒地设来,盯着两眼木讷的乔硕,火气蹭蹭蹭往上涨,“没睡醒?”
整个办公室里的三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往他的方向望过来,乔硕惊得抬头,心跳突突突就变了节奏——自己竟然在早交班的时候走了神,走得还有些远,他都不知道季杭叫他干嘛。

不知道没关系,态度要好。

乔硕一下从凳子上弹起来,“哪能啊?我清醒着呢!”
季杭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食指在桌子上敲了两下,非常不厚道地当场戳穿,“我叫你干嘛的?”

灿烂的笑意渐渐消失在脸上,浅浅的梨窝慢慢被填平。
坐在乔硕身边的住院医师刚准备小声提醒一句,结果就被季杭一道凌厉带刺的目光截断,吓得半个字卡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乔硕尴尬地抓了把头发,轻咳一声掩饰逐渐红润起来的脸色,恍惚不定的眼神一眼扫到季杭手边的水杯,“季主任,是不是要倒水?”
围坐的年轻医生和护士一阵嗤笑,就连季杭也难得牵了牵嘴角,只是看在乔硕眼里却是怎么看,怎么冷,冰渣子啪啪啪地砸在面前的桌上。

“确实有点渴了,不过你先把你昨天收的病人汇报了。”
乔硕竭力掩盖自己醍醐灌顶的样子,装出一副了然于胸早就知道了的神情,拿起了自己手里的小本,心里暗骂自己笨——交班的时候还能干吗,乔硕你能不能长点儿心。

新病人的交接都是英文的,这是前几届的主任定下的规矩,一直留存到现在。
作为医生,从学生开始很多专业资料都只有英文版的,不管看文献还是写论文,英文都必须过关。乔硕从前很不以为然,大学之前一直以24k纯理科生自居。后来被季杭提着尺子赶着学,写论文还需要花点力气,早交班已经可以口若悬河了。

“xxx was admitted with a left temporal lesion through the emergency department yesterday. He is a 62-year-old male with past medical history of type 2 diabetes, hypertension, and hypothyroidism. The patient presented with two weeks history of intermittent headache, visual disturbances and nausea. A 3*2*2cm left temporal lesion was shown on the inital CT scan, which looks like a possible meningioma……”

思路清晰,简洁达意,文理通顺。
一束束钦佩的目光向他投来,乔硕自动忽略,眼里只有自己老师,傻傻地冲着季杭笑,“季主任,有问题吗?”
季杭瞟了他一眼,在自己的杯子上轻轻点了两下。

乔硕马上披上一副狗腿样,穿过人群跑去季杭身边,笑呵呵地伸手要去拿杯子,却被人一掌拍在手背上,“你干嘛?”
乔硕一脸懵,“给您倒水去啊。”
季杭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突然不想喝水了。”
“啊?”
乔硕突然觉得后背冷飕飕的,看着季杭表情里胸有成竹的稳笃,一股不祥的预感席卷而来。
“你去楼下便利店给我买盒牛奶上来。”季杭抬头看他,满脸无害状,“节约用电,走楼梯吧。查房别迟到了。”

作为高大上的神经外科,包揽了B大医院整整三个楼层,乔硕所在的A组,更是离院长办公室最近的地方——27层。


乔硕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拎着塑料袋里的各种牛奶点心零食,心里早都把安寄远从上到下骂了百八十遍了。
最近的几次挨罚撞枪口的,竟然都是因为他。今天交班的时候走神,也是想到今天就是安寄远进科室的第一天,他念了整整两三天的大日子。

乔硕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真的是在意的。
不多不少,无伤大雅,却牵丝攀藤的在意。

神经外科和耳鼻喉外科的一场联合手术,少见的特大型颅颈交界处复发脊索瘤,乔硕被叫上台做三助。
主刀的是神经外科的季杭和耳鼻喉外科的大主任,耳鼻喉外科的助手是他们科室的副主任,萧南齐这几天去了新加坡学术交流,季杭则叫了A组的另一个主治周影给他当一助。这场手术本来他们四个人就足够了,但是季杭还是把乔硕带上了,毕竟这么罕见的病例很难遇到。
但是,今天乔硕果断不在状态。

第二次违反无菌操作被叫出去重新刷手后,乔硕终于成功惹怒了季杭。

“镜子放低,再低——你阻碍到术野了!”
季杭的声音硬了,在手术台上,他不是那个可以同你开玩笑的老师,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种凛然气质,被手术室里的低温渲染着,夹杂着几分怒气的目光,让乔硕连对视都像是被通了电似的一抖。

“生理盐水冲洗——乔硕!”季杭抬起不善的眼眸,“一句话要我说几遍?”

滴——滴——滴——
巡回护士拿起了乔硕的呼机,“乔医生,病房找你。”
乔硕小心地看了一眼季杭,“主任,我先回个电话。”
季杭眼皮都没抬,手里的神经内镜稳稳的分毫不偏,“嗯。”

穿着无菌衣,带着无菌手套,乔硕只是站在了无菌区的外围,要护士给他拨了电话开了免提,接电话的是一个低年资来轮转的住院医。

“乔医生,8床的那个中风后开颅减压的老奶奶,好像状态不太好,有点叫不应。”
乔硕皱着眉头,语气不善,“什么叫不太好叫不应?GCS掉了吗?”
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怵怵的,“额,就是昏昏沉沉的——”
乔硕隐约听到一旁护士的提醒,然后便是人突然醒悟过来的声音,“GCS从15掉到13吧。”
乔硕沿袭了所有外科医生的坏习惯,最最听不惯这种模棱两可的词,什么“吧”,“好像”,“有点”,“不太”的——你真的是学理考进医学院的吗!

“伤口查了吗?”
“没,但好像……”
“去看手术伤口有没有渗液!”乔硕无情地打断。
“哦,好,您稍等啊。”

电话刚要挂断,乔硕突然道,“慢着,先看一下用药记录,早上都用了什么药了。”
那头传来一阵翻动纸张的声音,“早上——就几个降压药,还有一支吗啡。”

“谁开的吗啡!?”乔硕几乎要炸开了。
“我——”明明就一个字,声音却是抖的,“老太太说头痛。”
乔硕刚要骂人,身后就传来了季杭清冷的吩咐,“你先回科里。”
乔硕自己也知道,在这手术室里,当着所有护士麻醉还有其他科室的人教训人肯定不妥,于是也没说什么,换了衣服刷了手就冲回了病房。

那个患者是今天凌晨的急诊手术,术后48小时脑水肿高危期,最关键的就是神经系统的体格检查,清醒程度、语言、运动,都是最好的临床指征,来判断术后并发症。这段时间内,任何一点点变化都有可能预示着病人要被再推回手术室。

而这段时间里,任何可以影响病人清醒程度的药物,都应该避免,否则会直接影响检查的准确度。更别说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了,吃个抗过敏药都能睡过去,用那么强的止痛剂,当然会影响精神状态。
乔硕一到科室就先去检查了病患,用了镇痛剂后的精神状态萎靡,和手术并发症引起的,还是有区别的,这种微妙的区别可能低年资的轮转住院医师不知道,他乔硕不可能不知道。
在人耳边吼了几句,确定了四肢运动能力对称,虽然把一整个病房的家属患者通通吵醒,但是省了一趟CT的费用和精力,基本已经能确定是止痛剂造成的了。

