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晴觉得有些不对劲，安安虽然不主动脱裤子，但从来没有过这种如临大敌的表情。

“安安，裤子脱了！”

安安拼命摇头，“姐，不脱裤子，就这么打好不好？”

时雨晴不再跟安安废话，直接把她按倒在床上，一把把她刚换上的家居裤拽了下来。

果然不出时雨晴所料，安安的屁股上有几处明显的旧伤，看痕迹应该是藤条之类的专业工具打的，心里瞬间五味杂陈。“这是怎么回事？”

安安呜呜哭了起来，“姐对不起…”

难怪哪里都找不到她，难怪消失了一晚突然给自己打电话，难怪会让自己别不要她，原来如此。

周日晚上，到现在已经五天了，伤处依旧那么狰狞。时雨晴从来没重打过安安，看到安安的伤，比起气愤，她更多的是心疼。时雨晴把手附上安安的臀腿，轻轻揉着，“以后别随便找人实践了，不安全。”

安安哇地哭出声，起身紧紧抱住时雨晴，“姐对不起，我不是要报复你，我就是难受，想发泄一下。”

时雨晴问安安是跟谁实践的，安安说是逆风飞翔。

时雨晴对她是有所耳闻的，大家都管她叫逆风，几年前，她在圈内名声大噪，靠的是就是她狠毒的实践风格。逆风出手很少不见血，难以想象安安是怎么辗转熬过她的毒打的。

“姐你别生气好不好？你打我吧，别生气…”安安紧紧抱住时雨晴，生怕一松手，时雨晴就从自己眼前消失了。

“安安，不是做错了什么事，都可以用一顿打来赎罪的。”时雨晴觉得好累，好累好累，“别难受了，是我对不起你在先，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以后都别提了。”

“姐...”安安嚎啕大哭，“姐我错了...”

时雨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是任由安安抱着，“姐你别离开我，我好喜欢你，你要是离开我，我会难受死的。”

“我不离开你，安安乖，姐姐去做个饭，一会儿就回来，好不好？”

安安迟疑地松开手，时雨晴逃也似的去了厨房。根本没心思做饭，时雨晴从冰箱里拿出一袋速冻饺子，看着沸腾翻滚的热水，时雨晴的泪水一滴一滴掉下来，砸进锅里，悄无声息。

这件事，安安和时雨晴都有默契地不再提起，时雨晴知道，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可是她没有勇气自揭伤疤，看着两个人鲜血淋淋的伤口，进行所谓理性的谈话。

而且心里的伤疤，太难愈合。

一切都没变，可是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就好像，每天都经过的地方，某天突然就看到一栋崭新的大楼矗立在旁，给人很惊悚的感觉。

璃和夜已经见了双方父母，没什么特别不满意的地方，璃说婚姻就是这样，有个喜欢自己的人，有个能相处融洽的婆婆，足够了。时雨晴觉得自己活得有些不食人间烟火了，因为她从来没考虑过这些问题。时雨晴打趣璃是不是婚期将近，璃说打算明年1月3日领证。

时雨晴就愣住了，只剩一个多月了。“你俩也太快了吧，真没想到你竟然也赶这种潮流。”

“是夜要求的。他说，他要陪着我，从13到14，从一生到一世，为了纪念这个，要在14年1月3号结婚，不知道是什么逻辑。”

时雨晴想，真是个浪漫的男人。

安安没什么特别大的变化，只是变得有些多疑，会经常询问时雨晴在哪儿在做什么，偶尔也会偷看时雨晴的手机，时雨晴往往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知道，是自己亲手毁了安安对自己的信任，所以，怪不得她。

之后的一天，时雨晴经过医院，鬼使神差想要上去看一眼，却发现无也的爸爸已经不在那个病房了。时雨晴问护士，护士说他已经出院了，想到无也跟自己说的话，时雨晴心里窒息般的难受。

时雨晴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妈妈元旦有空能回家一趟，电话里妈妈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絮絮叨叨说冰箱里冰了很多她喜欢吃的东西，等她回家吃。时雨晴鼻子一酸，在医院门口哭得毫无形象。

时雨晴突然觉得，如果世界上没有一种叫做感情的东西，该多好。没了感情，亲人离开的时候就不会那么难受，被在乎的人背叛也就不会那么痛苦。


可是，没了感情，人还活着做什么呢？


以前，时雨晴总觉得自己是个感情淡漠的人，也一直没正经谈过恋爱，可是现在，时雨晴的情绪很容易就会被安安和无也带动，这种变化让时雨晴觉得心慌。


双旦临近，安安忙于学校晚会的演出排练，跟时雨晴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所以电话轰炸就变得越来越多，有时时雨晴会觉得厌烦，借口工作忙或有事就挂断电话，听到安安不舍或疑惑的声音时雨晴心里很难受，她不明白，怎么就跟安安走到了这一步。


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会让人觉得心疼，可是过度没有安全感，便会让人厌烦。


圣诞前夜，时雨晴去安安学校看她演出，安安跳了一支大唐敦煌舞，大气磅礴美轮美奂，把时雨晴都看呆了，时雨晴只知道安安会跳舞，却从没见过她这么美丽的样子。


现场口哨声鼓掌声不断，安安全然不理，下台就直接蹦到时雨晴身边，搂住时雨晴的胳膊问：“姐我跳的好不好看？”


