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味适中】无处可逃的梦魇 WCGG



楼主 嗶哩嗶哩死光光  发布于 2021-02-04 17:16:00 +0800 CST  
教练把所有的队员都集合了起来,今天轮椅竞速队要进行户外马拉松训练。大部队渐渐离开了市区,将城市的喧嚣抛在身后。轮子淌过冬雨初歇的水坑,在灰白路面上留下三条浅浅的车辙。
没有人不努力,但身体残疾程度的参差不齐所带来的竞速差异是显而易见的。很快,原本并驾齐驱的一辆辆竞速轮椅拉成了一条直线,渐渐分成了几拨人马。损伤平面较低的截肢、儿麻或截瘫运动员飞速冲到大部队的最前头,成为了第一军团;上半身躯干都存在功能障碍的队友们落在后面成为第二军团。
李蔚从轮椅座位后面伸出来的两只没穿袜子的脚无力地垂着,软瘪瘪地坠吊在臀部下方,伴随着草地起伏不平的路面剧烈地左右乱摆。在惯性的驱使下,那一双光着脚丫的白嫩赤足在无规则晃动着,那模样看起来欢快极了,仿佛有自主意识的它们一点都不替自己的主人考虑。“啧……”一心想着追上第一军团的李蔚加大了手中的力度,轮椅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冲去。毫无疑问,缺少了腰腹力量的他又是吊车尾成员。
已经远远甩开他的队友化为视线中的小黑点,消失了。
陈岚的衣服是不是好几天没换洗了?尹永哲订购的新轮椅应该寄到家了吧?宋思宇是不是真的去做脊髓神经破坏手术了?思绪在飞扬,天空竟然开始下起了雨。
天旋地转。
等到李蔚睁开眼睛时,眼前已是一片连绵不绝的乌云。
轮子磕到了马路上的一个小石子,过快的冲击速度在这个瞬间迸发出可怕的破坏力,瞬间失去平衡的李蔚直接从竞速轮椅上翻了下来。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连人带椅横翻在马路边上了。
队友们早就走远了。
绝望的情绪顺着运动衣流淌在全身的雨水灌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来了,又是这种感觉,这种绝望的感觉像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让李蔚无处可逃。雨还在下,路面上星罗棋布的小石子散落在他的背下,散落在他平直岔开的两条腿边。长期脚不沾地的白嫩赤足哪里经得住这种折磨?锋利的石头如此无情,轻轻松松便将脊髓损伤患者不堪一击的脆弱皮肤擦破了。在雨水的冲刷下,一条细细的血水汩汩从脚踝处淌下来。
李蔚毫无察觉,他还在眨巴眨巴张大眼睛望着天空。
他的感知从胸口往下便全部丧失了,即使遭再强烈的撞击,流下再多的鲜血,他下半身依旧半点疼痛都没有,丝毫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
他转过头,巨大的冲击力让竞速轮椅甩出到五米开外的洼地,他也被甩到马路边。那双被他视若珍宝的竞速轮椅,他赖以行动的工具,不,那是他的腿,他的双腿就这样决绝地离他而去了。
李蔚不知道自己的脚在淌血,但他的心却真的在淌血。
不,不!李蔚心中在疯狂地呐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历史在重演?终究还是逃不掉么?
呼吸变得不顺畅,胸口的沉闷在雨中更加强烈。又来了,又来了么?该死啊。已经多久没有这种绝望的感觉了?这种感觉,好熟悉……眼皮怎么变得沉重起来了呢?他闭上眼睛,一位白衣轮椅少年再一次出现在他眼前。
思绪再次飞远。

楼主 嗶哩嗶哩死光光  发布于 2021-02-04 17:19:00 +0800 CST  
在没有遇到陈岚、尹永哲和宋思宇之前,李蔚一直是孤身一人。12岁突如其来的那一场疾病让他丧失了对大半个身子的支配能力,也让他永远地丧失掉了自由。
一个活泼好动的阳光少年,再也没有办法离开冰冷的轮椅。无期徒刑!小小的囚牢不过一米见方,但却将这个拥有无限可能的帅气少年的未来完全葬送了。
他孤僻、他自卑、他号泣、他绝望。可是日子总就要过下去,父母终究盼着他活下去。哪怕是瘫了,也要活着,活着就是对父母最好的告慰。
可活着哪里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起立!”
呼啦啦的一下子,前后左右,全班所有同学都从座位上站立了起来。顷刻间木质椅脚与水泥地板撞击的摩擦声在那一刻汇成一直交响曲。
李蔚惭愧地低下了头,他不敢抬起头,不想让同学看到他的脸,更不愿让老师看到在水平视野的人群中,在一棵棵茁壮成长的小树苗中,有一个刺眼的凹陷下去的坑洞。
“同学们好!”
“老师好!”
李蔚的眼前是一片黑乎乎的景象。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将瘦小的李蔚淹没在白衣飘飘的制服衬衫中。他平视着前方,只看到前面同学的腰部,看见她的桌面笔盒外的橡皮擦。
曾经我也跟他们一样啊……为什么要看着他们的背?李蔚难受得无以复加,可是他没有办法改变现实。别人都坐在教室刷成同样颜色的椅子上,只有他,只有李蔚,只有这个孤僻的少年,坐在冰冷到有些刺眼的金属轮椅上。尽管脚上套着与其他男生别无二致的耐克篮球鞋,可脚尖还是无可逆转的呈现出李蔚与众不同的地方。他只有脚后跟的一点面积托在轮椅脚踏板上,鞋子部位早已全部下压,顺城一条流畅的直线刺眼地戳向地面。
只有他坐着轮椅。
“我也想站起来啊。”
“我曾经也能站起来啊,跟他们一样的,不是吗?”
默不作声的李蔚双手按在轮椅两侧的扶手,深深地对着有些浑浊的空气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般,他双手手肘弯曲,脸部的线条开始扭动。
那是李蔚一生中最努力的时刻,连高考都没有那么拼命过。只是那么一次,就真的那么一次。李蔚,李蔚,站起来,哪怕只要能站起来一点点,我的人生都会再度改写!
李蔚!努力站起来啊!
他的肩膀向中间收缩,精瘦的肩头高高耸起,将洁白的制服顶出了骨骼的痕迹。
“请坐下。”
老师话音刚落,教室里立刻回响着一阵呼啦啦的桌椅碰撞声。
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眼泪就这么无声地掉了下来。泪水是那么悄无声息,甚至连李蔚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眼前的一切都在平淡无奇的进行着,黑板上老师的板书开始吱呀作响。没有人看得出来有什么异样,包括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孩子。是啊,又没缺胳膊,又不少腿,能有什么不同么?有人知道那个清秀的孩子胸部以下完全没有知觉,更感知不到任何力量,离开了椅背连坐都坐不住吗?
没有。若不是身下那一辆金属光芒格外刺眼的轮椅,没有人看出来李蔚是个瘫子。
瘫子?
瘫子就是死亡时还可以落得全尸的植物人。
瘫子就是看似身体完整却没有功能的木偶人。
这是一种难以对外人解释的残疾状态。
没有人知道,李蔚挣扎了五秒,与命运抗争了五秒,最终还是以连屁股都没有抬起来半厘米而告终。手臂撑在扶手上的动作变成了可笑的挣扎,想象中的站立变成了脑海中残留的记忆,现实里的李蔚无奈又可悲地保持着一副静止的图片的模样。
粉笔还在吱呀作响。
李蔚双手圈起一个窝,将头深深地埋了进去。他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让袖子尽可能吸干眼角流下来的泪水。
残疾令人卑微,卑微到他甚至不敢放声哭出来。

