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秋天过了，已是立冬。笙儿也满了十六岁，到了该出嫁的年龄。
顾夫人一早就给她相看起来。首要的便是家风，顾夫人可不舍得自己的心肝儿到别人家受气。其次便多了，什么年龄啊，相貌啊，性格啊，能力啊，所属党派啊，还有妯娌能不能好相处啊……满满当当的在顾夫人脑子里装着。起初顾老爹还帮着出出主意，可也耐不住顾夫人这般吹毛求疵，三番两次地也终于作罢，由得她张罗。
顾家大小姐已经入宫为妃，把笙儿再送进宫里就显得多余了。若是许给王爷做个王妃也是个好选择。皇上的胞弟，九王爷连旗，今年二十，倒也和笙儿相配。丞相大人本是属意他的，年龄合适，相貌也好，身份尊贵，性子也温和，笙儿若是嫁过去一定会是琴瑟和鸣，做一对神仙眷侣。可顾夫人却不乐意了。那九王爷府里已有一个侧妃，两个妾室。侧妃王氏生的妖娆，惯会勾引人，她的小笙儿懵懵懂懂的，哪是她的对手。还有那两个妾室也不是好相与的，九王爷性子温和，却是放纵得几个妾室没了顾忌，顾夫人整日同这些女人们打交道，自是清楚水有多深多浅。顾老爹听完也就作罢，九王不行，那安国公世子总好吧，今年十九，因着安国公夫人管的严，房里一个妾室都没有，就一个通房丫鬟，对笙儿构不成威胁。安国公世子仪表堂堂，满腹经纶，安国公也与丞相交好，笙儿嫁过去也是一桩美事。可顾夫人又不同意了。那安国公夫人为人严苛，笙儿嫁过去定要受磋磨的，她的笙儿在家可是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不行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顾老爹被她折腾得头顶冒烟，到底不再插手，反正最后也是要他来拍板的。
这日顾夫人神神秘秘地揣着一叠纸进了菡萏堂，遣退了所有丫头，拉着顾笙坐下。笙儿心里暗道不好，母亲等闲可不会来菡萏堂的，通常都是自己早上去请安时留着她，可今日不待她去请安便急不可耐地来了，定是为了那事……
“笙儿，一转眼你都大了，也十六了。”
完了，果然如她所想。
“笙儿怎么觉得在娘亲跟前总是小孩子呢，徐姐姐今年十七了吧，徐夫人还拿她当小孩子呢～前儿还差丫头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常青桥转转呢～”
顾夫人知道这丫头是鬼灵精的，也不和她打太极。“你看看这个。”
顾笙不好忤逆母亲，只好随意翻了翻。都是些男子的画像。顾夫人眼光的确不错，都是些俊俏公子。可顾笙也不知是怎么着了魔，竟拿他们和那人比了起来。嗯，长得倒是不错，可总觉得少了那人身上的气势。这么一比，竟越发觉得楚源简直是天人之资。
“这是韩国公世子韩朔，你哥哥和他交好，人是不错的。”
顾笙忽的想起楚源说的，顿时一阵恶寒，又开始担心起哥哥的喜好来，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顾笙越想越跑偏，完全没把心思放在找夫婿身上。到后来竟脑补出哥哥香肩半露……顾笙想不下去了，一阵干呕。
顾夫人只当她姑娘眼界高，这韩公子不入她的眼。便又拿起一张画像。
“这是广昌侯家的公子，广昌侯夫人性子好，教的公子也是彬彬有礼，难得的……”
“好了好了，娘，哥哥们还没娶妻呢，笙儿着什么急。”
顾夫人一听急得瞪眼睛，“你这丫头，男人和女人一样么，你大哥娘自有安排，琅青还小，就你这个小磨人精，真是上辈子欠下你的。”
笙儿见状忙撒起娇来，“娘亲～～笙儿还想多陪陪爹爹和您～～”
“胡闹。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
“娘～～”
“别与我纠缠，你的亲事必须得在开春儿前定下。”顾夫人也是怕了小丫头的磨人，撂下话就起身走了，剩着笙儿一个人直叹气。
她是打心眼里不想嫁人的，嫁了人之后哪有做姑娘逍遥，再说这菡萏堂她也住惯了，要她住到别人屋檐下还真是不适应。
顾笙虽是在冬天生的，却极怕寒。整日里除了去与母亲请安，几乎躲在菡萏堂里不出来。

顾夫人整日与她说些某某公子的事迹，急得不行，她却老神在在地品着茶赏着雪，将顾夫人的话左耳进右耳出。顾夫人却是拿她没办法，只能一状告到顾清逸那里去。
顾清逸也想多留笙儿几天，阳奉阴违，只气的顾夫人直瞪眼。丞相大人为了安抚娇妻，把顾清逸叫到书房去训斥了足足半个时辰，可算是解了顾夫人的气。
闹了一通罪魁祸首却什么事没有，菡萏堂的地龙生的旺，可把小人儿舒服得好梦正香。
这边闹着不嫁，那边却闹着要嫁。顾晨比笙儿只小两个月，她是有了心上人，生怕下手晚了让别人抢了去。顾夫人迟迟不为她说亲，她心里着急。其实顾夫人早就为她和常艺选好人，只是被顾笙闹得没时间叫她们去说。她自己主动提出来了倒是救了顾笙。顾夫人忙着这头自然没时间再折腾笙儿。
顾笙这么些年来头一次觉得顾晨办了件好事，利人利己。
顾笙的亲事这么一拖就拖到了正月里。
各家姑娘的亲事基本都说好了。顾晨说给了礼部侍郎的次子李寅，倒也是个好儿郎。与家里大哥兄弟和睦，也有能力，最重要的是顾晨嫁过去是做嫡妻。她是受够了庶出的身份了，不想让她的子女也承受她的憋屈。