没等时雨晴回答，一个男生捧着一大束红玫瑰来到二人身边，“安安，送给你，你跳的太美了！”


“谢谢。”安安微笑着接过花，理都没理那个男生，“姐，陪我去我宿舍好吧，我把衣服换了妆卸了。”就把时雨晴拖走了。


“这样好么，看样子他挺喜欢你的，你好歹跟他说句话吧。”时雨晴回头看了男生一眼，男生正痴痴地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一副申请的模样。


“有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想让我做他女朋友呗，无聊。”


“可是安安，你不想找个男朋友么？”


“找男朋友干嘛，我有姐姐就够了啊。”也不管身边有多少人，安安猛地亲了时雨晴一口，“姐你可比那些男的强多了，你都不知道现在的男的有多矫情，比女生都难伺候。一个个的都自以为是，追我的人是多，可是有几个是真正了解我之后想要跟我在一起的？都是觉得我长的好看就追我，也太肤浅了吧。”

“你都没好好了解过他们，怎么知道他们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呢？”

“姐，咱别聊这个了好不好，我饿死了，赶紧换完衣服我们去吃饭吧。”说完安安就跑掉了，只留给时雨晴一个瘦削美丽的背影。

时雨晴陷入了沉思，她突然有些怕了，怕因为自己的出现，而让安安走上一条与之前完全不同的道路。时雨晴知道，因为圈子的特殊性，很多小被都会对主产生超乎主被姐妹的感情。时雨晴希望能给小被一些生活学习或者工作方面的建议和指引，却不希望在感情方面改变她们的人生轨迹，那样对两个人都不公平。

安安换完衣服就拖着时雨晴去了她很喜欢的饭店，时雨晴琢磨安安的事，安安跟她说什么她都随意应付，安安有些不高兴了，“姐你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时雨晴知道安安又多想了，“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哪点让你觉得我比男的强。”

“哎呀姐，你烦不烦，就那么想把我推给男人么？我说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我都一天没吃饭了，要饿死了，咱们先好好吃饭行不行啊。”

“你一天都没吃饭？”

安安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支支吾吾道，“那个，因为一直在忙着化妆彩排，而且他们提供的盒饭实在太难吃了。”

“再忙也不能一整天不吃饭啊，你胃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哦...”安安拿筷子扒拉着米饭，小心翼翼地问：“姐...你不会因为这事打我吧...”

时雨晴一门心思都在安安谈恋爱的事上，哪有心思去管这个，“放心，不打你，以后别再一整天不吃饭了，当心饿坏了。”

“哦...”安安的语气有些许失落。过了会儿，安安接着问：“姐，我明天上午没课，今晚去你那住啊？”

“别了，太折腾了，等周末的吧。”

“可我周末要排练元旦晚会的节目，去不了。”

时雨晴本想说那就等元旦的，突然想到自己元旦是要回家的，再往后推算，发现安安快放寒假了，不禁觉得时间跑得飞快，自己都有些追不上了。

“那就等放假的吧，你先好好排练，对了，马上就期末考了，得抓紧时间复习了。”

元旦假期，时雨晴请假在家多呆了两天，当回家的喜悦被好事欧巴桑的一连串问题毁掉之后，时雨晴就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无非是那些没意义的问题，在哪儿啊，做什么工作啊，工资多少啊，多大了啊，有没有对象啊，而这种对话，永远都终结于一句不负责任的“奉劝”：哎呀年纪不小了，该找了，年纪再大些就不好要孩子了。

Balabalabala，时雨晴听得头疼，找个借口结束对话，躲进自己的小屋里享清净。安安突然打电话过来，时雨晴没什么心情，敷衍了几句就挂掉了。

回程的火车，时雨晴觉得一身轻松，可是想到过年回家又要面对一众亲戚的质问，顿时有些丧气。半路上接到公司领导的电话，有急事需要时雨晴回公司处理，时雨晴原本打算直接去安安学校看她的，只好给安安发短信，告诉她晚些时间再去。

好不容易处理完所有的事，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坐了那么久的火车，又工作了那么久，时雨晴觉得自己快累垮了，所以当看到安安在公司门口昏黄的路灯下等自己的时候，时雨晴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冬日的夜，冷得出奇，时雨晴快步迎过去，看到安安整张脸都冻红了，顿时有些心疼，“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过来，多冷啊。”

“我给你打电话了…”

时雨晴拿起手机，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静音了，安安给自己打了四个电话，从五点半下班开始，每隔半小时一个。

“我下班的时候你就过来了？”

安安点点头，身体有些冻僵了，“姐我不冷。”

时雨晴用力抱住安安，“傻丫头，我不接电话你就回去啊，干嘛一直等着。”

安安的衣服冰凉，抱着她时雨晴就能感受到安安身上逼人的凉气。时雨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很感动，同时很难过，她不知道安安过来，只是单纯地想自己了，还是因为自己临时没去找她，她又怀疑自己了。

“姐，我以前从来没想过，你竟然能连续两个小时接不到我电话。”

安安的声音，就如同这寒冷的夜，寒彻骨髓。

“安安对不起，工作太忙了，我就没注意手机。”时雨晴知道，一切解释都没有意义，如果有心，如果从心底想着安安，那么，自己断然不会让安安两个小时找不到自己。

直到回家躺在床上，安安的身体还是冷冰冰的，时雨晴脱掉衣服抱住她，企图把自己的体温传给安安，安安窝在时雨晴怀里，很快时雨晴感觉到有什么湿湿的东西滴到了自己锁骨上，时雨晴没出声，只是把安安搂得更紧了些。