楼主 嗶哩嗶哩死光光  发布于 2021-02-04 17:23:00 +0800 CST  
平心而论,一个男生如果颜值高、成绩棒、性格好,那他算不算是班里的男神?
林红玉觉得,算。
“可是他是个瘫子呢?一步都走不了的那种。”
林红玉没有当面回答陈柳。但在她心里,有答案。
算。
颜值高、成绩棒、性格好,所有因素集中在林红玉身上,身为班花的她当之无愧地成为全年级乃至全校的风云人物。情窦初开的年纪,不善言语却自带一股风情的美丽女生总是最能撩拨懵懂男孩的心。顽劣的、乖巧的、高大的、矮小的、本地的、外地的,林红玉是他们心中的女神。
除了闺蜜陈柳,林红玉从来不主动与男生讲话。很少有人见过她开怀大笑的样子。在所有同学的眼中,她永远是那个如娇花照水般恬静美好的样子,是那个捧着奥数练习册缓缓走进老师办公室的样子。
“林红玉?林黛玉嘛,孤高一点很正常。”
“你臭小子就喜欢这一款!”
“说得你不喜欢似的,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上次她让你帮忙拾起水性笔的时候你嘴巴的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好么,我全部看见了哈哈哈!”
再怎么情窦初开,再怎么灵魂出窍,再怎么秉性顽劣,男孩子们也毕竟不过只是一群初中生罢了。一切对爱情美好的幻想在升学的残酷竞争面前显得无足轻重,只能深深封印在桌头高高垒起的教辅材料上,只能深深埋藏在自己无处宣泄的肺腑中。
女神听起来注定就是高傲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不管是纯洁青涩的好男孩,还是打架斗殴的混世魔王,男生们已经默认了林红玉孤傲而冷漠的性格。
距离感是一种玄乎其玄的东西,越是抗拒,越是吸引。男生们远远地看着林红玉走过的背影,远远地跟着她走进小卖部,走进教室门口,甚至差点一股脑就走进女厕所。
偏偏有人破了戒。
林红玉开始频繁的走近李蔚,拿着一本又一本的练习册走向那辆闪着银色光泽的钛合金材质轮椅。
她俯下身子几缕长发从肩头飘落下来的样子真美。
她不在乎他的残疾,她不在乎他的不便,她只是碰到连自己都解不出来的方程式时,第一时间想到要走向他。
李蔚没敢正眼看林红玉。是自卑,是激动,还是悸动?
李蔚没有多想,他让思绪回题目上。小小的阿拉伯数字与拉丁字母交错排列,他紧咬着双唇,拿着一支0.5mm的三菱水性笔在草稿本上写写划划。
这个美不可言的女生让他心脏砰砰跳。
他不知道,林红玉的心脏也在砰砰跳。
这道题的解法她早已熟稔于心。她不动声色,只是拿起习题集抱入怀中,像是走向一个神圣的殿堂般,来到那辆闪着冰冷光泽的轮椅前。
“真绿茶。”要是当年流行这个词,陈柳一定脱口而出。这道题明明昨天她还给自己讲解过,今天居然全忘光光,需要来到李蔚跟前寻求解题思路?
“你该不会……”陈柳讶异,但还是不敢确定,她抬起手拍了了林红玉一下。如果当年的她知道13年后的网络流行词的话,她绝对会说出来了。
红楼梦里的林黛玉,真的是小性、孤高又拒人于千里里之外吗?
男生们答不上来。
正如他们捉摸不清林红玉的的心一样。