礼部侍郎的女儿李怡嘉是个

刁钻性子，

好在也嫁出去了，不至于让顾晨受她的气。
常艺本是要说给京城的富庶，方家。也是正妻，常艺一个远方亲戚，能嫁给方家也是顶好的亲事了。可她不愿，眼界儿倒是高，顾夫人对她可没有对笙儿的那份耐心，她这般不识好歹那就让她自己去挑个够好了。
顾笙可没心思管她们，只舒了口气，顾晨嫁出去了，这府里可清净多了。如此，差不多皆大欢喜，就是为顾笙的亲事愁了顾夫人。
正月过年各府都要办宴席了，其实也是让姑娘们和自己未来的夫婿见上一见，不至于婚后太生分。
宫里的宴席当然是谁家都要去的。皇上带着一干男丁去了双月楼，皇后娘娘则是请了一干女眷在庭芳楼。宫里的妃子可真不少，过年这样的大日子都出来了，再加上各个家族的女眷，也有一番浩浩荡荡。可真正能说上话的人却并不多。皇后娘娘性子寡淡，笙儿是知道她的，她对皇上并不上心，整日里吃斋念佛不问后宫，中宫之权都交与阿姐手上。阿姐受尽荣宠，却和她关系极好。这么些年，后宫女子是非又多，阿姐有时候难免会和皇上有误会，却是皇后一次次帮了她。顾笙是不明白这样的关系的，却也知道皇后是好人，这便够了。
本来这场宫宴同顾笙是没什么关系的，不过是走个光景，她也不知为何，怎么就有那么多人关心她的婚事呢？
淑妃娘娘同顾夫人在那叽叽咕咕半天了，顾笙听了个大概，只觉得无语。
尹策，想要求娶她。
顾夫人是万万不会同意的，区区一个太医就想娶自己的心肝儿？！
可顾淑羽就没那么偏执了。“娘，尹太医年纪轻轻现在也是太医院的头把交椅。虽然笙儿是下嫁，可我看那尹策向我求娶笙儿的时候，真是把心思都放在她一人身上，这样也挺好的。”顾淑羽接着道，“而且有我顾家的背景在，他是绝对不敢欺负笙儿的。顾家现在手里的东西太多了，反而会抓不住。”
顾夫人性子软，却死活不肯松口。堂堂丞相千金，竟然嫁给一个太医？！
顾淑羽说她不动，便问起笙儿来。
“笙儿，你也是见过尹太医的，觉得他如何？”
顾笙倒不像顾夫人那么古板，非要门当户对才好。只是她对尹策实在是没有那份心思。“尹太医医术极好，人也不错。”说罢就拿起杯子，饮了一口果酒。顾淑羽见她果真无意也不再多说。

到了年轻的少男少女们凑到一起的时候，免不了一些激情火花撞来撞去。顾笙忽然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过于炽烈。回头一看，竟是广昌侯家的公子，叶知墨。
顾笙倒是觉得他温文尔雅，一表人才，但却和尹策的感觉不一样。
尹策是儒雅，敦厚，有一种老实人的感觉。
这广昌侯家的公子却是浑身透着和煦，让人如沐春风。也许是因为叶知墨年纪轻些，便显得更阳光些。
“顾笙。”
顾笙对他的确没什么印象，也不知自己为何能得了他的青睐。
“叶公子。”
叶知墨笑起来更阳光些，让顾笙又对他多了些好感。他本就长得俊秀，对女孩子的吸引力是毋庸置疑的。本来李怡嘉是相中了他的，可李夫人一开口就被人家回绝了。唐可依也是对他青眼有加，但也无功而返。唐可依为此再没说亲，也不知是不是为了等他。这些都是素语这个丫头的打听来的，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那么闲。顾笙也就当个乐儿听着。
“许久不见你了。”
顾笙不好意思说自己对他没印象，只能附和着点头。心里直觉不好，李怡嘉无所谓，她倒是不想得罪唐可依。
叶知墨怕是真的被母亲教的好，竟不知要怎么和姑娘聊天。只能胡乱说些话。
“我那年见你，你才，才这么大点儿。”他用手比划着，“当时你扎着双髻，戴着挂小雪球的钗子，跟丞相大人吵着要吃糖葫芦。”
顾笙哪能记得这些。她现在等闲也不会吃街边的糖葫芦了。清浅地笑了一下，算是回应。
叶知墨是知晓她的脾性的，知道这是她没什么兴致的意思，有些窘迫。
“笙儿，我记得你喜欢这个的。”他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玉盒子。顾笙有些摸不着头脑，见他打开了盒子，好奇地瞅过去，差点没把手里的杯子扔出去。良好的涵养让她不动声色，只是眼里的迫切实在是遮掩不住。
叶知墨看她那副小模样，心痒难耐。
顾笙淡定地开口：“可是那有字仙之称的林羲和林老先生的字？”
叶知墨笑笑，姑娘家里也就她能一眼看出是谁的字来。
“正是。”
林羲和此人为人乖张，却写了一手好字。他性子怪，每写完一副字便要烧了，偶有实在舍不得烧的便挂在自家府里。不少人喜他的字，却求之不得，又不敢逼他，逼急了一把火烧干净了也能做出来。因此顾笙嗜之如命也堪堪只见过摹本。
求之不得，才更为心系。顾笙现在也是故作淡定，心里别提多急了，若是打得过叶知墨，只怕她现在就夺字而逃了。
顾笙见他说完两个字就没了下文，又不好意思开口直接要，小脸都快扭曲了。
叶知墨终于捡起来自己的良心。“我知道你喜欢，特意求了老先生写的。”
既是为她而求，那就是送她的了。顾笙心里安定下来。对叶知墨脸色也好了几分，毕竟拿人手短嘛。
“那笙儿谢过叶公子了。”
