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快乐～

——第三十八章：痴人——
结界破碎，逸歌中人忽觉身中一轻，立刻反应过来，敏锐的蕴起灵力。
逸歌精英弟子的攻势下，战况开始逆转，连一直拉着樊洛腰带的樊夜都能抓住空隙扔出两三个决。
半空中纠缠的身影倒是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受到结界影响。
墨色的长剑上都仿佛笼罩一层黑气，招招狠厉却都没有朝着命门攻击，薄唇抿成一线，丝毫情绪的变化都吝于展露。
另一边的墨轩则全然另外一副模样，烟斗插在腰间，手拿一把玉骨折扇，在指间灵活的上下翻飞，每一下都似是无意的挡开长剑。
两人都没有出尽全力。
“干嘛总戴着面具？”墨轩舞扇间隙还有心情说着话“呵呵…就算你不摘下来，我也知道你的模样……”
墨轩朝魔神的脸颊伸手，魔神一个闪身避开，抬手一剑撕裂仙袍，墨轩转身旋开，额上仙印闪烁。
“你就是烟玄？”魔神终于开口，看向被划伤了也依然一副笑脸看着自己的男人。
“叫我墨轩就好，毕竟这是我最喜欢的人给我的最喜欢的名字了。”墨轩敛眸轻轻笑着，眸里染过哀愁和怀念。
“……不知所谓…”魔神觉得心口一窒，愣了一下轻轻道。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墨轩看向魔神，笑得真诚又友好，一点也不像敌对状态。
“…需百。”需百答道。
“需百……需…百……”墨轩念了两遍，反应过来什么一般微微睁大了眸子看着需百“莫不是……摩厉以需的需，百里无一的百…这两个字？”
需百点点头默认，大概是墨轩的态度实在太友好，他也在无意中卸了戒备。
“……真好听。”墨轩敛眸，鼻头有些酸涩，声音闷闷的“不知为何叫这两个字？”
“与你无关。”需百蹙眉，不知为何，看到面前这人似乎情绪低落的模样，自己心里莫名烦躁。
墨轩刚要说什么，就听见下方吵闹起来，战况逆转，樊宸也带人冲了过来，鬼夜门人纷纷在朝着天上的魔神求救。
“阵已破，大势已去，还不撤退？”需百收剑入鞘，下方还能动的鬼夜门人闻言皆是作鸟兽散一般狼狈逃窜而去。
需百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墨轩，转身离去。
墨轩折扇轻轻敲了两下手掌，看了一眼下方戴着面具看向自己的墨瞳男人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就朝着黑影追了过去。