楼主 嗶哩嗶哩死光光  发布于 2021-02-04 22:10:00 +0800 CST  
林红玉的父亲是市委shu记手下的大秘。年龄不大,实权却不小;母亲是燕京大学法学院副院长,律政届不少青年才俊都是她手下培养出来的学生。虽然这样的背景与那些恋爱网文里女主的逆天顶配比起来不值一提,但现实不是小说,在学校里,林红玉已经算得上是许多人望尘莫及的人物了。
从小就在高标准、严要求的富贵人家中长大,林红玉毫无疑问是人生胜利组成员。她高高在上,她寡言冷漠,她不是人间烟火,她是个冰雪美人。
她看似柔弱,骨子里却是固执而强势的。从小到大,她坚持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强强联手?不,林红玉偏偏不喜欢世俗意义上“强大的男人”。
“这叫什么审美来着?慕残,是叫这个名字吗?”多年以后,当穿着比基尼的陈柳慵懒躺在沙滩椅上,看着眼前那个男子牵着缺了一条胳膊的老婆幸福地从海中冲浪归来时,中学时代那个轮椅少年的身影又浮现在她的眼帘。他是林红玉的白玫瑰,也是林红玉的红玫瑰。
也是在很多年以后,林红玉才知道慕残这个词。我是慕残者吗?她对自己发问。也许确实是,也许谈不上是。她说不清自己属于哪一边,只是觉得李蔚柔弱又坚强的样子格外惹人注意。风吹起窗帘,肩头突出的瘦弱身影在衬衫白衣飘飘的画面中定格成一副美丽而永恒的水彩画。
同窗三年,她从来没有见李蔚站起来的样子,他自始至终一直静静地瘫在那个闪着刺眼金属光泽的轮椅上。他是独一份的存在,全校就只有他这么一个轮椅男生。残疾本身已经都扎眼,但仅仅是残疾的话,恐怕激不起她内心的波澜。
我应该不是慕残者。林红玉坚决地伸出手指,对着陈柳来回摇晃。
吸引她的是李蔚安静的性格。他没有任何课外活动,男生们奔跑在绿茵球场上的时候,李蔚只能落寞地窝在教室里,跟着教室里仅剩的几个女生一起安静的做题。
做题、做题、做题,他没有别的选择。
越孱弱就越孤独,越孤独就越出众。
那些爱出风头的帅哥在林红玉看来都是俗物,不过是些毛躁的小野猫罢了。因为她也是孤独的,所以她非常善于捕捉其他孤独的身影。
我们是同类。
像是磁石一样,不知曾几何时,成绩顶尖并开始稳居年级前五的李蔚成为林红玉观察的对象。她眼波流转,她处处留心,她不想错过那个截瘫少年每一个动作。优秀而孤独,它拥有男生美好面的一切,却没有男生如呼吸般简单轻易就从座位上站起来的能力。他是那么特殊。
她想关注他,她想走近他,她想走进他。
林红玉不知道,自己竟然变得主动了起来。其实也只有她不知道罢了。华仔、强哥、陈柳,甚至那些叫不出名字的迟钝愚笨的小混混,都看出林红玉的反常。
童年渐渐远去,成长的竞争开始在一张张稚嫩的面庞前露出滴血的刀尖。升入燕大附中高中部成为每一个英华人终极的梦想。初一、初二、初三,课业越来越重,林红玉却跟他越走越近。
“这个化学式我怎么就配不平呢?你帮我看看这题。”
李蔚照常撂下水性笔,接过林红玉的卷子,歪过头的瞬间无意对上了林红玉的双眸。
这一次,他不再低眉。

