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汐苑】【原创】子夜歌 (MF)

午后的时光总是显得寂静而漫长。萧靖衍一人在勤政殿的西室独坐,案头的奏折已是堆积如山,可依然是以手支颐斜倚在长案上定定出神。门“吱嘎”而开,却是璟琪缓缓走进来。萧靖衍的脸上总算浮上笑容,起身将琪琪拉于身旁坐下,“外面风大,你怎么还来了?”璟琪也柔柔回道:“皇上也知道风面起了风,那义阳都跪了快一个时辰,怎的还不让她进来。”听了这话,萧靖衍却微微屏息,似是在平息胸口暗涌的怒气,极是不耐烦地说道:“朕又没让她跪着,愿意跪就让她跪去。”琪琪却心疼地伸手抚上夫君的眉头,想要揉开那皱结,同时还小心的开口相劝,“义阳已被关了两日,又为了见陈瑄在外面跑了快两日。她的身子本来就娇弱,现在是发狠,等真地看她病倒,还免不了要心疼,又是何苦。”“陈瑄还是不肯见她吗?”想到这两个人,萧靖衍也是苦恼。“嗯。自从前日璟皓打听出陈瑄就住在京城的一房远亲家,义阳便跑了去。可一连两日,人家都总是推说陈瑄不在,连门也没让进过。想来公主也是没办法了,才过来找皇上的。”“人家不见她,找朕便能见了?”不说这些还好,越说越让萧靖衍窜火,“陈瑄就是再温顺老实,他也是个男人,任谁受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好啦,再怎么生气,皇上也终是兄长啊。臣妾这就把公主叫进来。”说完,璟琪也不等皇帝的示下,便起身走了出去。
再如何也是兄妹,萧靖衍前一刻还恨得牙根痒痒,可真看到那张不施脂粉、焦黄憔悴的小脸儿,还是心疼不已。义阳跪伏在兄长的腿上,依然满脸是泪哀哀求告:“哥哥,你帮帮我,帮帮我。只有你才能让陈瑄回心转意。没有陈瑄,我真得活不下去,活不下去。”萧靖衍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头缓缓说道:“义阳,如今你知道自已离不开陈瑄,可当初又为何执念于江弘,而不知怜取那眼前之人呢?哥哥想问你一句,如果陈瑄不肯原谅你,那你愿不愿意再与江弘在一起呢?”小人儿初还愣了一下,很快便使劲摇头,“不,不,我只要陈瑄,我只要陈瑄。哥哥,你是皇上,你去找他,他一定会原谅我的。”这回却换了作兄长的摇头,“傻丫头,你真得以为皇权便无所不能吗,即便是皇帝也无法强迫一个人改变他的心意啊。你这样反反复复,左右摇摆,终是伤了两个爱你之人啊。”说话之时,萧靖衍的面上竟拂过轻愁,双眸也似覆上秋霜。义阳抬头望着哥哥,竟忽地想起那日在落霞阁看到一幕,心里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也就是一时的失神,萧靖衍便恢复了常态,他拍了拍那小手,宠溺地说:“去找找璟皓和吴霜吧,他们总会有办法。”
从小到大,义阳的眼泪也就对萧靖衍、江弘与那陈瑄管用,璟皓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彼时,义阳已扑在吴双的怀中哭了半晌,连双双身上的夹袄都快要湿透了,璟皓却站在一边只是冷眼旁观,不仅如此,那张俊脸上怒意竟还越聚越浓。“你哭够了没有?劝你的话向来都是耳边风,现在又做这样子给谁看?要哭回你的公主府,别赖在这耽误功夫。”璟皓的话说得很重,义阳也一下抬起头,盯向那人哭着喊道:“你就这样狠心,亏得我这么多年都视你作兄长。”“兄长?你那兄长是当今皇上。我可高攀不起。”说着,璟皓又续了一句,“我也做不了你的兄长。如果我的妺妺做出这种事来,我就是不被气死,也得羞愧死。”义阳懊恼得使劲跺脚,又扑回那怀中大哭起来。双双却有些听不下去了,嗔怪夫君:“作什么说这么狠的话,公主已经够可怜了,你还刺激她。”“她可怜,你们怎么不去看看陈瑄。”璟皓竟一下怒气蓬勃,他手指着义阳,愤愤说道:“虽是陈瑄上了那请罪的折子,可在朝中,谁人不知他志向高远、洁身自好,便是再描黑自己,也是无人肯信。现在,大臣们皆传是公主你有了新欢,便视那驸马如敝履,大家都当笑话似的在说。陈瑄称病已是多日不上朝了,今早来领外放的旨意。人们看到他竟像避瘟疫般地闪到一旁,这还不算,更有那好事的在身后指指点点,出言讥讽,不堪入耳。要不是我与曾士恒几个相熟的过去护着,还不知他会落到何等境地。陈瑄与你成婚的这四年,爱你、护你不说,对你恋着弘大哥那痴心更是一忍再忍,却还是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你求我去劝他回心转意,你倒告诉我,我有什么颜面去劝,又该拿什么话去劝?义阳,你也就是碰上了陈瑄这样的谦谦君子,如果换成是我,不要说是私写和离书去投奔别的男子,便是让我知道你有了外心,也会用鞭子抽死你。”璟皓这后一句话说得既狠声音又大,不止是义阳,就连吴双都吓得身子不住地发颤。
璟皓说完,义阳竟也不哭了,回身看了他一会儿,就突然就扑了过去。吴双他们都吓了一跳,璟皓更是以为义阳恼羞成怒拼命来了,猛得要躲,却不想只是被抓住了袍袖。义阳的一张小脸依然是如梨花带雨,声音也是从未有过的哀婉,“皓哥哥,你骂得都对,我真得知道自己错了,我宁愿陈瑄他能抽死我,也不愿他这样躲着不见我。哥哥他是皇上,自是不能纡尊降贵去求人。可是你能,你能帮我去找陈瑄,去求他原谅我。”听了这话,璟皓都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最终,他还是望着那可怜巴巴的小人儿,和缓了语气说道:“好,真好。你那兄长是九五至尊,定是不能自降身份,这作低伏小之事还是由我这样有用时是哥哥,没用时便什么都不是的人去做吧。”说完,他对着小人笑了笑,拍上那小脑袋,“放心,我怎么会不帮你。五天后,陈瑄便要到常州府赴任,我请了他明日到府上,说是送行,他也已经同意了。我自会收拾出一个院落与你们。到时,你便在那里候着,待陈瑄来了,你有什么话都尽讲便是。我能与你做的终是不多,能不能求得陈瑄的原谅,还全在你自己。”
听到能见到陈瑄,义阳的脸上便有喜色,她又坐回到吴双身边,神情中却还是有些迷茫。吴双知她心里忐忑,便悄悄附在耳边说了一阵子。义阳的眼中竟是一亮,似信又似是不信地问道:“这样真的可以吗?真得能让陈瑄原谅我?”双双握上那冰凉的小手,道:“这是赌,赌陈瑄心中依然有你。只是,不知你能不能受得了?”
义阳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眸子晶莹乌黑,她盈盈望着吴双,有明丽沉定的笑颜浮上娇面,“只要能挽回陈瑄的心,我便是上刀山也火海也是不惧。”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7-15 12:05:00 +0800 CST  
第三十五章:打金枝(中)
陈瑄由那管事陈庆引着,走过了一重又一重的庭院,却是离博山侯府的正堂越来越远。有狐疑拂上他的心头,双眉也是微蹙,终还是开口淡淡地问:“你家侯爷倒底在哪里?”陈庆半躬着身子回道:“还请驸马稍安勿燥,就在前面,不远了。”陈瑄听了那“驸马”二字,竟觉得有些刺心,苦笑了一下,“以后不要唤‘驸马’,不再是了。”陈庆依然陪着笑,“大人见谅,小的说习惯了。”
好容易才被领进了一处院落,陈瑄却没有看到璟皓,他刚转身要问陈庆,发现那人早已没了踪影,更奇怪的是,院子的大门不知何时也被关上了。陈瑄站在门口纳闷,却听到身后有人幽幽发问:“陈瑄,是你么?”不用回头,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心再一次抽痛起来,难言的苦闷与酸楚漫过了全身每一寸肌肤,陈瑄缓缓地闭上眼睛,双手也是紧握,指节都有些发白。
义阳只能看到那熟悉的背影,不同寻常地穿了一身玄色长衫,暗纹是一簇银色横斜的竹枝,在冬日惨淡的天光下,只显得无波无尘,清冷而孤单。无尽的泪水在脸上恣意滂沱,几是一刻也不愿意再等,义阳便急急地扑过去,紧紧抱住那朝思暮想之人。
身子被环上的刹那,陈瑄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了几步。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香软娇躯,居然到了此时此刻还会让人不能自已,差一点就要转过身去将那小人儿拥入怀中。也就是瞬间的迟疑,他终是想明白了如今形同陌路的身份,激动的心渐渐平复,身体也变得僵硬且冰冷。
义阳并不能感知怀中之人的这番变化,只醉心于这失而复得的欢愉。还似是在那浓情蜜意、两情欢好之时,她撒娇似的将小脸儿使劲地贴上那宽宽的背脊,更用圆圆的小鼻头刮来刮去,贪婪地嗅那淡淡的松香气息,嚅嚅的话音带着甜腻:“陈瑄,我想你,真的想你。”
只是那个“你”字好象都没能说完,一双大手便已粗暴地将环在腰上的小手用力掰开,更是顺势猛得一甩,原本贴在身上之人就斜斜地飞了出去。“砰”地一下,义阳重重落在地上,泥土的气味充盈了她的鼻子,更清楚看到一篷枯草花白的根茎裸露在眼前。她挣扎着想要起来,手臂却疼得像要断了一般,眼泪几乎又要落下来,可还是死死忍住了,强扯着笑意对上那人回转过来的铁青色面庞。
能不心疼吗?看着曾悉心呵护之人,钗环散落,一脸尘土,抱臂支撑,趴伏在地上,更见不得的是那双眼含泪却还强装出的笑颜。可再疼也疼不过“和离书”三个字在心头划过的深深伤痕。终还是咆哮出声:“你闹够了没有?我已经成全你们了,为何还要这样羞辱我?”吼完,陈瑄竟像疯了一般冲到大门,使劲推门,却发现外边居然已经上锁。他更是恼羞成怒,抬脚狂踹大门,边踹还边喊:“开门,赶快给我开门。璟皓你在不在外边?把门给我打开,打开。”想是用力过大,门两侧矮墙的粉灰都被震落,簌簌地往下掉,院子内顿时弥漫起一股呛人的气息。
义阳从未看到过如此的陈瑄,可她也更清楚是谁让这谦谦君子变成了如今的疯狂模样。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她竟是顾不上手臂和身上的伤痛,几步便冲过去跪在地上抱住了那人还要再踹向大门的腿。想是再恼再恨,也不能让陈瑄忍心再踢下去了。他缓缓地放下腿,停了一下,才一边伸出手要拨开那小人儿,一边皱着眉头无力说道:“公主,我们已经和离,还请你自重。你这样,只怕那顺天侯也会怪罪。”义阳却是抱住那腿就是不撒手,抬起头急着分辩:“陈瑄,我后悔了。那日我一出了书房就后悔了。我在大街上转了很多圈,就是不敢回家,我怕你生气。我是去了弘哥哥那,可我是想让他帮我去找你。结果,结果,你已经走了。陈瑄,我当晚就入宫了,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我还是你的妻子,你相信我,相信我。”说到最后,已是在声泪俱下、苦苦哀求。陈瑄却不但不为所动,反而还点燃了怒火,他手上加劲,将缠在腿上之人用力推倒在一边,“妻子,你何时全心全意想做过我陈瑄的妻子?和离书都写了,还敢说是我的妻子?‘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不是你的原话么?”陈瑄的手抚上胸口,原来,连说出来,都会让自己的心痛不已。