乔硕气得在走廊里就对那个住院医一通骂,二十多岁的男生竟是被他说红了眼眶,骂了整整有十多分钟。
直到顾平生带着三个人出现在科室里,其中一个,就是安寄远。

洁净整齐的白大褂,神明俊逸的脸庞,带着点书生气的文人气质,却不乏惊才风逸气宇轩昂的气质,比起季杭的含而不露不动声色,安寄远身上更多的是翩翩年少的飞扬肆意。

顾平生洋洋洒洒唤人,“诶,乔硕你没上手术?”
“没,病房里有点事儿。”乔硕努力平稳着自己的气息。
顾平生看了眼站在一边红着脸湿了眼的住院医,笑着拍了拍人的肩膀,“那正好,开个会,我们欢迎一下你们的师弟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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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佛系,更文随缘。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6-11 22:10:00 +0800 CST  
第四章(2)

乔硕心里藏着事,身上背着锅,此刻脑袋里就像是浆糊似得一团糟,自然是没心情去欣赏顾平生对着安寄远固献殷勤的样子。

正值大中午,科室里最忙的时候,会议室里也就坐了零零星星几个临时召集起来的住院医和护士,照道理身为负责整个A组的季杭应该是要出席的,但是季杭从来不是会为了行政事务推脱手术的人,顾平生深知这点,反倒没去自讨没趣。

可是连一个主治医都没在,这会还是开得有些寒碜。
国际惯例自我介绍之后,顾平生就非常没有底线地向安寄远投去近乎讨好的关注。

安寄远微微紧着眉毛,眼神聚焦在红木桌子的纹路上,粉红湿润的薄唇抿成一条线。那隐忍的表情竟是有些惯常的姿态。
从小到大,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医院,朋友圈或者工作圈里,这样令他反感甚至恶心的献媚不计其数。

医学圈的人想要攀于安家功成名就,非医学圈的人交之安家,就好像能长命百岁似得心里踏实。

顾平生语气抑扬顿挫,声音温暖如春,仿佛整个素来肃穆的会议室,都开满了朵朵肉粉的樱花,空气都是甜的,甜到乔硕起了一阵一阵鸡皮疙瘩。

当顾平生的讨好细至一日三餐近乎嘘寒问暖时,乔硕终于忍不住了,嬉皮笑脸找着一个空隙就打断,“主任,要不您带安寄远先去对面顺风酒楼吃饭去?我先带其他两个回科里了,还忙着呢。”
顾平生泉涌般的思绪忽然被截断,看着乔硕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乔硕嗤笑一声,“哦对了,听说他们家的象拔蚌挺新鲜,再给你开瓶茅台?”

一众住院医面面相觑憋着笑,只有安寄远憋红了脸低着头,紧紧扣着座椅扶手的手指变形泛白,嘴唇抿得更紧了,下颚的弧度更加锋利,仿佛都能看到紧紧咬合着的上下牙之间凿不出一丝缝隙。

据说人上了年纪,反射弧会变长。
顾平生愣了好久,刚听出那话里的意思来,两眼才一瞪,就被一声坚定的敲门声打断。

随即便是门锁转动的声音。
乔硕和安寄远同时调整了坐姿。

季杭还穿着一身短袖刷手服,手术帽裹着额前的碎发。握着门把手的胳膊稍一用力,上臂的肌肉线条就分明凸现起来。
他一开门,仿佛就是一个冷冽的低气压团窜入了房间,所有人都不禁神色一凛,收起了或玩笑或慵懒的姿态,换上一脸不太自然的严肃。

“主任,我找乔硕。”
像是嘴里含了冰似的,吐出来的字个个凛冽炎凉。

乔硕脸上抽了一下,像个盲人似的目不斜视地摸索着桌面,慢慢挨着凳子原地站了起来,刚往后退了两步,顾平生突然也起来了。

“小季啊,你来得正好。”顾平生笑着缓解刚才的尴尬,像看到救兵似得像季杭投去感激的目光,“进来坐,你们A组今年新来的住院医,认识一下。”

顾平生一边向着季杭招手,一边冲着并排坐着的安寄远三人道,“这就是你们季主任。”

——下意识蹙眉,微调了下气息,脸色又松下来。
季杭不是什么霸道总裁,他凭着自己的努力完全不靠背景势力做到今天的位置,当然就不会有唯舞独尊横行天下的优越感,或者对权势不屑一顾的态度。
他已经不姓安了,他没有那样任性霸权的资格,他必须学会在职场生存的玲珑圆滑和人情世故。季杭不喜欢,可是他别无选择。

顾平生是他的直属上级,再不情不愿,当着那么多住院医,这面子还是要给的。

安寄远最先站了起来,身边两个新人也跟着起立,一一躬身打招呼,“季主任好。”

季杭向着三人微微点头,绕过宽大的会议桌,径直就向着刚才乔硕坐的位置走去。
只不过是在路过人的时候,眼尾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乔硕就恨不得把自己捋直了钉在墙壁上。

季杭不带犹豫地坐在了乔硕的座位上,“都坐吧。”
会议室还有其他空着的位置,可就是借乔硕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去坐。他知道,自己这是被罚站了。


顾平生觉得请到季杭坐下来跟着大家开这个欢迎会,面子上像是涂了层金似得,连道,“那,你们三再自我介绍一下吧,啊,详细一点。”

先开口的是最边上的女生,声音细细的,“我叫徐素,三年级住院医。本科室是肾内科。目前就轮转过消化内,心内和急诊。”①
口齿清晰,语调柔软,温柔又不失硬气,话不多,却言清意达。
季杭微笑着点头,目光就落到坐在中间的那个男生身上。
那男生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被看得有些怵,“我叫陆谨欢,普外科住院三,就快要结束轮转了,神外是最后一个科室。”
季杭也是点头,心里却不免想,三年级的高年资住院医,轮转都轮转完了,怎么说话那么没底气。这里还想着,安寄远便开口了。

“我是安寄远,住院一,轮转过急诊,意向科室神经外科,自愿放弃其他科室轮转。”
时间静止了三秒钟,会议室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

“胡闹!”
第一个开口的竟是靠墙站着的乔硕,不可思议中还带着几分愤慨。

季杭没有立刻说话,但是整个人的气场却是尽数散了开来。
右手手肘撑在座椅扶手上,中指指腹缓缓揉着眉心处,沉静内敛的面容被手掌遮住大半,气息平稳如素,你却分明能感受到他太阳穴两边的血管神经骤紧绷,铿锵作响。

每个毛孔都往外透着寒气,就连贴着他坐的顾平生都不禁一哆嗦。
坐着的住院医们小心翼翼地抬头觑着季杭,季杭却只是将两手臂虚虚抱在胸前,睨着安寄远,“你确定?”