楼主 嗶哩嗶哩死光光  发布于 2021-02-05 13:14:00 +0800 CST  
“为什么?”林红玉的水性笔跌落地板,整个人直接站了起来。这种鲁莽的动作在安静的自习室里显得格外惹眼,没有人想到这个恬静寡言的大小姐竟然也会如此失态。
李蔚要转学了。
没有什么为什么,错过就终究是错过了。
太阳亘古不变的照常升起,日历一天天翻着没有惊喜的纸张。对于英华学校的人来说,少了一个同学并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除了华仔和强哥有一些不舍之外,其他人仿佛对这个残疾的男生没有任何表示。大家都在为中考做着最后的冲刺,不管是张三还是李四,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无论李蔚走与不走,都不会在穿着制服的考试机器中掀起半点波澜。
突如其来的别离,她的心怎么可能一丝波澜都没有呢?
她不是冰山啊。
“在这里上学确实太为难他了。”陈柳也叹了一口气。
林红玉都看在眼里。她不想接受,但她他也必须承认,如果没有华仔和强哥每一天贴身奴仆般跟在李蔚的旁边为他推轮椅、抬轮椅,李蔚完全无法真正融入这个没有无障碍设施的学校。
楼梯?每一节台阶不过十公分,但是它们就像拦路虎,挡住了李蔚轮椅前进的步伐。
“你知道吗?我听方小宁说啊……”
陈柳眉飞色舞。她拢起手掌,贼眉鼠眼地将男生厕所里发生的日常八卦告诉林红玉。
没有马桶的男洗手间内只有几个瓷砖略微发黄的蹲坑。要不是华仔和强哥像个任劳任怨的劳工,李蔚只能将二便拉在裤子里。李蔚大小便完全失禁,需要定期排便解手。可是男厕课间总是人满为患,行动不便的他自然是一直挤不上,只能等放学后让华仔和强哥帮忙。
每到解手时,华仔就先将不会动弹的李蔚从轮椅上抱下来,李蔚趁机用双手紧紧勾住对方的脖子。这时候强哥便紧跟而上,将李蔚两条犹如焯过水般绵软无力的面条腿从地上一条条收拾起来,并拢着将它们摆成看起来相对合理的“蹲”着的姿势。李蔚双腿毫无肌力,更没有半点知觉,抬着头的他看着华仔的脸,完全不知道强哥是怎么摆弄自己的双下肢。他用力勒住华仔的脖子,像树袋熊一样挂着,微微打颤。
他感觉自己在悬空吊着,随便掉落的感觉,可怕极了。
“好了。”
交叠成麻花状的双腿软趴趴地被强哥勉强摆成蹲姿。强哥也蹲下来,帮助双手已经腾不开的李蔚解开校服裤子的松紧带。刺鼻的粪便气味像热流扑面而来,憋了一天的废料早已不堪承载,洁白的纸尿裤染成了暗黄一片。强哥屏住呼吸,皱着眉毛将那污浊的纸尿裤熟练地扯下来,抬手丢进一旁的筐里。他从李蔚上衣的口袋中抽出一条崭新的纸尿裤,拆开、摊平、翻转,最后再有些胡乱地给李蔚穿上去。
李蔚感觉自己就像个大婴儿,无可奈何的任人摆弄。
李蔚这种完全无法自理的身体情况是需要父母陪读的。可是他们忙于工作,哪有时间24小时跟班陪读呢?多亏了华仔和强哥,这两个15岁的男孩子实在够义气,他们为李蔚倾情付出,承担了很多本该是李蔚父母做的工作。要不是他俩,李蔚恐怕连九年义务教育都难以完成。
“你要走了……么?”林红玉再次拿着习题集来到李蔚座位前,小声地问。
“对,明天就要走了。”李蔚小声地回答,笔尖的墨水晕开。
公式化的应答,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对话。
无疾而终是那场若有似无的故事的结局。不过是同窗一场,该有的、不该有的,都伴着柳絮的飘扬随风散去了。
林红玉还记得,李蔚父母来校办理手续离开时,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下雨。
淅淅沥沥的,雨水。
淅淅沥沥的。
雨水浇在李蔚的脸上。思绪中断的他清醒了过来。
不行,雨似乎更大了,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生病。
华仔、强哥、陈柳、林红玉,童年的一幕幕在雨帘中消失了,眼前只有偶尔疾驰而过的大卡车,连轮椅竞速队的队友都远去了。视线所能扫到的地方,没有任何一个人,除了几米之外的翻倒的竞速轮椅。
爬吧!爬吧!只有爬了。李蔚绝望地闭上眼睛。
这就是我的命运吧。
(完)

楼主 嗶哩嗶哩死光光  发布于 2021-02-05 19:05:00 +0800 CST  
没想到计划外的产物居然有人追着看啊,有点出乎意外。

楼主 嗶哩嗶哩死光光  发布于 2021-02-05 23:29:00 +0800 CST  
错别字一堆,大大们请无视吧

楼主 嗶哩嗶哩死光光  发布于 2021-02-07 09:47:00 +0800 CST  
手感测试的最终回也写完了,晚些时候贴出来。

楼主 嗶哩嗶哩死光光  发布于 2021-02-19 12:07:00 +0800 CST  
自己顶一顶吧

楼主 嗶哩嗶哩死光光  发布于 2021-03-02 23:02:00 +0800 CST  
又发不出来了,这审核也是醉了

楼主 嗶哩嗶哩死光光  发布于 2021-03-03 17:56:00 +0800 CST  
更新之前顶一顶

楼主 嗶哩嗶哩死光光  发布于 2021-03-25 16:33:00 +0800 CST  
好多好多章节都发不出来我都急死了。申请审核了好多次,百度后台就是不给通过,明明情节和文字都清水得要命,哭死了。