义阳坐在地上,愣了好久,她甚至都忘了自己曾经写下过什么。心思沉了又沉,终是没有退路了,小人儿猛地站起来,再次投入那怀中,不管不顾地嚷着:“你说什么也没用,你是我的,你永远是我的,我不会放你走,不会。”眼泪无休无止,沾在那人的衣襟上、脖颈上。这样的痴缠最是让人难以招架。陈瑄的心在微微颤动,手几乎就要抚上那秀发。可也就在这一刻,怀中之人右臂上的金钏,明晃晃刺痛了自己的眼睛。陈瑄紧咬牙关,抓住那纤腕高高举起,一双几是要喷出火来的双眸望着那一时不知所措之人,高声喊了起来:“我是你的,那这江弘又是谁的?公主你好大的心胸。我倒要问问你,该如何摆布我们两个?我是你的夫君,他江弘是你的面首?还是那江弘是你的夫君,我是你的面首。公主千岁,你把我陈瑄当成了什么人?”说完这话,又是用力一掼,义阳再次被甩了出去。
几次摔倒,几次爬起,义阳几乎都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了,因为那颗心才最是煎熬。这回是倒在一个石几边上,用手攀着那桌面的边沿才费力站起来。她没有再看陈瑄,而是望着自己的右臂,金钏戴了这么多年,似乎早已成了身体的一部分,竟是快忘了它的存在。小人儿笑了笑,自顾自地开始摘那钏子。戴上它时,只有十七岁,身量还未长足,如今已过双十,自是丰腴了不少。钏子就紧紧卡在手掌的下端,任她紧咬着嘴唇,使尽全力,脸色都变得煞白,也是脱不下来。陈瑄有些看不下去了,心痛竟变成了心疼,他甚至想上前去拦住她,可就是迈不开步子。手肘处被磨得火辣辣的疼,就如针扎一般。终还是发狠地一拽,钏子便带着一块皮肉脱离了腕子。有细小的血珠渗了来,鲜红鲜红的一片。义阳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一般,高兴地将手臂伸到那人眼前,“陈瑄,没有了,谁也没有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陈瑄是真得不敢看了,他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浮现的竟是幼时伏在老祖母膝上听讲古的情形。祖母摸着自己的头,笑着诉说:“乖孙,这姻缘姻缘,有的是缘,有的是债。不知我的瑄儿将来遇到是缘还是债。”“是债,一定是债。我上辈子肯定是欠她的,上上辈子也是欠她的,我生生世世都是欠她的。”一时间,陈瑄既愤愤不平,又纷扰不堪,不自觉得便将手抚上那眉头。义阳看着他,心却是一动。她最是知道只有那人犹豫不决时才会做出这个动作。正可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小人儿再一次迅速地扑了过去。她伸手紧紧拥住那腰身,仰着小脸儿望着那人,更是娇滴滴地求着:“陈瑄,你原谅我好不好?原谅我。”虽然没有再被推开,可看那脸色却还依然深沉,别无他法,只得大着胆子又添了几句,“要不,你打我一顿出出气。只要你能原谅我,打死我都行。”
陈瑄原是无心听那小人儿哆嗦,却不知怎的,竟被那一句“打死我都行”涤荡了心胸。本来,陈瑄与那璟皓脾性天差地别,看似亲厚,却是因为义阳,彼此之间多少存着些成见。陈瑄就最不理解璟皓对吴双的“暴虐”。他以前始终也想不明白,如何能将那板子、巴掌挥到心爱之人的身上。可此时此刻,他才真是领悟,这根本就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你死我活”的问题。此时,自己犹豫也好,纷乱也好,皆是因为心中的愤怒和不甘,如不果把这火泄出来,就得焚身而亡。想到这,他竟是一下豁然开朗,一把抓住那纤细的小胳膊,拖拽着便向堂屋走去。
义阳似是猜到了要发生什么,可她却顾不上害怕,因为还没有得到那句承诺。于是,一边被拖着前行,还一边追问着,“你原谅我吗?”陈瑄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等我打死你再说。”义阳还是不死心,继续问:“你真得可以原谅我吗?” 陈瑄这回是真得被问烦了,冲着那不知死活的小人儿吼了起来,“我打死你,就原谅你。”义阳似是只留意了下半句,一下子兴奋起来,沾满尘土的小脸儿也是容光焕发,几乎是笑着被拽进了屋里。
又摔倒了,这次是被扔到了床上。义阳慌忙坐起来,却看到那人正忙着满屋寻找着什么。陈瑄已经将房中的一切打量个遍,心中叹服那璟皓对义阳真是不薄。这屋里除了桌椅几乎就没有能活动的物件了。掸瓶是空的,掸子已被拿走,墙上最常挂的藤拍、拂尘也是无迹可寻,根本就找不到什么可以用来教训人的顺手家什。他正在踌躇间,却看到床头用来挂那纱幔的钩子竟是用多股细藤拧成的,圆钩的上部还有半尺多长的杆。陈瑄走过去,一把便将一侧的纱幔和藤钩一块扯了下来。纱幔扔到了一边,藤钩却握到了手里,顺手一挥那长把,便发出了咻咻的声响。此时,义阳才知道害怕了,她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床榻的最里边,身子抵在墙上,战战惊惊地讨饶,“求求你,陈瑄,别打我,我怕疼。”陈瑄冷笑着看向她,问了一句,“你不想挨打?”小人儿赶忙点了点头。陈瑄却不再说什么,扔下那藤钩,转身就向外走。义阳竟是顾不得什么了,慌忙追了过去,从后面抱住那人,哭着说:“你打吧,你打死我吧,只要你别走,只要你能原谅我。”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7-15 12:07:00 +0800 CST  
第三十六章:打金枝(下)
再次被大力抛回到床上,义阳连翻身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趴在那侧脸看着那人满地地寻找刚刚扔掉的家什,虽然知道自己是死到临头,身体也因着恐惧而簌簌发抖,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要笑。忽然想起哥哥曾骂自己天作孽、人作孽的话,想来即便他是皇帝也并不明白,谁作孽不重要,对谁作孽才重要。
义阳在为那句“原谅你”兴奋莫名,陈瑄也为那句“打死你”激动万分。两人虽如两股道上跑的车,却都已在不知不觉中摆脱了这几日反反复复辗压在心头的伤痛与烦扰,一时间均是畅快轻松。
手里握着那浅铜色的藤钩,陈瑄三两步就走到床前,也惊异于自己的无师自通,居然首先想到的就是把那恨人的小东西扒光了再正法。不过他还是先瞄了一眼屋中拢着的炭盆,看到依然有火光映出,这才放心大胆地去撕扯那裙裳。也是真得恼了,陈瑄的手劲儿大得惊人,一身绮罗转眼就变成了一地碎帛。义阳的身上就只余了一条牙白的抹胸和那被两只小手死死抓住的亵裤。看着她趴在那还拼死拼活的架势,陈瑄更是来气,挥起藤钩照着那攥得紧紧的小拳头不轻不重地各敲了一下,两只小手立刻就落荒而逃,更有半是心惊半是委曲的“嗯、啊”声小心地哼出,颀长水润的秀腿也试探着踢蹬了几下。陈瑄只冷笑着看那粉粉嫩嫩的小胖身子如同蹦上岸的鱼儿般做着离水后的垂死挣扎,心中竟是未起半分波澜,一把就将早已瑟缩成一团的遮挡扯掉,扔出老远。失去了最后的护持,凝脂似的小屁股无可奈何地颤巍巍抖了出来。盯着这就等着赎罪的肉丘,陈瑄再没有半刻的迟疑,轮起那藤钩把一下子就抽了上去。半尺有余的长把是由三股细藤扭成,只有拇指般粗细,“啪”地一声落在娇嫩的臀肉上,柔韧又不失力道,眼见着深深陷下,又高高弹起,一起一落的挥舞便霸气地将两团无助的白肉催赶得东躲西藏、摇摆不定。一指宽深红的檩子跟着凸将出来,横贯臀瓣左右。手掌下按牢的肌肤,更顺着毛孔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纤细的腰身也使足了力气想要弓起,有那极度隐忍的闷哼从喉咙中发出,却只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好疼。”让人听着压抑又可怜。
知道她疼,正是想要她疼。如何能不怨、不恨,四年的相守竟禁不起一夕的凝眸,一片赤诚之心终就换来一张和离的薄纸。一想到那日书房内义阳对向自己的决绝面容和那纸上“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无情之语,陈瑄就觉得如果仍执念于“怜香惜玉”四字,便是对她再次地放纵。想到此,也是一时的血往上撞,咬着牙,放开手脚,使足了力气抽打那渐渐变得深红肿大的臀肉。疾风暴雨之下,或深或浅的檩痕枝影横斜、交错环生,更有一两处被藤把磨掉油皮的地方透着隐隐血丝,醒目而鲜明。
义阳一开始是不敢求饶、不敢哭,生怕再惹恼陈瑄,便又会弃她而去。后来竟似有棉絮塞严了嗓子,什么声音也再呼喊不出。疼,真得很疼。每一下抽打都刻骨铭心,每一下抽打都终身难忘,像有火在臀上燃烧,不停地燃烧,灼痛密织成网,把整个人都死死笼罩其中。明明知道,自己是集万宠爱于一身的天之娇女,是傲视一切、无畏无惧的义阳公主。可此时,却连挣扎躲闪的勇气都没有,任脸上混着尘土苦咸滋味的汗水流进眼里、嘴里;任一双玉手死死抓着床上光滑的软缎,齐根扼断三根葱管般的长甲;任已尽瘫软的娇躯,像被牵上线的风筝随着那抽打反复起落,飘摇不定。能够承受,是因为甘愿承受。义阳相信,这就如同那凤凰浴火,只要渡了此劫,便可再与心爱之人岁月静好,柳暗花明。更有一重难以言喻的感受无法尽诉,竟是那臀上的灼烧伤痛增一分,心中多日积淀的痛苦自责便减一分,一正一负,增损互补。想来只要陈瑄又回到自己身边,管他是杀是剐,均可悉听尊便。挨着挨着,她的思绪有些乱了,刚才还能清晰听到那夹杂在“咻、啪”声中的粗重喘息,可此时却是渐闻渐悄。有些被打傻了的小人儿,一边趴在那乖乖地挨揍,一边竟担心陈瑄是不是已经走掉。尽管心惊胆战,却是无力回头寻找,只挣扎着伸出手来去背后摸索,终于让她碰到那温热的腕子,一颗心才重又归位,香汗淋漓的小脸儿上竟挂了微笑。
一时受怒意挟制的陈瑄,突然被手腕处的一股清凉唤醒。看过去,是那只小手抓牢了自己。掌心的汗湿,让肌肤相接之处滑腻腻的,像是很难握住,却在努力握住。最让他心惊的还是纤腕上那块褪掉皮肉之处的暗红结痂和指尖长甲断裂后惨白而参差的残痕。随着头脑的清醒,眼光又落在还在一跳一跳颤动的小屁股上,那两团曾经雪白细腻的肉丘此时已是青紫交加、沟壑纵横,乍看之下简直是触目惊心。陈瑄立刻开始后悔了,更是心疼不已,只是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这到底怎么回事,明明是最痛恨的行径,却也能做到如此登峰造极。一时间,不知是该恼自己的狂怒失控,还是该气那个磨人的丫头竟能把他这样的人都逼疯。
义阳在那哆嗦着趴了很久,却是什么也没有等来。得到喘息的她,悄悄回头,原是想探探究竟,却正对上陈瑄一双心事重重的眼睛。虽然那清俊的面庞一时还喜怒难辨,但那双温润明亮的眸子里却已现往日的柔情。心中一暖,本来恨不得立刻就钻进那人的怀里撒娇诉苦,可一来是这一动便会牵扯小屁股上的伤,二来也真得打怕了,没听到发话,的确是不敢再轻举妄动。又趴着忍了一会儿,还没有什么动静,终还是战战兢兢地轻声发问:“你……”,也就只吐说出这一个字就拉长了声,本来是想说“你原谅我了吗”,可又担心再听到那句“我打死你就原谅你”的话,自己实在是不能再挨打了,再打就真得打死了。小心思转了又转,话在嘴边却改了口,忽闪着羽毛般的长睫,道:“你,你好了吗?”
