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FM】春风不相识(古风)

上一篇女尊人物和剧情都太单薄,全当试水作了,以后大概率不会再更。

这篇跟亲友交流过大纲,各方面都比前作满意些,而且最重要的是,有那么一点点存稿!可以摸着鱼混几天更!


楼主 弦鸣铮铮  发布于 2019-03-13 21:22:00 +0800 CST  
【壹】

五月初六,新科进士赴杏园琼林宴。

少年身着一袭红衣,青丝由银簪花松松绾起,鬓边落下两缕,随着胯下白马动作轻晃,配上嘴角闲适的笑意,慵软之气尽显。

街边姑娘们见了无不掩面而羞,有那胆子大些的,便在果摊买了应季的油梨朝他丢去,丢完才觉不好意思,却仍不舍移开视线。

少年被梨子砸了满身,懒懒地朝这边看来,洒然一笑,直看呆一众小娘子。

再回神,少年早已伴着马蹄声远去。

至杏园入口,便有侍卫将他拦下,拱手道:“林状元有礼,请弃马。”

“有劳大人。”林徽便也拱手回了一礼,依言下马,缰绳交与上前的御用马夫,跟随引路太监步行入了杏园。

园中草木假山、亭台长廊错落有致,林徽饶有兴致地赏着景,偶尔和太监随意攀谈,走路时腰间环珮叮当作响,颇具韵律。

林徽素来健谈,没聊几句便博得了太监的好感,更是向他透露了一个消息:“林状元可知,今日是哪位大人主持这琼林宴?”

“公公既然这样问了,定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少年眉目弯弯,嗓音如玉珠落盘般清亮,“莫非是礼部尚书柳大人?”

“非也!”太监脸上露出几分知情者的得意,附耳上去,压低了声音说,“是陛下亲临了!”

没等林徽表现出惊讶,那太监又接着说:“伴驾的还有襄仪长公主呢!”

“陛下与长公主?”林徽微微睁大眼睛,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很是不敢相信的样子。

天子亲临宴席,虽是对他们这些门生极尽荣宠,到底也算有史可循,而女眷出席,大瞿立国数百年以来还未有先例。

今圣子嗣颇丰,共有十子六女,算上未序列的早夭儿更是数不胜数,可如今能被陛下放在心尖上疼爱的,也就仅有先皇后所出的襄仪长公主。

连琼林宴这样的场合都召她陪同,便已可见一斑了。

暂且不提此中缘由是否涉及皇家秘辛,民间对于这位公主的印象则向来不太正面:

虽生得一副好皮囊,性情却凉薄寡言,到了适婚年岁便领了皇恩独自开府,今已二十有三,未招驸马,府上侍奉之人又皆为俊美少年,到了百姓口中就难免变了味道。

——不过,听听便罢。

这天家之事又岂是他这种寒门子弟能够置喙的。

楼主 弦鸣铮铮  发布于 2019-03-13 21:22:00 +0800 CST  
林徽摇摇脑袋,绝了多余的念头,正要再向太监请教如何避免冲撞贵人,却见后者已然停了脚步:

“席宴就在前方,奴才先行告退。”

“愿状元郎此去——前程似锦,平步青云!”

太监长揖到地,用尖细的声音念着祝词。

后躬身退去,隐入林间。

林徽久立不动,待四周完全静谧,耳边隐隐传来席中的丝竹管弦之声,方深吸口气,转身入宴,心中澎湃起万丈豪情。

前程似锦。

平步青云。

………………

明灼端坐于天子下首,指尖微动,便有一俊俏少年上前,单膝而跪,取了果盘中的荔枝剥去外壳,又撕开一端拨出果核,将果肉双手奉上。

皇帝见了,不由打趣道:“襄仪啊,你这侍卫倒是个懂事的。”

“父皇见笑,游光跟了儿臣许多年,确实比旁人得用些。”明灼语气无甚起伏,回过话便只用三指拈起果肉,缓缓放入口中。

名为“游光”的少年仰着脸,眨了眨眼睛,小声地说了句:“殿下教得好。”

“刚夸你就没规矩。”明灼却蹙了眉,身体后仰靠上椅背,从宫女手上接了帕子拭去指尖的果汁,“本宫与父皇说话,你也敢插嘴。”

少年连忙跪倒,额头触地:“游光知错!”