安寄远没出息地吞了下口水,微微噙了下嘴唇又马上松开,“确定,我已经递交考试申请了,只要通过笔试和实操——”

“门在那儿,”季杭毫不留情地打断,抬手一比,修长的食指骨节分明,明明是那么温柔的脸孔,牙缝里蹦出来的字眼却像是带着冰刀,“出去右拐走到底是电梯。你爱去哪儿去哪儿,神外不需要这样的医生。”

一句话说完,撑起桌子就要走,却被顾平生一把拉住,“小季!”
安寄远慌忙间在喉间发出的一个g打头的音,被顾平生这声叫唤盖过。

季杭的眸子里是着了火的,如果说刚刚还只是透着寒气,那此刻他整个人就像是烧起来似得。

顾平生也被吓到了,季杭很久没有冲着乔硕以外的人发这么大火了,通常他一个眼神就够整个A组的住院医小心谨慎上大半个月,纵然是不甚了解的人,也经常会被他与生俱来的气场震慑得寒蝉若禁。

可是,惹火上身的人不是别人,是安家二公子啊,季杭是他们科室供着捧着的祖宗,可是人家安寄远是整个医学界祖宗的儿子啊,顾平生硬着头皮也要充当一回消防员,“小季啊,你别激动,这不是还没定嘛。”

季杭还是盯着看都不敢看他一眼的安寄远,“顾主任,人家心高气大壮志踌躇的,我们小小神外可圈不住。”
顾平生轻咳一声,瞥了一眼安寄远,想要使眼色也使不上,人安寄远把头都埋到胸口了,“说什么呢,安寄远的意向科室就是神外,怎么就留不住了呢。”

季杭深吸了一口气,极力抑制自己冲上去一脚把人踹出去的冲动,“我不了解现在医学院的制度,但是你若是觉得考试就能替代临床,你大可以在家做你的书虫。”
顾平生依旧拽着季杭,生怕一松手人就要跑掉,“安寄远还年轻,才刚做住院医,你让他再考虑考虑。”

“考虑?”季杭挑眉,“那好,在你考虑好之前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安寄远蓦地抬头去看季杭,季杭却淡淡地移开了目光,看向顾平生拽住他的手,态度坚决,“顾主任,科室里事多,我带乔硕先走了。”
说着又吩咐坐在安寄远旁边大气不敢出的徐素和陆谨欢,“你们两个,下午自己去熟悉病历,六点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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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①:住院医轮转制度
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不同的住院医师轮转制度。甚至有时候同一个城市的不同医院也会有些微妙的区别。但是基本的规则都是差不多的,比如说整个轮转期是三年,大部分时间在自己本专业领域的科室(可能两年多),剩余的时间均分给其他轮转科室。当然也不是每个科室都要去的,如果你本专业在外科的话,轮转的大部分是外科科室,本专业在内科,就是内科为主。

佛系蛋泥专业剧透:下一章有人要挨揍。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6-15 21:59:00 +0800 CST  
第四章(3)


季杭挂着张冻了千年的冰山脸大步流星穿梭在病房的走廊里,乔硕像个围着花蕊转悠的小蜜蜂似得,从左边晃到右边,又从右边绕回左边,嗡嗡嗡响个不停——


“老师,你走慢点我跟不上了,楼梯跑得我腿还软着呢。”


“老师你不会生气了吧,是小硕又惹你不高兴了吗?”



“是不是因为早上偷吃了你的荷包蛋啊……别啊老师,我明天早上给你做一打!”


“老师别不说话啊,那么多人看着呢,人家还以为我哪儿欺负你了。”

……



季杭憋着气稳住手打开办公室的门,转身拽着乔硕的后领一把将人拎进房间,砰得一声将门关上。

一句话没有,径直绕过被他摔得一踉跄的乔硕,从抽屉里抽出一根尺子。

乔硕的小脸刷得白了一个色调,不由自主地往后退,“老师,有话好好说啊,我下午跟着周老师出门诊要坐一下午呢!”


季杭干干脆脆地用尺子敲了敲桌面,语气坚硬而决断,没有丝毫回转余地,“那正好,过来自己趴好。”
“别,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一定改!”那两下打在桌面上的一点儿都没留着力,乔硕身子跟着那沉重的两声铿铿抖了抖,抖出一声鸡皮疙瘩。


季杭嗤笑一声,“改?怎么改?明天给我做一打鸡蛋?”
“不不不,我这不开玩笑的嘛。”乔硕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后悔刚刚自己的玩笑话。


季杭根本就没准备跟他废话,这几天他忍着乔硕忍得都快把自己憋爆炸了。他也知道因为安寄远要进科室难免给乔硕带来情绪上的波动,夏冬也明着暗着提醒了他好几回要他两碗水端端平,但是就连人夏冬都知道小硕子吃不了亏反而是怕季杭太委屈了安寄远。乔硕自己这边先自乱阵脚。


忘了换药要家属催,病史病历写得乱七八糟,这些季杭都能忍。但是今天上手术还敢分心,这都不揍一顿说到如来佛那儿都说不过去。


季杭拎起戒尺指着人,划破空气发出嗡的一声,“乔硕,你这两天心不在焉作够了,我早都想抽你一顿了。”


乔硕听见亲老师指名道姓地叫他,往后退的步子都发了软,“我错了老师,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说到后边还并着四指拿在耳边做发誓状,眼睛吧嗒吧嗒一派纯良地望着人。


季杭是太习惯他临要挨打时讨巧卖乖的样子,一点都不为所动,“乔硕,你考虑清楚了,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过来趴好,要等我过去抓到你了,我把你拎去护士台打!”
乔硕一下就呆了,他虽然从下手术台那一刻就感觉到自己真的把季杭惹火了,却没想到这怒气竟是如此无法抑制,一点都不愿意同他再玩老鹰捉小鸡这套,开口就是那么决绝的狠话。


吞了一大口空气给自己壮胆,调出浑身上下的演绎细胞为自己脸色抹上浓浓的委屈,上下眼脸扑腾了两下,眸子里便透出淳朴无害的光芒来。
乔硕抬起一小步子。



“慢着!”季杭扬声,“把门锁了。”

乔硕的心脏做了一趟过山车,斟酌了几秒,还是乖乖转身锁了门又走到季杭身边。



像是遇见了同极磁铁似得,乔硕脚不敢往后退,上半身却因为本能的畏惧往后仰着,随时有可能倒下的样子。
季杭神色一凛,尺子一闪就咬上了人的大腿一侧,“我没空跟你玩擒拿术,你今天要是敢逃,我就敢把你摁在护士台上揍,你可以试试我是不是在逗你玩!趴好!”


乔硕腿软了,被那一下尺子敲得一阵麻,随后被季杭的话吓得像是没了筋骨,哆嗦着一边弯腰,一边支吾着,“老师你别吓我,您哪次打我我逃过呀,小的哪里敢——”


啪~!
一团火在臀肌上燃起。


“裤子`脱`了。”


季杭的语气冷了,不是方才好像每个字都沾着火苗似得往外窜,而是滋滋向外冒着寒气,顺着嘴唇晕开一路白烟的那种,把乔硕那点小心思全都冻起来了。
可是,乔硕还是不敢相信,不可思议地回头盯着季杭死灰似得脸色。



“老…老师,这是在科室里啊。”
在医院挨得打不少,季杭办公室里最多,季杭不是那么有耐心的老师,有时也会在住院医师值班室里动手,有时下了手术就被拎到更衣室,皮带拖鞋,电源线输液管听诊器,骨科手术用的扳手和螺丝批,都被拿来当做过刑具。但是,从来没要他脱了裤子挨。


季杭没有同他废话,伸手就去拽他的裤`腰,乔硕本能地回过手来想要制止,却被季杭一下就扣住了手腕压在腰侧,乔硕不敢真的用劲同季杭犟,只能嘴里一声声含着老师,声音急促而无措。