楼主 嗶哩嗶哩死光光  发布于 2021-03-27 17:26:00 +0800 CST  
今天没有训练,安藤教练带着山本拓也来到新宿区一家名为bazaar的电影院。今天在这里有一场面向脊髓损伤残疾人的免费观影活动。
五排9座,这是个正中间的位置。观影厅里每隔一排都是上下二十公分的台阶,轮椅只能推到门口进不去。安藤教练便抱起拓也,用公主抱的动作搂着他一步一步地挪向座位。排与排之间的缝隙很窄,大腹便便的安藤教练抱着残疾的拓也穿梭其中,别提有多吃力了,每一步都是一次挑战
“谁叫你不减减肥。”怀中的拓也没好气地看着这个也曾在田径场上叱咤风云的肥胖家伙。拓也的下半身一点儿都不受大脑控制,安藤的每一个挪动都让拓也的双腿欢快地荡起了秋千,又细又长的双下肢在空气中无规律的轻摇乱晃。电影还没有正式放映,场馆里却开始昏暗了下来。拓也看不到自己的下半身,他不知道只要安藤教练有半点移动的动作,自己下垂的双脚就会反复踢着前面一排座位的靠背上,间或发出低沉的“咚咚”声。不过他对脚掌上的碰撞没有任何感知,自然也不会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到了。安藤教练艰难地转过身,把身体调整成面向大屏幕的姿势。他蹲了下来,拓也顺势抓住五排9号的两侧扶手,将没有感知的身体向后拖曳,猛地甩进黑咕隆咚的座位中。
“等等,你忘了坐垫,我去轮椅上拿给你。”安藤教练突然想起来。观影厅的座位是硬木材质的底座,这对臀部肌肉严重萎缩的拓也来说极度不友好。拓也点点头,目送着安藤教练艰难地穿过狭小的座位缝隙再度跑出去。
“搂着我的脖子。”安藤教练回来了。
拓也顺从地搂住安藤教练的脖子,一声不吭地将眼光别向远处。
“你小子才120斤,怎么会沉成这样!”
拓也机能全废的下半身无法辅助减重,这给安藤教练造成不小的困扰。一双大手揽上后颈的那一刹那,猛然起身的安藤教练感觉自己脖子上挂了一块沉甸甸的水泥碑,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那重量让安藤教练感觉抱着拓也要比同为120斤的健全人更沉得多。
拓也干瘪的臀部和面条腿在安藤的搂抱下离开了硬木质的座位面,完全失能的下肢又开始打起晃来。拓也是完全性瘫痪,胸部以下部分与大脑彻底失联。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是个悬空的人,身体只有肋骨往上的实体存在于现实世界里,双乳往下的平面像是掉进了异次元,虚虚空空的完全不存在。突然升高的恐惧感让他不由自主地加大了搂抱安藤教练的力度,紧攥着的胳膊鼓起了青筋。健美的胳膊将本就紧身的白色衬衫撑得几欲爆裂,静静地绽放着雄性的肌肉之美。拓也身高比安藤教练高出不少,锁不住的膝盖松松垮向前顶着,抵到了半蹲的安藤教练的腰腹。安藤教练面无表情,但隔着西裤仍能感受到对方瘦骨嶙峋的膝盖的突兀。
啊,终于起来了。安藤教练眼疾手快,将那个十公分厚的海绵坐垫“嗖”地一下往座位上一丢。“呐,可以了。”
终于解放了,拓也轻轻呼出了一口气。他松开手,重重地跌了下去,一屁股坐在那个相依相伴了五年的“老伙伴”上面。安藤已经挪出了这一排座位,将拓也的轮椅推到了角落的代步工具集中安置区域。拓也环顾四周,放映厅内的人声已经此起彼伏,一辆辆轮椅鱼贯而入,残友们都陆陆续续进来了。
“啊喏,电影时长大约2小时10分钟,我先出去散散步顺便抽抽烟,时间快到了就发line给我。”耳边响起了对话,突然从残友们身上回过神来的拓也这才发现安藤教练已经一边摆摆手一边走出了座位。
“辛苦您了。”拓也微微颔首,朝着对方消失的方向。

楼主 嗶哩嗶哩死光光  发布于 2021-05-03 00:00:00 +0800 CST  
修改了一下发了,不知道看得见不

楼主 嗶哩嗶哩死光光  发布于 2021-05-03 00:05:00 +0800 CST  
“六排9号。”声音有点甜。拓也回过头,某位一袭淡紫色长裙的美女被一位阿姨抱了进来。啊咧,这位小姐姐还是挺好看的,拓也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她,她竟然有那么一丝丝像广濑丝丝,不过腮帮子有一点儿大,妆也有些浓。观影厅排与排之间的距离很窄,幸好阿姨身材瘦削,走得还算顺畅。但是轮椅摆在座位远端入口处,要从那儿将美女抱到几乎是正中间的位置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阿姨抱着美女的动作很熟练,但是看得出她的体力确实也不支了,踉踉跄跄的同时还微微呼吸急促的喘着气。
“那个,需要我帮忙吗?”
“阿里嘎多,我自己来就可以。”阿姨脸上堆出礼节性的微笑。
“不需要麻烦您,谢谢。”背上的女生开口了,但是语气却是冷冰冰的。
也许是安藤教练凶神恶煞的模样让她不放心,也许是截瘫残疾人本来就敏感,幸子的语气不难听得出自我防御性。幸子有自己的考量:男女有别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观影厅里灯光很暗,自己下半身又无知无觉,比起母亲多受累,一个陌生的男人主动提出要抱自己,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丧病的举动来……
拓也的脊损平面在双乳处,从这儿以下的肌肉完全失效,他无法在座位上原地转身看经过的幸子。拓也将头转到肩膀,180度地用平视右侧的视线,眼巴巴地看着美女从自己右肩的视野中消失。
脊损残友们全部落座,家属们纷纷散去,电影开始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的“咚咚”声惊醒了幸子。淡紫色的裙子突然飞扬起来,一上一下地扑着,剧烈的震颤像是一个拧上了发条的玩具在尽职尽责地进行着令人捧腹大笑的表演。痉挛了,怎么痉挛了!幸子开始慌了起来,惊慌失措的她蹙眉四顾,可是妈妈早就走远了。救命!她拼命按着弹跳不已的膝盖,焦虑的心情让她再也无心观影。豆大的汗珠顺着画了精致防水妆的脸颊簌簌滚落,幸子嘴里焦虑地细细念叨着什么。可是没有用,痉挛没有丝毫减退,反而越演越烈。穿着高跟鞋的一双细腿平日里明明就像芭比娃娃没有生机的塑料下肢,可这时候它们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道,一下一下地狂踢着正前方拓也的座位靠背。
声音越来越大,大到连电影中的枪击声和炮火声都无法掩盖的程度。这个座位在设计之初并没有考虑到残疾人的实际情况,靠背不仅非常薄,还很容易翻转。拓也没有感受到后腰有什么异样之处,却生生听见愈来愈响的击打声。
“嘭!”
拓也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掀翻。他的脑门重重磕到了四排9号的座位靠背上,天旋地转的感觉伴着铁元素的气味一起袭来。离开了椅背便丧失了坐姿平衡的他从座位上掉了下来,不偏不倚地摔到了前后排位之间的狭小走道里。
“啊!”看见眼前的男生突然像恐怖片一样消失在座位上,幸子自己也被吓得不轻。敏感的她是一个很怕给别人带来麻烦的人,眼前这情况,不用说也知道是自己筛糠般的双腿将前者“踢”下去了。“不好意思。真的非常抱歉。阿诺,你还好吗?”她不敢扩大事态,只得小心翼翼地轻声问。
“大丈夫,大丈夫。”幸子看不到昏暗灯光中拓也苦笑着的脸,只听见身前下方处传来一个小小的男声。他还能说什么呢,难道他要告诉“广濑丝丝”自己爬不上来么?多丢脸啊。他不再出声,只将双手扒拉在座位边缘,肘部支棱在光滑的平面上发力。
没用,他找不到合适的发力点。胸口在起伏着,沉重的身体依旧死死坐在感觉不到冰冷的地上,静止着不动。他起不来,他爬不上座位,臀部被带离地板十公分后就再也没有任何进展了。
剧情到了激动人心的节点,周围的观众一下子轰的爆笑了起来。热闹的声浪传进拓也的耳朵中,却也让他更加不安。
拓也放弃了攀爬。瘦长的腰身重重跌落回地板,他瘫在地上,荧光亮起在手机屏幕上,滴滴答答的触屏声隐没在残友们开怀大笑的世界中。
【安藤教练,你在哪里?能否尽快赶回观影厅?】
不敢打电话的拓也按下发送键,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电影听着似乎快要结束了。他不敢想象灯光猝然亮起所有人都用看着怪物的眼神看着地板上无法起身的自己的那一刻。
【我出状况了,快来帮帮我!拜托了。】拓也心跳更快了。
他不想尊严扫地。