“荔枝不必剥了,退回去,回府后自己领罚。”明灼将用过的手帕交给宫女,语罢移开视线,似是不愿再看他。

“……是。”游光恹恹地应了。

皇帝却是多看了明灼几眼,面露异色:“民间都传吾儿心狠,依朕看你倒是待下宽仁。”

一罪不二罚,既然已经发落了,他这个做父皇的也不好再驳她面子。

至于这少年回府之后会不会真的受罚,关起门来也是她自己说了算。

“长女肖父。”明灼平静地给她父皇戴了个高帽。

——这便更没办法追究了。

皇帝被爱女这么温柔一噎,非但不怒,反而抚掌大笑,朗声赞道:“吾儿慧极,当赏!”

身后侍立的薛总管正要召人传旨,明灼却少见地接了话头:“父皇,这赏可不可由儿臣自己挑选?”

皇帝此时颇像烽火戏诸侯博美人一笑的周幽王,只不过先人是为妃子,而他是为女儿:“哦?难得襄仪有想要的,快快讲来,即便吾儿想要的是天上的太阳,朕也叫薛邬去摘。”

薛邬面色发苦却也不敢多嘴,只用希冀的目光看着明灼,盼她不要真提出为难人的要求。

“襄仪不要太阳。”明灼摇摇头,侧头看向珠帘后的某一方向,眸光渐柔,“薛公公,你可知那位着红衣的是哪家公子?”

楼主 弦鸣铮铮  发布于 2019-03-13 21:22:00 +0800 CST  
薛邬抬目望去,笑揖道:“回殿下,那是新科状元林徽,字少砚,他之前在殿试上那番对答可谓是大出风头,原本陛下见他相貌出色要点他作探花郎,这么一来便提了状元。”

“父皇向来爱才,如此倒也不稀奇。”明灼颔首,轻叹,“只是这般妙人,襄仪却不能一睹真容,隔着这道帘子,只能瞧个大概。”

皇帝被明灼前一句吹嘘得舒服,闻言毫不犹豫道:“薛邬,你去传林卿到帘子里面来给公主瞧。”

“喏!”

………………

林徽正与几位同窗饮酒作赋,畅想着未来立一番事业,共同加官进爵,忽见一矮胖太监寻来,微醺中尚未听清来者意图,已被人引着去了别处。

清风拂面,渐渐驱散部分酒意,林徽转醒,眼前是一面红玉珠帘。

为他引路的矮胖太监掀起珠帘一角,露出和善又慈祥的笑容:“林状元,请。”

林徽下意识拱手还礼,躬身进入帘后,见座中有男女二人,主座一中年男子着明黄,终于完全清醒,大脑飞速转动,当即跪地叩首:“臣,请陛下安,请长公主安。”

“林卿莫要如此拘谨,抬起头来。”他听得皇帝如此说。

林徽定了定神,依言抬头,微怔。

在民间颇受议论的长公主梳着最为端庄的十字髻,身穿月白宫装,略施粉黛,眉间一点银色花钿,表情浅淡,整个人纤尘不染,却又美貌非常,既冷且艳,当真如九天之上的仙子下凡一般。

这般佳人,当只在群玉山头、瑶台月下得见。

林徽不禁看痴了。

皇帝就在此时说了第二句话:“襄仪,你看如何?”