“那是……”樊宸看着半空中影子蹙眉。
“洛洛洛洛！是大哥！”樊夜看到樊宸，立刻拉着樊洛欢叫了一声。
“宫厌，快些去扶住二公子。”樊宸回头吩咐一声，又走上去，皱眉看着一身狼狈的二人“怎么搞的？”
“……中了埋伏。”樊洛顺从的让宫厌检查伤势，一边低头说道。
“洛洛也不是故意的啊…”樊夜弱弱的说道。
“我说你，你怎么回事？怎么在这儿？”樊宸使劲儿掐了一把樊夜脸颊，问道。
“啊啊啊啊痛痛痛痛！大哥放手放手！”樊夜挣扎着拍点樊宸手，脸上的酸痛感都传到了眼眶，可怜巴巴的躲到樊洛身后，看着樊宸“我担心洛洛…我想来帮你们嘛……”
“大哥，我会管好他的。”樊夜把人揽到身后看着樊宸。
“二公子，请不要乱动。”宫厌看着手手臂上发黑的伤口不住皱眉。
樊宸打量了下二人叹了口气“你先照顾好自己吧。”
樊宸吩咐大家去收复城池，照顾百姓，然后走到了从刚才开始就有意无意躲着自己的男人。
“……玄城收复，恭贺大公子。”戴子归看看天，看看地，看看房子，看看树，一双墨瞳转来转去就是不看樊宸。
樊宸也不说话，就靠近戴子归，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大公子，小生知错…”戴子归拱手躬身，非常诚恳。
樊宸还不说话，戴子归抬头看了一眼，只看到樊宸一双眸子里三分薄怒，三分疑惑，还有四分心痛。
看到那四分心痛，戴子归知道，自己八成是快暴露了，不过易容丹这种东西樊宸肯定不知道，所以……
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想法，戴子归小朋友觉得，自己还可以继续伪装下去倔强一下，于是面上端的一副若无其事，认真认错，下次还敢的样子看着樊宸。
“……你…”“洛洛！！”
樊宸刚要说什么，身后樊洛突然倒下了，樊夜吃力的赶紧抱住樊洛，着急的看向宫厌。
“厌师兄！洛洛这是？！”
“三公子莫急。” 宫厌握住樊洛手腕掐脉，樊宸和戴子归闻声中断了对话也走了过来。
“二公子受了不少伤，之前一直用内力压制着，此刻脱力，毒气蔓延了而已。”宫厌一边轻描淡写的说着，一边往樊洛右手扎了根银针“一时半会儿没大碍，先找个干净地方安置一下比较好。”
樊宸看着樊洛的伤口不由叹气，这里才好了没几分钟的樊夜瘪着嘴一副努力不哭的样子……再想想旁边还有个一身问题找不到突破口看着就头疼的戴子归……还有刚刚天上那个跟别人跑了的似乎是自家大祭司？
樊宸单手扶额，扬扬手让人赶紧去安排个干净的住处想着再慢慢做下一步打算。

雾江，需百看着身后的人，神色晦暗。
“你跟着我做甚？”
“保护你。”墨轩神色温和，竟是十分正经。
需百微微偏了偏头，似是疑惑。
“现在只是魔界下达了追杀令，估计半个月左右，三界追杀令也会下来了，你一个人怕是很难应付。”墨轩温温笑着，目光诚恳。
“你就不是三界中人吗？”需百语气平淡疏离，面具下的眸子定定看着墨轩“为何帮我？”
“你把面具摘了我就告诉你。”墨轩温温柔柔笑着，眼里毫无芥蒂。
需百不言，在微风第三次搅动面前雾气的时候，需百抬手摘掉了面具。