陈瑄看着小人儿一幅小心翼翼又讨好的模样,再配上那句语焉不详的问话,差一点儿就笑出声来。不过,他还是忍住了,虽然已不再生气,可也不想这么快就让她觉得雨过天晴。总要再抻一抻,既是怕她一下子得意忘形,更是因为自己被害得这么惨,总要好好出一口气才行。想到这,陈瑄也不说话,依然是面无表情,可那吓人的家什却被放下了。伸手把义阳抱起来坐好,看她出了一身汗,想着抓紧给她穿上衣服,可低头一看,那从里到外的锦衣华服此刻虽是五彩缤纷地堆在脚下,只是没有一件完整,不由得发愁到时如何把这赤裸之人带回家去。心里想着事,手却没闲着,拽过床上的一条丝被把人小儿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布满一条条泥印的小花脸。刚弄好被子,又听到院子里有开锁的声音,陈瑄转身想出去看看究竟,义阳却像是被蜜蜂蛰了似的猛得从被子中挣脱出来,一把就将自己抱住,语无伦次地喊着:“你不许走,我不让你走,你哪也去不了。”陈瑄真是觉得可气又可笑,皱着眉说道:“没听到外面有动静吗?一会儿真进来谁,难道你想让人看到自己这幅模样。”说完,还故意在那白花花的小身子上打量了一圈。义阳粉面一下子也羞得通红,急着去扯被子遮掩娇躯,谁知动作太快,被子的绸面磨到了屁股上隆起的肿痕,疼得她“嗷”得叫了一声便扑倒在床上。陈瑄实在是没办法了,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地再次把她抱起来用被子裹好,咬牙切齿地威胁了一句,“给我老实呆好,再乱动,回来继续揍你。”说完,便快步走了出去。
是璟皓推开大门进来,他一手拎着包袱,一手提了个食盒。本来,吴双一直担心义阳,早就催着夫君过来看看,可璟皓一来觉得此次陈瑄受伤颇深,恐怕不是一句话两句话便能劝解,总要多花些功夫;还有一重原因,便是他实在是觉得对象义阳这样的丫头根本没有必要同情,一切都是自作自受。不过进了这院子,看到一贯严谨持重的陈瑄,束发的金冠都有些歪斜,几缕碎发也散落下来,额头上还带着汗意,两个袖子更是挽到了手肘处,料定义阳挨的这顿打可是不轻,多多少少也有些心疼。
璟皓也不言语,将包袱与食盒放在院中的石几上,缓缓走到陈瑄面前,突然跪倒。陈瑄吃了一惊,喊着:“博山侯,你这是做什么?”更是慌忙伸手去拦,却被挡住。璟皓跪在地上,诚恳说道:“陈瑄,我与义阳年少相识,相伴长大,虽然身份泥云有别,但在心中却视彼此为至亲至近之人。我尊她为公主,也当她如妺妺一样。此次,义阳私写和离书,行差踏错,有违伦常,皇上也是雷霆震怒几欲降罪。可她终是迷途知返,诚心悔过。皇上虽是胞兄,但万金之躯怎可纡尊降贵。我既自视如她亲人一般,才斗胆来此当面陈情。本来,妺妺做出如此荒谬之事,作兄长的自是没什么颜面来求取原谅。可义阳她的确是知错了,更是已认清自己心中所爱之人是你陈瑄。我们也相交多年,你对义阳用情之深,让人感动,那份宽厚与包容更是令人敬服。我与你皆是过来之人,自是清楚不只义阳心中有你,你即便受伤至深,想来也做不到对她绝情。既然彼此还有情有意,千万不要轻言离弃。依照礼法,我作为义阳的家人,在此向你磕头请罪,求你能够原谅她,给她改过的机会。”说完,璟皓便要以头叩地。
陈瑄一边颤声说着:“万万不能如此。”一边使出全身力气才将璟皓拖拽起来。两人站定后,陈瑄牢牢看着眼前之人,慢慢说道:“璟皓,谢谢你和吴霜如此煞费苦心地帮助我与义阳。有你们这样的挚友是我们夫妻三生有幸。我的确曾心灰意冷,但这几日来,也在反复思量,造成今时今日的局面,难道真是义阳一人之过?她对顺天侯的痴惘我一直就知晓,可却从未向她表明过我的立场。还有那日,她一时意乱情迷,意欲离家,我腹中肝肠寸断却还是不忍拦阻,终让这纷乱一发而不可收拾。如果这种事发生在你的身上,吴霜她拿了和离书与你,你会明知她是一时的糊涂而任她错将下去吗?想来不会。我平日里总是暗中笑你不知怜惜佳人,一味专断辖制。可却是我不明白无原则地妥协与顺从也不是爱的全部。婚姻之路终曲折漫长,认清前程、携手同行没有错,但出现岔路分枝之时,也不能忘记及时修正方向。”见璟皓微笑着颔首,陈瑄停了一下,接着言道:“人人皆传,我苦求外放是惧人言可畏。其实那些凡俗之人如何能知道,我陈瑄自是身正影直,从不再意别人的蜚短流长。只是,”说到此,陈瑄断了一下,微微低头,“我,我实在是害怕留在这京都,终是会再见到义阳,如果有一天看到她与顺天侯比翼成双,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这些时日,我一直躲在表兄家。义阳来找过我两回,可我正在气头上,没有见她。但她不再来了,我又患得患失。那日,你请我过府一聚,才让我重燃希望,还是盼着能在这见她一面。你们都担心我会不原谅她,可又哪里知道,纵然已是遍体鳞伤,可分开的这些个日日夜夜,我心中所思所想都只有她一人,做梦都盼着她能重回我的身旁。璟皓,不论你信不信,我是舍不得她,我真得是舍不得她啊。”陈瑄墨黑双眸蕴着隐隐泪光,声音竟有些哽咽发抖。璟皓也大为感伤,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拍向那肩头算是安慰。
停了许久,彼此的心情终是渐渐平复,璟皓这才开口,“那包袱中是派人从公主府取来的两套衣裳,食盒中皆是义阳平时最喜欢的吃食。你们呆了这大半日,想是也乏了,吃些东西回去吧,车已经在大门外候着了。”说完,他便要离去,转身之时像是又想起什么,匆忙从怀中掏中一个小瓶递给陈瑄,脸上带笑,压低了声音,促狭说道:“想来驸马你的火气也泄得差不多了。这是上好的金创良药,早就为你们备下了。自是白璧无瑕,千万别留下什么痕迹才好。”陈瑄是敦厚之人,听了这话一时面红耳赤,也想不出该说什么回击,只低喝了一声“滚”,已是他的极限。璟皓却毫不在意,只拱了拱手,翩然离去。
陈瑄提了衣服吃食回到房中,却发现义阳用手捂着嘴巴,早已哭倒在了床上。不论是璟皓的求情还是陈瑄的剖白,她皆听得一清二楚,真是知道自己错了,错得是多么不可饶恕。一双横波妙目泪光簌簌,深情望着眼前之人,只说出了“陈瑄,我……”这三个字便被眼泪堵住了喉咙。陈瑄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过去,一把便将小人儿拥入怀中,紧紧搂住裸露的香肩,急切地吸吮两片柔嫩的樱红,突然闯入的舌恣意深探,看似是霸道的唇齿纠缠,却是要将这失而复得的真情真意伴着那滚烫的热吻送入彼此心间。
马车上,疲累不堪的义阳伏在陈瑄的身上沉沉睡去,只是手臂仍是环在那腰间久久不肯放开,喃喃的呓语清晰可辨,“陈瑄,不要离开我。”有清凉的唇匆匆掠过髻发、额角、鼻尖,终于停留在那小巧的耳边:
“放心,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这句承诺却是什么时候都不曾改变过。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7-15 12:09:00 +0800 CST  
第三十七章:长相思
乌青的天空阴阴欲雪,风刮在脸颊上像刀割一样生疼。江弘一身月白长袍,袍摆随风而舞,面色仍不改温润,身姿亦淡雅出尘,唇角甚至还衔着浅笑,只那细长双眸深处却似蕴敛了无限的寂寞与孤寒。
璟皓与吴双并肩而立,望着即将远行的兄长,心中确有千言万语,不知为何,此刻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江弘含悲而笑,拍拍璟皓的肩头,“送君千里,终需一别。彼此的情谊,皆是知晓,以后长伴佛前,自是会日日为你们颂经祈福,以求安康。”吴双悄悄将欲落的泪拭去,璟皓终是哽咽出声,“弘大哥潜心向佛,小弟自是不敢深劝。只是为何非要远上敦煌去那大圣慈寺,您生自江南如何能受那大漠风沙之苦?南越名寺古刹甚多,何不择一圆戒,我们也可心安。”江弘负手而立,举目南望,道:“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都知是别时容易,见时难。只我却一早便定了心思,既已离开故国,便不要再想着回去。只有这样,才能与天朝、与皇上不生嫌隙,保我的良儿,保我江氏一族永生平安。”璟皓深深懂得,也更是叹服,“如今皇上已降下恩旨让良儿袭了爵位,还欲招至宫中与皇子们一同抚育,我们也自当好好教导他成人,兄长放心便是。”江弘微微颔首,“如此,我便了无牵挂了。”说完便要转身上马。“兄长,慢走。”璟皓虽然有些踌躇,却还出言相拦,“有人也想来送您一程。”
江弘微微一愣,顺着璟皓手指的方向望去,不远处有一车一马行来。停下后,是陈瑄携着义阳疾步走近。在不远处,陈瑄便站住,义阳回首相望,他只轻轻点头。小人儿便径直过来,离着江弘还有一步之遥时,先是停了一下,复又猛得跑到他身前,抱住他,眼泪终究滚滚而落。江弘僵了一下,似是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伸手紧紧环住她,轻拍着那纤纤背脊,只说出“把我忘了吧”,便也是泪如泉涌。义阳抬起已被泪水打湿的小脸儿,带着哭腔说道:“弘大哥,是我,是我对不起你。”江弘却只是摇头,眼中的悲痛之色愈浓,“你从未有过对不起我之处,终是我先负了你,便是如今再悔再恨,时光也不能倒流,注定我江弘要抱憾终身。”他又抬眼看向陈瑄,“驸马对你很好,有他在你身边,我也可放心离去。”说完,江弘便领着义阳走到陈瑄面前,将柔荑玉手托到那人的宽厚掌中,“好好待她,愿你们琴瑟合鸣,同心永结。”义阳从袖中拿出一物,欲交还给江弘,正是那八宝攒金钏。江弘却并未接取,只定定看了一阵才开口,“此物于我已无用处,想要送与你们的女儿。只盼她将来一次便可遇到可托付终身之人,从此平安喜乐,不要再如她的娘亲一般受这许多的周折与苦痛。”至此,江弘便再无话,只拱手与众人告别后,翻身上马。义阳被陈瑄揽在怀中,悲恸哭喊,“弘哥哥”。马上那人虽身形摇动,却再未回首。骏马长嘶,抬首扬蹄。此时,狂风骤起,雪花飘落。只见那白衣白马孓孓西行,转眼便掩没于漫天风雪之中。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7-15 12:10:00 +0800 CST  
冬去春来,栖梧殿内梨花尽开,举目望去,如莹莹白雪,又似绵绵云朵。璟琪于圣寿前夜诞下一女,萧靖衍喜不自胜,当日便定封号为瑾月。按照惯例,帝姬的封号皆是在满月礼上赐予,而这小小女婴刚一降生便有了名号,可见她父皇对的宠爱远远超过其他姊妹。如今已至四月,璟琪波平浪静地出了月子,小帝姬也越发粉白可爱,惹人疼惜,一切皆是欢喜顺遂。
吴双已是数月不曾进宫。可如今帝姬都快要满月,璟琪也是多次派人传召,她实在是无法再推脱。安置瑾月的偏殿内,吴双与璟琪一左一右守在摇篮边,拿着拨浪鼓和摇铃逗弄着小帝姬。瑾月长得很漂亮,酷肖其母,只眼睛像她的父皇,瞳仁又黑又亮,如同一对墨丸。双双也是越看越爱,不由自主,竟期盼着也能生下这么可爱的孩子,长得与自己和璟皓相像的孩子。正神游间,忽听门口脚步声起,有龙涎香的气味弥漫开来。自落霞阁的一幕发生后,双双便对这味道敏感又心惊。是萧靖衍快步进来,看见跪下请安的吴双像是并不在意,只说了句,“侯夫人也在”,示意她起来,便到了璟琪身旁。拢了拢琪琪的肩膀,伸手从摇篮中抱起女儿,盯着那粉嫩的小脸儿,一叠声笑着问:“乖月儿,有没有想父皇?有没有想父皇?”望着这一脸幸福的慈父,吴双的心总算是平缓下来,无意在打扰这一家子欢聚,俯身行礼告退。想是走得有些急,没有留意到那人匆匆投来的一瞥,竟似是心事重重。
到了侯府,璟皓还没有回来。吴双也是闲适,沏了一杯蜂蜜茶,倚在南窗下的贵妃榻上,翻看一卷诗书。正悠然自得,却是秋儿带了一个小内监走了进来,垂首回道:“小姐,琪妃娘娘派了人来。”双双有些吃惊,不明白刚刚出宫,璟琪怎么就有事要找自己。她抬眼打量那个小内监,觉得面生,不像是栖梧殿的人。还未等她开口,那人已经行过礼,手捧一个小锦盒,操着尖细的嗓子说道:“侯夫人万福。主子让奴才给夫人送样东西来。”说到这,他侧首看了秋儿一眼,秋儿见了,便忙退了出去。屋内已是无人,那小内监便将锦盒放到了吴双身前的长案上。双双看他如是也有些纳罕,没有说话,打开盒子,却见里边只有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粉红色谢公笺纸。看着似有些眼熟,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展开,却是御笔亲书的一阙《长相思》。