刷手服的裤子宽松肥大,季杭几乎毫不费工夫就把人的裤`子`扯了下来,乔硕`窄`臀`细腿的身材一下就成了他的命门,裤子哗啦就掉到了脚踝,鸡皮疙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了起来。
季杭并没有打算放过他,拽住了`白`色`内`裤的裤`腰就往下扯,`内`裤卡在了`大`腿`根,两`瓣洁白颤抖着的`臀`肉`就暴露在了冰冷的空气里。


“跟了我那么多年,不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季杭的声音混着空气里的寒意,能掉出冰渣子来。

乔硕头都不敢抬,左手还被季杭擒在腰间,右手手臂环着脑袋趴在桌上,脸颊烫得都能煎鸡蛋,再也没脸跟季杭贫嘴了。
尺子兜着风甩下来,抽在雪白的皮肉上,一下就是一道两只宽的红印子,界限分明,诉说着季杭无处可藏的怒气。
乔硕死死咬着牙根,还是没敢说话,生生逼出了脑门上的冷汗。


“开会走神!早交班走神!你连上手术都走神!”
像是锋利的砍刀,刚落下就削走了一块肉,随即便是一阵烈痛。
今天的戒尺同往常不太一样,裹着明显的怒气和愤慨往下砸,不带停歇地嵌进肉里,皮`肉再弹起来的时候,充血加温,便再没有了原本的样子。


“啊~额。”

上了二位数,乔硕的呻`吟`声就不受控制地冲破了喉咙,可是季杭周身散着的凛然怒意却让他突然就没了求饶的胆量,指甲与木制桌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季杭看了眼均匀上着深红色的`臀`,肿起的檩子像是下坡路上的减速带似得,平直而均等地在不大的`臀`面上铺开,右边`臀`瓣`戒尺尾端扫过的地方,略略有些泛着青。



季杭紧了紧手心,扬手一连五下落在`臀`峰,顷刻间就是一道刺目的肿痕,淤血在吹弹可破的肌肤下郁结,“今天这台我是前天下午给你的手术方案,你看了没?吸引器都拿不好,你是不是又想练臂力了?”


乔硕疼得整个身子都缩了起来,剧烈的颤栗,`呻`吟声被紧绷的喉口平滑肌压在的胸腔里,好久好久才缓过来,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季杭顿了顿,瞥见乔硕脑袋下零零乱乱的好几滴汗水,侧脸煞白没了血色,脖子上的青筋随着脉搏一突一突地跳,冰冷的戒尺贴上那一道滚烫的伤痕,“说话!”


乔硕又是一哆嗦,啪地一声一滴汗砸在桌面上,肌肉又绷紧了,声带都好像在`抽`搐,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啪——

避开了`臀`峰,落在了`臀`腿处,虽没有让人生不如死的剧痛,但乔硕仍旧打了一个冷颤。



“说话。”季杭的声音变了,不是冰冷没有温度的命令,也不是带着怒火和不满的训斥。是平日里盘腿坐在沙发里叫人给倒水的声音,温和柔软,带着几分商量的语气。

看着乔硕闷不吭声扛打的反常样子,季杭仿佛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身后是火辣辣的灼痛,乔硕呼了好几口气,将氧气送至大脑,然后开口,有些不好意思,“不是啊老师,我习惯当一助了,突然要我做三助——”

季杭都要气笑了,狠狠一尺子砸下去,“带你上台你还挑,你是不是连主刀位都想抢了!”


“啊,”乔硕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水珠,“老师在,哪里轮得到我嘛。”
“少跟我贫,”季杭放开了他颤抖着的左手,又是一尺子抽在臀峰下方,“明知道手术时长不能确定,病房里交给一个轮转的一年级住院?”



乔硕抬起头,声音难免有些嘶哑,“我错了。”下级出了问题,乔硕作为年资较长的住院医,理所当然要受责,这点上,他没有反驳的余地,也没有推脱的意思。
啪!啪!啪!

又是削骨剥皮的痛楚,两条腿不可避免地开始打起了颤,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季杭厉声,怒气又窜了上来,戒尺划破空气就惯了下来,“行啊你,做师兄了。你教的?术后人还没清醒了就给吗啡!”



一连三下打在`臀`峰`高肿的弧度上,季杭就像个准头极好的射手,乔硕小幅度的扭动都丝毫不妨碍他落鞭的位置,
“还在病房里骂人!你有没有带脑子?病患和家属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呢。”

“啊!”抽在了臀`峰处拿道淤`痕上,乔硕一阵抽`搐,止不住嗷嗷叫着。
回忆起来确实如此,纵使自己犯再大的错,季杭也从来不在病房里训人,本来医患之间的信任便岌岌可危,没有一个病人希望自己的管床医生是个做错事挨骂的“学生”。


季杭冷冷看着他在桌上扑腾着要站稳,却止不住颤抖的样子,`臀`上一片斑斓,声音有些无奈,“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欠揍。”
乔硕别过头,灌了好几口氧气,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竟是笑了。
笑容像是深潭里化开的一株莲花。
“之前是欠,可老师都打了那么多下了,早都不欠了。”



`


季杭的办公室里间是一件小的值班室,里边有一张单人床。

乔硕趴在床上将头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老师,你这被子得要晒了,我一会儿跟阿姨去说一声。”


久久不见回应。


身后传来季杭吸气的声音,“你下午真的有坐诊?”

凝重的眉头深深蹙起,看着`臀`腿和臀`峰处的青痕。


乔硕回过头,刚好瞟见人眼里的心疼,尴尬地笑了两声,“没事儿,大不了站着。”

季杭揉了揉人的脑袋,手上软软的,没说话。

刚才确实是被气得不轻,但是到底是被乔硕气的,还是被安寄远气的,季杭自己都有点分不清了。


他六年以来头一次对自己起了怀疑。
但是他忘了,还是不愿意承认,在过去的十四年里从来没有停止过对自己的怀疑。



药还没有吸收完,外间就响起了敲门声。

乔硕惊得要起身,却被季杭强硬地压了回去,“趴好。”

起身,洗手,替乔硕将被子搭在腿上,挪了个枕头给他抱着,从外间把他手机拿了过来给他,又冲了杯蜂蜜水放在他随手能拿得到的地方——这期间敲门声又响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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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6-19 20:51:00 +0800 CST  
伪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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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篇文遇到了好多学医的或者已经行医的小伙伴们
突然心血来潮建了个医学群
欢迎各位学医的小伙伴们踊跃加入
805665396
不看文也没关系,不喜欢安歌也没关系,以医会友
敲门砖是专业方向,如果还没想好的就报一下年级或者资质也行
入群须知:
1。仅限医学生和在职大侠,中西医都可以。
2。禁止扒群主的个人信息。
3。蛋泥的群目前都满了,如果有小伙伴喜欢文文想加群的话可以加蛋泥,等有空位了我再拉人进去。3485417617。敲门砖:两篇文里任何一个配角的名字!注意是配角!。
谢谢。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6-20 17:18:00 +0800 CST  
第四章(4)

里间的门紧紧闭着,季杭扫视了一圈还算整洁的办公室,不慌不忙地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一股被肃穆包裹着的权势气息立刻顺着门框飘入室内,让人本能得觉得刺鼻。
门外,顾平生,医教处主任,医务处主任,还有,安寄远。

没有弓腰哈背笑脸相迎,季杭脸色蓦地一沉,两条眉毛好像就拧成了一股,落在他深邃凝俊的双眸上。

面对三个主任局促略带讨好的脸色,季杭的喉咙口像是被麻药浸润过似的,发出的声音格外低沉,每一个词一出口就重得似是直直砸在了地面上,“有什么事,值得三位主任一齐来找季杭的?”
顾平生嘿嘿笑了两声,“小季啊,不请我们进去?”