就算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在看到这张念想了六百多年，应当早已淡忘，却日日入梦再熟悉不过的面容时，墨轩还是无法遏制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除了那双尖长的耳朵，还有冷漠的目光，眼前的人，分明就是他。
苏儒廷，字子霆。苏儒陌的哥哥，也是为苏儒陌取了“墨轩”这个字的人。
墨轩的心，墨轩的骨，墨轩的命。
“现在可以说了？”需百看着面前怔怔看着自己眼眶发红的人不由得蹙眉，身体先于大脑走近了两步。
墨轩没回答，只是愣愣的抬手，轻轻抚摸上需百的脸颊，接触上的第一秒，需百就皱着眉微微撇开了头，冷漠又疏离。
然而就算只有一瞬，指尖微凉的真实触感也在告诉墨轩停止思考的大脑，这次不是梦中。
“我终于…找到你了。”墨轩对上那双金色的眸子，一向深渊般的墨瞳终于有了点点华光“你…忘记我了吗？”
需百皱紧眉头，大脑里似乎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细细感知时却是什么也抓不住，看不着。
“天界中人都是这么奇怪的吗。”
“……不，只有我，毕竟我是独一无二的。”墨轩心知情况复杂，不可冒进，敏锐捕捉到需百眼底一晃而过的慌乱笑弯眸子“没关系…忘记了也没关系，你我羁绊深重，你总会想起来的。”
“……莫名其妙。”需百眉头紧蹙，心绪躁动不安，眉间魔印突突的跳动，仿佛在提醒着什么。
“你看起来很辛苦。”墨轩蹙眉，严肃的看着面前的人“是魔界操纵了你吗？”
“可笑。”需百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泠然的笑意“我本就是魔界中人，何来操纵，汝等仙人见不得魔界出身，些微动静便是动辄操纵，也颇为自命清高了些。”
“我不是那个意思……”墨轩没想到需百完全曲解了话意，眼底三分难过“你不当属于魔界。”
“那我应当在何处？仙界？”需百抬抬眉毛，冷漠的看着面前的人“倒是你，身为仙界中人，此刻待我不杀不捕，不怕被当作同党吗。”
“于我而言，为仙为魔，毫无区别。” 墨轩弯眸，笑得粲然“重要的，只是你在哪一边而已。”
“不可理喻。”需百转身欲走，余光瞥见墨轩“别跟着我。”
“那不可能～”墨轩摊了摊手，一脸纯真“带上我嘛～我肯定能帮上你的。”
“……”需百想起什么，回身，眸子在墨轩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上转了两圈“你就那么想帮我？”
“有我帮得上的忙的地方吧？尽管开口。”墨轩笑眸弯弯，毫无坏心的模样。
“这是绝灵丹，吃了它。”需百抬手，黑雾盛着锦囊飘到墨轩面前。
“绝灵丹？哇第一次见耶！”墨轩饶有兴致的接过，拿出小小的红色丹丸，眯着笑眼就要往嘴里塞。
“你不知道吃了会有什么后果吗？！”需百的语气没来由的有些…着急？
“封绝仙力嘛。”墨轩指尖捏着红色丹丸，看向需百，墨瞳锐利得像要戳进需百眸子深处“然后，你会把我送到魔界……或者是鬼夜门。”
“原来不是个傻子……”需百话音未落，就眼看着墨轩咽下了丹丸“你！？”
“原来…断绝仙力…是这个感觉……”墨轩意识飘散的最后一瞬，朦胧里被拥入怀中，视线里的男人和六百年前并无二样。
“真好…你在这儿。”