冷汗瞬间便顺着鬓角发丝流淌下来,吴双刚要开口,那内监已是回道:“奴才只是按主子交待办事,什么也不知,什么也不能说。如若侯夫人没有什么吩咐,奴才告退了。”说完便疾步走了出去。双双手中握着那薄薄的笺纸竟像是有千斤重,终是回想起为何会如此眼熟。当日,璟皓在护送合安公主母女路上受伤,宫内派太医去救治之时,自己就是在这样的一张纸上写下此诗让太医捎给璟皓。如今,萧靖衍写了同样的内容与自己,却是在明确地告知,那日落霞阁中的一切绝不是什么酒后的意乱情迷。时至今日,他对自己的占有之心不但没有放下,反而是愈陷愈深。
吴双一时间心乱如麻,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背上层层泛出的冷汗竟是将勾勒着如意花纹的浅樱色里服都打湿了。自是焦躁不堪,门口却传来了脚步声。双双知道是璟皓回来了,猛得看到手里还拿着的纸笺,更是心惊肉跳。慌忙将纸夹到刚才的书卷中,顺手塞进书架。手还未离开那本书,璟皓已是进来,看到双双一脸惊慌地看着自己,有些莫明其妙,跟着问道:“怎么了,做什么这样慌张?”吴双自是抓紧平复情绪,强扯了笑脸,走过来,环住那人,道:“没什么,正在整理书架,猛得看你进来,唬了一跳。”璟皓打量了一下书架上刚才双双动过的地方,目光又不经意地瞥见长案上的一个锦盒,再看着胸前仰着的小脸儿,虽是半信半疑,可还是沉了沉心思,笑着说:“那些粗活让下人去做便是,你又何必那么辛苦。”边说边握起一双小手,却发现竟是寒凉如冰,再注意到小人儿额头却留着汗渍,越发狐疑,“你到底在干什么,出了汗,手却这样凉。”吴双一听心惊胆战,只面上装得轻松,“刚才靠在榻上看书,不留神睡着了,身子便有些发冷,起来后又折腾了一阵子书,就出汗了。”
璟皓的脸色已变得不好,眉毛也是微轩,“这一屋子人都是做什么的,看着你睡了也没人过来照看吗?”说完便要喊管事和秋儿,却被拦住,双双伸手揽上那颈子,道:“是我不让她们上前的,看书时,最不愿意别人打扰。”璟皓总算和缓了面容,坐在长榻上,也把小人儿抱在膝盖上,鬓角厮磨,假意嗔道:“以后不许这样,着了风寒可怎么好?最是个吃药费事的,还不如个孩子。”说到这,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长条形盒子递给吴双。双双打开来看,是一根通体碧绿的翡翠簪子,头儿上刻得是几朵惟妙惟肖的榴花。她回过头来,含笑看着那人,问:“榴开百子。怎么想到要送我这个。”璟皓亲昵地蹭那粉颈,“我们也生个孩子吧,生一个与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
一句话,说得吴双的心中甜蜜中更有酸楚。本来在琪妃的宫里,她也想到了孩子,想到了一家人和和美美的生活,可如今,那张写着《长相思》的笺纸却如一块巨石磐压在心头。正怔忡间,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拥过来,口中呼出的温热气息也在耳边撩拨,“如果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春天我会带着你们去踏青,夏天我会带着你们去采荷,秋天我会带着你们去登高,冬天我会带着你们去赏雪。相信我,一定会让你与孩子快快乐乐,永离烦忧。”小人儿高悬的心终还是缓缓落下,只要有他的承诺在心间,有他的人在身边,什么样的艰难险阻想来都会越过。自己死亦不惧,还会怕那人的逼迫吗?虽是冒险,终还要找个机会,把这一切都当面化解开才好。
璟皓并不晓得吴双心中的百转千回,他只拿过簪子别于那轻薄如蝉翼的髻边。双双回过头去,看向夫君,轻声吟道:“若君为我赠玉簪,我便为君绾长发。洗尽铅华,从此以后,日暮天涯。”看着小人儿眼中的柔情,璟皓自是笑意洋溢,轻啄樱唇,还是重复那句,“生一个与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双双纵是何时也改不了那促狭的性子,抚上那俊脸,俏声相问:“哥哥,你是想要男孩儿,还是想要女孩儿呢?”那人已然情动,快要顾不了这许多,只含糊应着,“男孩、女孩无所谓,只要像你。”小双双却是一边闪躲那痴缠,一边佯装为难,道:“生个女孩儿还好,若是男孩儿怕是不妥。”璟皓却被她说地有些不解,“这话怎么讲?”小人儿已然是做好了逃开的准备,才大着胆子说:“若生个男孩儿,他的爹爹便已是男生女相,貌赛潘安,如若他再长得与娘亲一个模样,那么岂不是一家子都成了妖孽。”
璟皓这才恍然大悟,死死抓住妄图逃走的吴双,手上加劲按在膝上,掀起罗裙,撸下亵裤。望着那两团哆哆嗦嗦的肉丘,浑圆滑嫩,他强压住心中的欲火,调笑道:“我真是佩服你的不知死活,连夫君都敢嘲笑。这些日子,我也实在是公务繁忙,想来你的小屁股是藏得太久,歇得太好,终是要出来透透气才行。”说完,也不理那小人儿的呼号求饶,掌上带风向那两片白肉上扇去。本也就是玩闹,可毕竟是习武之人,下手再轻,也终是很快就让那娇肉红红火火,颤动个不停。几巴掌甩下来,双双便有些难耐,倒不是臀肉有多疼,而是越来越觉得那粗糙的手掌在自己的小屁股上不只燃点了火,还引带出一股麻酥酥的感觉,那感觉更是顺着小腹一直蜿蜒到心中,一时竟是奇痒无比。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小双双拼命扭动着身体,讨饶声也渐渐变成了急迫地娇喘,一张小脸儿也嫣红欲滴。璟皓早就觉察到了小人儿的异样,只是仍使坏地继续在那肉丘上“蹂躏”。直到看着手下的娇躯已是抖成了一团,修长双腿更是在用力夹紧,不用看也知道,那里想来早是湿滑一片。不能再等了,璟皓抱起双双一起倒进床榻,伏在那已是迷离的小人儿耳边,轻轻诉说:“女之九气,孕事最宜。让我们要一个孩子,要一个咱们的孩子。”双双竟还能答话:“哥哥,我要与你和姊姊一般的龙凤呈祥。”“什么都依你。”璟皓却是顾不得这许多,伸手拽下那帷帐,想要遮住这满室的春光。
这日,璟皓下朝并未直接回家,而是去了琪妃的栖梧殿。一来是看望帝姬,还有一重原因,便是耐不住璟琪的反复追问,要向她解释吴双久不入宫的原由。压抑于内心的担忧不能言说,只能编了想与吴双生养子女,要安心调养身体等理由,终是哄过了胞姐。璟琪自是欢喜,便也答应无事不会再召双双入宫。
璟皓缓步走过重重殿宇,在快近西昌门之时,不经意地瞧见一乘泥青小骄。本也是无心一瞥,恰巧看到纱帘轻轻撩起,一张如花娇面探出头来张望,只是没有留意到自己的方向。终是不敢确定那便是自己的小人儿,只因被那别在如云高髻上翡翠簪头的灿烂榴花不小心晃到了的眼睛。定定望着,小轿正向乾元殿的方向疾行而去,那里却是皇帝陛下私属的地方。
四月的帝都,春光无限,只是此时璟皓的心中却如那萧杀冬日一般冷寂寒凉。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7-15 12:12:00 +0800 CST  
第三十八章:恍然如梦
行尸走肉,璟皓觉得这便是自己此时的模样吧。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一点一点地抽空了,颓然无助地坐在红木椅上,缓缓转首望向窗外。不知从何时起,明丽的艳阳已被汹涌翻滚的乌云遮蔽,有剧烈的风在四处涌动,粉白的樱花随上细弱的枝条纷飞狂舞,也深惧那零落成泥碾作尘的结局吧,只是狂泻的暴雨终将到来,想是任谁也无力能够抗争过这宿命地安排。
没有吴双,房中可真是寂寞。刚才问过秋儿了,竟说是璟琪唤她入宫。抑制不住心中的冷笑,可还是无波无澜地听了下去。倒是有几句话引起了自己的注意,那个传话的太监昨日刚刚来过,还送了东西。璟皓的眸子微微眯起,不由自主地瞄向那紫檀的书架。走过去,凭着记忆的方向,一阵翻找,几是快要失望之时,却在深藏在最内侧的一卷诗书内看到了一方粉红的笺纸。自是吃惊不小,不敢展开,急着奔向南窗下的书桌,拉开左边的抽屉,一个小筪内放的都是自己珍藏的信札。居然,那里面也有一方同样的东西。手抖得厉害,心也快跳出胸腔,快使尽全身气力才展平那笺纸。太过熟悉的字迹,更是配上那太过熟悉的诗句,一时间胸中激荡难言,双手无力一松,本就轻若无物的谢公笺悄然滑落,无声无息地隐入桌案下的一片阴影之中。
天阴得更加厉害,璟皓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也随着那天光变得昏沉起来,偶尔有银白色的闪电滑过天宇,却是亮如冰霜,终是将无望的寒意随着电光投射进来,深深地扎进肺腑。再次无力地跌坐,头也软弱垂落,竟伏在那桌上昏睡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已是急雨如注,水滴打在窗棂与庭院的芭蕉叶上噼啪作响。璟皓的心中更加烦乱,也似是在渐渐转醒。迷迷懵懵之间,门口处翩然闪进一个娇小的身影,见到自己在房中,竟是吓得退后了几步,脸上还是那副为强掩慌乱而带上的笑容。璟皓也不开口,只看着那人,虽见她且惊且惧,欲言又止,只那容光却是娇艳红润,灿如云霞。若在平时,想来会让自己心驰神往,不可自拔吧?可此时,却是直刺心胸,痛不可当。
“这么晚,你去了哪里?”终是要给她机会,还是由自己来发问。
“秋儿没告诉你吗?姊姊派人传召,我去了她那。”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晶莹明亮,只是有些躲闪,没有了往日的灵光。
“唔。璟琪找你有事?你们都说了什么?”璟皓连头也不想抬,更不愿看向那人。
“没什么事,还是淋淋漓漓地说了一大串小帝姬的琐事,倒是十分有趣。”说着说着,她还走了过来,像住日般撒娇靠上那臂膀,边轻轻摇晃,边缓缓诉说,“姊姊还提到,你已有几日都不曾去栖梧殿了。让我转告于你,说瑾月想舅舅了呢。”
“哈,哈。好,真好。”璟皓竟是笑出了声。他不着痕迹地推开缠在身上之人,脸上带笑,却是眼中喷火,望着那已是有些惊惧的面孔,森然道,“我再问你一遍,你究竟去了哪里?”
那张小脸儿已变得煞白,声音更是微微颤抖,“我真得去了姊姊那,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啪”的一掌,狠狠地击打在娇面上。单薄的身体竟如狂风暴雨中飘摇的一片叶子,飞落在地。吹弹即破的脸蛋上,清晰的掌印瞬时高高隆起,鲜红的血痕从那嘴角丝丝渗出。一双大眼已是泪水盈涨,连眨都不敢,想来怕只是丝毫地抖动,也会让那两汪清泉决堤。
凝胶般的气氛让人窒息,璟皓心中刚刚泛起的怜惜,却在瞥见那织金地毯上的粉红诗笺后,被催赶得一丝不剩。他快步过去,捡起薄纸,蹲于那伏在地上的娇躯前,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已变得猩红的肿痕,更是一字一句地吟诵,“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日横波目,今作流泪泉。不信妾断肠,归来看取明镜前。”
有清澈的泪奔涌而出,将那浅粉色的笺纸洇成了珊瑚色。更是在拼命摇头,娇弱的声音却是沙哑酸涩,“不要再念了,不要再念了,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璟皓的声音依然清冷,似那锦秀峰顶终年不化的积雪,“你不是说这首诗是在一册孤本上看到的吗?为何他也知晓?为何他也用了同样的笺纸?为何他会写了这诗与你?”三个为何,竟是一句比一句声高,最后几是成了咆哮,只是这咆哮声中却也能听出哀求的味道。
那人却是默默无语了,连那湿漉漉的眼睛也紧紧地闭上。璟皓的怒火便这一瞬间被点燃。血红的双瞳猛得盯住那墙上悬挂的乌黑马鞭,使了大劲扯下握于手中,指点着地上之人,“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去了哪里?”