“笙儿与我不用这般生分，我们之间无需多谢。”
顾笙心里也有点鄙视自己，怎的为了东西卖了良心。可又难以舍弃那副字。
顾笙昧着良心接过字，发自内心地谢过叶知墨，然后就逃似的离开了。
只剩下叶知墨还站在原地，回味刚刚一刹那指尖触碰的美妙。若能得此佳人……

上京的姑娘们三三两两都嫁了出去。顾笙也懒得打听谁嫁了谁。
母亲已经给她下了死命令，必须在秋天之前定下婚事。顾笙每日里唉声叹气的，真是应了楚源所说的，她还真不一定能寻到可心的夫婿。
同她一样留在府里的，常艺自是不必说，典型的丫鬟命小姐身。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也不想想自个儿的身份，她可是不姓顾的。
可让顾夫人头痛的是，顾晨也留在了府里。这事也怨不得顾晨，是礼部侍郎家夫人谢氏忽然反悔了。她的二儿子李寅是嫡出，正儿八经儿的二公子，却娶一个庶女为正妻。谢氏自己说当初本以为要娶的是顾笙，才同意这门婚事的。可给顾夫人气的够呛，明明说的是顾晨，这要是能弄错她这个丞相夫人就白做了。可人家不愿意娶，强嫁过去就是掉价了。顾夫人也不愿意再与她废话，不娶就不娶，年华正好的漂亮闺女，还愁嫁不出去怎么。所以顾晨的婚事也耽误了下来。
这事顾晨本该记恨顾笙的，可一打听才知道。谢氏是想提拔自己娘家，将谢家的一个姑娘许给了李寅。顾晨心里不开心，但也庆幸，那李寅说与她情投意合，现在却任谢氏摆布，也是个没用的，真要嫁过去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顾笙听了也唾了一口，真是恶心人。要是不想应这婚事，当初便不要多说，这时反悔，当顾家是好欺负的了？而且顾家对孩子一视同仁，顾晨虽是庶出，却也同样姓顾，娶了她对李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谢氏也是个眼皮子浅的，只晓得自己娘家，让李大人知道了肯定没她的好。
事实也果真如此。这日，顾老爹去上朝，顾夫人去了龙泉寺上香，顾清逸去练兵，家里就那么几个女儿家，谢氏却来了。来就来呗，家里主母不在，请回去不就好了。可她却指名指姓要见顾笙。这就有乐儿了。
谢氏知道顾家两姐妹一向不合，便想在顾笙这儿下手。
“顾二小姐，不瞒你说，我今日来府上是有个不情之请。”
那便不要请了呗，顾笙不搭理她，兀自端了茶水。
谢氏也是个脸大的，见顾笙如此还舔着脸笑道：“当初阿寅这门亲事我是绝不同意的，可我后来想了想，姑娘家被退亲说出去也不好听，这亲事还是不退了吧。”
顾笙真想一口茶水喷在她脸上，李旭能娶这么个妻子回来也是个人才了。
“听说顾三儿在家没少跟你闹腾，我们家阿寅一向听我的，到时候这口气我便帮你出个够。”
顾笙冷笑，当她顾氏阿笙跟她一样没有脑子么。“这种事情还是得要母亲做主才行，我哪有这个权利。”
谢氏以为顾笙动心了，连忙反驳道：“诶，这长姐如母，你替她应了又有何不可。”
顾笙这回是真的忍不住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话果然没错。
“李夫人。”顾笙放下杯子，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丞相府的姑娘可不是你李家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
李夫人想说什么，顾笙没给她机会。
“晨姐儿是看上李寅了，可这天下好儿郎多的是，丞相府的三姑娘可不愁嫁，何必要抓着你李家不放。说句不好听的，晨姐儿嫁到你府上已经是下嫁了，你们既然不情不愿，我们也不能强按牛喝水。既然当初已经退了亲，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容顾笙说句不耐听的，你李家，还高攀不起我们顾家的姑娘。”
顾笙一口气说完只觉得解气，也不看谢氏铁青的脸色，转身吩咐素心送客。
顾老爹和顾夫人回来听了这事也没说什么，便是顾夫人在家，这门亲事她也是不会要了的。顾清逸听了就更开心了，他早就头痛于顾笙和顾晨不和，现在笙儿能说出这番话，他就放了大半的心。顾家的姑娘，还是知道向着自家人的。
顾晨是最先得到消息的，她心里也不大欢喜这门亲事了，但是听丫头们像模像样地学着顾笙念叨了一遍，心里也有点儿酸。她对顾笙，可没做过好事儿。
“二小姐简直太霸气了！”
“我顾家的姑娘，你们李家还高攀不起！天啊，比起大少爷都要厉害！”
顾晨轻咳了一声，吓得两个丫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心道这下完了，三姑娘是最讨厌别人在她跟前儿说二姑娘的好的。
“起来吧。”顾晨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忙快步回了芍药阁，沉肆都要一路小跑跟着。

顾夫人又替顾晨相看了不少，最后定了说与兵部侍郎家的大公子卫充做正妻，比起之前那门亲事更好，可把谢氏给气坏了。
待顾晨的一番风波解决了，夏天都已经过了一半了。