只见那“月仙”檀口轻启,缓缓道来:“姿容既好,神情亦佳。”

“只是如此?”皇帝捋须笑了笑,又问。

襄仪长公主闻言多打量了他几眼,再道:“团辅圆颐,菡萏芙蓉。”

便是夸他好看了。

“这红衣着实衬他。”殿下竟多补了一句。

林徽听在耳中,面颊隐约发烫。

然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此时,他眼中高不可攀的长公主殿下将脸转向皇帝,唇边浮出浅浅笑意:

“儿臣斗胆,请父皇赏一段姻缘。”


TBC.

楼主 弦鸣铮铮  发布于 2019-03-13 21:23:00 +0800 CST  
前排艾特孩子他干妈@卍雪糕

楼主 弦鸣铮铮  发布于 2019-03-13 21:25:00 +0800 CST  
【贰】

襄仪长公主要成亲了,驸马是近来声名鹊起的状元郎林徽。

琼林宴后,消息不胫而走。

百姓对长公主所受圣宠程度则有了更深的认识。

三年一科举,名列三甲者为进士,也称天子门生,一朝得中,从此可谓官运亨通,起点最差的也能官拜七品,更遑论状元乃是一甲榜首,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这样一个才子,如今竟被钦点为驸马,虽亦是一步登天,大富大贵,却彻底再与官场无缘。

本朝驸马不得入仕。

哪怕是襄仪长公主的驸马,朝纲也不会因此而改。

林徽独自坐在至味轩二楼包间,窗户开着,晚风裹着隔壁学子的交谈声一起吹进来。

“林少砚那般才华,陛下竟也舍得。”

“状元三年一个,哪比得上长公主得陛下看重?”

“……真是作孽,长公主养了一府的面首,我本以为不会——”

“嘘!慎言!”

后面他们便不再聊此事。

林徽嗤笑一声,弃了杯子,举着酒壶仰头痛饮。

他寒门出身,母亲早逝,父亲常年缠绵病榻,去时留给他的只两张地契房契和一柜子书,多年寒窗苦读终换得今日蟾宫折桂,哪想一道圣旨直接将他的美梦冲击得七零八落。

今日之前,他还曾“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两个时辰之前,引路太监为他送上了“前程似锦,平步青云”的祝词。

就因为长公主的一句话,全都沦为泡影。

酒壶掉在地上,碎片噼啪迸溅开来,林徽默然地看着酒液淌了满地,没有半点唤人进来收拾的心思。

他没注意到的是,梁上蹲着团小小的黑影,已将他的全部表现看在眼里,撇了撇嘴,一个闪身隐入了夜色,只留窗户在林徽背后“吱呀吱呀”地摇动。

像是被风吹的。

楼主 弦鸣铮铮  发布于 2019-03-16 11:35:00 +0800 CST  
………………

明灼斜倚在贵妃榻上,单手拿了一卷书翻看着,听到门被人拉开,抬眼看去,无声地询问。

来人走到明灼面前,为了不让主子仰视自己只得半跪下来,恭敬道:“殿下,流尘回来了。”

“驸马如何?”明灼视线回到书本上。

拂江微微一滞,神色如常:“据流尘说,林公子正在至味轩酗酒,看上去心情并不好。”他有意无意地在“林公子”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一个人?”

“是。”

明灼静默片刻,手中的书翻过一页:“叫游光去盯着,醉倒了就送他回家。”

“殿下,游光还跪着呢。”拂江提醒道。

明灼这回倒是舍得看他了,蹙眉:“不是已经过了一炷香吗?”

“殿下没发话,他不敢起来。”拂江温温柔柔地说着,语气却很无奈。

“矫情。”明灼淡定地下了定论。

哪里是因为她没发话,分明是等她去哄。

拂江忍不住促狭道:“还不是殿下惯的?”

“放肆。”明灼轻飘飘地斜了拂江一眼,将书卷起来在他头上敲了敲。

短短三句话的时间,公主府里最得宠的两个侍卫,一个落了个“矫情”,一个落了个“放肆”。

“殿下息怒。“拂江作势捂着脑袋告饶,他平素成熟温润,做起这卖乖的举动竟也不违和,“那依您看,林公子那边……?”