只有摇头,仍是无语,竟成了那佛堂的泥塑。
鞭子如同窗外的疾雨,裹着呼啸的风声,密密麻麻倾落下来。纤瘦的身子在地上不住地翻滚,却是如何也闪躲不开那如天罗地网一般的抽打。在这追赶之间,鞭梢便没有了方向,竟是那粉嫩的面颊、柔弱的颈子和裸露的手臂也肿起了紫痕。想是太累、也是太疼了,那疯狂滚动之人忽地就停了下来,趴伏在地上,把头埋进胸前,抱着双臂,身子紧紧地缩成了一团,一动也不动。看着这一番变化,狂怒之下的璟皓却只是片刻的迟疑,细长的鞭子便再次划出优美的弧度,收拢了力量,集中爆发在高高拱起的背上、臀上和大腿上。可惜了那淡淡衫儿薄薄罗,在舞动的鞭下发出嗤喇的碎裂声,丝丝缕缕随着鞭梢的起落四处飘散,未若柳絮因风而起。
也不知这抽打竟是持续了多久,那具已尽赤裸的身体瘫软了一般地横陈于地。层层叠叠的裙裳此时却只余了肩头、腰间和脚腕处的几条残布。曾是细白如瓷的肌肤上红条、紫道恣意隆起,纵横交叉。最惨不忍蹙的便是那两瓣臀肉,错综的鞭痕密织成网,更有些伤重皮破之处,细小的血珠早已是凝固,结成了有些发黑了印迹。
看着这已无下手之处的身子和那连呼吸都变得微弱的人,璟皓竟是说不出该恼怒、还是该悔恨。停了一阵,他终是忍不下胸中的那股闷气,依然厉声责问:“你去了哪里,为什么要欺瞒我?”
那人却趴在地慢慢转过脸来,毫无血色的面上露出一丝凄惨的笑意,“你是否还记得,曾说过爱我。”
璟皓虽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却是不想理那纠缠,依然是大声吼着,“回答我的话?”
那人还在笑,竟是不可抑制,“若你爱我,便不会如此对我。”
璟皓的心像是被人捅进了一把尖刀,并且还在飞快地扭动旋转,疼得他只能使劲弓起身子,一时竟是冷汗淋漓,手也不由自主地要按住那胸口,只听得“咣当”一声,竟是那竹根雕成的笔筒,从书桌上滚落下来。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7-15 12:13:00 +0800 CST  
第三十九章:只羡鸳鸯不羡仙
笔筒掉落的声响终是惊醒了梦魇中的璟皓。他满身满脸的冷汗,连那长衫都洇透了,一只手还紧紧捂在兀自发痛的前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一时间,璟皓竟不知自己到底身在何处,更不知此时是清醒还是在梦中,他慌张地向地下看去,并没有见到那个伤痕累累的小人儿,仰头到墙上找寻,发现那骇人的鞭子仍旧挂在那里,纹丝未动。还是不敢确定,璟皓急切地呼喊起来:“有人吗,谁在外边?”秋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侯爷,你叫奴婢吗?您有什么吩咐?”“你家小姐呢?你家小姐可曾回来过?”他急切地寻问。秋儿听了却是一头的雾水,弄不清这已闷在房中半晌的主人到底怎么了,也不敢不说话,只能垂首答道:“回侯爷,小姐不是去了娘娘宫里吗?到现在还不曾回来。”“真的没回来,你确定吗?还是你没看到。”璟皓刚刚睡醒,一双眼睛带着红丝,死死地盯着秋儿,吓得小丫头几是魂不附体。停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她颤巍巍地开腔:“侯爷,侯爷,小姐真还没回来,自从您回房后,我一直守在外边,没见到任何人进来过。”璟皓高悬的心这才缓缓归位,他挥挥手示意秋儿出去,仍是有些犹豫地用力在大腿上掐了一把,顿时疼得直皱眉头,方相信自己真得不是在梦中。
璟皓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看着地上飘落的那方笺纸,想了又想,终还是捡了起来,重新叠好后夹在书中放回了原处。他负手立于窗前,发现自己睡过去的这回子功夫,外面已是雨过天晴。空气里残存着春雨甜冽的气息与那樱花、迎春、玉兰等春日才盛开的花朵独有的清新淡雅的芳香。梦魇带与自己的惊慌失措此时才慢慢褪去。只是,即便想起自己是在梦中如此责打吴双,也会觉得心痛到不能自已。他更明白,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能幻化出那样残暴的场景,终是心中戾气未除的原故。想起那日双双以命换命、生死相许的坚贞,更是深恨自己对她的无情猜疑。正思忖间,又看到一对彩蝶围着花苞初绽的玉兰树翩飞起舞,心中亦有所悟。娇娇玉兰姿容清丽,香气宜人,自是会引来蜂蝶纷扰,只是,这又岂是花儿的错误?璟皓不由得想到了他的小人儿,只那嫣然一笑,便娇艳胜过满园春光,再加上过人的才学与胸襟,想是天下男子皆会为之倾倒。
虽是释然,只心头的惶恐却还是挥之不去。那人毕竟不是凡俗男子,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是坐拥四海,掌握天下生杀的天子。璟皓眉头紧锁,手也不由自主地伸向胸前那处伤疤。当日圣寿宴上,摄政王亲手献上百鹤图寿礼,谁知竟是图穷弩现,是自己奋力扑到皇上身前遮挡,若非大将田铭有所发觉用头撞向那逆贼让弩机减了力道,恐怕自己早已丧归黄泉。心中对皇上这亦父亦兄的孺慕之情和舍身之谊,没想到换来了的竟是他对自己妻子的觊觎。
望着窗外,日影已在无声无息中向西转移,余晖带着一抹金色的霞光流转映照在面上,有奇异的贴心的温暖,就像是被那双小手拂过一般。璟皓终是定下了心思,不论吴双是被骗去皇宫也好,还是她甘愿冒险前往陈词也罢,自己都不能再这样苦等下去了。心中总还是不舍对那人的信赖与痴念。“要相信,在这世上,终会有不变的情谊。”言犹在耳,如若他还念及与璟琪的夫妻之情和与自己的兄弟之谊,那么便一切皆大欢喜。如若定要一意孤行,强夺人妻,自己就一头碰死在大殿之上,也绝不让吴双承受那一女事二夫的凌辱。
璟皓刚要离开,却看见双双正踩着欢快的步子地走进院来。小人儿今日穿了一身柔软轻薄的霞粉色对襟纱衣,配着珠白色百褶长裙,发间簪着自己新送的榴花翠簪,还零星点缀了几朵宝石小花,放眼看去,朦胧似烟霭,恰如一朵盛开的玉兰。她也很快便看到了自己,盈盈笑意立时绽于娇面,璟皓一时竟似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浑身上下皆是说不出的轻松。不过他仍是强掩住这失而复得的欣喜与兴奋,只含笑相望,并不言语。
似一阵风,小双双便跑进了屋子,张开双臂猛扑进璟皓怀中,小脸儿在那胸前刮蹭了好一阵才慢慢扬起,笑着撒娇:“哥哥,哥哥,你怎么回来了,居然这么早,这么早。” 说到这,停下来,眨眨眼睛,偷偷瞄了瞄那张俊脸,才接着甜腻出声:“哥哥,我想你了,真的。”边说边抬起手臂去揽那脖颈。璟皓的一句“我也想你”几乎都到了嘴边,却还是被生生咽下,刚才注意到小人儿墨黑长睫虽在使劲忽闪,终还是没能掩住眸子中那抹一闪而过慌张。这个小手段自己早就熟悉,只要是做了错事、闯了祸,她便会如此。此时,璟皓的心中早已不在意吴双今日去了哪,做了什么,他就是相信她,相信她无论做什么皆是出于对自己的浓浓爱意。不过,他并不想现在就说出一切,而是存了一份戏谑的心,渐渐收了笑容,慢慢看着她演戏。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7-15 12:13:00 +0800 CST  
吴双哪里知道这些,眼瞧着环上之人冷了面孔,更是有泠泠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别问我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早,先讲讲你为何回来得这样晚吧?”小人儿的心肝肺都跟着发颤,想再抬头,却没了勇气,更揪心的是一双小手被从颈子上摘了下来,转眼功夫就失了依傍,孤零零地站在了那人眼前。这还未完,更具威慑的话语接踵而至,“你如果不想站着说,那么我们可以到床上去趴着说。”这回颤的可不止是五脏六腑了,本就绷得紧紧的小屁股带着那修长双腿都抖了起来。
实在是被逼无奈,双双怯怯地抬头,胆战心惊地望着那人,嗑嗑巴巴地说:“哥,哥哥,我说,说实话。你能不能先,先答应我不生气,不,不打我。”这句话的声音竟是逐字走低,到最后两个都还比不过那蚊子哼哼。璟皓真是快忍不住笑了,憋得他都有些难捱,好不容易才稳住劲儿,沉沉说道:“我什么也不会承诺你。实话由你来说,至于生不生气,打不打你由我来定。”
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双双借着低头的功夫使劲撇了撇嘴,发泄了下不满。终还是没了退路,依然是低着头,依然是哼叽着,道:“今天,午后,皇上派人来找我进宫。”说完这话,她立刻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身子也瑟缩起来,只等着被那双大手拽过去一顿死揍。谁知,候了半天,竟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双双一时吃惊不小,抬起头,看到那人的面上依然是平静无波。见自己瞧过来,只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秋儿不是说璟琪找你么,怎么又是皇上?他找你什么事?”对于皇上的心思说还是不说,其实,吴双这一路上一直都在踌躇。虽在心中也是反复掂量,最后还是决定要和盘托出。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是是非非,更是确信,夫妻间唯那坦诚相待才是正途。
想到这,双双咚咚咚地跑到书架前,翻出诗笺捧给那人。此时,璟皓的一颗心,就像浸泡在蜜糖里,无限满足,真得很想好好地亲亲那小人儿,他如何不明白,这世上哪还有什么能抵得过爱人的真心相对与痴情相守。虽是感动,只是那促狭的性子使然,既然戏还没演完,他便不得已地还要装下去。于是,璟皓只作毫不知情地拿过笺纸,展开看了,顺手扬至小人儿脸前,只说了一句,“讲讲吧,怎么回事?”