顾笙是不急着说亲的，可偏有人不让她安生。
广昌侯夫人也来了府上，为的自然不是闲话家常。叶知墨对她的心思，笙儿心知肚明。可她不愿，她觉着叶知墨是个不错的选择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他，她的心就是动也不动。莫名其妙地竟想起那个人来，他让她等他，可等他什么，等他来娶她么？顾笙竟忽然觉着自己迟迟不肯说亲不是为着舍不得亲人舍不得这样逍遥的日子，好像还有一点点的原因在等着一个人……
“笙儿，笙儿！”
“啊？怎么了，娘。”
顾夫人哭笑不得，“叶公子你也见了，那孩子难得的有心，你没相中？”
“挺好的。”顾笙不愿意承认自己心里对楚源有一点特别，他明明那样不好，她怎么会喜欢他。
顾夫人一听有戏，“那，娘去和广昌侯夫人说了？”
顾笙盯着案几上的粉青瓷套杯，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娘，我想吃烤红薯。”
顾夫人可不是个轻易就被转移了话题的人，“笙儿，我看这门亲事不错了。你到底是想嫁个什么样的人？”
顾笙也觉着自己无理取闹了，他如今活不活着都还两说，再说他那么面冷心硬，难以捉摸，她怎么会喜欢。
“笙儿觉着叶公子不错。”顾笙说这话便是应了这门婚事的，只是要嫁出去了心里却没有多么开心。
顾夫人这下终于放下了心，她的小笙儿终于定下了婚事。
“好好好，娘明日便去说。”一连三个好，足以看出顾夫人的愉悦来。
待顾夫人走后，顾笙百无聊赖地拨弄起杯盏里的茶叶，头也不抬，“素心，让小厨房给我烤一个红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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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笙的亲事定在冬天，顾晨比她晚一些，定在春天。日子就那么顺风顺水地过，倒也挺快。
可惜笙儿的婚事注定要一波三折的，一切定好的事情都比不过皇上的一道圣旨。
苏文德打开卷轴，宣读圣旨。可读完了却没有人接旨。
“丞相大人，领旨吧。”
顾老爹一脸震惊，“苏公公，这……小女年幼，怎能……”
“丞相大人，淑妃娘娘生了三皇子，皇上是最爱重她的。可这事儿，淑妃娘娘说了许多次，皇上也没改主意。听说，是那边，指名道姓要求娶安城郡主的。”
顾老爹心里不信，两国联姻，要娶也是娶真正的皇室公主啊，怎么可能求娶一个丞相的女儿。可皇上应该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将笙儿远嫁。除非……除非是皇上已经开始忌惮顾家了。这是顾老爹思前想后唯一合理的解释。他万万不会想到凤衢国的国主会千里迢迢要娶他的女儿。
凤衢国比连永国强大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淑妃也是明白对方不能得罪，才绝了再劝皇上的念头。而且凤衢国用十座城池求娶一个丞相府的女儿，对连永国来说，实在是太划算了，划算得难以置信。
皇上是个明白人，知道对方付出这么大代价是在表示自己的志在必得，他若是不送人，极有可能两国开战，这可不是儿戏。他心里门儿清的，若是凤衢国和连永国打起来，连永国必败，而且会败的很彻底。
顾夫人进宫找过淑妃，听了这些之后也不得不作罢。她不知道为什么凤衢国的九五至尊非要娶她的笙儿，她只知道笙儿这一嫁过去，再见一面就难了。
“我的笙儿……”顾夫人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刚哭过。
“娘……没事的，笙儿不怕。”
“傻孩子……”嫁到别国，孤身一人，她的小笙儿怎么受得了……
“娘～～笙儿会经常给您写信的。”
顾夫人抽噎着点头，“嗯，一定要经常给娘写信。”
顾笙的亲事，时间没变，对象却变了。皇上亲自下的旨，广昌侯府也没有办法。
女子出嫁前按理说夫家是要派教养嬷嬷来教规矩的，可连永国规矩没那么严，女人的地位也不算太低，便去了这一步。
凤衢国却是不一样的。在凤衢国，女子的地位是很卑微的，对女子的规矩也极严苛，所以凤衢国是派了教养嬷嬷来的。顾家一大家子虽然心疼顾笙，却也毫无办法。
顾笙出嫁要带两个陪嫁女，皇上下旨定了常艺和另一个宗亲女孟惜芳。这可把常艺乐坏了，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早定下婚事。可她不知道，这才是她噩梦的源头。
笙儿的教养嬷嬷叫宫嬷嬷，长得挺面善的，对笙儿也很尊敬。
“姑娘，新婚嫁娘头一晚是不行房事的。按凤衢国的风俗，头一晚要教妻子规矩。便是打嫁。”
顾笙心里怕怕的，“啊？嬷嬷，这一嫁过去就要挨打啊？”
宫嬷嬷对古灵精怪的笙儿很是喜爱，况且她生的实在太美，在宫里那么多年，宠冠后宫的她见过不少，却没有一个能比上眼前这丫头的姿色的。也难怪皇上对她爱护有加，派她来之前还特意交代要晓之以理，不能行规矩。她教过许多女子规矩，却也没有遇上这样不让动手的心疼劲儿。