游光正和她闹脾气;流尘年纪尚轻,身材也过于娇小,派去探听消息还行,实在顶不住事;染沙又在外派中未归……

“你去吧。”明灼沉吟道。

算来算去,一等侍卫中也就只剩了拂江。

拂江毫不意外地领命,临走之前“贴心”地从腰间取下了什么,双手奉于榻上。

明灼余光扫到,继续看书,对此置之不理。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明灼不耐地合上书,从榻上下来,理好衣襟,想了想,还是带上拂江留下的那物去了游光罚跪的书房。

楼主 弦鸣铮铮  发布于 2019-03-16 11:35:00 +0800 CST  
一路拒绝了他人随行,又摒退了守在书房外的两名侍卫,命所有人不得踏入书房三十米以内,这才推门进去。

只见游光背对门口,歪歪扭扭地跪在角落,听见开门声也不回头,无精打采道:“拂江你别劝了,没有殿下的允许我是不会起来的。”

“本宫何时不允许你起来了?”明灼掩上门,慢条斯理地坐在太师椅上。

游光一震,沉默并且僵硬地跪直了身子,颇有些自欺欺人的意味。

一炷香早就过去,明灼也不想追究他在逾出的时间是否跪得端正,见状只当作自己没看到。

“还不起?”

游光飞快弹了起来,笑嘻嘻地转过身:“臣就知道,殿下舍不——”

他看见明灼手里把玩的东西,顿时噤了声。

那是段两尺长的黑色藤条,藤身打磨光滑,手握处还缠了一圈红丝绸——公主府的家法,绝大部分时间由侍卫长拂江随身携带。

“舍不得什么?”明灼好整以暇地看他。

游光试图挽救一下自己:“……殿下,臣的膝盖还疼着。”

“嗯,挨完家法以后叫沉烟两处一起给你看。”明灼站起身,无情地拿藤条点了点桌面,“伏案吧。”

“哪劳得殿下亲自动手?”游光赔着笑脸,犹自小声挣扎,“这种力气活儿向来都是拂江负责,不如这次也交给他?”

“拂江另有事做。”明灼施施然道,“若你抹得开面子,本宫便叫流尘来。”

叫那十二岁的小娃娃打他?!

游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步履沉重地走到桌前,颤巍巍地背过手,撩起上衣下摆别进腰带里,心一横伏下身去。

“请殿下……责罚。”游光声音犹带颤意,深深吐出一口气,心如擂鼓。

他挨打的次数不算少,只每次公主都是授意拂江动手,自己在一旁冷眼看着,本以为这次再胡闹些最多也是如此,哪想殿下居然亲自罚他……

“啪!”

身后落下一藤,不算重,隔着外裤只留下细微的刺痛。

游光估计着这样的力道自己能挨个两百记,不由安心了些。

“疼吗?”明灼问。

她是没打过人的,只记得拂江打人时依稀是这般轻重,便也学着他这样打,倒是没考虑过男女的力气本就不一样。

“疼。”游光却没觉得明灼是真心在问,只当作她故意羞自己,于是内心更幽怨了些,趁机求饶,“可疼了,殿下。”

明灼点点头,下一藤竟真的卸了几分力。

楼主 弦鸣铮铮  发布于 2019-03-16 11:36:00 +0800 CST  
游光怔住,反应过来,鼻子突然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下意识拿袖子抹了抹。

明灼见他哭了,更加相信他说的疼,心道自己这家法选得不好,又想着拂江平时下手也未免太重,落藤的力道便一减再减。

可她手劲每减一分,游光心里就越难受一分,到了最后,十八九岁的少年在明灼拍灰似的力道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明灼意识到不对时便放下了藤条,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像是抚摸一只猫。

“你这样子要是叫旁人见了,日后还做不做人?”待哭声弱了,明灼才说话,语气依然是清清浅浅的,一丁点心疼都瞧不出。

可游光却是懂她的。

“都怪殿下太好了。”他抽噎道。

明灼揉了把游光的后脑勺:“本宫这么好,你还要与本宫怄气。”

“……”游光安静了。

“你也算本宫看着长大的,真当本宫看不出来?”明灼叹息一声,“说说吧,为的是什么?”