领完证，璃开始忙碌婚礼的事，已为人妻的璃携丈夫第一次对时雨晴提出会晤邀请，时雨晴欣然前往。

第一次见到夜本人，时雨晴着实惊艳了一把，夜举手投足间的良好教养和优雅气质浑然天成，让人不由自主地着迷。时雨晴心想，这么优秀的男被，除了璃怕是没人镇得住了。

趁着夜去取东西的间隙，时雨晴问璃会不会从此就淡出圈子了，璃惊讶地反问，“我为什么要淡出圈子？”

“那你以后还会收别的被么？”

“不会，可是我会揍夜啊。”璃明白时雨晴说的是什么意思了，“我跟夜是圈子里认识的，只要我俩在一起一天，我和他就会保持一天圈内的关系，所以，根本谈不上退圈。”

“可是璃，我有点想退圈了。”

“为什么？”璃更惊讶了。

“就是突然间觉得好累，感觉玩腻了，不想再玩下去了。”

璃沉思片刻，道：“晴风，圈子的界限，不在于收不收被实不实践，而在于自己的心。如果你心里放不下，不管是放不下实践，还是放不下某个人，你都没办法真正退圈。”

夜取完菜回来，刚准备坐下，璃吩咐他再去拿些北极虾。夜说已经取了很多了，璃一瞪眼睛，夜就乖乖离席了。

时雨晴哑然失笑，“让他听到也没什么的，而且你在外面好歹给他点面子。”

“在别人面前当然会给他面子，在你这儿就不玩那些虚的了，别管他，咱俩接着聊。”

时雨晴已经没了聊的心情，心里想着璃刚说的话，闷得慌。

安安学校已经全部结课了，只剩下几门课的考试，安安还是会时不时去时雨晴公司楼下等她，然后去她家里住。上次的事之后，时雨晴想好好补偿一下安安，竭尽全力地对她好。但时雨晴总觉得两个人的关系变得很微妙，表面上完全没问题，说笑玩乐一点都不少，可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东西，但时雨晴却说不出来，究竟缺了什么。

年味儿一天天浓了起来，公司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安安也终于放寒假了，时雨晴觉得浑身轻松，只等着积攒力量回家面对欧巴桑的口水战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安安居然告诉时雨晴，她挂科了。时雨晴从来没想到这种事会出现在安安身上，安安的成绩向来优秀，几乎每次考试都是系里前几，怎么可能会挂科？时雨晴特地问安安要了密码，去系统里看了一下，在一堆八九十分之中，赫然躺着一个56，明晃晃地灼伤人的眼睛。

安安的情绪也有些低落，但更多的敷衍，“我也不想啊，可是挂了就是挂了，我也没办法。”

时雨晴被安安的态度激怒了，“你怎么能说的这么轻松，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这一次失误，你的奖学金和保研资格可能就都飞了！”

安安沉默，许久之后，安安有些忐忑地说，“姐对不起，要不你打我吧…”

“这是打你一顿就能解决的事么？”

“那你要我怎么办，我也没办法让时光倒回去重新考一次啊。“

时雨晴无语了，不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而是觉得安安的态度让自己不认识了，“算了，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我不管你了。”

时雨晴觉得屋里好压抑，呼吸都不够用了，想去客厅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身后传来安安的声音，“姐，就算我挂科了，你也不会打我了是么？”

时雨晴本不想理安安，可是突然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随即转身问：“安安，你挂科，只是为了让我打你么？”

安安没说话，头看向地上，视线飘忽不定。

“我问你话呢！”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反正你已经不会跟我动手了，不是么？”

时雨晴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她甚至能听到废墟轰然倒塌的声音，废墟里，是她曾经的努力，劝诫，付出，可是现在，一无所有了。

“安安，从一开始我就跟你说过，我讨厌没事讨打的孩子，我选你，是因为你优秀，自制能力强。我想做的是让一个优秀的孩子变得更优秀，而不是把她推进泥潭！”时雨晴的声音里透着浓重的失望，她怎么也想不到，安安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不惜拿学业和未来做赌注。

“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好么，如果真这么想，你会不管我最近都做什么学什么了么？你会不主动关心我的成绩么？成绩三天前就出来了，我一直在等你主动问我你知道么？可是你都已经不关心了！”长日来积攒的矛盾和抑郁被彻底激发，让安安也有些歇斯底里。

“因为我的不关心，你就可以随便糟践你自己么？变的难道就只是我而已么？你以前会这样做么？我告诉你安安，不为别的，单纯的，你现在这种样子，不值得我动手！”

这话说完，时雨晴就有些后悔了，吵架就是如此，往往会把最不想说的话脱口而出，因为瞬间的愤怒，狠狠地伤害对方，也伤害自己。

屋里顿时陷入一片沉默，安安不回话，时雨晴也不想再说什么，回到卧室躺在床上，想藉此逃离残酷的现实，哪怕一分钟都好。过了会儿，时雨晴听到门响动的声音，猜测是安安离开了，时雨晴没理，随她去吧，冷静一下，对两个人都好。