季杭淡淡扫了眼站在最后紧抿着唇敛容屏气的安寄远,明明是不带任何情绪更不至于锋利的眼神,安寄远却被他看得一个机灵,心跳像是愈发激烈的鼓点飞上了两百,不禁垂下了头。
季杭虽不是个会在官场里摸爬滚打如鱼得水的医生,但也不是个不懂规矩的中二青年,他对权势利益不屑,但绝非勇敢到莽撞的程度。侧了身子就让出了位置。

副主任办公室,五个座位还是有的,季杭待其他三个主任在一侧的沙发上坐了,自己搬了办公桌对面的椅子来坐在他们对面,一时间,站着的安寄远就显得局促突兀起来。
不怎么走心地寒暄了一番,医教处的周主任开了口,满脸和蔼可掬,“小安啊,坐呀,我们聊聊,没事儿,别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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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寄远的站姿又挺拔了几分,立在季杭旁边像是一尊完美比例的雕塑,每一块肌肉都是紧绷的,每一段骨骼都透着庄重。
黑色衬衫一个褶子都看不见,西裤也是笔挺服帖,衬着干净纯白的白大褂,透出一股精英不凡的气质。
如黑曜石般澄亮明媚的黑瞳,闪着凛然的英锐气息,却被不知哪儿来的仓皇与敬畏敛起。光洁白净的脖颈侧面仿佛能看到随着心脏搏动而收缩舒张的劲动脉。
开口,却难免有些畏缩,“我站着就好。”

季杭没有再给推脱的机会,直接转向顾平生,“主任是因为安寄远的事来找我?”
被直接了当地戳中重点,顾平生几乎下意识否认,“啊,不——”又立马反映过来,慌乱中与其他两个主任对视了一眼,见没有人要替他接过话头的一丝,才尴尬改口,“也不全是,对…那个,刚才安寄远不是还没考虑清楚嘛,你就不要跟他计较了。”

(未完)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6-23 16:23:00 +0800 CST  
季杭一条腿悠悠地翘着,身子微微向后一仰就够到桌上的水杯,拿过来低头抿了一口又放回去,好像嗯了一声,近在咫尺之远的三个人却没人能确信自己听到了。
明明还是风轻云淡,可每个毛孔都在无形中透着令人不敢亲近的压迫感,面对三个在职务上比他高出整整一级的主任,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医务处的陈主任笑了笑,推了一下肥大的脸颊上架着的银框眼镜,“安寄远在学校成绩连着几年都是第一,是个好苗子啊,季医生您看,放你们组我觉得还是很合适的。”
“是啊,之前急诊马主任也说他表现很出众,这些年这样的好苗子已经不多见了。”陈主任将身子向前挪了挪,立刻附和。

季杭皱着鼻子,平静的眼波在人说话的几秒钟间,如鹰般锐利森冷起来,“顾主任,陈主任,马主任,季杭年纪轻不懂事,做事也喜欢直来直去没分寸,今天三位主任带着安寄远来我这儿的意思,还希望能挑明了跟季杭说。”

陈主任和马主任明显一愣,脸上像是被刷上一层水泥似得僵住了,只有顾平生倒是早有预料似得觑了眼其他两人,陪笑了两声,便道,“小季啊,我们就是希望你别和孩子计较,给他点时间多考虑考虑,年轻人嘛,谁没有一时冲动呢。是不是,安寄远?”

安寄远当然不敢贸然答话,头略略低垂了一些角度,又马上抬了起来。
季杭笑了,可是脸上没有一丝暖意,带着弧度的嘴角好像结起了冰霜,冷漠的双眸早就蒙上一层寒气,“三位主任一起来找季杭,就是为了让我原谅他?”

三人面面相觑,相继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季杭笑出了声,鬓角的发根肉眼可见地立起紧绷,“他几岁?做错了事要家长来替他出面道歉解决?
陈主任脸上的肌肉一僵,“小季,他不是还没决定吗?说说而已,说说而已。”

“说说,而已?”季杭一字一顿的重复,有意无意瞥了一眼安寄远,“今后他的口头医嘱,口头交接班,口头病例汇报,我都当他说说而已?”
安寄远一口咬上了下唇,一瞬间呼吸道像是吸入了什么异物,气体只能从气管和异物之间仅有的间隙进行交换,血液中急速上升的二氧化碳浓度使他感到一阵晕眩。

季杭在哑口无言的三位主任之间移动着眼神,像是每一次在学术研讨会上作报告那样,面对着比他有着更多头衔,更高荣誉的邻域内专家,一样自信深稳,一样不慌不忙,“小学生都知道犯了事要自己承担。他明天要是病历写得不够好,是不是还要院长来替他做说辞。”

季杭顿了顿,嘴角还噙着弯弯的弧度,乌木般的漆黑瞳孔就散出一种不容置疑的统治者气势,一字一顿,“主任们这样,我怎么教。”
安寄远像是要把嘴唇咬出一个洞来,憋得通红的脸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分针在走,走廊里的嘈杂被隔绝在外,窗外的暖风拍打着系成一束的窗帘,噗噗的。安寄远额前柔顺的发丝飘起,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度,清澈的眼眸泛起水水的涟漪,仿佛将自己置身事外,却没有人看得到他几乎咬碎了一口皓齿,掐烂了两手掌心。
安静得,能清晰分明地听见自己狂躁不安的心跳。

季杭还是在笑,站着的安寄远却能感觉到他每个毛孔都往外渗着怒火,在人身侧一米的距离都感觉要被点着了似得。
缓缓放下腿,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主任请回吧。人我留下了,既然分到了A组的,季杭还不至于挑挑拣拣,但是在我手底下做事,不管是谁,就别想被捧着供着。”

三位主任陆续站了起来,陈主任和马主任不常和季杭打交道,虽然早就听说这个全国神外专家名录中史上最年轻的副主任雷厉风行果断狠决,但是这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下了逐客令,面子上还有些挂不住。

顾平生笑着同另外两位道,“我就说吧,我们季医生做事很有原则的,更不会和小孩儿一般计较的。”

季杭一边送着三人出门,一边委婉拒绝了三位主任邀请今晚吃饭的邀约。用极力压抑着怒火,伪装出来的耐心真诚取得了三位主任一致的信任,信任他会待这位安家二公子“不薄”,才终于将那趋炎附势的姿态隔绝在了门外,顺手锁了门。

再转身,眼神冷冽地像是一簇冰刀,所及之处即千疮百孔,“安寄远,我对你很失望。”

-------------------------

眼见为实,很多时候,却并不是事实。
适用于季杭,也勉励最近水逆的自己。
人很少会老老实实表露出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就算老老实实表现自己是怎样一个人的时候,听你看你老老实实毫无保留的那个人也不一定完完全全地相信你的老老实实。
话从一个耳朵进,画面被陈列在视网膜上,这些信息最终都会被传到瓜子大小的大脑皮层里百转千回,或者在瓜子仁里不断回炉,回着回着,就变成了五香的,焦糖的,山核桃的,孜然的,麻辣的.......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6-23 16:24:00 +0800 CST  
上一章没喷杀虫剂,重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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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4)

里间的门紧紧闭着,季杭扫视了一圈还算整洁的办公室,不慌不忙地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一股被肃穆包裹着的权势气息立刻顺着门框飘入室内,让人本能得觉得刺鼻。
门外,顾平生,医教处主任,医务处主任,还有,安寄远。

没有弓腰哈背笑脸相迎,季杭脸色蓦地一沉,两条眉毛好像就拧成了一股,落在他深邃凝俊的双眸上。
面对三个主任局促略带讨好的脸色,季杭的喉咙口像是被麻药浸润过似的,发出的声音格外低沉,每一个词一出口就重得似是直直砸在了地面上,“有什么事,值得三位主任一齐来找季杭的?”
顾平生嘿嘿笑了两声,“小季啊,不请我们进去?”