游光仍不肯开口,明灼也不催他,只继续顺着毛。

半晌,连屋内的呼吸声都渐渐浅了。

“……殿下成亲以后,还要我们吗?”游光突然道。

明灼动作一顿。

话匣子打开,接下来反而容易说了:“有了驸马,殿下会不会遣散我们?”

明灼没有回答。

她只是按住游光的腰,拿起藤条在他臀上狠狠抽了三记。

这三下可比拂江打得还要重多了。

游光抿着唇一声不吭,回过头,眼尾还泛着红,倔强地等待明灼的答案。

“……小白眼狼。”明灼低声骂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游光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磨牙的声音。

明灼气不过,又给他补了三下,藤条扔在地上,转身拉开门,站了几息时间,冷冰冰地撂下句:“自己去找沉烟上药。”

这才迈过门槛,不再管他。


TBC.

楼主 弦鸣铮铮  发布于 2019-03-16 11:36:00 +0800 CST  
我觉得有营养的评论多一些能促进更新(疯狂暗示)

楼主 弦鸣铮铮  发布于 2019-03-17 20:44:00 +0800 CST  
【叁】

翌日一早,明灼穿戴整齐,踏出卧房,便见她睡前还未归的拂江已经候立在门外。

“殿下。”拂江行揖礼,“今日陛下赐了黄金万两,绫罗九百匹,成衣九十八件,其中过半数是殿下钟爱的月白色与雪青色,此外还有各类宝石首饰十六套,金玉摆件五百五十二件,名家字画一百零八卷,释迦佛像一座,白玉观音像一座……”

明灼按了按太阳穴,制止他继续念下去:“父皇遣人来送嫁妆,怎么没喊本宫起来接旨?”

“薛公公传陛下口谕——若殿下未醒,便随意谁来接了旨便可。”拂江说着,从袖中掏出熟悉的明黄色卷帛,“除了这些物什,陛下还赐了十位绣娘来为殿下量体裁衣。”

明灼颔首,沿回廊一路走过去,见了不少正在为办喜事挂红绸的二三等侍卫,想起来昨日交给拂江的任务:“驸马好些了?”

“臣按殿下的意思将林公子平安送回了家中,不过喝了那许多,如今怕是睡意正酣。”拂江答。

“他是否问了你什么?”

“臣赶到时,林公子已然醉得人事不省,想来连臣的脸都并未看清。”

明灼闻言站定,沉吟片刻。

“再过一个时辰,差人去给他送醒酒汤。”

“是。”

两人一前一后又走了许久,远远瞧见公主府的大门下面,流尘正绷着个小脸指挥两个三等侍卫在门匾旁边挂上红灯笼,然后又转过来指挥力士将空地堆的嫁妆分类抬入库房。

明灼突然觉得少了点什么。

“难得府里这么热闹,每个人看起来都是喜气洋洋的。”拂江感叹道。

明灼心念一动,问:“游光呢?”

原是少了个最爱热闹的人在府中上蹿下跳。

拂江犹豫一会儿,诚实作答:“在房中养伤。”

“本宫下手应不至于这样重。”明灼发现,自己很容易因为游光的事蹙眉,“他何时这般娇弱了?”

拂江沉默半晌,在明灼面前直直跪下:“臣逾矩,昨夜回府听闻游光对殿下说了如此愚蠢的话,惹殿下发怒,于是私自责了他三十藤。”

明灼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谁准你替本宫做决定?”