哭了一个下午，想了一个下午，直到夜幕一点点低垂，屋里一点点变暗，时雨晴才意识到，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这个下午时雨晴回想了太多东西，美好的，残酷的，都一一浮现在眼前。时雨晴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好的不好的，都是已经破碎的过往。

时雨晴害怕，再也找不回过去的时光了。

安安没再联系过自己，时雨晴知道，她肯定也不好受，如果不是因为在乎，就不会有那些不合时宜的争吵。尽管不想面对，时雨晴还是希望能打破僵持，跟安安把问题解决一下。于是给安安打电话，可是打了几遍都没人接，时雨晴不禁有些担心了。终于打通电话，接的人却不是安安，电话那头吵吵闹闹的，一个女生不耐烦地问：“您哪位啊？安安现在喝醉了，不方便接电话，您明天再联系她成么？”

时雨晴觉得自己心里堵了一口气，快把自己憋死了。但还是不放心安安，软磨硬泡跟那人要到了地址，立刻打车去找安安。

安安果真喝得烂醉，倒在KTV包房的沙发上哭得毫无形象，这样的安安跟时雨晴印象中相差太多，时雨晴不想看到她继续这个样子，上前拉起安安就要往外走。

安安的朋友拖住时雨晴问她要干嘛，时雨晴用力摇晃了一下安安，“安安你给我醒醒，告诉她们我是谁！”

混沌中的安安勉强睁开眼，看到时雨晴，哇地哭出声来，“姐…”

安安，你究竟想堕落成什么样子给我看！

时雨晴费了很大劲才把安安拖回家。醉酒的人行为能力往往差很多，到家之后时雨晴给安安洗了下脸换了身衣服，胳膊已经酸地有些抬不起来了。

洗完脸，安安清醒了很多，她没喝太多，只是不会喝酒，所以一喝就醉得一塌糊涂。见安安有了意识，时雨晴把工具桶拎了出来，把工具哗啦哗啦倒了一整床，“你不就想让我打你一顿么？我成全你就是了！”

没给安安任何准备，时雨晴把安安掀倒在床，把裤子扒下来，直接一戒尺就狠狠打在了安安屁股上。

时雨晴几乎用了全力，安安痛叫出声，手脚并用想要爬下床，被时雨晴按住腰，戒尺迅速打下来，密不透风。

安安疼得直哭，胡乱摆着手脚想要摆脱时雨晴的束缚，“别打，别打我，别打我！”醉酒的人往往会比平时更大胆一些，以前安安挨打从来不敢这样。

“是你想要挨揍的不是么！”时雨晴本就生气，此刻更是被安安挣扎得心烦，“挂科，喝酒，不就为了挨顿揍么！”说着时雨晴又狠狠打了一下，因为安安挣扎得厉害，这下直接打在了大腿根上，安安嗷地喊了一嗓子，挣扎得更厉害了。

“别装，逆风那么狠的女主你都领教过了，我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安安突然停止了挣扎，身体仿佛僵住般一动不动，只有臀肉会随着时雨晴的戒尺震颤，时雨晴又狠狠打了几下，感觉到安安的异样，便停了下来。

“姐，是不是因为我跟别人实践了，你就不想再打我了？”

时雨晴愣住，她知道，安安会这样想，是因为她一直介意自己跟无也之间的事，从始至终，安安就没再相信过自己。以为不说就会慢慢忘记，却不料，这件事退化成长在心底的刺，时不时出来作恶一番，刺痛两个人的神经。

“这件事就那么过不去么？我都可以忍着不提了，你为什么非要主动提？”时雨晴扔掉戒尺，累得一动都不想动。“既然在一起这么不开心，既然心底还留着疙瘩，那就分开吧，这样彼此折磨，又有什么意义。”

安安拼命摇头，哭得越来越大声，哭得时雨晴心烦意乱。

时雨晴擦掉滑落在嘴角的眼泪，觉得自己过去几个月活得就像个傻逼一样。“安安，我很感谢你对我的在乎和喜欢，可是两个人之间没有了信任和理解，在一起就只是互相折磨而已，分开吧，太累了。”

“不…”安安抬头看时雨晴，眼睛被酒精和泪水折磨到红肿，“姐，我不要分开，我舍不得你，不要…”

时雨晴的泪扑簌簌地往下流，她又何尝想要分开，她又何尝舍得，可是她怕，怕继续在一起，安安会越来越堕落，怕这件事会对两人造成更大的伤害。

“姐，别分开好不好。”安安过去抱住时雨晴，“姐你别离开我，只要你不离开我，你以后想跟谁实践都可以，我不会再闹情绪了。”

时雨晴闭上眼睛，心下一片凄凉，她万万没想到安安竟是这样看自己的，想到自己的愧疚和隐忍，时雨晴觉得好讽刺。

“那我找无也也可以么？”时雨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那句话的，可是那时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只为了能伤到安安。

人在吵架的时候，往往会做很多自己不愿甚至不屑去做的事情，会说很多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说的话，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时雨晴不知道，自己竟然也可以那么决绝。

安安愣住，松开了环抱着时雨晴的胳膊，甚至忘了哭泣，许久，才从嗓子眼里哼出一声，“可以。”