楼主 嗶哩嗶哩死光光  发布于 2021-05-03 23:51:00 +0800 CST  
今天有时间把前面贴出来的片段全部重新回看了一下,感觉有的内容写得好糟糕,自己审视起来都觉得尴尬
文笔比较烂的那些内容就统统删了
无聊撸了一点新的片段
山本拓也=日本版的李蔚,将就着这么看吧

楼主 嗶哩嗶哩死光光  发布于 2021-05-06 11:08:00 +0800 CST  
伊藤枝子静静打量着眼前的竹内晃司,眼睛眯成一条缝。在Yamasaki Company担任人力资源部经理这么多年,竹内晃司是她面试过的第一个轮椅族。其实不单单是伊藤枝子,在竹内晃司摇着轮椅挤进这栋60层楼高的摩天大楼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履历优秀、简历突出、工作经验和参与项目皆有,可以说晃司是一个合格的员工了。伊藤枝子看着简历,小眼睛投出的目光从纸背上穿出去直接落在晃司的脸上。如果一定要从女性角度来给对方颜值打分的话,公允地说,这个30岁的男人有棱有角的脸弹总体看上去长得还不错。虽然他的五官只能说一般,但颜值还算可以了。剃得恰到好处的鬓角明显是精心打理过的痕迹,修过的粗眉很衬脸型;梳得根根直立的干练短发让他看起来很man很精神,一副青年才俊的模样。
至于唯一的减分项……伊藤枝子不由自主地将目光下移落在竹内晃司的轮椅上。她是外行,叫不出晃司身下那辆纯黑轮椅的品牌名。活了42年的她只在生活中见过那种又笨重又宽大的老年人护理型轮椅,如今这还是第一次零距离地看到这种设计精巧复杂、外形炫目的生活用运卝动型轮椅。这么高级的轮椅价钱一定不菲,看来这家伙的残疾程度还不轻。对,一定是的,她暗自思索着。
“我想提问一个关于您个人的问题,可能涉及隐私……”伊藤枝子一边保持着平静的语调,一边悄悄地附上自己的小心思。
“您问。”晃司的声音很清脆。他的相貌给人的感觉很成熟稳重,但声音听起来却很违和,一点都不是想象中的低沉沙哑男中音,而是有一种脆生生的少年利落感。
“可以陈述一下您的身体情况吗?因为我们Yamasaki Company的条件摆在这儿您也看到了。我想知道如果我们录取了您,您是否会在工作中有不方便的地方。嗯,您是……儿麻,Polio?”伊藤小心翼翼地发问,目光保持着坚定的同时瞄向竹内晃司穿着西裤的双下肢。
他的腿看上去很正常,一点都没有轮椅族常会出现的那种萎缩纤细的模样。如果不是简历上写着标注了平假名的“障害者”三个汉字,眼前这个男人根本看不出有什么残疾的地方,像极了一个健全人因无聊或脚崴才坐在轮椅上。竹内晃司的正装外套和纯黑西裤下是一双镫亮的尖头皮鞋,这双穿着皮鞋的脚安安静静地踩在轮椅脚踏板上。一根黑带横穿过鞋背,将他的双脚安安稳稳地固定在脚踏板上。
“不,我的情况是高位截瘫。”竹内晃司的声音依旧清亮。他的喉结非常明显地动了一下,似乎有了情感起伏。竹内晃司伸出一根骨节突出的手指,轻轻掠过领带在胸前西装的口袋处点了一下,平直地划过一条直线。“简单地说,我的躯干从这儿往下就没有任何感知了。大脑与胸口以下的部分完全失联,脊损平面下像是游离在现实世界以外的外太空。”
“您的回答真有二次元的type呢。”伊藤枝子微微笑了一下。“那么,您可以使用拐杖作为辅助工具行动吗?”
“不可以。胸口以下部位无力无知觉,双拐没有办法支撑不存在的身躯。”
“也就是说,你是……完全站不起来,也……不能走路?一步,一步都不行吗?”伊藤枝子呼出一口气,内心深受震撼的她还要竭力保持着淡定且威严的面试者模样。她敛起表情,继续对竹内晃司提问,仿佛希望从他的回答中挖出更多关于残障的资料。
“嘛,可以这么说吧。总之呢,嘛,就是这样的程度了。”
“很抱歉,我们会社的无障碍设施还不完备。这么说吧,这儿没有残疾人专用的卫生间,男厕所外还有台阶。还有一点,所有的套间都没有残疾人的专用扶手。那边有公共厕所,但只有蹲坑。”伊藤枝子歪了歪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像是一个胜利者在打量着无处可逃的猎物。
“我自己解决。”竹内晃司语气坚定了起来,清亮的声音明显低沉了下去,似乎是特意加重了。“入职贵司是我从业多年的夙愿。只要能入职,一切不便我都可以自行解决。”
“确定?你真的不在乎么?”
“我很确定,我不在乎。”
“OK。您的情况我基本了解了,我会将您的资料提交到董事会决定,请在三天内保持电话畅通,等待我们的面试结果通知。”她面无表情抛出熟稔于心的应答话语。
竹内晃司没有告诉伊藤枝子的是,为了显得自己更像健全人,他在给实际上已经比手臂壮不了多少的双下肢穿上了一层加绒的保暖棉裤。在夏意渐浓的五月这样穿非常焐热,更容易让截瘫的部位长出痱子;但为了在面试中给对方留下好印象,竹内晃司不得不认真地伪装着自己。
伊藤枝子没有告诉竹内晃司的是,其实根本不需要经过董事会,她自己就有录取决定权。
这家伙,我要定了。