宫嬷嬷敛了思绪，笑道：“自然是要打的。凤衢国规矩严，有的都得十天半个月不能下床。”
顾笙小脸皱到一块儿去了，“当妻还不如当妾呢，好歹不用挨打。”

宫嬷嬷一阵好笑，“姑娘这话就错了。为妻自然比为妾好的。正妻的打嫁是由夫婿亲自执行的，妾室却是由掌刑嬷嬷来打的，平常人家则是姑子，或者婆婆。夫婿自然会心疼，下手也轻些。妾室就不同了，打出来的伤必须比正妻要重的。”
顾笙眼睛一转，“那先入宫的妃嫔，怎知以后的皇后会被打成什么样呢？”
宫嬷嬷摇摇头，“宫内的规矩，妃嫔入宫要统一教规矩，都是用板子责五十，打完了少说也要休息半个月。皇上对皇后一定是要比这轻的。”
“唔…凤衢国的皇上好相处么？”
“姑娘，以后嫁到凤衢国，您就是凤衢国的人了。主子如何，奴婢不敢妄加评论。”
顾笙无聊地闭口不再问。
宫嬷嬷就继续讲凤衢国那些古怪的规矩。“宫里头的规矩比寻常人家更多。姑娘要切记，嫁人之后便要以夫为天……”
顾笙这边一片和睦，常艺那里却是惨惨戚戚。
啪啪！
“啊！”
常艺正赤裸着臀，跪趴在床榻上。此时屁股上已经青青紫紫的了，所以不过两下她就忍不住乱扭起来。
啪啪啪！
“挨打的时候不许大声吵闹，不许乱动。”
“唔……是……”
啪啪啪！
“姑娘嫁到凤衢国为嫔妃，要敬重皇上，敬重皇后，记住了么？”
“记住了……”
啪啪啪！
“唔……呃……”常艺倒是挺能忍的，这样还能不乱动不大叫。
“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记住了么？”
“记住了……”
啪啪啪！
……
同一府里的小姐，嫁给同一个人，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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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矩一教就教到冬天，顾笙把规矩都听了一遍也不知记住了多少。常艺和孟惜芳就惨了，整日都要挨打，屁股上没几天是好的，这快要出嫁了，才停了那些折磨。
顾笙出嫁皇上赏了许多嫁妆，顾夫人心疼顾笙自然又添了许多，到最后顾笙的嫁妆都快有公主联姻的两倍了。顾笙带的丫头比起嫁妆可就寒碜多了。只带了芹嬷嬷，素心和素语。顾清逸不放心她，就把沉一送了她，沉一是有些功夫在身的，人也机灵，懂的也多，能帮顾笙不少。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到凤衢国的皇宫也是要两个多月。

没啦

终于到了出嫁这一天，笙儿看着一大家子，爹爹，娘亲，哥哥，还有顾晨也来了。心里酸涩，大眼睛一会就蓄满了水气，水莹莹的大眼睛带着哀愁，只瞧得大家心疼。
“笙儿，好好照顾自己。”顾夫人说完这句就转过头呜呜地哭。
顾老爹是一向寡言少语的，此时也是老泪纵横。只有顾清逸对着笙儿笑了笑，心底是怎样的翻云覆雨，人尽可知。出人意料的，顾晨走上前来，一片真诚，“姐姐，路上当心。”
顾笙笑着点点头，“你也照顾好自己。”
天家的仪式繁琐又枯累，顾笙身着皇后的吉服，由顾清逸背入了花轿，手里捧着苹果,头顶重得可以压断脖子的金冠，随着正、副使导前的迎亲仪仗，从此离开了丞相府，踏入了那个她的下半辈子都将生活在那儿的地方——凤衢皇宫。
当然不用一路这样过去的，等出了京城就可以换回常服，但尽管如此还是把笙儿累的够呛。
两个月的路程可把顾笙折腾坏了，她心里更是难过，原来凤衢国这样远，那以后和家人再见一面还真是难上加难。
刚入宫的这一天便是大喜之日，顾笙又换回了那一袭凤衣金冠。
凤衢国的后宫妃嫔不多，只有寥寥几人，而且她们位分也不高，顾笙一早就是知道的。
凤衢国的一切顾笙都还算了解了，只是这凤衢国的皇上，她一定不会想到是他。
只见楚源身着大红，映得冷冰冰的脸上也有了一丝喜色。身材颀长、蜂腰猿背,精瘦而不瘦弱，器宇轩昂，如玉山之立昆吾，兰芝以香瑶池，便是这丰姿已叫人痴迷,更不提如雕似刻,夺造化之功的俊颜。
顾笙身边的素心，素语都看呆了去，素来稳重的沉一也有些痴迷，就连芹嬷嬷看了也不免心动，真真是蓝颜祸水。
常艺和孟惜芳早就看得如痴如醉，一想到要嫁与这样的人，便是低如尘埃也是愿意的。
这厢一群人看呆了，楚源又何尝不是。尽管笙儿此时盖着绣金凤的红盖头，可那亭亭玉立的小身子和白嫩的小手就已让他着迷。待喜娘递过包着金箔预示着称心如意的喜称，楚源便立即接过，迫不及待的挑开了那碍事的红盖头。
这时就轮到宫里的妃嫔和宫女，嬷嬷们静默了，连嘴里一直不停说着吉利话的喜娘也不由得停了下来，张大了嘴。
谁也没见过这样标致的人儿，只让那些本就心里酸疼的人这下疼到苦。
顾笙此时似是含羞带娇，没有抬头看新郎官，其实她只是被金冠压的脖子疼而已…
喜娘终于回过神来，开始说吉祥话。顾笙有些不耐烦，却忽然感觉被握住了小手。这种感觉……顾笙抬起头……