“臣逾矩。”

青年跪在她脚前,背脊挺得笔直,头微微低着,看不出表情。

周围忙碌的侍卫们忍不住朝这边瞧了瞧。

楼主 弦鸣铮铮  发布于 2019-03-21 18:05:00 +0800 CST  
到底是众目睽睽,明灼只得暂时咽下这口气,为自己的亲信留几分体面:“起来,这笔账本宫随后与你算。”

“是。”拂江从容起身。

这副模样着实令人火大,明灼未免自己忍不住当场将他发落了,索性偏过头不看他,脚下一转,朝游光的居室走去。

拂江跟上,在她背后露出一抹淡笑。

………………

“疼!疼啊!沉烟你轻些!”游光趴在榻上嚷嚷,下身不着寸缕,由着一袭水绿色深衣的俊秀青年为自己上药。

“轻什么轻,你就是该,哪天被殿下活活打死了我都不意外。”沉烟被他烦得翻了个白眼,掌心沾着药粉,在他伤得最重的地方使劲按下去。

不出所料又听见一声哀嚎。

嚎完了还不忘辩驳:“不是殿下打的!”

“好好好。”沉烟敷衍一句,又继续刺他,“拂江嘛,跟殿下有什么区别?”

“殿下就没让拂江打我!他动私刑!私刑你懂吗?”游光一边疼得蹬腿,一边捶着软枕叫唤。

沉烟冷漠脸:“哦,私刑,你就不会反抗?”

“……”

“看吧,还是你做错了事。”

游光顿时没了扑腾的精神,把脸埋进臂弯里,蹭了好一会儿,小声嘟哝:“……反正不是殿下。”

沉烟见他这样子,倒是动了恻隐之心,不再出言嘲讽,连带疗伤手法也放轻了些。

“殿下才不忍心这么打我。”游光吸了吸鼻子,整个人都蔫蔫的,像在安慰自己。

“对,本宫只忍心赶你出去。”

清冽的女声从门外传进来。

沉烟眼疾手快地扯过旁边的薄被,把游光腰部以下全部盖住,回身施礼:“殿下。”

“你与拂江都退下吧。”

“是。”

门被掩上,明灼走上前,在榻边坐下,揉揉还在装死的那人的发顶:“本宫来了都敢不见礼,阖府上下还找得出第二个吗?”

楼主 弦鸣铮铮  发布于 2019-03-21 18:05:00 +0800 CST  
游光动了动,想撑起来,又被明灼一只手给压了回去,只得弱弱叫了声“殿下”。

明灼应了,顺势关心道:“在外面就听你叫得那样凄惨,可是还疼得厉害?”

“嗯!”许是明灼态度还算和善,游光振作起来,艰难地扭过脸来告状,“是臣有错不假,可殿下并未吩咐拂江罚臣,那厮又下手忒黑,等过几日臣能下地了定要找他打一架!”

明灼挑眉,抬手伸出食指在他额头上戳了一下:“你该谢他才是。”

“若不是你现在这样惨,就凭你昨日说的话,本宫是要冷你几日的。”

从府门到游光房里的路程不算短,待她过了气头那段时间,想通关键,拂江一系列举动中所花的心思便昭然若揭了。

不管是先让游光被动地使用了苦肉计,又或者今日存心下达暗示令她自己想起游光,从而在见到游光的现状时心软,都是在摸透了她性情的条件下进行的。

甚至连她可以看穿他的计策,由于事出有因,不会真的对他的逾矩产生反感,这点恐怕也在他的意料之内。

拂江其人,一颗心足足长了七窍。

游光被戳得后仰,将这番道理仔细回味过来,眸光突然一亮,故作矜持道:“那,若能让殿下不计较臣的失言,臣这顿打挨也就挨了。”