季杭淡淡扫了眼站在最后紧抿着唇敛容屏气的安寄远,明明是不带任何情绪更不至于锋利的眼神,安寄远却被他看得一个机灵,心跳像是愈发激烈的鼓点飞上了两百,不禁垂下了头。
季杭虽不是个会在官场里摸爬滚打如鱼得水的医生,但也不是个不懂规矩的中二青年,他对权势利益不屑,但绝非勇敢到莽撞的程度。侧了身子就让出了位置。

副主任办公室,五个座位还是有的,季杭待其他三个主任在一侧的沙发上坐了,自己搬了办公桌对面的椅子来坐在他们对面,一时间,站着的安寄远就显得局促突兀起来。
不怎么走心地寒暄了一番,医教处周主任开了口,满脸和蔼可掬,“小安啊,坐呀,我们聊聊,没事儿,别紧张。”

安寄远的站姿又挺拔了几分,立在季杭旁边像是一尊完美比例的雕塑,每一块肌肉都是紧绷的,每一段骨骼都透着庄重。黑色衬衫一个褶子都看不见,西裤也是笔挺服帖,衬着干净纯白的白大褂,透出一股精英不凡的气质。
如黑曜石般澄亮明媚的黑瞳,闪着凛然的英锐气息,却被不知哪儿来的仓皇与敬畏敛起。光洁白净的脖颈侧面仿佛能看到随着心脏搏动而收缩舒张的劲动脉。
开口,却难免有些畏缩,“我站着就好。”

季杭没有再给推脱的机会,直接转向顾平生,“主任是因为安寄远的事来找我?”
被直接了当地戳中重点,顾平生几乎下意识否认,“啊,不——”又立马反映过来,慌乱中与其他两个主任对视了一眼,见没有人要替他接过话头的一丝,才尴尬改口,“也不全是,对…那个,刚才安寄远不是还没考虑清楚嘛,你就不要跟他计较了。”

季杭一条腿悠悠地翘着,身子微微向后一仰就够到桌上的水杯,拿过来低头抿了一口又放回去,好像嗯了一声,近在咫尺之远的三个人却没人能确信自己听到了。
明明还是风轻云淡,可每个毛孔都在无形中透着令人不敢亲近的压迫感,面对三个在职务上比他高出整整一级的主任,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医务处陈主任笑了笑,推了一下肥大的脸颊上架着的银框眼镜,“安寄远在学校成绩连着几年都是第一,是个好苗子啊,季医生您看,放你们组我觉得还是很合适的。”
“是啊,之前急诊科主任也说他表现很出众,这些年这样的好苗子已经不多见了。”周主任将身子向前挪了挪,立刻附和。

季杭皱着鼻子,平静的眼波在人说话的几秒钟间,如鹰般锐利森冷起来,“顾主任,陈主任,周主任,季杭年纪轻不懂事,做事也喜欢直来直去没分寸,今天三位主任带着安寄远来我这儿的意思,还希望能挑明了跟季杭说。”
陈主任和周主任明显一愣,脸上像是被刷上一层水泥似得僵住了,只有顾平生倒是早有预料似得觑了眼其他两人,陪笑了两声,便道,“小季啊,我们就是希望你别和孩子计较,给他点时间多考虑考虑,年轻人嘛,谁没有一时冲动呢。是不是,安寄远?”

安寄远当然不敢贸然答话,头略略低垂了一些角度,又马上抬了起来。
季杭笑了,可是脸上没有一丝暖意,带着弧度的嘴角好像结起了冰霜,冷漠的双眸早就蒙上一层寒气,“三位主任一起来找季杭,就是为了让我原谅他?”

三人面面相觑,相继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季杭笑出了声,鬓角的发根肉眼可见地立起紧绷,“他几岁?做错了事要家长来替他出面道歉解决?
陈主任脸上的肌肉一僵,“小季,他不是还没决定吗?说说而已,说说而已。”
“说说,而已?”季杭一字一顿的重复,有意无意瞥了一眼安寄远,“今后他的口头医嘱,口头交接班,口头病例汇报,我都当他说说而已?”
安寄远一口咬上了下唇,一瞬间呼吸道像是吸入了什么异物,气体只能从气管和异物之间仅有的间隙进行交换,血液中急速上升的二氧化碳浓度使他感到一阵晕眩。

季杭在哑口无言的三位主任之间移动着眼神,像是每一次在学术研讨会上作报告那样,面对着比他有着更多头衔,更高荣誉的邻域内专家,一样自信深稳,一样不慌不忙,“小学生都知道犯了事要自己承担。他明天要是病历写得不够好,是不是还要院长来替他做说辞。”
季杭顿了顿,嘴角还噙着弯弯的弧度,乌木般的漆黑瞳孔就散出一种不容置疑的统治者气势,一字一顿,“你们这样,我怎么教。”
安寄远像是要把嘴唇咬出一个洞来,憋得通红的脸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分针在走,走廊里的嘈杂被隔绝在外,窗外的暖风拍打着系成一束的窗帘,噗噗的。安寄远额前柔顺的发丝飘起,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度,清澈的眼眸泛起水水的涟漪,仿佛将自己置身事外,却没有人看得到他几乎咬碎了一口皓齿,掐烂了两手掌心。
安静得,能清晰分明地听见自己狂躁不安的心跳。

季杭还是在笑,站着的安寄远却能感觉到他每个毛孔都往外渗着怒火,在人身侧一米的距离都感觉要被点着了似得。
缓缓放下腿,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主任请回吧。人我留下了,既然分到了A组的,季杭还不至于挑挑拣拣,但是在我手底下做事,不管是谁,就别想被捧着供着。”

三位主任陆续站了起来,陈主任和周主任不常和季杭打交道,虽然早就听说这个全国神外专家名录中史上最年轻的副主任雷厉风行果断狠决,但是这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下了逐客令,面子上还有些挂不住。

顾平生笑着同另外两位道,“我就说吧,我们季医生做事很有原则的,更不会和小孩儿一般计较的。”

季杭一边送着三人出门,一边委婉拒绝了三位主任邀请今晚吃饭的邀约。用极力压抑着怒火,伪装出来的耐心真诚取得了三位主任一致的信任,信任他会待这位安家二公子“不薄”,才终于将那趋炎附势的姿态隔绝在了门外,顺手锁了门。

再转身,眼神冷冽地像是一簇冰刀,所及之处即千疮百孔,“安寄远,我对你很失望。”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6-25 20:49:00 +0800 CST  
第四章(5)

季杭一边送着三人出门,一边委婉拒绝了三位主任邀请今晚吃饭的邀约。用极力压抑着怒火,伪装出来的耐心真诚取得了三位主任一致的信任,信任他会待这位安家二公子“不薄”,才终于将那趋炎附势的姿态隔绝在了门外,顺手锁了门。

再转身,眼神冷冽地像是一簇冰刀,所及之处即千疮百孔,“安寄远,我对你很失望。”

好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扔到了一片冰原上,那彻骨的寒冷和羞`耻`感一阵一阵冲击着安寄远的心脏,身侧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感觉不到疼痛似得掐着自己的掌心。
他从刚才季杭同几个主任的对话中隐约能感受到季杭为什么生气,但是他不服,他有满肚子的辩词,满腔的苦水,无处安放,不得排遣。

季杭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整整半分钟,渐渐敛起了刻意伪装出来的风轻云淡,脸色沉了,像是随时会大雨倾盆的阴云,“我刚在会议室里说了什么,你不记得了?”