她几乎是呆滞地完成了仪式，又被带去了新房。新房设在离龙乾宫最近的菡萏宫，旁边的小宫女见顾笙迟迟不进去，以为她是觉着走错了宫殿，便开口道，“这原本是叫凤清宫的，皇上前些日子不知为何忽然改了名字。”
顾笙瞧了她一眼，慢慢走了进去，菡萏宫的内室与她的闺房一模一样，顾笙是最挑剔的，什么样的玉器摆在什么样的位置，都是有数的，可这里，分毫不差。连身边带来的丫头们都看呆了。
顾笙知道楚源，应该是皇上了，还要去应付前殿的男宾们，便让素心素语替她松了头发，换了一身软罗红裙，簪了一个红宝石垂珠簪。
“小姐今日可真美。”素心不由得笑道。
素语是一贯话多的，立刻接了话茬，“可不是呢！我瞧着那一群人都看呆了呢。”
顾笙这个时候哪有心情和她们嬉笑，她一颗心都扑在了晚上，楚源的心硬手黑，她可是深有体会。

今天没有啦

顾笙千不愿万不愿，天色还是渐渐黑了。常艺和孟惜芳还没有位分，只能跪在菡萏宫的偏殿等着掌刑嬷嬷。
听着外面太监的声音，顾笙一颗心都要蹦出来。早知是他，她就在来的路上一刀了结了自己，何苦遭这罪。
楚源一进门就见她一脸的悔恨，惧怕，懊恼，一张小脸上竟能摆出这么多表情来。只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笙儿，比起他梦里的要真实得太多。
楚源走近她，将她拉起来，“笙儿。好久不见了。”
楚源说这话时心中也是五味杂陈，这一年里他无数次地想起她，想她的声音，想她的舞姿……过关斩将，无数次濒危，她是他唯一的光芒。他派人去打探她的消息，担心她回京被人非议，担心她被人欺负，可传来的消息倒好，这小家伙不仅过得风生水起，还勾了一群男人的心。对尹策也就罢了，她居然还收了别的男人的东西，居然还应了别的男人的亲事。楚源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心里恨不得立刻到连永国，把那不省心的小丫头拽到怀里好好收拾一番。如今，这玉做的小人儿就在他眼前，那么美，那么娇。
楚源靠近她的耳朵，像一年前那样，说出让顾笙恨不得羞死的话，“笙儿，嬷嬷之前没有告诉过你要怎么做么？”
当然告诉了。要乖顺地跪趴在床榻上，自己撩起裙摆，褪下亵裤，要表现得尽可能的服从，娇弱，才能引得夫君疼惜。这一番动作，顾笙早就练得惹人心颤，可要她当着楚源的面，她是怎么也做不出来的。
楚源看她一脸纠结，毫无动作，坏心地继续道，“看来笙儿记性很不好，嬷嬷说的记不住，我之前同你说的也没记住吧。”
顾笙默默地不出声，他说的？他说什么？等他？
楚源捏起顾笙的小下巴，与她对视。“尹太医有没有给你下迷魂药？叶知墨送你的字，白首不离，是不是也舍不得丢下，一起带到了凤衢国？”
他说一句便往前进一步，笙儿就一步步后退，终于一屁股坐在床榻上，还好这床榻比较软。顾笙越听越心惊，这一年的事情他知道的怎么会这么详尽，便是八卦的妇人也不会连叶知墨送她的字是什么都知道。这一年，就好像他一直在她身边一样……
“叶知墨……我若再不将你带回来，你就打算嫁给他了吧？”说着手下也用了些力气。
顾笙感到疼痛，脾气也上来了，挣扎着甩开他的手，“我为什么不嫁他。你让我等你，一等就是一年。我连你是谁，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等你？”
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委屈，顾笙竟掉了两滴泪，“我都已经十七岁了，不嫁人难道等你到白头么？你是男子，总也不会有人日日夜夜催着你嫁人吧？”
楚源听了也有些自责，是了，她只是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他却留她一人应对那些复杂的事情，到底是他的错。
他用大拇指抹去了她脸上的泪，珍宝一样捧起她的小脑袋，“对不起，是我的错，别哭了，以后不会了。”
顾笙是典型的别人敬我一尺，我再逼别人一丈的主儿，当下哭的更厉害。
楚源暗道真是个水做的小人儿，只轻拍她的背，让她哭个够。
可顾笙一哭就没完没了，楚源等得累了就坐在了她的身侧。刚一坐下顾笙就嘎嘣地没了声儿，一脸惊惧地望着他。
“你们凤衢国，新嫁娘就非要挨打嘛？”
顾笙刚哭完还带着些鼻音，语气略委屈，实在是像在撒娇。
楚源坏坏地点头，“还要打肿，打哭。”
本想见她什么反应的，结果小家伙特别开心，“那我，那我现在已经哭了，打肿可不可以免了？”
楚源心里早化作一摊水了，再说打嫁对他来说也就是个过场，今晚的重头戏可不是这个，规矩什么的都见鬼去吧。
“那要看笙儿怎么表现了。”
顾笙还是个姑娘，宫嬷嬷教她如何侍寝的时候，她只觉着不堪入耳，一点都没听进去，只听了些皮毛。现在楚源这么一说，顾笙心里不乐意，但比起来更不想挨打。
“那你，把眼睛闭上。”
楚源听话地闭眼，心里还期待着小家伙会怎么引诱他。
结果就觉得左脸一凉，一瞬间的触感几乎就让他把持不住。但是左等右等也不见小人儿有下一步动作。
“好啦。”
好了？！这就好了？！
楚源很不满，非常不满。宫嬷嬷都教了她什么。心里欲火难耐，楚源一把拉过小人儿，剥光了下身。