时雨晴听到，自己的心，碎了。

“好，我现在就给无也打电话，让她过来实践！”时雨晴拿起电话，拨了无也的号码。

时雨晴一直看着安安，她期盼安安能阻止自己荒唐的作为，可是安安没有，只是瞪大了泪眼看着时雨晴，眼神里有很多复杂的东西。电话拨通，时雨晴按了免提，开门见山，“现在方便出来么？我想跟你实践。”

“啊？”无也停顿片刻，似是在思考，“你又跟安安吵架了么？别冲动，你好好跟她谈谈，说不定…”

“来还是不来？不来我找别人。”

无也不说话了，许久之后回答道：“好。”

时雨晴把地址告诉了无也，眼睛一刻都没离开安安，她看着安安的眼神，从无奈，到愤恨，再到默然，最后，变成了绝望。

人这一辈子，总会做一次人渣。

屋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安安突然爬起来要往外走，被时雨晴拉住。

“她快到了，我给你俩让地儿。”安安的声音淡淡的，似乎不带一点感情。

“就呆在这儿看着，哪儿都不准去。不是你让我跟别人实践的么？那就好好看看，我是怎么打别人的。”

安安瞪大眼睛看着时雨晴，眼前的时雨晴，变得让她完全认不出来了。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时雨晴去开门，安安瘫坐在地板上，抱紧自己的膝盖，不听，不看。

无也进门，看到安安的时候，脚步顿在原地，随即就要离开，却被时雨晴拉住，“你想在哪儿，沙发还是床上？”

无也垂着眼，没说话，时雨晴拽着无也往屋里走，“那就床上好了。”

无也用力甩开时雨晴，“你们有什么矛盾我不管，能不能别让我搀和进来？你觉得我很闲么，陪你来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生平头一次，时雨晴在无也的眼里，看到了厌恶的表情。

“对你们我一直觉得很愧疚，因为是我造成了你们两个之间的误会和矛盾，为了能让你们好好的，我宁愿躲起来，即便发了疯地想你，我也不跟你联系。可是今天你叫我来看什么？是想让我知道我的退出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么？你不觉得这对我太不公平了么？”无也的眼眶红了，“我喜欢你，所以我甘愿做你的发泄工具，但是以后别再让我搅合进你们两个之间了，算我求你了！”

时雨晴脑子里嗡的一声，时光倒流，她想起第一次实践时，无也疼死都不肯说那三个字，可是今天，她流着泪对自己说，求你了，别再让我搅和进你们两个之间了。

时雨晴觉得自己特别混蛋，同时觉得特别解脱，多好，一次性把两个都解决了，以后再也不用烦心纠结了。

“你们慢慢解决吧，我先走了，打扰了。”无也转身离开，头都不回。

屋里再次安静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时雨晴一直躁动的心也突然间安静了下来，她走到安安面前，把安安的头从膝盖中托起来，对她说：“现在满意了？”

安安拼命摇头，哭得哽咽，可是眼泪已经哭干了。

“安安你知道么，我认识无也，比认识你要早，去年3月份我们就实践过，我本来没打算跟她再有什么交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俩总是有意无意地遇到，她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被当成死去的哥哥的替代品养大，前不久她爸爸又得了绝症，我同情她，心疼她这么小就要承担那么多东西，所以就对她多了些关心和照顾。我承认我对她动过心，但我舍不得你，所以一直压抑着自己，无也也从来没想过要跟你抢。我知道你独占欲强，怕你难受不敢告诉你，但是我现在真的很后悔，如果早点告诉你这些，可能我们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可是最后我却伤你那么深。”

“安安，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要跟你分开，可是现在我不敢再继续跟你在一起了，我怕再这样下去，我会把你的一辈子都毁掉。你是个优秀的孩子，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因为我堕落。我管教你，是因为我希望你能变得更好，如果我做不到这点了，那我也没自信接着跟你在一起了。”

“安安对不起，是我让你没有安全感的，也是我逼你做出一些你不想做的事的，都是我的错，分开吧，我们两个都冷静一下。”

安安哽咽不止，许久之后，轻轻点了点头，哭得更加难以自持了。

“姐，对不起…”

时雨晴的心底，疼得忘乎所以，用力抱住安安，时雨晴想要最后一次，好好感受安安身体的温度。

安安离开之后，时雨晴终于再也控制不住，痛哭出声。

安安走了，无也走了，所有人都走了，就只剩下时雨晴一个人，流泪到天明。

第二天，时雨晴在家躺了一整天，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吃，哭完了睡，醒了就发呆，脑海中不断闪过跟安安曾经的画面，画面里安安的笑脸刺得时雨晴心口疼。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时雨晴终于起身，打电话叫了快餐。

屋里到处都留着安安的痕迹，洗手间里有安安的洗漱用品，厨房里有安安亲手挑的情侣碗筷，床上躺着安安睡觉喜欢抱的娃娃，柜子上摆着安安喜欢看的书。时雨晴仿佛还能闻到安安身上的味道，萦绕在房间里，久久不散。

心，空了一块。

擦干眼泪，时雨晴告诉自己，生活还得照常过，地球离了谁都一样转，悲伤过后，就必须收拾心情继续往前走。

第二天，时雨晴收拾好心情去上班，镜子里的自己依然憔悴，时雨晴强迫自己咧开一个微笑。

买完春节回家的火车票，时雨晴打电话回家告诉归家日期，时雨晴妈妈问时雨晴有没有回家附近工作的打算，“有合适的机会就回来吧，虽然不是什么大城市，但也不至于饿着，再说了还有爸妈在呢。现在在那么远的地方，回家一趟那么不容易，何苦呢。再说了，早点回来也好赶紧找个对象，别人都拼命要给你介绍呢…”