楼主 嗶哩嗶哩死光光  发布于 2021-05-10 10:59:00 +0800 CST  
伊藤枝子一身疲惫地回到了家,高跟鞋咣当一下甩在门槛处,随之而来的拖鞋吉拉声顺着榻榻米传到内屋。灯光是亮的,有纱在家?
伊藤枝子对竹内晃司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微妙,说不上是喜欢。爱情?也不是,绝对不是。不过,那确实有一点欣赏的慕强心理在其中。晃司是优秀的,漂亮的履历让原本颜值并不出彩的他在枝子的脑海中美化了无数倍。他修身的西服套装和看上去与常人无益的身体,他成熟冷峻的大男子外貌和清脆利落的少年音的巨大反差,他皮鞋上那根黑色紧紧绑着没有知觉的双脚的束缚带,像一场重复放映的电影片段闪回在枝子的眼帘。录取?录取他是没有问题的,但是除了成为同事外,枝子还想挖掘他更多的东西。
对,工作业务以外的东西。那是令她着迷的所在。
脊髓损伤者对于枝子来说,有一种特别的魔力。她不是生来便将兴趣挂牵于此,但命运的折腾让她冥冥之中与这个自己从未预想到有瓜葛的东西产生了莫可名状的羁绊。
毕竟还是太累了,董事会上因为一名员工擅自离岗的事情,枝子被老板臭骂了整整二十分钟。意外的、预设的,职场上不管是任何霸凌还是压榨对她来说都不过是数字罢了。她早已不是那个初入公司蹬着一双穿着极不习惯的高跟鞋穿梭在写字桌间、几乎天天哭鼻子的小女孩,她已经成长为名声在外的职场魔女。历练是最可贵的,也给她留下累累伤疤。尽管面上不动声色,但她的内心怎么可能毫无波澜呢?
人老了,再坚强也会脆弱,虽然不一定被人看得见。
“妈,你回来了呀……”有纱的声音懒洋洋地传来。枝子推开门,有纱仰面躺在床上,眼神迷蒙的看着体育频道里喋喋不休的主持人快速运动的双唇。轮圈被DIY成粉红色HelloKitty图案的小四轮在床头柜静静立着。
有纱终究是被惯坏了。为了弥补从小缺失父爱的遗憾,枝子几乎是宠溺地任凭有纱杂草般放肆疯狂的成长。这个可怜的孩子已经失去了下半身,失去了父亲,不能再失去母亲了。接受过国内名牌大学教育、混迹在精英阶层的枝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么多年来自己对有纱的教育方式有着很大的问题,可她就是改不了。
“我一定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枝子不止一次地审视过自己二十年来跟女儿一起走过的路。
有纱一边嚼着薯片一边看着电视,完全没有把劳累了一天的母亲放在眼里。女儿对自己打招呼仿佛就是见到一个司空见惯的陌生人般,说不上冷漠,但却似乎也没有放在心上。溺爱是不对的,可是没办法,枝子终究还是会心软。有求必应是她给予的母爱,娇生惯养是她能给有纱最好的也是唯一的生存之路。
“躺了那么久,该翻身了,不然没知觉的部分又该起压疮了。”枝子低低地说。有纱瞟了她一眼,安静地放下了手中的薯片,朝着枝子张开双臂做出迎接的动作。枝子麻利地掀开有纱身上盖着的小被子,再将有纱的手搭在自己肩头,同时熟练地揽过膝盖弯,有些吃力地将微胖的有纱抱起来调整身体的位置。自从十岁那年女儿被摩托车撞成半身瘫痪后,枝子便花重金买了性能最好的康复脚踏运动机。金钱的力量是显而易见的,顺从地配合着母亲复健的有纱的双腿没有像其他瘫子那样萎缩成麻杆,不仅保持着正常的腿型,还在原来的基础上长了些肉。“吃吃吃,天天吃这些垃圾食品,你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
“唔……”有纱自知理亏,嘟起嘴巴撒起了娇。看到女儿这样,枝子感觉自己一天的疲劳都没有了。
看什么呢?枝子顺着女儿的眼睛视线看过去。电视上播放着日本残运会即将开幕的新闻,中分刘海的山本拓也那俊美的脸出现在记者的话筒前。
“妈,你看,拓也上镜了。”作为鹿苋高中历史上唯二的截瘫学生,有纱对于这个年长自己三岁、只闻其名未曾相遇的学长有着天然的亲近感。自从半年前从新闻上得知昔日的学长已经成为轮椅竞速运动员后,有纱对拓也的那种亲切感觉微妙地复燃。也许是同为截瘫校友的共同宿命感,也许是拓也出众的颜值,有纱看到委身于竞速轮椅上的拓也便挪不开眼。这个男生具有奇妙的温度,难以名状。
共鸣吧?
枝子这么想着,她试图找到自己面试时产生心理波动的原因。瘫痪的女儿让她天然地对同样瘫痪的晃司给予了更多的关注。她不知道其他同事早已察觉她的偏心,因为作为主审官的枝子留给晃司的面试时间是其他应聘者的两倍。
自己的人生已过半载,短短的大半辈子居然与截瘫残疾人有这么奇妙的相遇,这是枝子始料未及的。她,他,还有电视里屏幕上的他,他们互不相关,却又成为枝子命运的羁绊。
一颗流星在窗外划过。夜已深,枝子也累了,她想赶紧洗澡睡觉了。
人生本就是累的。
她无力憧憬人生未来的一切,只求今夜好梦。