大手一扬，啪啪啪！
“啊……你说了我做那事了就不打我了！”顾笙委屈地踢腾。
楚源一听就更来气了。用了七分力气，啪啪啪！啪啪啪！
“唔，疼…啊！呜呜，骗子，骗子！”
楚源打了十下就停了手。“宫嬷嬷教你的时候，你认真听了么？”
顾笙一心还念着他骗了自己，不愿意听他说话。
啪！“问你话呢！”
“痛！呜呜……”
楚源见她避而不答就知道她没走心，心里想着明天再让嬷嬷来慢慢教。
不解气地又使了十分力狠狠拍了五下，这才松开她。
刚一松开小家伙就一轱辘钻到床榻里面，躲进被子里，揉着红肿滚烫的小屁股，苦大仇深地看着他。睫毛上还有凝结的泪珠儿。
楚源也不心疼，瞅了她一眼，“宽衣。”
顾笙不说话，一脸‘你不会叫宫女么’的神色。
楚源看懂了，邪邪地勾起唇角，“你不会想让宫女们进来看着你这幅样子吧？”
顾笙这下无话可说了，认命地提上亵裤，过去为他宽衣，手法生硬，毫无怜香惜玉……额不，怜惜皇帝陛下之心，就是使劲儿扯，拽，撕。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强占了人家呢。

再说常艺和孟惜芳这边，两人跪了许久才见着两个膀大腰粗的掌刑嬷嬷提着板子进来。
“两位主子，请去衣受责。”
常艺和孟惜芳苦笑着褪下亵裤，跪趴在地上，标准的塌腰耸臀，好在屋里生了地龙，不然会冰的人受寒。
“入宫为嫔妃，当受责五十，以为警戒，望两位主子今后能记住今日之痛，切勿逾矩。”
常艺和孟惜芳都应了声是。
两个嬷嬷又待了一会，这才开始。
啪！
“啊！好疼啊……”孟惜芳第一下就叫了出来，她本以为教养嬷嬷打得已经够痛了，却不想这掌刑嬷嬷打得更是疼痛难忍。只怕这一下便是要肿上一层了。
“小主入宫之前没有学过规矩么。受罚之时不可大喊，不可躲闪。这下不算，小主还是忍着些好，早些打完早些休息。”
孟惜芳只能点头应是，她心里想着以后得了皇上宠爱，便会苦尽甘来了，现在这些，以后她要一点一点地让眼前这个死婆子还回来。
孟惜芳这边又重新开始了，常艺那边都已经打到第七下了。
啪！啪！啪！啪！……
掌刑嬷嬷都是些长得丑的中年妇女，遇着漂亮的年轻姑娘总会心中嫉妒，下手也就刁钻，不少下都落在肉最嫩的大腿根处。饶是常艺能忍，也不免抽气声不断。
等到五十下过后，常艺的臀上伤痕密布，看起来可怖得很。青紫是必然的，还有许多血点分布在各个打得严重的地方。两瓣臀肉都充血要涨开一般。孟惜芳就更惨了，她没有常艺能忍，挨了不少冤枉打。整个屁股上没有一块好肉，肿了一大圈，还有一处被打破了皮。
两个人满脸泪痕，本就已经濒临崩溃，又听掌刑嬷嬷道，“今日责罚是为了让两位小主有个怕性，届时才不会利欲熏心做出什么歹毒之事。为了让两位小主谨记，按宫规是不允许上药的，望小主们细细体味其中深意。”
打成这样还不让上药，果真如宫嬷嬷所说，半个月能好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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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凤衢国的第一夜，以笙儿被痛揍了小屁股，楚源喝了整整一壶凉水结束。第二日一早，顾笙睡眼惺忪地醒来，身边已经冰凉一片了。
“唔……素心。”
“素心？”
素心推门进来，“小姐你可算是醒了！快点洗漱更衣吧。”
芹嬷嬷随后进来，瞪了一眼素心接过她手里的物事，“该叫娘娘了。”
顾笙打了个哈欠，缩缩脖子，凤衢国天更寒一些，她本就惧冷，即使菡萏宫地龙生的旺，一时间也有些不能适应。
芹嬷嬷替她都收拾好了，才不紧不慢地道：“娘娘，各宫嫔妃已经在外跪候半个时辰了，是来听规矩的。”
顾笙一惊，“那你们怎么不早些叫我！咱们快出去吧。”
素心一脸委屈，埋怨地撇了眼顾笙，“皇上早起上朝的时候特地吩咐的，不让吵醒娘娘。”
芹嬷嬷难得地笑了笑，拦住顾笙“娘娘不必担心，给个下马威日后也少些麻烦。倒是皇上宠爱您，您可要抓住皇上的心。”
顾笙心底冷笑，宠爱？他不折腾她就不错了。
“沉一呢？去替我弄碗热燕窝，”顾笙又想着平白让别人在外头跪着怎么也是不好的，改口道，“还是多弄几碗吧，一会端到外头给各个嫔妃。”
顾笙出来的时候，宫中所有的嫔妃都已经跪了将近一个时辰了，连常艺和孟惜芳也是。
孟惜芳脸上已经露出不耐，咬牙切齿的样子好像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在记恨。
除了这两个陪嫁的，凤衢国的后宫中只有六个女人。两个贵嫔，两个嫔，一个美人，一个更衣。连一个妃位都没有。
此刻跪着的，大多面上云淡风轻，连眉头都不皱，只有丹嫔与那孟惜芳差不多，眉头皱的紧，面上一脸不悦。
见顾笙出来了，一干人立刻行礼。第一次见面，是不是好对付的便一目了然，那两个不懂隐忍的就是这宫里的炮灰，剩下的几个要么真的与世无争，要么就是心机深沉。
顾笙让她们免了礼，又赐了座，只有常艺和孟惜芳被特许站着。顾笙自己不好不坐，好在素语机灵多放了两层垫子，饶是如此也还是有些微刺痛，顾笙心里骂惨了楚源，可瞅着常艺和孟惜芳泛白的小脸儿，心里又庆幸起来。