这句话一落,安寄远便狠狠一抖,拉满弓的弦一下被松开了,积压在心上的倔强和不服就像受到浓硫酸侵蚀般逐渐瓦解。
怎么会不记得,季杭刚才说没想好就不要出现在他面前时绝情的样子,像是烙铁烫在他心头似的深刻。
一阵灼热的胃酸从食道反上来,喉咙口一股灼烧酸涩,“哥,我——”

“你该叫我什么!”季杭厉声呵斥,“这是医院,别让我再听见这个词。”
那股酸涩蔓延到了鼻腔后边,一个劲地往脑门上窜,安寄远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季主任,我,您让我再想想——”

原本这么问了,是想让他跟着乔硕一起叫老师的。那声季主任一出口,季杭的心好像被挖了一个洞似的。
他本就不是冷血没有感情的人,相反,感情异常丰富,丰富到那颗同时负责几项国家级课题外加临床工作都绰绰有余的聪明脑袋,梳理了十多年都梳理不清。

眼前这个人,到底也曾经窝在他的怀里听他讲故事,曾经一犯错就拉着他的衣角撒娇,曾经会同他任性惹他生气,可从不会那么小心翼翼。
季杭幽静深稳的双眸里映射着安寄远无措的表情,五官大了一号,轮廓更加锋利清晰,但是那清透敏锐的眼眸,却与儿时不无二致,这让他,怎么能不彷徨,不踟蹰,不对自己起了怀疑。

可这一切,所有的犹豫和酸楚,就在听到安寄远说他还要想一想的那一刻,都被一股无名火一把燃尽,只剩下熊熊飞扬的怒气,和滚滚而上的浓烟。

季杭努力克制着自己,咬着牙根走回自己办公桌后,用几秒钟的时间调整气息,抬头,还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出去!”
安寄远一口咬上嘴唇,两只脚像是被粘在了地上。

啪!
季杭一掌拍在办公桌上,满杯的水晃了晃,还是洒出来了一小摊。
“让你出去没听见吗!”眼神像是一把利剑,直勾勾射穿人的心脏,“我再强调一遍,轮转的事没想清楚之前别出现在我面前。否则——”
季杭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自嘲得一阵冷笑,“不过,你要是再请来主任院长来替你求情帮腔,我还真没什么办法,谁让你是安家小少爷,随便一挥手整个B市医疗界都唯命是——”

“我没有!”

像是一头沉睡的狮子突然被吵醒,安寄远瞪圆了眼睛直直盯着季杭,眼底的血丝清晰分明,深深蹙起的眉头像是漩涡般将那双喷火的眸子包裹。
明明喉咙口干涩得不行,还是要哑着嗓子吼出来,“我没有请主任来替自己求情,也从来没有叫爸给医院施压!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你不能冤枉我!”

季杭什么时候被谁这么顶撞过,乔硕再不省心,也只敢在人心情好的时候耍耍嘴皮子讨个饶服个软,还是掐着分寸来的,季杭真的翻了脸,他有几个屁-股敢如此正面挑衅冲撞。

就好像在已经熊熊燃烧的怒火上浇了一桶油,季杭三步并两步走到安寄远身边,一只手将人肩膀一锁,安寄远整个身子就像被点了穴似的一阵酥麻得软了下来。

季杭的动作利落而迅猛,手腕一甩将人扳了过去,抬脚狠狠踹在他臀腿处,这一下带着股狠劲,安寄远竟是直直冲着对面的墙壁摔了出去,随后咚地一声丝毫没有防备得摔在了三米远的地上。

“额……”
呻吟声随即从牙缝间溜了出来,只听着断断续续的吸气就知道疼得多厉害。即使看不到,安寄远也无比确定自己身后那一片定是青了,整个臀腿都硬邦邦的,任何角度的移动都能让他一阵抽搐,额头上瞬间就溢出了一层冷汗,俊俏的五官紧紧拧在了一起。

自从十几岁过了术后恢复期,就被逼着常年去健身房维持体力,对心肺功能要求高的有氧运动季杭尚不太敢过分追求,但是力量训练却一直没有荒废过。他知道自己那一脚有多重。
季杭看着安寄远撑着手臂支在地上的狼狈样,沉了声,“跪好。”

是脱臼了?还是骨裂了?韧带撕裂也行啊?偏偏都不是。
安寄远在排除了这些可能性之后,认命般地接受了这个事实,那种排山倒海的痛,就是来自于皮肉的痛。

他从来没有被季杭用这样暴力的方式对待过,小时候季杭要打,从来都不用动手,有时候甚至不用开口,一个手势一个眼神,安寄远就乖乖摆好姿势等着他挥-鞭。
那时候的季杭,总还有耐心在打之前跟他讲道理,大多数情况都能让小孩心服口服。年纪小,当然也有讲不进道理的时候,可是安寄远却那么信任他哥哥,那个忍着心绞痛也会陪着他一起奔跑撒野的哥哥,那个病倒后躺在床上一边挨骂一边藏起委屈向自己微笑的哥哥。
季杭要动手打他,事实上,安寄远只要起了反意,都是躲得过的。但是,他不会,即使被冤枉,他永远都不会。
他不想气季杭,更不想季杭为了他付出多余的体能消耗。

安寄远敛起情绪,将膝盖放在地上,慢慢抽走手上的力道。身子越挺直,两条腿变抖得越厉害,痛的他眼睛鼻子一阵阵得酸,死死闭合着眼皮抵抗本能的生理反应。

季杭冰冷的声音像是被北冰洋的空气过滤过,“这么没有规矩的吗?”

安寄远狠狠咬在下嘴唇内侧的细肉上,将腰又挺得直了些,背脊马上就是一条很好看的弧度。那些本就不算太多的忤逆,被季杭的暴怒彻底湮灭。

季杭看他跪好,便走到他侧面,顺着沙发扶手就是一靠,两条腿伸直向前交叉搭在地上,两臂往胸口一抱。
开口,声音很冷静,很冷,很静,“你要在我身边,我的要求,只说一遍。上次就警告过你了,没有顶嘴的,是不是?”

安寄远抿着唇,低下了头。
“说话。”沉沉两个字砸下来,砸在头顶上,一阵晕眩。
“…是。”
季杭向人伸出右手,“皮带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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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6-25 20:53:00 +0800 CST  
第四章(6)

“你要在我身边,我的要求,只说一遍。上次就警告过你了,没有顶嘴的,是不是?”