时雨晴想说放不下这边的事业之类的话，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看着窗外高耸的建筑物群，时雨晴觉得自己忽然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璃打电话过来，问时雨晴是不是跟安安分开了。时雨晴问璃怎么知道的，璃说安安在贴吧发了一个帖子，时雨晴爬起来去看，帖子的名字，叫遗失的美好。

“晴风，你没事吧。”璃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是我提的分开，现在觉得特别解脱。”

“别糊弄我了，我还不知道你，难受的话就来我这儿呆两天，反正我当垃圾桶已经当习惯了。”

时雨晴婉拒，不想去打扰璃和夜的二人世界，但璃还是不放心时雨晴，决定晚上去时雨晴家里陪陪她，时雨晴无奈地答应，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挂断电话，时雨晴开始看安安的帖子，看着看着，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被朋友拽去唱K，朋友点了《遗失的美好》，非要让我唱，唱着唱着我就想起了你，我唱得泪流满面，把朋友都吓到了。

姐，你那么美好，我却把你弄丢了。

姐，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以后都不会了，因为我知道，这一辈子，我们的姐妹情缘，已经走到头了。

到现在，我都记得你答应做我姐姐的时候，我有多开心，我进圈时间不长，可是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姐姐，那么多人都夸你温柔善良优秀，对妹妹好，是好多人心目中理想的姐姐。这么美好的你，竟然被我得到了，我当时都要开心疯了。可能是因为得到得太容易，所以我没学会珍惜，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那天离开你家之后我想了很多，我发现我不光把你丢了，也把我自己丢了，正是因为丢了我自己，我才弄丢了你。我没有好好了解你的想法，只一味地按照自己想的去做，为了换回你的在乎，我不惜伤害自己拿自己的未来做赌注，现在想想，我觉得自己好傻。

可是我知道，一切都已经晚了，我给你的伤害已经造成了，无可弥补。而且我也害怕，再继续跟你在一起，我会彻底丢了我自己，我太依赖你，不容许你对我有一丝一毫的不关心和懈怠，这对你不公平，我怕继续跟你在一起，我永远都学不会成熟。我们都回不去了，回不去过去的美好，只能在原地转圈，或者后退。

一直以来，我都特别害怕跟你分开，拥有这样美好的一个人，谁都不肯轻易放弃吧，可是现在，我必须逼着自己放弃你，因为这样，你才不会那么难过，我也可以试着去找回过去的自己，那个坚强，自信，乐观，无畏的我。

或许，感情就是这么一个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吧，只有经历了，才能真正了解身处其中的无奈和彷徨。

姐，我很感激你，感谢你陪我度过了将近一年的时光，你对我的好，我一辈子都会记得，我会记得你每一次打我，记得你每一次为我流的眼泪，记得我们一起吃的所有东西和看过的所有电影，我会珍藏你送我的每一样东西，就像珍藏我们在一起的所有回忆。

一直都很喜欢Adele的那句歌词，sometimes it lasts in love, but sometimes it hurts instead.爱得越深，伤的就越深，拼命想抓牢的后果，就是逼自己彻底放手。姐，我会让自己尽快成长起来，然后努力去寻找someone like you，继续我们之间曾有的美好。

姐，我好难过，为什么我现在才意识到这些呢？我真希望时间能够倒流，如果能够回到过去，我一定不会做那些傻事，一定会好好珍惜你。

姐，未来的日子里，没有你，我会恐慌，也会坚强。谢谢你曾经给予我的一切，我会一辈子铭记。

时雨晴心里难受得翻江倒海。是啊，为什么在一起时要互相折磨，分开后才懂得珍惜呢。

晚上时雨晴做了一桌好菜招待璃，却没什么胃口，璃看不惯时雨晴漫不经心扒拉饭的样子，端起时雨晴的饭碗要喂时雨晴，成功把时雨晴逗乐了。

璃无奈地叹气，“要么打电话复合，要么彻底忘记，就是不准什么都不做自己一个人难受。这话去年你跟小如分开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看样子你从来都不把我的话放在心里。”

“我都记得，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件事是人做不到的，做不到，只是因为人的执念不放过自己而已。晴风，都好几次了，还是做不到释然么？再说了，不是还有无也么？”

时雨晴愣住，无也，不是没想到过她，只是，这几天一直在逃避，经过那天的事，时雨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无也了。

“我把她伤了，没脸去找她了。”

时雨晴把那天的事跟璃详细说了一遍，璃扶额，“我都没做过这么渣的事！你怎么想的，干嘛把无也扯进来啊？”

“因为我想让安安知道，我跟无也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光靠说她肯定不会信。”

“都要分开了，有那个必要么？晴风，我最看不上的就是你这一点，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做别人心目中的好主，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有什么意义？自己开心才最重要不是么？说句不好听的，你这就是做那什么还要立贞洁牌坊！”

“说话能别这么难听么...”