“若本宫计较呢?”明灼有意捉弄他。

游光面色一垮,低落地瘫平身子,仿佛人生失去了希望:“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明灼失笑,隔着薄被在他伤处轻拍一下,见他颇有活力地呼痛,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作为惩戒,待本宫大婚,驸马入府的头一个月,你去贴身伺候。”

“……是,臣谨遵长公主殿下令旨。”游光一肚子不乐意,也只能怏怏地应了。

他把郁闷表现得太过明显,自然瞒不住明灼,然她却偏爱游光少年意气,但凡无伤大雅的事,总愿意惯他几分。

“还有一事。”明灼面上带笑。

游光却以为有要紧事,闻言又想起身听命,结果再次被明灼按了回去。

“本宫且问你,你姓甚名谁?”

“臣……?”游光先是迷茫,回头对上明灼的眼睛,呼吸一窒,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臣……唐游光,入府之日,殿下赐的名姓。”

楼主 弦鸣铮铮  发布于 2019-03-21 18:05:00 +0800 CST  
除了跟随公主最久的拂江,公主府的侍卫多是身世坎坷、流落街头之辈,个个无父无母、无名无姓,被殿下收留前,过的是顶苦的日子。

直到入府,殿下给他们分别赐了名,以及极尽荣耀的统一的姓氏——唐。

“对,你是姓唐的。”明灼站起身,面容威严。

“你既入了本宫的长公主府,从此生死都是我唐明灼的人,若再敢胡思乱想,本宫便打断你的腿。”

“听懂了?”

明灼没在第一时间听到回答。

游光眨了下眼睛,硬憋着的眼泪蓄成了好大一颗直直滑落,一发不可收拾。

“是!”少年抬起袖子抹了把脸,大声道。

声音都变了调子。

明灼无奈,转身出门,把空间留给他自己。

门外,拂江早已静立等候。

“殿下今日比平常多说了许多话。”拂江轻笑,显然殿内的对话都叫他听了去。

明灼对他就不如对游光那般好脸色,回道:“你也比平常多用了许多心计。”

拂江却不怕她。

“臣,请殿下责罚?”青年尾音上挑,带了些撒娇意味。

明灼抬眸,淡淡地命令道:“伸手。”

拂江乖巧地将两只手伸出来,掌心向上,摊平。

明灼抽出他腰间的藤条,横过来,贯穿着两手掌心轻轻敲下一记,而后又给他插了回去。

“罚过了。”

说完便径自走在前面,没再理会拂江。

拂江低头看看自己的掌心,连道红痕都没有留下,再抬头去看前方状似冷冽的背影,不由笑出声。

明灼照旧当作没听见。


TBC.

楼主 弦鸣铮铮  发布于 2019-03-21 18:06:00 +0800 CST  
评论数还没涨的粉多也太真实了吧

楼主 弦鸣铮铮  发布于 2019-03-21 18:06:00 +0800 CST  
【肆】

开解了游光,明灼才有心情召来御赐绣娘确定嫁衣细节。

明灼穿衣向来简洁雅致,刺绣用的都是暗纹,且从来只绣云纹,这番大婚皇帝却恨不得把自己私库里的宝贝全镶在她嫁衣上。

绣娘领了皇帝的旨,回明灼话时皆是胆战心惊,生怕这位凶名在外的公主发火。

据她们呈上来的礼单所示,布是上好云锦,缝制的丝线要用真金融成,就连腰带也指明了要嵌上一圈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此外还有各色宝石美玉无数,其中最夸张的是一丛足有三尺高的红珊瑚。

莫非要她顶在头上不成?