璟皓如此的平静,反而让吴双有些不知所措。想不明白是该醉心于他的这份信任与体谅,还是该惊恐于可能掩在这平静背后的狂怒与隐忍。稳了稳心神,她静静说道:“那《长相思》,我曾对姊姊提起过,当时皇上恰巧就站在门外,便记下了。至于为何会用同样的笺纸,我的确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璟皓听了这话,像是若有所思,皇上过目成诵,他自是知晓,其实包括自己,漫说这样的一首诗,就是再长上几倍,只要是听上一遍或是看过一遍,便会一字不落的复述下来。对于那纸,更不用惊奇,双双的信笺是托太医传递的,若是皇上要看,任谁也不敢拦阻。想到这,便不由得衔了笑意,再说信任,心中总还是有些芥蒂,如此倒真是释然了。
双双的机敏自是无人能及,这大好时机怎可白白错过,迅速地跑过去粘到那人身上,两只粉白小手极尽挑逗之能事地在那胸上画着圈,一双善睐明眸扮作无比无辜与可怜地看向那人,如此费尽神思,皆是为了要说出心中那天大的秘密,“皇上他对我有意。”璟皓的身子都跟着一颤,再次敛了笑盯着那小人儿,咬着牙说道:“那你还敢去见他?”吴双此时倒像是已无畏无惧,微扬下颌,沉声回答:“越是如此,越是要当面说个明白,总好过整日躲躲藏藏,像是守在火山边渡日。”“可那是皇上,如果他要用强,你又能如何?”璟皓的额上青筋暴出,已是惊惧交加。“是皇上又怎样,任他襄王有意,怎奈何神女无梦。去时,我便作了最坏的打算,宁为玉碎,也绝不瓦全。”双双的面容透着一层绯红的坚毅,让璟皓看在眼中,却疼到了心里。他的神色痛苦到扭曲,“胡说,我不许你死。真若如此,我,我宁愿你顺从他。”璟皓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收拢双臂将那怀中之人死死拥住。双双却痛哭失声,挥着粉拳砸那背脊,“我不,绝不,我的人是你的,心是你的,身子更是你的。你不是说爱我吗,怎么会容忍别人占有我?”泪水打湿了背后的衣衫,璟皓却像没有感知一般,只微瞌双目用脸摩挲那秀发,许久,才轻轻诉说,“爱你,才更想你能活下去。”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7-15 12:14:00 +0800 CST  
两人就这样紧紧抱在一起,甚至都未留意,外边已是天色昏暗,连最后一抹斜阳也被月色取代,晚风绵绵,徐徐吹在他们的发边,带来一缕栀子花香。还是吴双先慢慢地抬起头凝视着璟皓,屋中只有那夜明珠发出的柔柔微光,却依然能够看清,他的容色清俊更胜平日,浅浅一抹明辉映在眉宇之间甚是温暖,更觉依恋绻绻。双双挣脱开身,吹动火折,点亮这室内的盏盏明灯,待光焰一点点亮起来后,复又扑进那怀里,扬起小脸儿,露出极明媚灿烂的笑容,更是声如沥珠,“哥哥,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皇上毕竟是难得的贤君,虽有一时意乱情迷,可还是在最后悬崖勒马。今日,不论是他念着姊姊,还是顾及你,也可能因那当面剖白知我的确是心如匪石,终是答应了只待我如小妹,不再强求那男女之情。这才真真是否及泰来啊。”说到这,她又似想起了什么,笑意更浓,“说与你,你都可能不相信。皇上对我动心,竟是因为我与他的娘亲长得相像。”“什么?”璟皓也是惊诧不已。双双又接着言道:“真的。他给我看了他娘亲的画像,虽不是完全一模一样,竟是有七八分像。还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皇上画了许多的小像,可见他有多思念那可怜的娘。可能,我之于他,也就是能弥补童年那痛苦回忆的影子而已。所以大家面对面说开后,反而都放下了心中的担子。”
小人儿还在讲些什么,可璟皓却没有再听下去,他的心思有些游离,此时方想起当日双双离家,自己苦寻不得可皇上却能轻易找到的事,想来是让人拿了他娘的小像去寻吴双,这事的确是让人吃惊。不管这场纷乱有着什么样稀奇古怪的源头,终还是雨过天晴,有了一个皆大欢喜的了局。这心头的一块大石总归放下了,另一重担忧便浮了上来。看着怀中之人还在口若悬河地说个不停,竟丝毫没有为自己此番的胆大妄为感到不安,璟皓的面色便渐渐沉了下来。
双双还在那自鸣得意,完全没在意刚才还深情绻惓的璟皓,脸色已经暗沉得像那屋外的夜空。“你独自一人去见皇上,有没有想过我会为你担心?”他的语气很平静,可字字都敲击在双双的心上。“哥哥,你,你别生气,我只是,只是……”小人儿这才慌了神儿,匆忙解释却被截住了话头。“你只是,你只是什么?你只是胆大包天,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无畏无惧而已。”说到此,璟皓已是怒气蓬勃,他推开双双,让她在眼前站好,点指着训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赌,赌皇上的品性,赌璟琪与我在他心中的地位,赌他倒底对你用情有多深。是,你赌赢了,一切都顺心如意。可你有没想过,如果你输了呢?如果皇上不想放过你呢?要知道,忤逆君上是死,曲意顺从是生不如死。你死了,我们天人两隔;你从了,我们从此萧郞是路人。无论是哪种结局,你都注定会离开我,离开我,你明不明白?”
“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被骂的这一通话,似雪水浇在身上,吴双这才不复刚才的飘飘然,真得开始后怕起来。璟皓却是一点儿也不被她那说来就来的眼泪和可怜巴巴的小模样所迷惑,依然是厉声责问:“上次在马车上我是怎么与你说的?如果你再自作主张离开我、抛下我,会怎么样?”他的声调越来越高,眼中更是要喷出火来。双双已是抖成了一团,只哆嗦着回答:“你说,你说,会拿,会拿……”说到这便再也说不下去,“哇”地哭出声来,拽上那人的袍袖,哀求道:“哥哥,我真得知道错了,求你,求你,别拿鞭子抽我,求求你。”璟皓面无表情地拂开她的手,指一指那面墙,命令,“去,把鞭子拿给我,听到没有?”双双终还是不敢再求,哭着走过去,伸出颤巍巍的手,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那看着都让人心惊的鞭子取了下来,拿着它几乎是走一步退两步地挪了回来,交到那人手上。璟皓也不再讲话,只点了点床榻。可怜的小人儿已是彻底绝望,认命地趴伏到边上。
谁知,璟皓竟没有动手,而是握着鞭子冷笑地看着她。双双想了想,明白他的用意,红着小脸直起身来解了裙子、褪了中衣,趴回到原处将只穿了亵裤的小屁股高高撅了起来。璟皓却竟是冷哼出声,“你是不懂得规矩,还是没挨过打。今晚上的时间长着呢,要是想让我抽到你肯脱光了,只怕到时你会受不了。”小人儿的眼泪已如那断了线的珠子,吭吭吃吃的又磨叽了一会儿,看到那人的眉毛已是拧成了一团,这才伸手到背后,一点一点地将那亵裤往下褪,可也就只露出半拉浑圆的肉丘便停住了。
璟皓是再也不耐烦陪那小人儿玩下去了,几步跨过来,一把便将那恼人的遮挡扯到膝盖处,照着那高耸的臀峰,挥起鞭子就抽了上去。其实生气归生气,他并没有失去理智,也知道那家伙的威力,特别是细细的鞭梢,稍一用力,便会皮开肉绽。所以,他特特地反拿了鞭子,只用那又粗又硬的鞭把儿抽打两片白肉,疼是肯定会疼,但不会伤了那娇娇嫩嫩的肌肤。这粉白的小屁股也真是可怜,家伙落下来,两个肉瓣立时就从中间凹下去,陷出道坑来,可跟着又不知死活地反弹,颤颤巍巍,娇娇怯怯,好似池中的芙蕖,经那急雨一打,看着是要没入水中躲避,可转眼地功夫便又挺了回来,倒像是就盼着那份摧折似的。
双双是看不到自己身后的那番美景,自是也体会不出这鞭把儿与那鞭梢儿有多么大的区别,唯一的感觉就是一个字,“疼”,哪哪都疼。鞭子极有规则地挨条捋下来,臀肉的任何部位都不错过。还有那“啾啪,啾啪”的声响,纯粹就是在折磨自己的心智。疼痛加上恐惧,真个是让人崩溃。哭喊和翻腾成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疼,疼死了……哥哥,你饶了我吧……我以后什么都先告诉你,真的,再也不自作主张了,啊,别打了……”两条光溜溜的长腿带着同样光溜溜的小屁股是起伏摇摆,东躲西藏。
璟皓快被这小人儿辗转腾挪地晃花了眼,用鞭子点在那已是一片狼藉的屁股上,呵斥,“你想干什么,非要找我拿绳子把你绑起来,才老实吗?”那本来还抖抖索索的两团又红又肿的肉丘立时就安定下来。小双双侧过脸来,眨着哭得红红的眼睛,长睫上还挂欲落未落的泪珠,抽抽答答地开口,“哥哥,你让我歇一会儿行吗?就一会儿,我是真得真得坚持不住了。”“还想歇会儿。”听了这话,璟皓都想笑,心里虽在轻松地嘀咕,“打人的还没嫌累,挨打的倒累了。”只那面上还继续端着,说话的声音也依然清冷,“歇着,我看还是算了。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还有十下,你最好乖乖受着。”说完,璟皓也不再理会那可怜的小模样,坐到床边,把那小人儿抱到自己腿上趴好,放下鞭子,抬手便扇了上去。肉掌虽是好过那死物,可如今,双双的屁股已是肿胀难耐,敏感得要命,便是这十下巴掌也成了“酷刑”,每挨一下都哭嚎一声。伴着“噼啪”脆响和那歇斯底里的叫喊,这顿打才算是圆满完成。
吴双筋疲力尽地趴伏在床上,璟皓就侧身躺在边上,一脸坏笑地看着她。望着这帅帅的又邪邪的模样,双双的心中也是无比的轻松,这才算是真正的雨过天晴。小人儿诚心诚意地开口,“哥哥,这次真得是我错了。”那人却是不屑一顾地嗤笑出声,“这次是你错了,难道以前挨打你都没错?”此时,双双却不想与他斗嘴,只自顾自的拉过一只宽厚的手掌,一边在上边描画,一边深深地望着那墨黑眸子,道:“璟皓,我叫吴双,成双成对的‘双’。”那人的眼中似有星辰划过,脸上的笑意也变得明亮而透明,下一秒,他便俯身上去,用温热且急迫的吻平复自己的心情,纵是唇舌纠结引逗,也没忘了说出那句心里话,“还是举世无双的‘双’。”
两人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重回清醒。吴双依偎在爱人怀中,轻轻地问,“哥哥,我们离开京都可好?”璟皓的下颌抵在小人儿的额上,似是有些犹豫不决,“我早就厌弃这朝堂之上的人浮于事与尔虞我诈,一心想着能请旨发放,戍守边土。只是那边关多是苦寒之地,我总不想你与我一起吃苦。”双双却是盈盈含笑,“还是那句话,从此以后,日暮天涯。只要与你相伴,何苦之有?”这真心之言自是换来深情之语,“有你,海角天涯都是家。”
。。。。。。
六年之后,雁门关。
经过一日的巡防与操练,璟皓已是疲累不堪。风在渐渐加大,那覆在银白甲胄上的暗青战袍,也被猎猎拂起,仿佛要自由地翩飞。那带着淡淡潮红和倦色的俊朗面容,在看到不远处点点灯火下,三个小人儿的身影后,终是绽出了温柔恬适的笑容。
刚刚下马,还来及完全蹲下,两个胖乎乎、肉滚滚的小身子就已扑入怀中。手上使力,一下子便将这心头至宝一般的龙凤双生抱起,亲完这个,再亲那个,两个小娃娃都是紧紧搂住自己银玲般地笑个不停。慢慢走近那个任这风霜摧折也不改面容的娇人儿,只会心一笑,便暖了心胸。
“瑓儿,玲珑,快下来,爹爹很累了。”吴双在急急呼唤。只那两个小人儿却是不甘不愿。妺妺在赖着哥哥,“你下去吧。娘新说数你最重。”哥哥却不愿听妹妹罗嗦,“你才该下去,天天都是你在爹爹身上粘的时间长。”那当爹爹的才是谁也不愿放下,哄了这个又哄那个,“谁都不用下来,莫说你们两个小东西,便是再加你们娘亲,爹爹也抱得动。”
“爹爹,今天哥哥把我娃娃的花裙子给弄脏了。”“爹爹,是妺妺先把我的木枪扔到水里的。”“是你先。”“是你先。”一天一次的诉苦与争吵又拉开了帷幕。璟皓只觉得耳边似有两只勤劳的小蜜蜂“嗡嗡、嗡嗡”飞舞个不停。装模作样地皱起了眉头,拉长了俊脸,沉下声音开口,“不许再这样。作哥哥的要知道让着妺妺,作妺妺的要知道尊重哥哥。如果你们再日日吵闹,如此地不乖,爹爹便会打你们的小屁股,知道了吗?”口气很重,但奈何这光说不练便成了假把式,每天如是的训导早已让那威慑力变成了耳旁风。小丫头最是娇俏和受宠,粉脸贴着爹爹的脖颈,却指着母亲,“要是娘亲她不乖呢?”还是那邪邪的浅笑浮出,声音也带了戏谑,“你们的娘亲也是一样的。”双双的小脸儿瞬时变得通红,轻轻啐了一口,“在孩子面前也这样胡说吗?”话音还未落,那一大两小三个身子都凑了过来,清清凉凉和香香甜甜的吻便同时落在娇面上。月色明净如秋露,映照着这一家人,却只投下了一团分也分不开的浓浓剪影。
富贵荣华皆是过眼烟云,唯这岁月静好才是心中所求。

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大结局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7-15 12:15:00 +0800 CST  
番外 两小无嫌猜
果真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璟瑓负手立于液池畔,环望这御苑无边春景,想着跟随爹爹、娘亲从雁门关出发时,那里还是一地的冰霜,竟是感慨万千。其实,此处最另他心动神摇的,却是那架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秋千,它竟还系在原来的那棵大树上,绳索也依然缠绕着绿意婉转的女罗与凌霄。只弄不清这摇曳飘舞的碧玉丝绦,可否还是当年自己亲手引上的那些呢?此时,未到凌霄盛开的季节。可看着这随风微微晃动的秋千,便能想起那年的六月,也是跟着爹爹回京述职,也是在此处,一簇簇桔红的小花,争芳吐蕊,香气宜远。那个酷爱凌霄花的小人儿也是一身同色的纱裙,如云青丝在头顶盘成两个精致的圆桃,插着黄水晶的花夹,桃髻下的碎发也编成了细细的小辫儿,尾处皆缠着橙粉的纱绳,那纱绳还都特特地长出一截来,飘然垂落,楚楚生怜。她就坐在这个秋千上,桃花粉面,双瞳若水,正是莞尔一笑,最为倾心。还有便是那俏生生似黄莺般的声音,一句句“瑓哥哥,再推高一点儿!再高一点儿!”竟是让当年不过十一岁的自己累得汗流浃背却也心甘情愿。
想到这,璟瑓不由得笑出了声,他缓缓走到秋千旁,抚着那藤萝慢慢坐下,云靴随意轻踢脚下的柔密芳草。和煦的春风拂过,吹动了身侧一树繁密的樱花,洁白如玉的花瓣落在身上脸上,像是那只小手在为自己抚去额上汗水时的感觉一样,柔柔的,又很温暖。那个小人儿只比自己小了一岁,今年也该十五了。大璃建国时,中原大地已经百年战乱之苦,为了鼓励青年男女早成人立世,繁茂人口,所以把行成人礼的年岁提到男子十五元服,女子十三梳髻,行完成人礼后的一两年便可论及婚嫁,入朝为官。应是两年前,她便已及笄。那日在家中,还听得爹娘提及她那盛大的及笄礼,竟是由皇上亲自主持,仪同帝姬。小人儿从小便是美人胚子,又有显赫的家世,想来那保媒说亲之人一定踏平了她家的门槛,恐怕已是佳期临近。回想起五年前要回雁门关的前日,就他们两个跑到东城的同泰寺。寺外种着一棵高大的菩提树。七月的天气,树籽成熟了,落了满地。小人儿蹲在树下拾了许多的树籽。十八颗穿成一串,一共串了两串。一串亲手戴在了他的腕上,一串留给了自己。都戴好后,她站在那树下,双手合十虔诚祷告。自己还笑着问她求了什么,可她却不说,只答应再见面时才能相告。想到这,璟瑓伸手抚上胸前,按住那衣襟内贴身藏着的一串菩提树粒,可能是使力有些大,竟硌的胸口处的肌肤隐隐作痛,口中也喃喃自语:“无忧,你可知道我想你么?”