安寄远抿着唇,低下了头。
“说话。”沉沉两个字砸下来,砸在头顶上,一阵晕眩。
“…是。”
季杭向人伸出右手,“皮带给我。”

安寄远猛地抬头看向季杭,眸子里全是震惊。
一口凉气嗖地溜过牙缝吸入肺里,气体在肺泡里充分交换,却不敢有呼气的动作。

季杭的手也不收回去,就这么直直伸着,“你可能对我有什么误解,觉得我还挺有耐心。”

安寄远的心砰砰砰得在胸`腔里回弹着,方才的诧异早就被来自对于这个兄长本能的敬畏之心淹`没,仔细看的话,跪`着的少年连肩膀都在微微打着`颤。
季杭今天的态度,对他而言,太有威`慑`力。

其实兄弟两个如今的关系要比当时季杭刚刚离家那会儿要缓和很多,季杭已经不会用曾经那种带着漠`然厌`烦的眼神看他,也不会将那些本不该他承担的责任怪`罪于他,虽然,安寄远如今想起来,心上依旧像是被咬了一口似的。

这几年来,季杭在安寄远的事情上,一直都呈现出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
不至于事无巨细的关心,但是也绝非置若罔闻;过问,给出自己的意见,却也不会拿出兄长的身份镇`压他。
以至于安寄远就这么一直徘徊在季杭圈`子的边`缘,稍稍想要靠近,就会被无情地踹`出去,在外边时间长了,又没商没量地被拽了进来。
可是,缓和归缓和,那么正式的下`跪递`工`具挨`打,是没有过的。

“季——”
安寄远吓得说话的尾音都在`颤,眼底晕开许久未有过的无措和惶恐,花了浑`身的力气抑制住叫哥的本能,可是一个字发出来,后面的那声“主任”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季杭的眉头,缓缓地,缓缓地,以微米每分钟为计量单位地蹙了起来,紧到不能再紧,他站起了身。

顺手拽下头顶的手术帽扔到一边,甩了下蓬松乌黑的利落短发,走到人身边,扯了扯他白·大·褂的领子,那声音像是百米深的地窖里传出来的阴`冷,“外套`脱`了,皮`带给我,自己找个地方pa`好。不想第一天上班就开始请长假的,就不要我说第三遍。”

熟悉的语调唤起了安寄远脑海深处最敏感脆弱的记忆,那些细细密密的恐惧就这么顺着神经元爬`上头皮,每个毛孔都紧紧缩起,然后滋滋往外冒着冷汗。

安寄远埋了头,兀自抿着嘴唇,咬紧牙根,将白大褂褪`下,用下`巴压住领口抵在自己胸`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边的沙发上,然后伸手去解·皮`带。
手指随着铜·扣处传来的冰凉触·感一·颤,狠狠稳住,皮带抽出`裤`腰的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人的骨`架都被抽`掉似得浑`身发`软。

对折,锁扣,凌空一挥——嗡!
安寄远环顾四周,膝`行两步,跪`到了刚刚季杭坐过的凳子边,没有把手的硬质木板凳,上半`身`pa`到凳面上。

可是,凳面太高,他的整个上半`身都是弓着的。
季杭皱眉,用皮带一端点了点他的背脊,用跟小学生讲算术题的耐心声音慢慢说,“起来,pi`股`pa`上去,手撑地,腿伸直。”

安寄远的脸蓦地一下就烧着了,他毕竟不是七八岁的小孩了,犯了事抓过来`ba`了`裤`子摁`在膝盖上就`抽,二十多岁的大男孩,被哥哥用皮带`抽`pi`股,还要摆成那么羞`chi的姿`势,足够让他怀疑人生。

嗖~pa!
“啊——”
上好的头层牛皮灌着风噙在安寄远微`翘的tun`部上,笔挺的西装`裤立刻被打出一道皱褶。
安寄远疼得整个上`身都挺直起来,脑门处刚刚风干了的汗渍瞬间又被浸湿,火辣辣的疼痛一阵阵传来。

季杭没再说话,而是提着人胳`膊就拎了起来,一只手摁着人的背,另一只手环`着他的`腰,就把他头朝下摁`倒在了凳面上,kua`骨敲到实木的椅子边缘发成清脆的响声,疼得安寄远一阵晕`眩,用手撑`住地面才不至于从椅子上翻下去。
可是下一秒季杭冰凉的手在他裤`腰处的触`感却瞬间让人如惊弓之鸟一般下意识去抵`抗,“哥,别,不`要`tuo——”

安寄远的声音里带着焦`灼的哀`求,回头去看季杭的眸子里更是透着满`腔的楚`楚`可怜,可是季杭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三下两下就反`手锁`住了他伸过来的双手抵`在腰`间,然后毫不犹豫地用握`着皮`带的右手扯`下了人的ku`子。

西`裤连带着内`ku被扯`下的瞬间,皮`带的边缘划过刚刚那道凌厉的伤`痕,安寄远吓得整个人狠狠一抖,猛地一挣就挣开了季杭的束`缚,却在反应过来之后补`救似的送回了手腕放在腰·后头,待季杭再一次握住。

这样的乖·巧并没有为他赚来任何福利。
还来不及体会空气里的凉意,火痕似得皮·带就在身后炸开,一下下带着怒气抽·在饱·man的tun·肌上。

“啊——”
克制不住的shen·吟·叫·喊,安寄远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什么羞·chi什么委屈什么小心翼翼的骐骥全都抛在脑后,唯一的感官输入,就只有淋·漓狠·决的痛。

季杭一口气不间断抽·了十几下,皮·带骇人的击打声回响在整个房间里,衬托出安寄远无处安放的窘·迫。季杭打过一轮,突然就撤了摁·住他后背的手,安寄远浑身都是·软·的,差点就这么gun了下来,连忙用手臂撑·住地面。

季杭听着他粗·重的呼·吸·音,眼角扫过染了一片均匀的红色的tun·部,声音里满是压·迫的气息,“安寄远,这顿·打你欠了有点时间了。我今天本来不想动手的,但是我的脾气估计没自己想的那么好。问话不答,答话就顶嘴,一件事要重复两三遍,都是哪儿来的毛病!”

季杭的训·话快而疾,并没有留给他过多的喘·xi时间,身后接·踵而至的疼·痛便炸·裂开来。
红·肿的两·半·tun由着皮带的起落而chan·动·上色,皮·带长了眼睛似得往最重的伤·痕上落下,破风声像是狭隘弄堂里呼啸而过的疾风,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光是听声音,就让人zhan·栗。

“别在这儿给我装·哑·巴!” 季杭又·抽·了五下,却是明·显地下·手更·重了,“不愿·ai就走,没人拦得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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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打到现在为止,季杭跟小远还不在同一页上,小远目前为止的顺·从是因为他愿意,不是因为他知道他错哪儿了。所以季杭·黑·们现在请尽·情的骂,我无力反驳。
·
还有允许我o-s一条:你们一边喊着心·疼替他委屈,一边都帮我把小远的错一条条都列出来,明明白白告诉我蛋泥你绝对不能放过那个小·hun·蛋,这样会让我很为难的。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6-27 19:28:00 +0800 CST  

楼主:米酒蛋泥

字数:259339

发表时间:2018-05-06 00:1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5-01 11:16:2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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