明灼木着脸,下意识在桌上摸了摸。

拂江适时递上茶盏,明灼接过,呷了一口搁在桌上,语气平和道:“这单子上的物件,减些下去。”

绣娘们面面相觑,最终一人硬着头皮上前:“回殿下,陛下的意思是……都要用上。”

明灼闭目,呼吸声略重了些。

绣娘纷纷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拂江垂眸掩下笑意,默默给明灼续了半杯热茶。

水声停止,明灼便睁了眼:“你们去禀了父皇,本宫看这珊瑚实在喜欢,想留下做个摆件。”

“其余的,便按父皇的意思做吧。”

绣娘们忙不迭跪拜领命,躬身退去。

“殿下生得花容月貌,想来即便身负几十斤珠宝亦是天人之姿。”见四下无人,拂江轻咳一声,眼睛半弯起来,假意劝慰道。

明灼全作不理会,另问:“现在是几时?”

“回殿下,辰时三刻。”

“今日可有什么要事?”

“并未安排行程,也无拜帖。”拂江了然,“殿下想出门?”

明灼凤目微眯,淡淡扫他一眼,站起身,轻轻拂去衣袖上并不存在的浮尘:“催厨房把醒酒汤送来,你带路,本宫去瞧瞧驸马。”

拂江隐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几分意外,拱手称是。

楼主 弦鸣铮铮  发布于 2019-03-27 12:03:00 +0800 CST  
这段有敏感词,懒得找了


楼主 弦鸣铮铮  发布于 2019-03-27 12:07:00 +0800 CST  
“无妨。”明灼依然专注地看着书,“再去盛。”

“你欺人太甚!”林徽立眉叱道,胸口起伏着,苍白的脸色甚至因怒染上了一层薄红。

“你读过书,该知道这叫‘先礼后兵’。”明灼也怒,只面上不显,说完又看向逐日追星,“还不去?”

“殿下……”其中一人犹豫道,“林公子府上,只有这一个碗还算完好……”

明灼闻言抬头,对上那双泛红的桃花眼,心中莫名一紧,指尖微微用力,在书本上捏出了褶皱,不过须臾便又恢复如常。

“去买。”明灼垂眸,视线落回书本上,却是心烦意乱,再也看不进去,“多买些,让驸马砸着玩。”

林徽已经说不出此刻是什么心情,嗤笑一声,想要说什么,临开口又觉得没意思,生生咽了回去,不说话,也不看她。

听风听雨默默清理着地面,拂江在明灼身后静立不语,房中已然无声,气氛却比他二人针锋相对时更加冷凝。

当逐日追星送来第三碗汤时,林徽再不反抗,主动接了汤碗,一饮而尽,将碗底翻给明灼看,眼中毫无神采:“臣喝完了,公主还有何事?”

他乖顺了。

明灼却更觉心烦。

“你好生歇息。”她将书合上交给拂江,由他放回原处,正要起身离开,又留一句,“大婚之前,本宫不会再来了。”

“恕臣不远送。”

林徽再次拉上床幔,隔绝了外界。

明灼透过纱往里瞧了瞧,只能看见一个朦胧的轮廓背对着她,单薄又寂寞。

只看了两眼,她便转身,抬步向外走去。

拂江跟上,快走出庭院时才问:“流尘那边,还要继续盯吗?”

“盯。”明灼想也知道林徽不会善罢甘休,瞬间便有了决定,“有什么异样,随时向本宫报告。”

“那林公子这边要不要添置些东西?”

明灼脚步顿了顿,若无其事道:“你看着办。”

拂江应了,脸上漾开一抹淡笑,又问:“殿下当真喜欢烈的?”

明灼板着脸回头看他。

“臣知错。”管不住嘴的某人眨眨眼睛,自己把两只手伸了出去。

明灼拿他这促狭性子没办法,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无奈将他双手按下,极快地敛起唇畔笑意,转身,打道回府。

不过叫他这样一打岔,心头压抑着的那股火气是全消净了。


TBC.

楼主 弦鸣铮铮  发布于 2019-03-27 12:08:00 +0800 CST  

楼主:弦鸣铮铮

字数:9454

发表时间:2019-03-14 05:2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4-02 23:31:2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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