玄城某客栈
“二公子没什么大事，将养两日，烧退了就好了。”宫厌处理好樊洛的伤口，回身道。
“太好了……”樊夜长长松了口气，脱力一般重重在樊洛床沿坐下“吓死我了……”
“劳烦你们照顾好洛弟。”樊宸眉头微展，点了点头。
“分内之事。”宫厌回道。
“对了，戴先生的手臂着人看了吗？”樊宸问道。
“这……先生说不劳我们费心，他自己会处理。”
“真是胡闹惯了…”樊宸的眉头又紧紧蹙起，拂袖走了出去，宫厌自觉跟上。

房间里，戴子归袖子高高卷起，宛如无人踏足的新雪般肌肤上是延伸了一整条小臂的伤口，鲜红的血液在皮肤上划出狰狞的血痕，再滴落下去。
戴子归漫不经心的拿着纱布处理着血液，面具放在一边，那张脸和樊星并不相同，可是眉眼之间神态气韵，又分明就是樊星，大概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才戴上了面具。
此刻那双墨色的眸子定定看着某处，眼中无聚焦，明显注意力并不在伤口上。
那的确是师父没错…师父对面那人……
戴子归右手抚上心口。
不会有错……那个人…这种心脏一窒的感觉……
“笃笃笃——”清脆的敲门声把戴子归思绪强行拉了回去。
戴子归回神，看向紧闭的房门。
“是谁？”
“戴先生，大公子让我来给您处理伤口。”
“不必劳烦了，我自己能处理好，不过皮外伤而已，谢过大公子费心。”戴子归敛眸道。
“开门。”樊宸的声音，淡淡两个字听不出情绪，戴子归却分明感受到了无法违逆。
戴子归叹了口气，右手拿起面具戴上，起身打开了房门。
一开门，便被这个高大的男人一把拉住了右手，拽到了桌边坐下，宫厌慢慢跟进来，把药箱放到了桌子上转身就走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戴子归一脸懵。
“既然先生不喜欢别人给你处理伤口，那只能由我来了。”樊宸语气生硬，不可拒绝。
“公子这话是觉得，自己不是别人？”完全进入角色的真·樊星，假·戴子归眯了眯眼，抛出一道送命题。
“先生为救我而受伤，若是不闻不问，若是被我心 上 人知道，也是要怪我不知道感恩的。”樊宸拉过戴子归左手，看着那条伤口紧紧蹙眉，一边说道，语气在心上人三个字上顿了顿，还抬眸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戴子归。
“……不知所云。”戴子归猝不及防，墨瞳里的慌乱在对上那双酒红色眸子后一闪而过，索性侧头研究起地上的砖块来。
樊宸一手握住戴子归纤细的手腕，一手拿着浸泡了止血药物的纱布轻轻接触伤口，动作轻柔到一向怕痛的人都没有丝毫挣扎。
“为何不听话？”樊宸若无其事问了一句，戴子归听得这句话却是条件反射地身子一震。
“……公子指什么？我不过做了我力所能及之事。”戴子归愣了会儿神，方才反应过来答道。
“不把自己弄伤，方为力所能及。”樊宸蹙眉，手里纱布都被血浸红了，好在血似乎已经止住了，换了一块干净的纱布，轻轻擦拭皮肤上的血迹“我不喜欢逞强的人。”
“若是这么说，公子也算是一直在逞强。”戴子归蹙眉，不甘示弱的回怼了一句。
樊宸抬了抬眉毛，抬眸直直盯着戴子归的眸子看，戴子归败下阵来，不自然的转过头。
“我只是……不喜欢被当做废人……”戴子归轻声说着，声音轻柔宛如说给自己听的呓语“我能做到很多事…我可以帮上忙的……”
“包扎好了。”樊宸把目光移回来，点了点手臂上包好的雪白绷带“皮肉伤，再换两次药就能结痂了，我会过来给你换，自己注意别碰到水。”
“…多谢…”戴子归抚摸手臂，包扎的服服帖帖的绷带没来由带来了一阵暖暖的安全感，感谢的话还没说完，眼前就出现了一个飘着甜香的牛皮纸包。
“奖励。”樊宸面无表情把纸包放在桌上。
“……我又不是小孩儿，还需要拿点东西哄哄才肯包扎……”戴子归嘴角抽搐。
“嗯？这是你帮忙破阵的奖励。”樊宸挑起一边眉毛，做了一个奇怪的表情“包扎也要奖励吗？那我下次来换药给你带。”
“……”戴子归被堵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嘴唇抿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我又不喜欢甜食……”
“玄城百废待兴，好容易寻到就这么一家蜜饯铺子，便是想要别的我一时也拿不出来，先生将就将就。”樊宸正经的说道。
“……公子有心了……”戴子归又艰难的憋了一句谢。
樊宸点点头，拿起药箱给人留了个潇洒的背影。
戴子归看着牛皮纸包开始认真考虑怎么脱马甲比较容易不被凶了……

昏暗的石室里，墨轩安稳的躺在榻上，身上的仙袍已经随着仙力断绝而消失，只剩一件雪白里衣裹着单薄的身体。
墨轩面容安稳，看起来恍若做了个好梦。
需百站在屏风后，神色晦暗不定。
“主子，尊上传讯问您……”
“知道了。”需百不等说完，语气略有烦躁。
“那么什么时候把他送过去？”
需百眉头紧蹙，不发话。
“主子，尊……”“滚。”
“……是。”
需百铁青着脸，身后的黑影雾般消失。
榻上的人安稳地沉睡着，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现在是砧板上的鱼肉，一副全然任需百做主命运的模样。
“这到底是个什么**……”
需百心里愈发烦躁，明明把他交出去就可以了，为什么自己心里总觉得这件事越来越麻烦了……

——第三十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