“我说的对不对吧。”

时雨晴无话可说，因为她没办法否认。其实时雨晴也鄙视这样的自己，但或许每个人都如此，明明深知并厌恶自己的某个劣根性，却拿它没办法。

“如果没有无也，你觉得你跟安安能顺利走到最后么？”

时雨晴仔细思考了片刻，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再怎么想都是徒劳。

2014年第一个月，时雨晴过得空前忙碌，她几乎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包括周末和晚上。偶尔上QQ，会有很多小被听到风声来询问时雨晴还要不要收被，时雨晴回答得烦了，索性不再上圈内号，落得清净。

春节前夕，安安随父母一起出国旅游，走之前给时雨晴发了条短信，说她会在国外给时雨晴寄明信片，时雨晴回了个好，一路平安，便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生活没了交集，便没有了可以聊天的话题，连寒暄都显得刻意。

无也自始至终都没联系过时雨晴，时雨晴想，她应该是彻底把伤了无也，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很快就放春节假了，大年三十晚上，时雨晴正跟爸爸妈妈围坐在一起吃饺子看春晚，无也突然打来了电话，时雨晴吃了一惊，立刻接起电话，仓促得有些失态。

“我爸刚走了。”无也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时雨晴琢磨了很久才明白无也的意思，“我妈让我一定要跟你说一声，让我谢谢你。”

大年三十听到这个消息，时雨晴的心里五味杂陈，像被塞住了一样难受。“阿姨她还好吧？”

“嗯，有心理准备，没有太难过，之前熬得太厉害，我已经让她去睡了。”

“你呢？还好么？”

“我没事，我在守着我爸，明天就火化了，最后好好看看他。”

时雨晴的眼睛湿润了，“那你照顾好自己，别太难过了，以后的路好好走，开开心心的。”

“嗯，我会的。”

挂掉电话，时雨晴妈妈关切地问怎么回事，时雨晴只说朋友的父亲去世了，一家人都满是唏嘘。电视上，《时间去哪儿了》的歌声缓缓响起，时雨晴泪流满面。

回去之后，时雨晴要求去看看无也爸爸，无也应允。去的路上，大部分时间两个人都相顾无言，很多事很多人，都在不经意之间，改变了模样。

“我爸挺喜欢你的，跟我提过你好几次，问你怎么不去看他了。”

“对不起。”这是时雨晴觉得最遗憾的地方，虽然算不上亲近，可是时雨晴能感受到，她在的时候，无也爸爸会开朗健谈一些，自己本该多去看看他的，却因为安安，没能成行。

无也摇头，“我是想说，你怎么那么招人喜欢，我爸就见了你三次而已。”

时雨晴不知道该如何进行这个话题，转而问:“你最近在忙什么？”

“打了份工，其他就没什么了。”爸爸去世之后，无也开始想办法赚钱，不能单纯靠妈妈的退休金过活。

“有问题就跟我说，别自己硬扛，听到没？”

“嗯。”思索良久，无也还是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你跟安安，没可能了么？”

时雨晴点点头，视线眺望着远方空旷的大地，“不提了。”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公司想调派几个人去分公司，我...我可能会是其中一个。”

无也愣住，很长时间没说一句话，她想问的，明明是收被方面，时雨晴不可能不知道，给出这个答案，是想告诉自己一些什么吧。墓地的风格外凉，吹的人眼眶发涩。

“那还回来么？”不知道为什么，无也突然很想抽烟。

“不知道，看公司安排。”

“哦。什么时候走？”

“大概半个月之后吧，如果定下来的话。”

“嗯。”无也想说去送送时雨晴之类的话，但想了想，终究什么都没说。

生活依旧一成不变，没有小被的世界，轻松，却无聊。但时雨晴不想再找了，太累了。

时雨晴争取到了调派名额，公司暂定把她下放一年，一年之后视情况再定。那个城市没那么繁华，完全陌生，只是离家比较近，方便时雨晴回家。

之后就是翻天覆地的忙碌，搬离一个城市不是件容易的事，时雨晴扔了很多东西，包括收集了很久才集满的工具桶。就趁机戒了吧，实践圈子什么的。

送机的时候，璃在机场哭得惊天动地，精致的眼妆被她哭成了熊猫眼。时雨晴从来没看她哭过，着实被吓到了，也感动到了，时雨晴答应璃有空就回来看她，可是自己心里都没底，此去经年，想想都觉得可怕。

三月初的北方，春寒料峭。

排队登机时，时雨晴看到安安更新了QQ签名:可能没到你彻底离开的那一天，我就做不到彻底放手，感谢你陪我度过的每一天，我会在这个城市，好好想你。

时雨晴动容，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才恰当，评论写了又删，最终，一个字都没留下。

无也什么反应都没有，时雨晴看着无也的头像愣神，脑子里一片空白。从墓地回来之后两个人就再无交集，好几次时雨晴想告诉无也自己离开的日子，却终究没提。

这样也好，走得了无牵挂。

忙碌的日子总是走得太快，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入夏的时候，璃和夜举办了盛大的婚礼，整个圈子都轰动了，一部分人送上了最诚挚的祝福，一部分人哀叹璃女王从此要淡出圈子相夫教子，还有一部分人在质疑这段感情能走多远。

璃强烈要求时雨晴做她的伴娘，时雨晴得以在离开那么久之后，再次回到这个城市。下飞机后，曾经熟悉的环境就好像梦境一样铺展在时雨晴面前，那么不真实，却让人心里满满的都是回忆。