不一会沉一就带着丫头，端了热乎乎的燕窝粥来。
顾笙撑着端庄的架子，学着母亲对客的样子，“这天寒地冻的，大家都冻坏了吧。这是本宫刚让人做的燕窝粥，给姐妹几个去去寒。”
大家伙当然满口感谢，高高兴兴地接了。可惜偏是有人不识相。
“皇后娘娘昨儿可睡得好？咱们凤衢国和您的母国可是不大一样的，侍寝的时候应当要比皇上起得早才行的。”丹嫔挑衅道。
她是一贯如此，仗着是阁老家的女儿，有时连两个贵嫔都不放在眼里。
可是顾笙是那种软脾气的主儿么？她一听完就噗嗤一笑，“睡得还好，只是这里稍微冷些，本宫就偷了个懒，好在皇上不计较。”虽然顾笙心里不待见楚源，但她是不介意偶尔利用楚源的威风的。皇上都不计较了，你一个小小的嫔操的哪门子心。
丹嫔无话可接，愤愤地闭了嘴。顾笙是不会同她计较的，这样的人在宫里活不到最后，她自己就能把自己玩儿死。
雅贵嫔生的温婉柔和，让人看着就比较舒服。若是一笑起来，就更有些柔情蜜意的感觉。
“皇后娘娘，您未嫁来之前，后宫事务一直都是由臣妾打理。按皇上的意思，此后便交由娘娘来打理，臣妾要协助娘娘。”
顾笙是不爱揽这些事情的，可是身为中宫之主，处在这么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手里没有权利，就只能任别人搓扁揉圆。因而也只能应了下来。
说是听规矩，可顾笙自己就是个不守规矩的，哪里有什么要讲。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该散的都散了。就那个不开眼的丹嫔留了下来说是有些私话要与顾笙说，顾笙都纳闷这种性子怎么能在宫里待这么久。
“皇后娘娘初来乍到，不知宫中规矩甚严，一定没带什么伤药吧。”她这样说顾笙就觉得没意思了，这女人刚刚还一副’皇后有什么了不起’的挑衅模样，现在却又来示好。顾笙用脚想都知道她没安好心。
“这是臣妾让太医配置的玉璐膏，伤好的快些。”
这东西顾笙是绝对不会用的，但还是命素心收了。“谢谢丹嫔的好意了。”顾笙又打了个哈欠，只不过是装的，“唔，这天气冷了越发困倦起来。”这便是送客的意思了。丹嫔许是以为达到了目的，欢欢喜喜地走了。
“娘娘，这瓶药？”
“放着吧，人家处心积虑地借丹嫔的手送了本宫，自然得好好留着。”
素语还想问个明白，却被素心扯住带了出去。
顾笙是没心思管这些乱七八糟的女人的，她现在正想着，既然楚源是这凤衢国的皇帝，那楚大娘应该就是太后了啊，怎么却没有见到，这一早嫔妃都没有去太后宫里，反而来给自己请安，难道楚大娘出了什么事情？想到这儿，顾笙就不得不想到为什么当初楚源会在那偏僻的地方住了至少半年，他又是怎么坐上了现在这个位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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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贵嫔和肖嫔一起去了前者的住处，惜晨宫。两个人一向关系好，倒没有人起疑。
“雅姐姐，你说让那蠢货去办这事能成么？”
何雅冷笑道，“不可能成。我只是想试试皇后罢了。”她眼底满满的都是算计和阴毒，“她若是出手收拾了丹嫔，那就不足为惧。如果没有……那我们就得费点心思了。”

肖嫔脑子不算太灵光，反正她认定对方做的一般都没错。“那我们什么时候出手？一定要让皇上废掉她！”
废后对于一个和亲的女子来说，是很凄凉的。贵为皇后者一旦被废，其地位往往还不如宫女。废后或者被幽禁，或者被迁住别宫，入佛道修行，或者被赐令自尽。顾笙也是知道这些的，所以才没有像以前一样和楚源顶牛。
“废后……”何雅想到皇上看顾笙时眼里的宠溺，心里就是一阵发苦。废后，哪有那么简单，现今最重要的不是对顾笙下手，而是要让皇上厌倦她。而一个女人若是喜嫉善妒，那就很容易会让男人厌烦。所以何雅才想诱她出手，她以为一个娇生惯养的娇小姐会是个好对付的，可是这次，她错了。
肖嫔看她不说话，愤愤道，“生的就是个狐媚子模样，你看皇上看她的眼神，她就是个祸水！趁早除了，省的看了心烦！”
何雅又变回了那一副温润的样子，“皇上现在越宠她，那才越好。”
肖嫔向后退了一步，“姐姐莫不是傻了，这哪里好！”
何雅觉得她蠢透了，比起丹嫔那蠢妇也差不了多少。皇上会一直宠爱她么？后宫的女人会越来越多，笑到最后的往往不是先前就光鲜亮丽的，皇上一旦移情，从云端跌到低谷才会让她失去理智，到时只需用一用计策，让她触怒皇上，废后，也不过是一道旨意。
何雅不愿同她多说，“到时你便知道了。不早了，回你宫里吧，听说新来的两个妹妹有一个分到了你宫里头，可别把人推远了。”
肖嫔笑着应道，“我这就回去，磨好了以后或许是把好刀。”或者是一个好的弃子。
可她或许不知道，她在何雅眼里，也不过是把快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