璟瑓正低头想着心事,没有在意身前已投下一片阴影,有含怒的娇喝声传来:“大胆,谁允许你坐在这里?” 璟瑓被唬了一跳,抬起头,正对上一张忿意十足的娇面。是一个与胞妺玲珑年龄相若,如莹玉芙蓉般的女孩儿袅袅婷婷站于面前。只见她一身玉白挑丝裙裳,隐隐用浅橙彩线镂绣着一朵朵盛开的凌霄。最是一双妙目含烟灵动,只那蛾螺紧锁,眉眼间更蕴着一股灼灼怒气。璟瑓不只相貌酷似其父,便是那性情也随了七八分。不论何事,若是好言好语,还可转圜,要是出言相激,他必不相让。此刻,平白听了这训斥,也是怒上心头。倒是面上不显,反而挂了冷笑,他也不起身,只斜睨着眼前之人,并不说话。那女孩儿越发怒了,斥道:“让你起来,不知道吗?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听不听得懂,要看是不是人在说话。” 璟瑓日日与刁钻的玲珑唇枪舌剑,这种能气死人的话最是出口成章。在家还惧着偏心的爹娘,在这皇宫内苑却是谁也不认识谁,便是什么公主帝姬,只要自己转身走人,也是寻他不着。那个小人儿听了这话,简直是怒火中烧,点指璟瑓的的玉白小手都在微微颤抖,“你是哪来的狂徒,竟在这后宫撒野,就不怕丢了你那小命?”璟瑓也不恼,坐在秋千上还翘起一条腿,悠悠然回道:“我朝最是律法森严,只不知坐个秋千倒是犯了哪款哪条?”小人儿望着眼前的“泼皮”,恨得快咬碎一口银牙,刚才只顾得气恼,现在仔细打量,才发现此人一袭海水蓝团蝠长衫,漆黑长发束于金冠,秀气中不失英挺的眉毛,似乎可以在脸上投下阴影的长长的黑睫毛,心中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男人长成这样,真不知是福还是祸。”最是墨黑瞳仁撩人,竟让自己无端又想起了那深念之人。想起他,更是无法再容忍别人坐在这个秋千上,于是上前一步,厉声威胁,“再问你一遍,你是起来还是不起来?”“再说一遍,不起来。”璟瑓面上也现了怒色。小人儿倒突然娇笑出声,“好,好,好。”,只见她猛地转身,双手拢于口前,大声呼喊:“抓刺客,抓刺客,这里有刺客。” 璟瑓看她如此,一时竟是又气又急,遽然起身,伸手就想去捂那要命的小嘴儿,谁知竟被闪身躲掉,正纠缠间,已有一大帮内监和侍卫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一个看似是领头的老太监,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那女孩儿,“翁主,刺客在哪,在哪?”小人儿也不说话,只扬着小脸儿看向璟瑓。璟瑓虽恼,却也不言语,只傲气逼人地立着。那老太监虽不认识眼前的少年,但看这穿着打扮和容貌气度,便知是位贵主,心里更是一通的埋怨,深恨这两位小爷、小奶奶的,不知是发什么疯拿着他们这起子下人寻开心。可再埋怨也只能是腹诽,那位小爷虽不知是何人,可这翁主却真真是得罪不起。以前这后宫之内是她娘无人敢惹,现在又换成她,可是风水轮流转,年年是她家,只能自认倒霉了。想到此,老太监点头哈腰地对小女孩说道:“翁主啊,您先歇着,奴才们到那厢去查查。”说完,无奈地挥挥手又领着一大帮人走远了。
此时,这水畔又剩了他们两人。小人儿一脸讥讽地看向那人,泠泠说道:“怎么样,怕了吧?”璟瑓却已是剑眉倒竖,“怕什么?你是翁主便了不起么?”“反正是比你了不起。我虽没见过你,想想便知,不过是哪家的浪荡公子,托了门路、使了钱混到宫中给皇子们做伴读。就你这身份都不配与本小姐讲话,更不配坐在这秋千上。这是我……”本来是要说“这是我与瑓哥哥的”,可想想实在是没有必要说与此人,于是便改了口,“这是我的秋千,让你坐,便脏了。”“你行,你厉害。” 璟瑓最是个越挫越勇的,现在他早忘记了爹娘关于进了宫不要招惹是非的嘱咐,满心想地都是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仗势欺人的丫头。心中有了计较,便和缓了面容,他又坐回到秋千上,还是一脸戏谑的模样。那位翁主却从来没见过如此大胆的人,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你,你怎么又坐下了。起来,你起来!”璟瑓只笑着招手,“你过来,你过来我就起来。”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7-15 12:18:00 +0800 CST  
这翁主想来真是没有什么经验,竟然傻呵呵地就走了过去。璟瑓见她走近了,便不客气,咬着牙一把抓住那纤细的胳膊,只一带,小人儿便倒在了自己怀中。他调整了一下那个小身子,让她趴伏在自己腿上,也是毫不客气,扬起手照着紧紧包裹在绮罗之中的小屁股就是一巴掌。“啪”地一声,小人儿的身子都是一颤,她简直都懵了,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又是害怕,又是气恼,声音都有些尖锐,“你,你要干什么?”啪!又是一掌。璟瑓是边打边回话,“干什么?教训你。”接着便是第三下,第四下……那翁主哪受过这个,自是衔着金匙出生,莫说挨打,便是重话也没有听过,这几巴掌下来,屁股上便觉得火烧火燎,痛不可当。她使尽全身力气地翻腾,却是如何也挣不脱那桎梏。真是疼得够呛了,眼泪都快落下来,小脸朝下憋得通红,大声喊着:“你这狂徒,竟敢这样对我。我舅舅是皇上,我要让他杀了你,杀了你。”璟瑓却是手上使劲儿,嘴也没闲着,“皇上是你舅舅,你便了不起吗?皇上还是我姑父呢。我才不怕你。”见她反抗,更是死死按住,啪啪啪啪啪……不停歇地一口气地打了下去。小人儿是实在受不住了,觉得两个臀瓣肿胀得快要撑破了裙裳,早就没了刚才的气势,哭着嚷嚷着,“不要啊,不要啊……”璟瑓也是见好就收,毕竟这是皇宫,这位是翁主,也怕闹大了圆不了场。嘴上较劲又训了几句,“记住这个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仗势欺人”,又装模作势地拍了几下,便停了手。璟瑓把小人儿扶起来,自已也从秋千上起身,看着她一边呲牙咧嘴地揉着仍在隐隐作痛的小屁股,一边瞪着一双圆圆的杏眼怒视着自己,一时也不恼了,倒是觉得这副小模样很可爱也很可乐。他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那珠花都有些歪斜了的小脑袋,带着宠溺的口吻哄道:“放心,哥哥没使多大劲儿,一会儿就好。乖啊,以后要听话。”说完便转身要走。谁知,小人儿却是不依不饶,冲过来使劲扯住那人的袍袖,喊着,“你还想跑,你哪也去不了。”
正撕扯间,却听到不远处有女孩儿娇俏的声音响起,“哥哥,你怎么到这了,让我们好找。” 两人慌忙停了争执,璟瑓回首望去,却是小妺玲珑与两个男子走了过来。眼看着他们就要走近了,璟瑓忙俯身行礼,“太子殿下。顺天侯。”如彬还没来得及抬手示意单膝跪地之人起来,已有一个娇人儿撞进了怀里,“表哥,表哥,你要替我出气,他欺负我,他欺负我。”边说,还边将那一脸不知是眼泪还是鼻涕的都蹭到了自己的明黄蟒袍上。如彬一时也不知是个什么状况,只觉得又可气又可笑,终还是无法,耐心哄着怀中之人,“谁,告诉哥哥是谁。谁敢欺负我们无忧,他是吃了熊心,还是吃了豹子胆。”听了“无忧”这个名字,璟瑓和玲珑都是一愣。特别是璟瑓看向那小人儿的目光竟说不出是惊喜还是懊悔。
玲珑才是喜出望外,一下子就蹦了过去,推着太子怀中之人,大声说着:“无忧,你是无忧吗?无忧,我是玲珑,我是玲珑啊。”无忧急忙抬起已哭得有些发红的小脸儿,也是欣喜地回应着,“玲珑,玲珑姊姊,你们已经入宫了?”“对呀对呀。无忧,你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啊。真是认不出来了。”说完,向来是可爱加娇憨的玲珑拉着无忧就来到刚刚才起身的璟瑓面前,介绍起来,“无忧,这是我哥璟瑓啊。哥,无忧,你认出来了么?”