穿上伴娘礼服之后，时雨晴想，她和璃，相识于一个见不得人的圈子，却在岁月的积累下，结交成挚友，多奇妙。

走红毯时，夜声嘶力竭地唱了一首歌，咱们结婚吧的主题曲，终于等到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唱一首女人的歌，可是这首歌不仅唱哭了璃，还唱哭了现场很多女人，包括时雨晴。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时雨晴想，那一刻夜肯定是骄傲的，他坚持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女神，爱上自己，嫁给自己，陪着自己，从青丝到白发。

自己，什么时候能等到那个人呢？

婚礼结束后，璃给了时雨晴一个红包，时雨晴受宠若惊，“随了这么多年份子，第一次见到回头钱嘿。”

“无也给你的，我没地儿放，就装红包里了。”璃满意地看到时雨晴的表情变化，“我发誓我只是信差，不准怪我多管闲事！”

是一封信，无也的字很漂亮，隽秀而整齐地排列在A4纸上，整整一页。时雨晴很长时间没收到过别人的信了，在这个网络和通讯极度发达的时代，似乎所有人都忘却了墨香带给人的极致快感。

致，风：

最近过得好么？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都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你最近，好么？问完之后我会自嘲，会后悔，会难过，可是还是会不经意地想起你，想起你的一颦一笑，无法自拔。

最近爱上了回忆，会时不时想起过往的种种，和你的，和蛮儿的，和爸爸的，一遍遍回放，想着想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朋友说我老了，我不置可否，或许真的老了，即便身体还是年轻的样子，心，却已经垂垂老矣。我想是因为我经历了太多别人不曾经历的事，感受了太多别人没有机会感受的痛苦。

所以，我特别感谢老天爷，让我遇到了你。认识你之前，我经常会痛恨自己的命运，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活在对自己的质疑和憎恨中，从来不曾爱过自己。是你，让我明白了，什么叫自爱，什么是珍视生命。我永远忘不了那天晚上在楼顶天台上打电话时你跟我说的话：我们决定不了起因，但可以决定结果，每个错误都有被改正的机会。这些话经常萦绕在我耳边，让我在疲惫的时候，伤心的时候，能够重拾勇气，自信地走下去。

我一直都觉得对不起安安，如果不是我，可能你们最终就不会是那个结局。可是说真的，偶尔我也会希望你能跟她分开，和我在一起。我想这就是人的劣根性吧，自私，贪婪，所以我一直压制自己，我怕我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我很庆幸我控制住了，但我还是伤害了你。我一直欠你一句道歉，那天在你家，我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真的很对不起，可是当时我真的控制不住。可能所有人都会有这样的时刻，明明知道不对，可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去做，去说，把自己最在乎的人伤个彻底。

我现在特别后悔，后悔没早点跟你道歉。在墓地的时候，听到你说要走，我心里难受得翻江倒海。我曾不止一次告诉自己，试着去挽留你，但心里做了无数次激烈的斗争，面上却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最终，我还是任由你离开了这个城市，一晃就是几个月，杳无音讯。你走之后，我发了疯地想你，可是我不敢联系你，怕听到你的声音我会控制不住地哭泣，我想问问你能不能适应陌生的城市，想问问你有没有交到新的朋友，想问问你新的工作环境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却最终，什么都没说。我一遍一遍地听《almost lover》，听得泪流不止，但我知道，哭泣和思念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我是个懦夫，总是被动地承受别人对我的好，被动地接受一段暧昧不清的关系，从来不会主动去做些什么。因为我害怕，怕一切努力都只是徒劳，得不到任何回应。我总是这样，一边放任自己，一边后悔。这几个月我一直都在反思，我希望通过我的努力，我能有所改变，改变成配得上跟你在一起的样子，然后，名正言顺地跟你在一起。

所以我找到了璃，我知道你会出现在她婚礼上，我想告诉你我的感觉，虽然事实上我一直都在胡言乱语。但不管怎样，我想尝试一下，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你，我想你。

7月18日，我要去有你的城市，看海。

此致
无也

时雨晴给无也打电话，两个人抱着电话，很长时间都不说话，最终时雨晴打破了沉默，“几点的火车？”

在火车站见到无也的时候，时雨晴恍如隔世。四个月的分别并没让两个人觉得生疏，两人同时露出微笑，在火车站出口紧紧相拥。

无也跟几个月前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头发更短了些。时雨晴眼眶有些湿润，她从没想过，自己的思念，竟会那么深。

“来看我的？”
“来旅游的。”无也笑，“顺便看看你，鉴于我这么好，你得给我当导游。”
“凭什么，你又不是我的谁。”
“那就临时变成你的谁不就好了。”
“我的谁？小被？”

无也嫌弃地摇摇头，“不喜欢，做恋人怎么样？”

“你说过你不是T。”
“那可以是P啊。”
“切，你就是个P！”
“哎？骂人可不对哦。”
“小东西还跑来教训我？”
“我哪里小了！”
时雨晴不说话，眼睛往无也胸部瞟，无也怒，“禁止人身攻击！”

“那个...风。”
“你为什么不叫我晴风？”
“叫不出口，总觉得像在叫卫生纸。”
时雨晴怒，“信不信我揍你。”
“你舍得么？”
“在圈子里这么久了还不了解我么？越是喜欢的人，我揍的越狠。”
“承认你喜欢我了？”
“小鬼，别得意，以后有你好受的！”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