楼主 嗶哩嗶哩死光光  发布于 2021-05-12 08:42:00 +0800 CST  
拓也今天要直播。
运动员的收入是很少的,更何况残疾运动员。也不知道拓也从哪里得知,世界上有一群叫做慕残者的人,对各类残疾人有着无可自拔的着迷。像拓也这种年轻俊美、上下半截身体差异明显的瘫子自然是一众残疾人中的香饽饽。他开始在网上收集各类信息,在每一个存在慕残者的论坛、SNS社区和社交软件上自报家门,为的就是获得尽可能多的慕残粉丝。不得不说,这一招确实奏效,开设收费会员制的他募集到一大批迷恋他肌肉和脸蛋的粉丝。自三年前开始,只要有时间,他就会打开直播专用摄像头进行现场直播,满足粉丝提出的各类合理或无理的要求。
今天给他发讯息是一个昵称为nyannyan的女生。Nyannyan是line上拓也新加的的好友。
[あのう,拓也君,你择偶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呢?]
[如果可以的话,是跟我一样的男瘫子。]
[啊咧,原来山本桑喜欢男生啊,瘫痪的?]
[そうです。]
对方久久没有回复,看样子似乎有点失望。正当拓也以为这次谈话就此终结的时候,line突然弹出新的讯息。
[残念呐,可是我还是很想看到你的表演,付费也可以。]
[大丈夫,付费可以直播独享呢。Nyannyan期待我做什么事情呢?]
[○○元,想看你穿着性感的衣服在家里实践各种转移。在家里移动,一个小时,可以吗?]
[いいよ。]
钱不多,但要求也不高,拓也开心极了。这位女生提出的要求跟其他客户比起来简直清水得不行。而且那个价位确实算是给高了,这样的薪酬远值得更劲爆的内容。拓也决定接下这一单。
“能看到吗?可以开始了吗?”拓也舒服地躺在被窝里,捏着耳麦对nyannyan轻声细语地说。
他在一个名叫housefree的直播网上开了一个房间,同时设定为只允许nyannyan一名客人可以在线观看直播。下一秒,他就听到了对方肯定的回答。
拓也掀开被子。今天的他穿着一件白色背心和一条彩色沙滩短裤。要穿衣服首先要起身,平躺着是无法做事的。拓也揽过床头护栏的栏杆,不需要怎么使力就已经借助肩部的力量带动麻袋一样的躯干翻转过来了。平躺变成了侧卧,那一切都好办了,他支棱起一只胳膊,找到一个最方便借力的角度后便熟练地将贴在床面的上半身撑了起来。好的,一下子拓也便顺势坐了起来。
“胸椎第五节,脊髓损伤平面蛮高哎,起床这么轻松么?”
“床栏杆的功劳,当然我早就熟练了嘛。”拓也双手撑在身体两侧,有些小骄傲地对着耳麦说。
“举起双手,做一个投降的动作!快!要标准。”
拓也翻了个白眼,她真是太懂行了。拓也双手朝着天花齐齐举起,还没有等到胳膊完全打直,拓也就一头扑倒在柔软的床垫上,一张脸埋在穿着沙滩裤的腿上,呼吸瞬间变得不通畅了起来。
拓也摆出习惯性的动作要重新坐回原位,却被对方大声喝止了。
“不可以,请不要使用双手支撑起身!”
不使用双手?这根本做不到。他的腰部像从肚脐处斩断一般折成两层。只有胸口以上才有知觉,以下的部位荡然无存。拓也暗暗叫苦,他不敢使用双手支撑,只能竭力在原地挣扎,双肩左扭扭右扭扭。半天过去了,腰腹毫无肌力的他还是久久保持着扑下的动作,满是胶原蛋白的一张俊脸埋在又细又软的双下肢上快要被压出印痕了。
“不,不行,不用双手,我起不来。”大口喘着气的拓也对着耳麦回答。“赶紧进入下一个环节,可以么?”
“OK。”nyannyan退让了。她知道损伤在这个位置的他真的做不到那样。手臂是他划动轮椅的装备,也是他移动赖以实现的唯一道具。没有了双手,拓也便是一个植物人,何处倒下何处生根,生动地阐释了什么叫做瘫如烂泥。

楼主 嗶哩嗶哩死光光  发布于 2021-05-12 19:05:00 +0800 CST  

楼主:嗶哩嗶哩死光光

字数:14430

发表时间:2021-02-05 01:1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5-17 21:58:1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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