要是才刚见面,那璟瑓和无忧还不知该多欣喜。可经了刚刚那起子事,一时间两人竟不该说些什么。本来这事是对于他们都是有些气恼的,可此时再一回想,竟是有些说不出口的旖旎。倒都有些羞羞怯怯地,竟是不敢直视着对方。玲珑还以为无忧是认生了,只想着替哥哥在这朝思暮想之人面前出把子力,便不管不顾地说道:“无忧,你想不起来我哥哥了吗?上次我们回京,我十一岁,你也十岁了,该记事了。你忘了吗?我哥哥自从在这液池边畔遇到你,便一见倾心。两个月的时间几是住到了义阳姑母的公主府。从那以后,看你哪哪都好,睢我哪哪都不顺眼,无论到哪都想带着你,无论到哪都想甩了我。要不是有太子哥哥和良哥哥陪我玩儿,我都快成孤魂野鬼了。”说着说着,玲珑居然是泪盈于睫。
听着这话,再看着那小模样,如彬和江良是快笑出声,璟瑓则是要气炸了肺,他使劲推了一把那小人儿,“你胡说什么呢,别在这添乱。”“我怎么是添乱,我是在帮你表白啊。”说到这,玲珑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就向哥哥的衣襟里掏,边掏还回头向无忧喊着,“无忧,你别不信,我哥他真得一直惦记着你。你送他的那串菩提树籽,他戴了好久,后来戴不上了,他便一直贴身收着。”被妺妺这么一闹,璟瑓的脸是真得红了。他一边躲,一边喊着,“住手,你住手,再闹小心我揍你。” 璟瑓对玲珑哪有什么威慑力,她反而粘得更紧,嘴也更加不饶人,“你藏什么呀?我知道在哪,上次你洗澡的时候我都看到了。”在场的人听了这话都惊了,璟瑓更是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手也几是要捂上那小嘴,“你说什么呢?你是不是女孩子啊?”“我怎么了,我们是双胞胎,你什么我没见过。我又不是去偷看你洗澡的,我只是想看看你把那手串藏哪了。”“都闭嘴。”玲珑的话还没有说完,已被如彬厉声截断,“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玲珑,你懂不懂规矩?在这众人面前,胡说什么?别再动手动脚的。”“怎么了,你们又不是外人。他是我亲哥,你是我表哥,良大哥是我……”说到这,玲珑愣了一下,走到江良面前,看了又看,想了又想,伸手拍上那肩头问道:“良大哥,你是我的什么呢?”
在那小手覆上的一刹那,江良只觉得有一股暖流直淌进心里,又听到那句语焉不详又有些暧昧的问话,一时间觉得无限欣喜。正思忖着该如何回答,猛地有一阵疾风从身边刮过,不但刮走了那手,连自己都险些被刮倒。更是有怒喝之声从头顶传来,“让你不要动手动脚的,没听到吗?”关键时候还是璟瑓挺身而出,一把扶住了几是被掼了个趔趄的玲珑。为了护住这近似于白痴一般的妺妺,他扳起脸,端着兄长的架子,训斥道:“什么叫是你的什么?会说话吗?良大哥是兄长,是我们的兄长,这还用问吗?爹爹天天教导你,作为妺妺要尊重兄长,你都忘了?”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7-15 12:23:00 +0800 CST  
玲珑真是想不明白这些人都怎么了?一个个地跳出来摆着兄长的谱教训她。小人儿也不无畏无惧毫不示弱,大声回敬,“凭什么,凭什么做妺妺就要看你们的脸色。光让我们尊重你们,你们又是怎么对我们的?”说完,她便快步来到无忧身旁,挎上那胳膊,一脸正义地问道:“无忧,你刚才是不是说我哥欺负你了?说出来,我替你作主。咱们姐妺再也不能这些人欺负下去了。什么妺妺要尊重哥哥,他们这帮哥哥爱护我们这些妺妺了吗?说吧,大胆地说出来。”无忧实在是不明白,怎么一下子又绕到了自己的身上。她看看玲珑,又看看璟瑓,不知如何说,更是觉得说不出口。不提这些还好,这一提起来,觉得刚刚才不再胀痛的小屁股,这会子却又像是发起烧来,小脸也一下子浮上了一层胭脂色。璟瑓也是,见妺妺去威逼利诱无忧,更是想着自己刚才的毛躁发狠,脸上也有些潮红。玲珑来来回回地打量着这奇奇怪怪的两个人,突然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大声嚷嚷起来,“璟瑓,你不会,你不会霸王……”只那“硬上弓”三个字还没说出口,璟瑓已是一个健步蹿上来,一下子便捂住了那张无遮无拦的嘴,头上几是冒出了汗,“你作死么?胡沁什么?”
“够了,都给我闭嘴!”这回,如彬是真得动了怒,一张俊脸气得煞白,眉心更是曲折成川,声音如那浮上水面的碎冰,“璟家代代出贤臣,忠厚传家,诗书继世,大舅父更是内修严谨。可是,你们看看你们自己,兄长不像兄长,妺妺不像妺妺,还有没有一点世家子弟的样子?简直是给璟家丢人,给舅父舅母丢人。”如彬虽贵为太子,却最是待人宽和,对弟妺们也最为亲近,鲜有这疾言厉色的时候,一时间,一众人等,包括最是娇纵的无忧,皆是屏息俯首,尤其是璟瑓头埋得更低,口中还诺诺回应,“是,太子教训得是。”却是那玲珑竟如没事人一般,依然昂头而立。如彬火冒三丈,点指着她,“你,你还是不是大家闰秀?”“她根本不是。” 璟瑓还只是腹诽。而玲珑却直接朗声回答:“我不是。我为什么要是大家闰秀?”
“为的你将来要母仪天下。”这句话几乎是要脱口而出,还是被如彬生生咽下。他又是气又是恨地望着那倔劲十足的小人儿,心里竟有了说不出的失落与酸楚。自十六岁时被立为太子,至今已有八年。父皇、母妃曾急着要给他立妃,却被婉拒。那时他还无心在儿女情长上,想着是要多些时间读书、操练骑射。十八岁,终是不能再拖,再三遴选终是定下了右丞的二女儿陈芷莫,只等来年入秋那陈小姐满了十五岁便纳为正妃。谁知到了来年,大舅父回京述职,带来了只有十一岁的表妹玲珑。快两个月的时间,那明艳爽朗又娇俏可人的小东西几乎是天天粘在自己的身边。开始只是不耐烦,后来竟是一刻不见便会坐立不安。当时,还有些恼自己,十九岁的人竟会对一个十一岁的女娃娃动了情。可就是欺骗不了自己的一颗心。小人儿要走前的那一天,在东宫她专属的寝殿里,伏在自己的身上哭个不住,竟如是生离死别一般。自己一直在极力隐忍,可听了小人儿的那句,“表哥,你一定等我回来。长大了,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便一下子泪如泉涌。玲珑走了,似是把自己的心也带走了。因着这太子的身份,自己一向是谨慎持重,可那一日却是任父皇动了雷霆之怒,也不再同意立正妃。为了此事,在那乾元殿的阶梯上从前一日的午后一直跪到第二日的朝散,终是逼着父皇母妃答应了请求。也是费尽了功夫才让右丞接受了女儿改为侧妃的结果。这五年来,自己都坚持只纳侧室,不立正妃。开始时,那些意属贵妃和琅琊王的一干人等,四处散播他此举是因为有断袖之癖。朝堂之上甚至出现过意图对太子之位行废立之事的逆流。后来,还是因着父皇的强力弹压,以及母妃家族势力的强大而不了了之。终是认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如今,东宫之内已有两个侧妃,三个妾侍,庶长女快要三岁,庶长子也近两岁,那龙阳之说也便再无波澜。父皇、母妃却还是常常提起正妃之事,甚至父皇有意在自己纳了正妃之后便要褝位,与母妃游历天下做个闲适的太上皇。只是他们哪里知道自己心中所想。太子正妃终有一日要母仪天下。这么多年,他都在等这个小人儿长大,她才是自己意属的妻子,是自己唯一的皇后。
回忆以往种种艰难,再看着这个十六岁了仍如同孩子一般的玲珑,如彬一下子觉得自己还是前路漫漫、任重道远。不过,也没事,对这个丫头,他自有他的办法。想到这,他也不怒了,也不恨了,脸上甚至还带了笑,只不过是冷笑而已。如彬一下子握上那纤腕,话语无比亲切,口气却无比森然地说道:“玲珑,我觉得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好。走,我们去东宫的书房好好探讨一下。”只这“东宫书房”四个字,便让小人儿如遭了雷劈一般,一张本是极为嚣张的小脸也瞬间垮掉,眼泪更是说来便来,声音都带了哭腔,“表哥,我不想去书房,咱们有事好商量行不行。不就是大家闺秀吗,我可以的,我真可以的。”边说这话,玲珑都边想把手伸到身后护住那小屁股。五年前,在东宫书房内发生的一幕幕实在是到如今想起来还胆寒。第一次,是因为萧如彬因为临时有事,失了约,把她一个人丢在诺大的东宫。一怒之下她跑到书房中把能找到的画轴全部展开,将那些瞧着比自己漂亮的美人全部改成了张飞。一贯温润如玉的表哥回来看了那些画后,竟是反响强烈,二话不说把自己按在腿上就揍。自己的爹爹整日吆喝也从未动过手,没想到还是让个外人占了先。那顿打让她哭得昏天黑地、痛不欲生,表哥也是左哄右哄才让自己又露了笑容。原以为,那便是空前绝后,谁知竟只是个开端。随着自己的挑衅能力的进一步增强,表哥的反应也不断跟进。从隔着衣服的三五巴掌,发展为十下二十下的也不知道停手,到最后竟是被扒光了小屁股挨抽。自已也曾以哭到断气反抗,也咀咒发誓不再踏入东宫的大门一步。可最后,还是醉心于每次挨打后被搂在怀中的拍拍哄哄,和那种甜甜蜜蜜、又是娇又是宠的美好感觉。只这结果虽好,可那过程却痛苦,所以玲珑是拼死拼活的也不想就范。可如彬却不想顺她的心意,一边拖拽着小人儿前行,一边回头向江良交待,“帮我禀告父皇,只说我有事回东宫一濄,很快就会回来,不会耽误与舅父舅母的家宴。还有,再对舅父他们说一句,玲珑与我在起。”玲珑听了这话,知道自己是死到临头了,孤注一掷地求助于哥哥,“哥哥,你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去东宫,我不想去书房。”别人都不明白玲珑这是在做什么,可璟瑓明白。玲珑自是不会到处去宣扬自己挨打的事,可却瞒不过这一胞双生有心灵感应的哥哥。不用怎么追问,璟瑓便知道了全部事实。他的心中对这位太子表哥简直是顶礼膜拜,感恩戴德。在家中,自己是日日受这妺妺的欺凌。惹事闯祸的都是她,可挨打挨骂的都是自己。自是无法改变父母的偏心,只能把表哥的义举做为精神支柱,这么多年来,竟是全靠这想像中的记忆活着。看着表哥又要发威,自己怎么可能拦阻,能装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就算是不错了,“妺妺,太子的旨意,我们谁敢违背啊。你,你还是放心去吧。”“璟瑓,你这个胆小如鼠,惧强欺弱的小人。璟瑓,你是个小人。”声音终还是渐行渐远,随风消散,人也不见了影踪。
无忧却是看不明白,忍不住地问:“玲珑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去东宫的书房吗,干什么一幅寻死觅活的样子。表哥到底要做什么?”璟瑓看着她,笑了笑,说,“做我刚才做过的事。”听了这话,无忧的小脸儿又是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小人儿微低了头,有一绺碎发垂落,她抬起右手去拢,丝绸光滑,露出一截粉白藕臂,八宝金钏在日光下辉光流转,可真正吸引璟瑓的却是那金钏之上的一串菩提树籽,想是每年都会加上一两颗吧,那菩提籽竟是颜色深浅各异,才更是让人思绪万千。
“呵呵”,有江良低笑声传来,璟瑓迷惑问道:“良大哥,你在笑什么?”江良扬起细长双眸,含笑回他,“刚才看到一只呆雁,一时觉得有趣,故而发笑。”璟瑓也抬首望去,却见碧空如洗,只得又问,“什么也没有啊,哪来的呆雁?”“呆雁也会飞走呀,难道如你一样愣在那看吗?”说完,也不再理会亦是羞红了脸的璟瑓,笑着转身离去。想是诗性大发,那江良竟边走边吟:“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郞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听着这诗,璟瑓和无忧竟是许久无话。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璟瑓开口问道:“当日,你在那菩提树下到底求了什么?”无忧还是低着头,轻轻地说:“只求了一句话‘让他不要忘记我’。”璟瑓望着无忧的双眸竟似含着汩汩春水,他伸手从怀中掏着那串还带着体温的菩提籽,递到小人儿面前,也只说了一句,“哪曾有一日忘记过。”
微风吹过,落英缤纷,人面桃花相映红,大约如是。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7-15 12:26:00 +0800 CST  
此处应该有掌声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7-15 12:29:00 +0800 CST  
第二部《杨柳枝》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7-15 12:33:00 +0800 CST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7-15 23:13:00 +0800 CST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7-27 17:37:00 +0800 CST  
以上补打金枝下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7-27 17:38:00 +0800 CST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7-27 17:48:00 +0800 CST  
补第二十一章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7-27 17:48:00 +0800 CST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7-27 18:56:00 +0800 CST  

楼主:我的卯日星官

字数:131615

发表时间:2016-07-15 07:2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12-03 09:22:07 +0800 CST

评论数:201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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